第四一九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淡水港巡警局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除了翻阅文件发出的纸张摩擦声外，代表大明帝国和西班牙帝国的谈判双方八个人没有发出半点杂音，气氛相当的凝重和压抑。
数分钟前，西班牙人只用三分钟时间，便否决了朱道临一方提交的《商贸与海事协定》草案，随后拿出西班牙东印度公司拟定的协议草案，要求据此展开商议。
这种极不礼貌的行为，使得友好的谈判气氛急转直下。
冯升泰花去十多分钟时间，反复看了三遍阿斯纳尔递来的协议草案，才敢向坐在身边的朱道临禀报：
“将军，这份由西班牙东印度公司名义草拟的协议特别注明，所有条款均已获得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庞德。佛雷德里克。迪亚兹先生和马尼拉检审庭的认可，检审庭是马尼拉的一个施政衙门，吕宋的不少法律是这个衙门制定的，而且，似乎对政务和贸易都拥有决定权……”
“我明白，这是掌控西班牙殖民地立法与司法的机构，不用解释了，直接说出草案条款即可。”
朱道临的心情非常糟糕，冷冷望向长桌斜对面不可一世的马尼拉神父纳尼雷特，坐在朱道临另一侧的汪照寰和西梅诺顿时紧张起来。
冯升泰心中暗叹，深吸口气略微提高声音：“第一项条款是允许并协助马尼拉天主教会在淡水港、上元港和宝山港修建教堂，允许天主教神父和传教士自由传教。”
汪照寰脸色大变，心中的愤怒油然而生，西梅诺则紧张地望向朱道临，深恐朱道临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朱道临非常平静，只是挥挥手示意冯升泰继续。
冯升泰悄悄擦去头上的汗珠：“第二项条款是，要求我方在淡水港、上元港和宝山港免费提供不低于1，000平方米的场地，交由马尼拉总督府派遣人员修建西班牙商馆，确保西班牙殖民地官员、宗教人员、旅行者和商人的安全与法律仲裁权；第三项是贸易税由双方共同商议制定。并以西班牙比索为结算货币；第四项……”
“停！不用再念了。”
朱道临果断叫停，逐一扫视坐在对面神色紧张的桑切斯、阿斯纳尔和两名颇为惊讶的西班牙神父，从冯升泰手里拿过三页纸的草案，徐徐放到桑切斯面前：
“桑切斯先生。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以上三项条款我都不会同意，这样吧，我们双方还是按照以前的方式展开贸易合作，没必要签定任何协议了。”
心中愧疚的桑切斯刚要作出解释。他身边的神父纳尼雷特已经发出严厉地质问：“将军阁下，你是否对神圣的天主教会抱有恶意？”
朱道临转向冯升泰，听完冯升泰的翻译也不恼火，在一双双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再次望向深色不善的纳尼雷特：
“我对任何宗教都没有恶意，但是我对你，费尔南德斯。纳尼雷特神父，我对你没有半点好感……”
“我不知道你为何热衷于干扰世俗事务，也不知道你的勇气和骄傲来自哪里，但我知道西班牙传教士已经被赶出日本。如果你和你所在的天主教会再不改变歧视东方人的态度，很可能会祸及在大明帝国传教的天主教传教士和教徒。”
西班牙人惊呆了，谁也没想到朱道临如此强硬，对天主教如此不屑一顾。
没等目瞪口呆的西班牙人反应过来，朱道临站了起来，吩咐汪照寰和冯升泰收起桌面上，满是深意地望向神色黯然的桑切斯：
“桑切斯先生，今天的会谈到此为止吧，如果西班牙东印度公司愿意的话，我们之间的贸易仍然按照去年签订的协议继续展开。不过交货地点改为淡水港，这里距离马尼拉更近一些。”
桑切斯连忙站起：“是的将军，我们东印度公司非常愿意与将军名下的天工商贸公司继续保持贸易关系，淡水港是个非常合适的贸易港。能使彼此间的贸易周期大大缩短。”
“另外，有件事需要告知将军，由于身体健康的原因，我将辞去西班牙东印度公司董事职务，阿斯纳尔先生已经成为公司新任董事，负责与大明帝国之间的贸易。”
“返回马尼拉之后。我和我的妻子和三个儿女将乘坐西班牙货船，跟随将军的出访船队一起返回西班牙。”
桑切斯的话证实了朱道临关于西班牙内部出现重大分歧的猜测，朱道临冷漠的脸色变得柔和许多：
“桑切斯先生，你在增进西班牙和大明帝国的贸易方面做出的巨大贡献有目共睹的，不管你在哪里，我们都不会忘记你，希望我们彼此间继续保持通信联系，为促进西班牙帝国和大明帝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共同努力。”
“谢谢您将军！我非常乐意接受你的建议。”
心领神会的桑切斯向朱道临伸出手。
朱道临立即伸出手，与桑切斯紧紧一握说了声“保重身体”，便带领汪照寰、西梅诺和冯升泰扬长而去，尚未走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西班牙人激烈的争吵声。
两个小时后，朱道临一行出现在热火朝天的淡水造船厂建设工地。
萨懿德和葡萄牙东印度公司董事莫莱诺分别站在朱道临左右，望着前方正在修建的大型船坞低声交谈，谈论的内容却与眼前的船坞和船厂建设毫无关系。
“西班牙人此次来了两艘战舰，一艘货船也没有，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们人内部出现重大变化，或者是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否则谁愿意放弃获得巨大利润的丝绸和瓷器？”萨懿德低声说道。
莫雷诺笑道：“我非常愿意和你一起分享西班牙人放弃的这部分货物，哈哈！”
“据我所知，西班牙人内部确实出现了严重问题，他们在美洲的两座大型银矿已告枯竭，从去年夏天开始，运回西班牙的白银大为减少，已经无法满足西班牙皇室的庞大支出和战争需要，投入欧洲战场的数十万西班牙军队接连失利，西班牙人却还沉浸在他们称霸世界的美梦之中。”
莫莱诺是个坚定的葡萄牙复国者，在他的大力斡旋下，葡萄牙东印度公司董事会经过反复讨论，终于做出了与朱道临建立全方位合作关系的重要决定，因此，莫莱诺敢于把诸多机密消息告诉朱道临。(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四二〇章 责任和义务
朱道临之所以把萨懿德和莫莱诺带到造船厂，是因为莫雷诺突然提出入股眼前一行人所在的淡水造船厂的要求，并且还主动承诺从葡萄牙东印度公司总部果阿调来300名造船工匠和3名船舶设计师。←，
随后，老巢泉州不安稳的萨懿德也要求入股淡水造船厂，朱道临仅考虑十分钟便答应他们的请求，并把两人带到船厂建设工地实地考察。
听了两人议论，深思熟虑的朱道临向莫莱诺问道：“莫莱诺先生，能不能在你们公司总部所在地果阿，或者葡萄牙其他殖民地，为我招募一批葡萄牙海军退役军人和葡萄牙籍的熟练水手？”
莫莱诺爽快地笑道：“当然可以，葡萄牙退役军人和水手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绝对不比西班牙人差，我非常赞赏将军的决定，也愿意看到更多的葡萄牙人为将军服务，将军打算招收多少人？”
“首批先招募2，000至3，000人吧。”朱道临回答。
莫莱诺和萨懿德吓一跳，莫莱诺疑惑地问道：“用得了这么多人吗……请原谅我，将军，我不是质疑将军的财富。”
朱道临解释道：“既然我们三方已经建立贸易联合，扩大东西方贸易，就必须拥有一支庞大的贸易船队和足够的护卫战舰！”
“莫莱诺先生曾说过，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常年往来于东西方航线上的货船为6艘，护卫战舰2艘，萨懿德先生的船队也是这个规模，而未来半年之内，我的7艘800吨级新型武装商船就会加入其中。”
“如此一来，我们三方的联合贸易船队总数为18艘，护卫战舰却只有4艘，不足以保证我们这个庞大的贸易船队的安全。”
“因此，我想增加5艘700吨级以上的新型战舰用以护航，这些战舰需要从果阿造船厂定购。加上我的7艘武装商船就是12艘船，我只能提供1，500名海军陆战官兵和枪炮手，至少还要招募2。000名以上的熟练水手才能满足需要。”
莫莱诺立刻明白过来：“将军是要垄断东西方贸易吗？”
朱道临笑道：“垄断是不可能的，荷兰人不会同意，英国人已经在菲律宾南面的宿务岛上悄悄设立商馆，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我们三方联合垄断东西方贸易，但我们可以通过紧密联合来扩大东西方贸易份额。进而达到某几项商品的垄断，比如说瓷器和丝绸。”
“其次，我们还拥有别人所不具备的巨大优势，这个优势就是大明帝国庞大的市场需求，我们的贸易船队抵达欧洲或者阿拉伯之后，能够大量收购当地的棉花、羊毛、皮革、各种金属材料甚至女奴运回大明。”
“如果二位愿意，我们还可以利用逐渐淘汰下来的300吨至500吨级货船，组建一支专门往来于淡水港至果阿和麦加的贸易船队，把大明的丝绸、瓷器、农业加工机器运过去，把棉花、毛毯和紫檀木等珍贵木材运回来。”
莫莱诺和萨懿德再也没有心情考察淡水造船厂。要求朱道临立即回去展开深入讨论，制定计划和分步实施的时间表。
朱道临请两人别急，指向数千人辛勤劳作的建设工地：“先把这里的事情确定下来吧，莫莱诺先生，你给这座在建造船厂估价多少？”
莫莱诺环视一圈：“考虑到这条河流上游拥有丰富便利的造船木材，我估价50万两白银，这个价值与果阿两家中型造船厂基本相同，我个人出资10万两白银，购入20%股权，怎么样？”
朱道临转向萨懿德。萨懿德笑着点点头：“我同意莫莱诺先生的看法，但我想出自20万两白银，占据40%股份。”
朱道临考虑片刻：“我同意，剩下40%股份算我个人的。不再交给本地官府，莫莱诺先生，你的工匠和设计师什么时候能够到来？”
“两个月内到齐，估计不会耽误时间。”莫莱诺回答。
朱道临终于放心了，他决定从2000多名来自登州的工匠中，悄悄挑选500名技艺高超的资深工匠送到八卦洲上的长江造船厂。根据目前的建设进度看，再有三个月时间基本能完成8个大小船坞和码头的修建。
只要葡萄牙籍的300名熟练工匠和3名资深设计师加盟，半年内定能完成所有附属设施的建设，年底之前应该能看到成果了。
有了共同的利益，朱道临与莫莱诺、萨懿德之间的谈判非常顺利，彼此间的合作经过深入讨论之后有所改变。
谨慎而又高傲的葡萄牙人没有加盟朱道临和萨懿德联合组建的东方星月公司，而是以葡萄牙东印度公司的名义，与东方星月公司结成紧密的贸易联盟，共同签定为期十年的贸易联盟协定。
根据协定的要求，三方各派五名精通律法的代表，在贸易起始地淡水港共同组建海事仲裁法庭，在大明帝国、葡萄牙和阿拉伯地区的相关律法基础上，制定一整套严谨公平的法律条文和仲裁制度，对百年来混乱无序的海上贸易和船舶航行进行规范，形成三方共同遵守的规范准则。
萨懿德和莫莱诺尚未意识到两份协定的重大意义和深远影响，朱道临心里却充满期待，他知道只要三方抱成一团，不断地壮大实力扩大影响，三方共同制定的贸易合作协定和海事仲裁协定必将发展成为世界通用的贸易规范和航海准则，作为这套法律的制定者和控制者，将来获得的利益远比三方贸易更大，更持久。
正因为如此，朱道临同意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在欧洲贸易航线中占据主导地位，相应的，葡萄牙人也要在印度半岛和阿拉伯贸易航线上处于从属地位。
最后的结果是：在每年来回一次的欧洲贸易航线上，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占据主导地位，拥有55%的贸易收益，承担与收益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朱道临和萨懿德的东方星月公司拥有45%的贸易收益，承担次要责任和义务。
双方另行组建一支拥有15艘中小型远洋货船和6艘护卫战舰的贸易船队，常年往返于淡水港至印度半岛和阿拉伯半岛各贸易港，东方星月公司占据主导地位，拥有75%的收益和相应权责，葡萄牙东印度公司拥有25%的收益，承担次要责任和义务。(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四二一章 一波未平
傍晚时分，三方贸易合作协定和海事仲裁协定正式签署。
随后，冯升泰与莫莱诺分别代表大明天工商贸公司和葡萄牙东印度公司，签署了价值135万两白银的战舰定购契约。
葡萄牙东印度公司旗下的果阿两大造船厂，将会在八月底之前，向大明天工商贸公司交付8艘750吨级新型战舰，每艘战舰配备12门24磅青铜火炮、24门12磅长管青铜火炮、120支燧发枪和相应弹药。
这8艘战舰将与莫莱诺和萨懿德提供的6艘战舰一起，组成联合贸易护卫舰队，为三方联合组建的贸易船队保驾护航，舰长及水手的招聘、训练及武器装备等费用，由三方按照收益比例共同承担。
在萨懿德和莫莱诺的强烈要求下，朱道临同意把原本留给西班牙人的8，000件瓷器、15，000匹绸缎、500面梳妆镜和所有水晶工艺品让出来，由莫莱诺和萨懿德自行分配。
晚上九点，庆祝晚宴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萨懿德一行跟随莫莱诺前往下榻的三号院，商讨如何瓜分本应供给西班牙人的丝绸与瓷器份额。
朱道临一行返回瀛洲军政委员会驻地召开会议。
冯升泰刚要向三十余名军政主官通报会谈结果和签定的协议内容，港口警察局副局长林焕炎匆匆而至，把西班牙人委托转交的信函送到朱道临手里。
冯升泰接过朱道临递来的信函迅速拆阅，看完立即向朱道临转达信中传递的重要消息：
“桑切斯先生在信中说，由于日本方面下令取缔天主教，驱逐传教士，导致马尼拉教会和审检庭的愤怒，马尼拉总督为此饱受责难，恐怕要提前下台。”
“不少人指责桑切斯和马尼拉总督把淡水港出售给我们，桑切斯先生由此被迫辞去了西班牙东印度公司董事职务，他还告诉我们，菲律宾殖民地各方决定对日本进行报复。驱逐马尼拉和整个菲律宾境内的所有日本人，增加基隆港的驻军和人员，对日本贸易船队展开遏制。”
众人立刻想到西班牙与日本之间可能发生战争，政治嗅觉敏锐的汪照寰紧张地询问朱道临：“会不会再次殃及吕宋的大明人？”
朱道临面对麾下数十文武担忧的目光。非常严肃地做出回答：“估计大家都还清楚地记得，万历31年，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残忍地屠杀25，000大明移民，将大明移民的财产掠夺一空。当时的福建巡抚朱运昌不但没有作出正确应对，反而在上呈皇帝的奏章中，谴责所有遇害的大明人都是愧对祖坟的逆子，不值得陛下关心。”
“当时大明刚结束援助朝鲜的抗倭战争，无力讨伐屠杀大明子民的西班牙人，因此，尽管万历皇帝非常愤怒，也只能是下旨怒斥西班牙人。”
“在去年与西班牙东印度公司签订贸易契约的时候，我曾就吕宋的大明子民的利益问题，向桑切斯先生和阿斯纳尔先生郑重表明态度。明确告诉他们，我非常在乎吕宋的大明子民，等会儿我会以大明帝国奉国将军的名义，正式致函西班牙人，要求他们确保大明子民的利益和人身安全不受侵犯。”
众文武顿时放下心来，西梅诺和巴加斯也悄悄舒了口气。
大家都知道，朱道临素来爱惜民众，有资格告诫西班牙人，也有能力保护定居吕宋的大明子民，除非西班牙人已做好与大明帝国发生大规模战争的准备。否则绝对不敢再像30年前那样对待定居吕宋的大明子民。
冯升泰把今天签定的两份协定和订购战舰的契约向与会者传达，然后详细汇报此次出访欧洲的计划、出访使团人员组成和所要到达的葡萄牙、西班牙、法国和英国等四个国家和地区，最后宣布此次出访欧洲的确切出发日期：三天后的上午九点。
巴加斯接着向与会者汇报此次出访欧洲的舰队组成、武器装备和航行线路，回答与会者提出的安全问题。
半个小时的讨论结束。朱道临就大家提出的诸多问题做出明确答复：
“刚才大家提出最多的问题是，此次出访没有获得朝廷和皇帝的认可，不知道该以什么名义与各国交涉……”
“在此我解释一下，此次出访完全是贸易性质的访问和联系，出访使团仅代表我本人，不代表大明朝廷和皇帝。出访使团与葡萄牙、西班牙、法国、英国、瑞典等国进行的贸易联系，以及呈交各国皇帝、贵族的信函和礼物，均以我个人名义进行，使用的是我个人印鉴，不牵涉大明朝廷和皇帝。”
“相关信函在冯升泰先生那里，均是用我大明文字和拉丁文字书写，充分表达了我本人希望与各国相互通商、友好往来的良好愿望，诸位如果有兴趣，这两天可以到冯升泰先生那里查阅。”
众文武最大的顾虑随即消散。
只要不是以大明朝廷和皇帝的名义出访，就不会犯下欺君悖逆的大罪，稍稍违禁算不了什么。
自从追随朱道临以来，这种“稍稍违禁”的事情一直在干，虽说不合法度，但合情合理，正如朱道临所说那样，是富国强兵惠及万民的伟业，对大明对皇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大家都习惯了。
解决了根本性的原则问题，会议进度随之加快，未来三天时间里，各部门的工作都围绕出访船队进行。
长时间海上航行所需的数百箱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和玻璃瓶装的维生素，朱道临已经从天枢阁带了过来，其他如药品、野柠檬、肉脯、火腿、干果、发豆芽所需的黄豆和绿豆等必备之物，则需要各部门帮助准备。
会议结束后，六名军队将领被朱道临留下。
西班牙人增兵基隆港之后，可能对瀛洲东海岸的宜兰、花莲两地的军事占领，荷兰人与福建郑氏家族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海战，军队必须针对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制定出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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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一波又起
次日上午，朱道临邀请一无所获即将返回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共进早餐，就双方未来的贸易、定居吕宋的大明侨民等问题举行会谈。
朱道临以大明帝国奉国将军的名义，向接替桑切斯职务的阿斯纳尔递交了“确保大明帝国侨民人身财产安全和合法利益”的公函。
西班牙人失去日本的贸易线之后，与大明帝国的贸易变得更为重要，在白银短缺的窘迫形势下，朱道临给予西班牙以货易货、淡水港贸易关税为2%的优惠政策，以及双方在淡水港和马尼拉港互设商馆用以加深联络、解决彼此纠纷的提议，当即获得了西班牙人的同意。
朱道临给予的优惠政策和所表达出来的善意，对于马尼拉殖民当局和西班牙东印度公司无疑是雪中送炭，就连一直态度傲慢的两位天主教神父也不由放下架子，对朱道临的开明和慷慨表示感谢，和蔼地表达加深联系、相互合作的愿望。
随后，阿斯纳尔与冯升泰代表双方，签定了为期两年的贸易合约。
双方将分别在淡水港和马尼拉港互设商馆，双方商船自由往来，西班牙东印度公司向大明天工商贸股份公司或所有在淡水港开设贸易点的商人，长期出售各种木材、铜铁、棉花、牲畜、稻米、苏木、香料、植物种子和美洲橡胶等物，用以换取大明生产的陶瓷、丝绸、茶叶、镜子和各种工艺品。
送走了匆匆离去的西班牙人，汪照寰、冯升泰和军中将领都露出了会心的笑脸，均认为取得了外交和贸易上的胜利，至少在未来两年内拥有了安全稳定的发展环境。
唯独朱道临脸上却没有展露任何笑容。
明知道日暮西山的西班牙人再次赚到了大便宜，朱道临也没办法说出口来。
为了对付野心勃勃的荷兰人，为了抑制福建郑家的快速发展壮大，他不得不继续让西班牙人赚便宜，否则很可能会四面树敌，最后连淡水港和悄悄移民开拓的新竹数百平方公里地盘都守不住。
因此，朱道临打定主意。至少在未来两年之内他不能主动去触怒西班牙人，只有把霸占瀛洲岛南部的荷兰人赶走，彻底把瀛洲岛控制在自己手中，才能拥有和西班牙人针锋相对的能力。
就在朱道临决定尽快返回现代时空。前往黔省段德铭那里，定购龙潭机械厂和两个弹药厂所需要的机器设备，顺便运回积压数月的武器装备之时，从宝山卫开来的货运船队送上了一份绝密急报：
上海县、嘉定县和太仓州十余乡绅，借口宝山卫移民越界开垦。群起发难，鼓动各县镇乡民，捣毁移民点水利设施，殴打定居点移民，造成六个定居点死亡移民十四人、轻重伤上百人的惨案。
与此同时，数百余名不明来历的海盗，突然袭击了崇明中岛，崇明中岛百户杜柏廉及麾下六十余名官兵遇害或失踪，新配发的两艘80吨巡逻快船和大部分武器装备尽数被抢！
由于宝山卫发生的诸多事端急需处理，朱道临无法留在淡水港送别出发欧洲的船队。只能再次召开军政会议，急商对策。
此番葡萄牙人扣除订购战舰款项后交付的184万两白银余款，朱道临全部留在了瀛洲，其中80万两交给驻军做军费，剩下的104万两则用于台北县和新竹县的基础设施建设。
会后，朱道临留下出访使团负责人冯升泰、李长隆和巴加斯，就出访欧洲事务进行最后调整。
朱道临要求，出访船队在途径马六甲、果阿和非洲南部各大港口时，尽可能与各国商馆或外交人员取得联系，然后船队直航属于西班牙帝国的葡萄牙里斯本停泊。向西班牙国王上呈外交信函和礼物，请求将贸易地点设在里斯本，争取设立大明帝国常驻欧洲的总商馆，然后再前往英、法两国访问。上呈外交信函和赠送各国皇室的礼物。
朱道临特别叮嘱，如果无法与瑞典人取得联系，呈交瑞典皇室的信函和礼物将按原计划请求英国皇室代为转交。
……
……
崇祯六年，三月十一日，子夜，虎山正院。
叶良辰收起桌面上的几份文件。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摆好一沓信笺，提起毛笔正准备书写，匍匐脚边的爱犬虎子忽然跳起来窜出房门，不一会儿便传来声声兴奋的低鸣。
叶良辰立即放下毛笔，披上薄棉外套，匆匆来到正堂门口，一眼就看到朱道临乐呵呵地抱着虎子的大脑袋，不断摩挲，边上还跟着门房顾老伯的那只雄壮大狗，禁不住咧开嘴呵呵直笑。
朱道临放下摇头摆尾的虎子，进入正堂，向两名弯腰施礼的丫鬟点了点头，搀扶叶良辰走向书房：“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两只小狗都长成了大狗，一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叶良辰笑道：“准确地说是十个月，哈哈！将军刚回来吧？”
“嗯。”
朱道临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回应。
四天前，朱道临便离开淡水港返回现代时空。他赶到好兄弟段德铭那里待了三天三夜，用一天时间清点货物库存数量，结清所有货款，剩下两天两夜和段德铭一起召集厂里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对两座机械厂的建设方案和设备采购进行论证修改，重新罗列两座机械厂所需要的一系列蒸汽机动力加工设备和两套小型熔炼锻造设备，为此朱道临一次性付给了段德铭3，500万元预付款。
半月小时前，朱道临把满载武器装备的17个陈旧集装箱放入军用仓库的丙字仓，把数月来累积的25，000平方米制作锁子甲的金属面料、300吨中碳钢材和500吨工具钢堆到空空如也的乙字仓里。
此次运回的17个集装箱装着最后交付的28，700支燧发枪、三种规格共11，000根迫击炮管、两种型号36套蒸汽机，以及50，000套11MM口径的栓动式单发步枪散件和配套零部件。
这批数量巨大的武器装备运回之后，段德铭那边不再为朱道临批量制造各种武器装备，将便于集中力量为朱道临制造一系列配备蒸汽动力的机械及工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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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三章 幕后推手
虎山正院。
朱道临一脸平静，他不能把自己的隐秘告诉叶良辰，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此次带回的武器装备，所以坐下之后，朱道临直接便询问宝山卫发生的事情：
“海盗袭击崇明中岛这起事件事发突然，宝山卫移民安置点发生的诸多土地纠纷也绝对不那么简单，先生以为，这两件事情是否存在某种内在联系？”
叶良辰打开抽屉，拿出几份文件递给朱道临：“这是十天来，宝山卫指挥同知史青阳和吴公公派人送来的密报，你先看看吧，等看完咱们再慢慢商讨。”
朱道临把烛台移到自己这边，翻开密报细细阅读，过了二十多分钟才霍然抬起头来：
“消失多年的两股海盗重新出现在江浙外海，松江府和宁波府竟然还敢上奏朝廷，说什么金山卫和定海卫战船陈旧兵力不足、海匪势大无力进剿，哼！”
“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这两股重新聚集的海匪根本就是江南世家门阀豢养的打手，老巢应该就在定海卫周边的小岛上。”
“东厂和史青阳他们的推断很有道理，一直以来不服从宝山卫调遣的袁家父子，看来是铁了心要投靠江南的世家门阀，否则绝对不敢与松江府和太仓州的富绅豪强联手发难。”
叶良辰重重点了点头：“崇明袁家经过三代传承，已是大江下游地区根深蒂固的一方豪强，父子三人都是官身，按照军中律法，需要提请魏国公担纲的五军都督府和南京兵部，才能对崇明中岛百户所遇袭事件展开调查。”
“松江和太仓地方豪强联手制造的土地纠纷也是一样的性质，哪怕咱们兵强马壮，最终还是要按照大明律法来解决，否则事情不但会越闹越大，还会影响你本人和整个江南水师的声誉。”
“这就是他们的最大仰仗啊！”朱道临禁不住叹了口气。
叶良辰苦笑道：“不仅如此，这半月来已经有人在南京城和苏杭各地大造舆论。攻击宝山卫驻军飞扬跋扈，霸占民田，攻击你私设港口疯狂敛财，南京户部和兵部已经两次给天工商贸公司下达了赎买金川码头的文书。如果不答应他们，恐怕十天之后，他们就会派遣胥吏强行进驻金川码头。”
朱道临从一沓文件中挑出最厚的那份，顺手翻了翻，连连摇头：“唉。皇上真是糊涂了，竟然在朝中那群贪官污吏的鼓噪下，把我辛辛苦苦修建的金川码头收归官营，看来他是不怕得罪我啊！”
“你是忠臣，所以圣上不担心你会抗命，站在圣上和朝廷的立场上来看，牺牲的只是你个人的利益，受益的却是整个南京官场乃至整个南直隶……”
“如今整个北方战乱不止，大明朝只能指望江南的赋税，而江南的稳定也就成为了重中之重……我想。圣上肯定认为你会一如既往地顾全大局，不会辜负他的殷切期望。”
叶良辰说出自己的想法，眼睛一直盯着朱道临，可朱道临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和不甘，这让他觉得非常意外。
朱道临放下文件，淡淡一笑道：“明天你派人去户部和兵部说一声，金川码头价值36万两银子，想要的话，把白花花的官银运过来，要是不同意。我立刻派兵驻扎金川码头。”
叶良辰瞪大眼睛，惊愕不已：“你真舍得啊？”
“皇上已经同意南京六部和应天府的奏请，我不同意又能怎样？回头我就写份奏折，告诉皇上我深明大义。谨遵他的谕令。”
朱道临并不在意一个区区码头，交给应天府也照样是需要维持运营的商业码头，对自己的产业影响并不大，他觉得叶良辰应该想到了应对之策。
叶良辰果然不同凡响，很快便弄明白了朱道临的意思：“不错！金川码头卖出36万两官银虽然赚不了什么钱，但绝不会亏。再把收归海军的上元港重新拿出来，作为民用码头继续经营就是了。”
“反正上元码头拥有批准文书，怎么做都行，对全局影响不大，南京六部和应天府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大江中上游的客户更喜欢收费低廉、安全快捷的上元港。”
朱道临笑着问道：“隆平侯回来了没有？”
“还在中都凤阳扩建营区，他父子的奏请获得圣上和朝臣们认可，麾下6，000新军取代十不存三的飞熊卫，今后将长期驻守凤阳。”
叶良辰说完隆平侯的事，主动把魏国公徐弘基的近况向朱道临禀报：
“魏国公父子最近很忙，刚整顿完九江卫和龙江卫，又开始裁汰老弱征召新兵，效法宝山卫组建水师陆战队，看来登州一战和隆平侯父子的举动让他有所触动了，要是他知道你回来，肯定急巴巴过来问你要枪要炮，你心里得有个数才行。”
“另外，博孚钱庄扩张势头很快，周边十二个州县均已设立分号，月初，你师父玄青道长进城参加股东会议回来对我说，总号和各分号放出的贷款高达3，000万两银子，可存款余额再次突破千万两，几个股东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但在铸造银元这件大事上，股东们依旧无法取得一致。”
“听你师傅的意思，股东们更愿意铸造崇祯通宝，却又受制于铜料短缺，应家父子和魏国公不知从何处知道宝山卫武库里存有几百吨铜料，正在打这批铜料的主意，这事最终恐怕还得落到你头上。”
朱道临冷哼一声：“那能事事都如人意？宝山卫武库里的铜料早已运到了八卦洲，这批铜料大多是造船用的黄铜带、黄铜板和黄铜棒，根本就不是用来铸钱的紫铜，博孚钱庄要铸钱只能再等两个月了。”
“哦对了，有件事我说了你听完就完，萨懿德悄悄告诉我，半年来，博孚钱庄铸造的崇祯通宝大量流入日本，换取日本的白银、倭刀、折扇等物运回来，而且是直接运抵宁波港。”
“什么！？”
叶良辰惊愕不已，当即紧张地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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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四章 卧榻之侧
朱道临对于博孚钱庄现在的做法是越来越不满意，但由他主导的四行银行尚在筹备之中，至少还要两年时间才能开设宝山总号和各地分号。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因此，朱道临尚需要依靠博孚钱庄为自己融资，为自己赚钱，而且他非常清楚，躲在背后的魏国公徐弘基和应家父子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叶良辰意识到其中的复杂关系，道临依然一脸平静，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沉思片刻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话题迅速转到宝山卫发生的大事上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宝山卫发生的田地纠纷？”朱道临冷笑一声，反问道：“宝山卫的田地真有纠纷吗？”叶良辰愣了一下，据实禀报：“宝山卫原有军田占地宽广，比如今圈下的土地还要多得多，但两百余年下来，只要不是芦苇丛生的沼泽地，大多已经被地方豪强勾结官府变更了契约。”“正因为如此，地方豪强才敢肆无忌惮地捣毁移民修筑的水渠和树立的界碑，就算打死十几个人，打伤上百人，他们也不怕和宝山卫打官司，更令人倍感无奈的是，这官司就算打到皇帝面前也注定打不赢啊！”朱道临想了想，突然问道：“要是袁家父子勾结海盗的罪行坐实了，能不能解开这个困局？”叶良辰眼睛圆睁，吓了一大跳：“你……你想收拾袁家父子？”摆渡一吓潶言哥关张姐“确实如此！”朱道临面无表情地回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已经给西梅诺下达命令，东海舰队必须在本月十五之前返回宝山港待命……”“这几天我会留在南京，和你一起处理龙潭新区和内部诸多事务，与魏国公和我叔叔见个面，然后再作打算。”“将军，不管怎么做，都必须取得袁家父子通匪的证据才行！”叶良辰提醒道。“根本就不用愁！”朱道临嘿嘿一笑：“袁家父子本来就是长江下游最大的私盐贩子，历来与周边海盗和绿林匪类沆瀣一气，只要拿下他的老巢，就不会缺少证据，哪怕没有证据，我也有办法弄成铁证如山！”“哼哼，等我剿灭了袁家父子，就会轮到那些打死打伤我宝山卫移民的地方豪强，我才不和他们打官司呢，揪住几家大户，直接出兵砍死几百人得了，等处理完这些事，我还要把黄浦江江口封起来，谁也别想通过老子的地盘做生意！”…………朱道临返回虎山正院的消息被严密封锁，除了一大早出现在江南武学院检阅台上观们晨练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待在虎山正院的后书房里，审核麾下各部的人事安排各大企业建设与经营报告和审计处提交的密报，接见应召前来的各部主官并作出指示。以郑三俊为首的南京六部大员接到天工商贸公司愿意出让金川码头的文书后，着着实实松了口大气的同时，也对天工商贸公司这么快就选择退让深感意外。虽然以郑三俊为首的东林党人上下协力，齐声鼓噪，终于获得了崇祯皇帝的同意，赎买金川码头，但真正实施起来还真没人敢出头挂帅。朱道临的狠辣手段早已有目共睹，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痛骂指责出出馊主意没什么问题，可谁也不愿出头得罪这个拥兵数万且睚眦必报的狠人。特别是东林党人的领袖大明首辅周延儒之前被朝中各派联合赶出朝堂之后，东林党人实力为之大损，身后的江南世家门阀也乱了阵脚，目前正忙于联络朝中各派，求同存异，全力以赴寻找刚刚爬上首辅高位的温体仁的把柄，驱使豢养的御史和清流们对温体仁一派群起而攻之，决不妥协，同时想方设法推举自己的代理人，以达到重新夺回权柄保持朝政的目的，朱道临这个武人出身的宿敌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郑三俊明知道长两里宽半里的金川河码头值得36万两官银，若是让户部和工部来修造，没有50万两银子肯定拿不下来，但他根本就不愿意付出这笔巨款，反复考虑之后，派人通知冯元飚等十余名同僚前来商议对策，最后把压低价格的重任推到了应天府尹王道直头上。谁知道平时谦冲平和的王道直当场便撂了挑子，他郑重地告诉与会者：“凭良心讲，金川河码头确实值得36万两官银，每日来往货船均在百艘以上，上月天工商贸代为征缴的各种赋税已达18，300余两银子，若是再算上金川河北岸新增人口的盐铁税人头税等等，上元县衙每月足足增加了5，000两银子的赋税。”“此时若是强行压价赎买，必定横生纠葛，天工商贸很有可能以此为借口拒绝出售，届时，朱道临只需上呈一份申诉奏折，就能把此事拖入相互指责久拖不决的泥潭，搞不好数年之内都没个结果，我如满足其要求，快刀斩乱麻，抓紧时间把金川码头赎买回来，只要好生维持，不出两年定能收回这笔赎买款项。”众官僚细细品味深感有理，哪怕大多数人都眼红朱道临获得这笔巨款，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横加阻挠平添波折，毕竟金川码头确实值得这个价，大家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把金川码头拿到手里。其次，户部早已扣下50万两税银用于赎买金川码头，若是扯皮数月无法决断，这笔款项极有可能会被穷得发疯的崇祯皇帝强行收走，到时候对谁都没有好处。王道直的明确表态，令郑三俊和冯元飚毫无办法，两人推测很可能是朱道临回来了，最起码是朱道临的明确指示已经下达，否则天工商贸和虎山庄园那些滑如泥鳅的主管，绝对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利落。想到朱道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强横态度，郑三俊和冯元飚都摇头不已，为了达到更大的目的，获得更大的利益，两人略作商议，只能硬着头皮做出决断：“责成应天府尹王道直负责交涉，三日之内完成所有赎买事宜！”***********ps：明天下午就结束学习回家了，到时候小火会管理书评，请大家继续订阅和支持哦！(未完待续。)
第四二五章 报复手段
散会之后，郑三俊不放心地询问冯元飚：“宝山卫土地纠纷一事动静太大，要不是各级衙门极力隐瞒，死伤上百人的大事恐怕早就传到京城，现在想来，乡绅们确实做得过分了些，愚兄很担心朱道临会对松江和太仓两地富绅展开凶残的报复啊！”
冯元飚哈哈一笑：“乡间刁民斗殴乃是司空见惯之事，千百年来历朝历代谁能禁止？有道是法不责众，此类事端最后往往是不了了之，何况诉讼判决掌握我们手里，谁知道数百人的冲突中谁打死了谁？”
“他朱道临虽是从二品的奉国将军，宝山卫指挥使，但此事早已超出他的权力范围，何况当地乡绅手上握着官府发放的地契，收回自家田地名正言顺，无论是按照大明律还是大明军法处置，都不在他朱道临的管辖之内，哪怕把官司打到朝廷，打到皇帝面前，他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顶多是让当地乡绅赔偿些汤药费罢了。”
“他朱道临再有能耐，也不敢与松江府、太仓州两地府衙和成千上万民众做对，要是他敢轻举妄动暗中报复，我立刻弹劾他不思抗敌、擅离职守之大罪，届时只要上下呼应，朝野同时发难，他这个奉国将军恐怕就当不成了。”
郑三俊频频点头：“这样就好，不过还是通知一下王老爷子等人一声，切不可麻痹大意，朱道临这个野道士凡是不按常规，实在令人头疼啊！”
冯元飚又是一笑：“放心吧，宝山卫有我们的人，只要朱道临一露面，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松江和太仓，王老爷子等世家前辈自有应对之策，哈哈！”
……
……
次日上午九点，王道直亲率五十余名官吏衙役，押送装载36万两官银的八辆大马车，径直抵达金川码头北面的天工商贸股份公司院内。
双方十余人花费一个多时辰点清银两。大总管赵训庭拿出一式三份、盖有朱道临印鉴并签署大名的转让契约，弄得堂堂府尹王道直郁闷不已，二话不说签名盖印，也不说何时前来接收码头。吩咐手下官员收起其中两份契约便扬长而去。
赵训庭默默叹了口气，吩咐担任护卫的留守亲卫队将银子装进大木箱，抬上六辆军用制式的大马车送到朱道临的虎山正院后书房，直接堆在书房里侧靠近墙角的空地上。
朱道临示意赵训庭坐下，为这位劳苦功高的心腹泡杯茶。
赵训庭向一大早分头前来的徐弘基和吴景贤拱手致礼。接过朱道临递来的热茶，低声汇报：
“应天府尹王大人很不高兴，签完转让契约便扬长而去，也没说什么时候派人办理接收手续。”
朱道临毫不在意：“有言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他王道直从上任开始就处在官场夹缝之中，好处没他没捞着。坏事少不了他，虽说跻身东林一党，却又不是东林魁首，高不成，低不就，还总是被推出来当箭靶子，他能高兴起来才是怪事。”
徐弘基父子和叶良辰、吴景贤、傅应龙、李宽济等人哄堂大笑，赵训庭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朱道临这几句话听起来颇为阴损，却道尽了王道直如今的艰难处境。
吴景贤笑完。指指墙角的一摞大箱子：“道临，半年来你不断积攒黄金白银，是否真打算铸造银币？”
朱道临示意大家都坐下，满不在乎地应付这个敏感问题：“还没想清楚。先收着吧，万一到时候大家愿意铸造银币，不会措手不及，听说博孚总号的三大银库都快被金银塞满了，如果大家愿意的话，我愿意用紫铜兑换金银。”
徐弘基立即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行啊！我们铸造的崇祯通宝已成为大明天下响当当的硬通货。铸造多少都不够各地分号用金银兑走，存在总号银库里的紫铜已被两个铸币作坊领用一空，存入银库的大多是经过我们再次熔炼的高成色金条和银锭，只要你把紫铜运来，想兑多少金银都没问题。”
“重新熔炼的金条有多少？”朱道临顺势问道。
徐弘基想了想：“上月底的报表是142万两，估计这半月至少增加30万两，你就按照170万两计算吧。银锭更多，全是九成五成色的银锭，分10两一锭和50两一锭两种规格，数量约600万两，目前的兑换比例是1两黄金兑11两白银，1两银子兑87两九成三的紫铜，市面收购的杂铜兑105-110两。”
朱道临心算片刻：“总号库存的银子暂时留着，九成五的金条我想多要一点儿，能给我多少？”
徐弘基本来想说你要完都行，看到吴景贤含笑望向自己，立刻想起吴景贤也是股东之一，连忙征求吴景贤的意见。
吴景贤早已知道自己的便宜侄子对黄金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自然不会设置障碍，但还是谨慎地建议徐弘基，留下些黄金压库，不要全都兑换完。
谁知徐弘基点头之后，直接对朱道临说出个令吴景贤暗自摇头的数字：“那就兑换120万两吧，该多少紫铜你自己算，最好能在三个月内办好此事，否则我和你叔叔的铸币作坊非停工不可。”
朱道临当即答应下来，转向赵训庭吩咐到：“赵大哥，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分三个月兑换，半个月内约有500吨左右的紫铜运抵宝山港，届时我吩咐海军押送回来交给你，争取每个月运回一批，兑换的黄金暂时不用运回来，记账就行，等汤山周围的陆军总部建好之后，我们再把黄金送过去储存。”
“明白。”
赵训庭虽然不知道朱道临正在秘密筹建大明四海银行，但他毫不犹豫地挑起这副重担。
徐弘基和吴景贤低语几句，想起崇明中所被海盗袭击一事，立即望向朱道临，大声问道：“道临，崇明中所遭海盗袭击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道临叹了口气：“晚辈刚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老史几个怀疑崇明沙所的袁家父子与海盗有牵连，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需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能做出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消失多年的海盗再次出现在杭州湾至宁波外海一带，等晚辈忙完手头事务，立刻命令舰队展开清剿。”
徐弘基叹了口气：“杭州湾至定海卫数百里海域岛屿众多，想要找到海盗谈何容易？哪怕你发现某个岛上有人，也无法断定是海盗还是良民，总不能不论好歹全都灭了吧？”
朱道临回答：“遇到为生活所逼栖身荒岛的良民，晚辈把人送到瀛洲岛开荒种地……其实这些人和海盗还是有区别的，只需细心观察，逐一甄别，任何人都不可能瞒得过弟兄们的眼睛。”
徐弘基愣住了：“海上剿匪旷日持久，你还要指挥皮岛的新军作战，有这么多时间吗？”
朱道临笑道：“晚辈哪儿有时间去和海盗们捉迷藏？可宝山卫的弟兄们有的是时间，从登州缴获回来的几十艘小型战船已经改装完毕，早已送到宝山卫和胶州湾的浮山千户所，只需让宝山卫派遣两百余教官率领千余新兵，驾驶三十几艘小型战船轮番出海，专门到定海卫附近找海盗的麻烦即可，不管能不能消灭海盗，只需不间断地干个一年半载，晚辈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众人立刻明白朱道临的意思，这是要彻底封死宁波港的架势啊！
徐弘基与吴景贤面面相觑良久，不得不为朱道临的报复手段暗自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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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六章 无题
傍晚时分，满身酒气的魏国公徐弘基父子和南京镇守太监吴景贤心满意足地离开虎山正院，各自乘坐豪华马车返回城里。
徐弘基和儿子坐进宽阔豪华的四轮马车，立刻拿出朱道临赠送的两支燧发火枪，细细欣赏，均认为龙潭枪炮厂仿制的这款遂发火枪除了刺刀不够漂亮之外，整支火枪的做工和用料不比天枢阁制造的火枪差多少，远在佛郎机人制造的新型遂发火枪之上。
佛郎机遂发火枪没有刺刀，做工也远没有龙潭枪炮厂的好，却要卖到75两银子1支，而龙潭枪炮厂仿制天枢阁的这款遂发火枪，每支只需55两银子，还额外配送100颗枪弹和火药。
父子俩感慨之余，决定抽个时间去龙潭一趟，看看挂名在南京火器局名下的龙潭枪炮厂如何制造燧发火枪的，使用什么机器才能够达到月产1，200支的规模，顺便看看龙潭枪炮厂用新法铸造的几款长管铜炮。
徐家父子在欣赏遂发火枪的时候，朱道临和麾下干将李宽济、傅应龙也在欣赏火枪，但这款火枪不是1米5长的陆军型遂发火枪，而是朱道临从丙字仓的集装箱存货中取出来的五支左轮手枪。
“这款左轮手枪是我在天枢阁定造的，数量不多，所以暂时不能大规模配发，这枪全长33MM，口径11MM，重量1.2公斤，发射11×2.5MM铜壳枪弹，我没打过这种枪弹，估计有效射程应该在30-35米之间，50米外击中目标也会有一定杀伤力。”
“不过，这枪的后坐力恐怕不小，宽济麾下的工匠用手工机械造出几千发左轮枪弹，回头你们找宽济领取，自己去靶场试一试，等龙潭枪炮厂的弹药分厂正式投产就宽松了。”朱道临端着茶杯侃侃而谈。
李宽济握着属于自己的左轮手枪。乐呵呵地笑道：“快了，弹药分厂的两套枪弹制造机器已经调试完毕，数百工匠正在跟随研究院的大匠师们学习蒸汽机，再有一个半月就能正式制造步枪弹。等造出了步枪弹，左轮手枪弹就简单了。”
傅应龙兴奋不已，捧着散发金属光泽的左轮手枪反复揣摩，爱不释手啧啧称叹：“真漂亮啊……将军，能不能多给我们几支？苏州、杭州、宁波、扬州和淮安这六个新设立的分站都用得上啊！”
朱道临考虑片刻。点头应允：“这样吧，我再从亲卫营的装备里给你们挤出35支，明天晚上宽济过来领取，可以给每个分站主事配发，老姚的执行小队每人1支，但必须妥善保管，切勿外露。”
“这款左轮手枪的设计图和相关技术资料我已带回，等龙潭枪炮厂的生产稳定下来，正在接受培训的800学徒上岗之后，才能大量仿制这款左轮手枪。争取年底之前，让情报处的弟兄人手一支。”
“谢将军！”
傅应龙连忙向朱道临致谢，把手中的左轮手枪和桌面上的三支一起收进怀里，眼睛还盯着李宽济手上那支枪。
李宽济干脆把手里的枪送到傅应龙怀里：“都拿走，没有枪弹我看你怎么用。”
朱道临被逗笑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别忘了给我叔叔送去一支，老傅，你还得教会他老人家怎么用。”
傅应龙问道：“要是吴公公他老人家问个不停。属下该怎么说？”
朱道临笑道：“就说我送你的，至于我是否还送给别的什么人，你一概不知。”
“明白了！那……属下告辞了。”
“走吧，我就知道有了枪你这家伙肯定坐不住。试枪的时候注意安全。”
送走了傅应龙和李宽济，朱道临拿起桌面上傅应龙上呈的密报反复阅读，然后划燃火柴，把两页纸的密报烧毁，拍拍手前往花园对面的小楼，与心腹幕僚叶良辰闭门磋商。深夜十点朱道临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与妻妾们一起喝酒弹琴，共度良宵。
……
……
两天后的清晨，现代时空。
换上一身休闲运动装的朱道临，驱车到栖霞北郊的印刷公司仓库，看看仓库大门尚未打开，四处也没有行人车辆，便将4根硕大的金丝楠木和3根五百年以上树龄的紫檀木调出，直接堆放在大道北侧新铺设的草坪上，拿出手机给余老板打去个电话，然后把车开到紧闭的大门前方按响喇叭。
睡眼迷蒙的值班员打开小门，看到朱道临放下车窗向自己点点头，不由打了个激灵，立刻打开大门目视越野车开进院子，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心里暗自嘀咕：“才七点十分就要干活，还让不让人活了？”
朱道临把车开到大仓库前方的货台下，熄火下车，登上货台，留下养胎的爱犬木兰早已趴在值班室后方的犬舍钢网上，冲着朱道临不断叫唤。
朱道临禁不住笑了笑，大声吩咐木兰等一会儿，向小跑而来的值班员挥挥手，示意不用他帮忙，取出钥匙打开仓库大门径直入内，将库存两个月的50吨黄铜带和620吨紫铜尽数纳入金钢圈中。
数分钟后，朱道临关上仓库大门，发现堆积在西面院墙下的炮车和炮座越来越多，都盖着厚实的防水篷布，粗略计算已达300辆以上，再不运走恐怕会越堆越多，到时估计进入院子的大货车都不好调头。
朱道临考虑片刻，大步走到值班室外问道：“小宋，你有没有空？”
“有空、有空！再有四十分钟就可以交接班，整天都有空。”值班员丝毫也不敢将不快表现在脸上，一脸谄媚的笑容。
朱道临进入值班室，拿起纸笔写下几段文字：“不用耽误你整天时间，你把这张纸条送到陆建民主任家里，让他到公司去看一看，我需要的书籍要是印好了就赶紧送来，我留在这儿等候提货车辆，把纸条交给陆主任之后你就回家休息吧。”
值班员接过纸条立即出门，骑上电动小摩托赶回公司。
朱道临进入值班室后院，打开铁门，把欣喜若狂的爱犬木兰给放了出来，关上门抱起木兰安抚好一会儿，这才和兴奋得蹦蹦跳的木兰离开值班室，从容不迫地把所有炮车、炮座连同防水篷布一起收入金钢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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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毫无征兆的行动
八点刚过，两名仓库保管员骑着摩托车到来，看到熟悉的越野车停在仓库大门口，朱道临和大狗木兰在院子里嬉戏，忙不迭停好摩托车上前问好，谁也没注意到西面院墙下的货物已经消失不见。
半个小时之后，陆建民和余老板几乎同时驱车到来，余老板的奔驰600后面跟随两辆平板大货车和一辆吊车。
朱道临告诉陆建民炮车、炮座和铜料刚刚运走，陆建民收到值班员转交的纸条时，也没问朱道临何时到来的，以为朱道临还和以前一样，与他那些神神秘秘的战友们连夜装运，所以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对摆放在公路边的珍贵木料深感兴趣，询问朱道临西南地区怎么还有这么多罕见的好木头？
听朱道临说是从缅甸那边走私过来的，陆建民除了啧啧感叹，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余老板装走了木头转完帐，抓住朱道临死活不让走，说什么也要请朱道临和陆建民喝上一杯。
朱道临只好答应下来，到了酒店就给楚梅打去电话，吩咐她坐出租车来，否则喝完酒没人开车回去。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朱道临一直待在父母家中哪儿也不去，白天陪老爸散步、买菜和下棋，一同为上班的老妈和楚梅做饭做菜，晚上则陪老妈弹奏古筝。
爱犬木兰到哪里都跟着朱道临，第一天到家朱道临和楚梅为它洗了个澡，之后它再也不随便趴在地上，晚上就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睡觉，不吵不闹，非常懂事，很快便博得一家人的宠爱。
……
……
第四天子夜时分，朱道临忽然出现在宝山卫城东北角的专用仓库里，借着金钢圈尚未消失的紫色柔光，朱道临先把爱犬木兰放了出来，细细打量这座四面封闭、只有一扇大门的空旷仓库。
自从上次存放的数百吨铜料运走之后。硕大的库房中只剩下二十辆尚未送往八卦洲造船厂的船用炮座，面积不到五百平米的库房堆放670吨铜料之后，剩余空间已经不够存放312辆炮车和船用炮座。
无奈之下，朱道临只能把炮车和炮座全部放到铜料之上。悄悄关上满是灰尘的仓库大门，低声吩咐木兰几句，一人一狗小心绕过营区，来到总部大楼东面的巷口，这才大大方方走向悬挂灯笼的总部大院。
两名岗哨看到身穿二品官袍的朱道临带着条雄壮的大狗忽然到来。吓得连忙肃立敬礼，朱道临叫过其中一个，低声吩咐：“你到家属小院把史将军叫来，别惊动其他人。”
哨兵重重点头，背着长枪，快步小跑向南而去，朱道临带着爱犬进入幽暗的总部大楼，登上二楼进入会议室耐心等待。
半小时后，宝山卫所有千户以上军官和西梅诺等舰队主官尽数抵达会议室，依次向朱道临汇报所部近况。
朱道临听完史青阳和西梅诺的汇报。示意站起来的军需处长暂且坐下，缓缓站起下达作战命令：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我给诸位一个半小时做准备……第一陆战师由史青阳将军统领，除炮营外，其他各营包括骑兵营在内，必须在凌晨三点之前尽数登船！”
“东海舰队由西梅诺将军统领，杨玉畴将军和袁玉溟上校配合，调动所有战舰和运输船，按照此前制定的镇压方案展开行动……”
“舰队必须在七点之前，封锁崇明沙岛的四个码头。掩护陆战第一师将士顺利登陆作战。”
众将校震惊不已，谁也没想到朱道临会在事情过去半个多月之后，忽然对袁家父子痛下杀手。
大部分人不知道两个月前制定的镇压方案，唯独主将史青阳、副将柴呈安、宝山训练基地司令伊塔埃特.麦立和海军军令部长西梅诺参与了作战方案的制定。
朱道临目光炯炯地望向31岁的骑兵营长张渊：“老张。你的任务最艰巨，准备好足够的炸药包，两艘运输船和六艘小型货船协助你部率先出发。”
“上岸之后，你的骑兵营600弟兄不用管任何事情，直接冲向袁家大院，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打进去。我只有一个要求：绝不能放走袁家一个人，不管是死是活，我要看到袁家父子和满门85口人！”
身材敦实满脸胡子的张渊挺身而起：“将军放心，属下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让袁家满门85口走脱一人！”
……
……
月朗星稀，夜风徐徐。
六十余艘大小船只满载5，400余名官兵和近千匹战马的陆续驶离宝山军港，分成四个船队扬帆西行。
东海舰队旗舰“冬日号”在两艘300吨级内河战舰护卫下，逐渐加速，艉楼里灯光明亮气氛轻松，仍然身穿二品武官长袍的朱道临与八名将校围坐在铺满地图和文件的长桌旁，倾听东海舰队军令部长王凤武上校的汇报。
“天气情况良好，正逢月圆之夜，能见度比较高，偏东风三级左右，非常适合夜航，目前所有船队均已进入上行主航道，时速为11.5公里，如果风力不减，可提前半小时抵达目的地。”
年仅28岁的王凤武汇报完毕，仍旧保持肃立姿势。
这位个子中等、长相普通的年轻上校出自江南水师九江卫，调任上元千户所百户之后勤学苦练表现突出，被慧眼识人的朱道临调入当时的紫阳武馆担任教官，与另外五名同样来自水师的同僚一起，白天训练学院，晚上研习新式陆军战术理论和海战理论，三个月后调任宝山卫警备营长，率领麾下官兵担任移民运送的护卫任务。
在登州之战中，王凤武受命率部攻打长岛，审时度势指挥得当，仅用半个小时便肃清岛上之敌，次日上午再次率领麾下官兵攻打登州城北炮台，在舰炮支援下第一个跳入冰冷的海水，率领麾下500弟兄抢滩登陆，一举占领登州城北两座炮台，俘虏水城中的百余艘船只，全营上下无一伤亡。
东海舰队成立后，通晓海战陆战的王凤武获得西梅诺、巴加斯和李长隆等将领的大力举荐，破格晋升东海舰队军令部长，深受朱道临的器重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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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章 海军的困局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哪怕袁家父子纠集10，000兵力也只能是白白送死，在海陆两军的封锁和攻击之下，袁家父子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
众将校频频点头。拿起陆战师提交的作战方案再次细细阅读，史青阳也和两个助手不敢疏忽，趴在地图前低声商议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对策。
朱道临对史青阳的作战部署颇为满意。
如今的崇明沙岛尚未与东面的崇明中岛、三沙岛和南沙岛连在一起，东西长约22公里，南北宽约9公里。四面环水，地势平坦，岛上近半土地尚未开垦，全是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芦苇和水生植物。
袁家父子的老巢距离北码头不到2公里，距离东北面毫无防护的鱼码头2公里，骑兵营只要顺利登陆，一个冲锋就能杀到袁家大院，周围是上万亩稻田和菜地，四面合围之下，袁家父子根本无路可逃。
更令朱道临放心的是。此战发起突然，事前没有任何预兆，仗着有江南世家豪强撑腰的袁家父子肯定也毫无防备，这个时候估计还洋洋得意以为拿他没办法。因此，打赢这一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西梅诺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转向喝茶的朱道临，低声禀报：“将军，目前东海舰队战舰数量还是太少，出访船队带走5艘主力战舰和4艘运输船，至少一年之后才能回来。上个月又将2艘500吨级战舰、3艘500吨级运输船和16艘中小型舰船交给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如今只剩下4艘550吨级主力战舰、2艘300吨级快速战舰、4艘800吨级运输船、44艘内河巡逻船和小型运输船，若是荷兰人或者福建的郑芝龙达成和解，我们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朱道临同样为此头疼不已。
摊子铺得太大。导致处处都是漏洞，他如今就像是个赌徒，最大的赌本便是荷兰人和郑芝龙很快打起来，无暇顾及到自己。为了预防万一不至于四面受敌，他与萨懿德和随时可能改变立场的葡萄牙人结成联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为了获得宝贵发展的时间，朱道临不得不尽力维持与西班牙人的关系。佯装对西班牙人增兵基隆港和占领花莲、宜兰等地视而不见，尽管如此仍然担心西班牙人浑水摸鱼，所以，在这半年时间里，他和他舰队包括淡水港在内，时时刻刻都处于提心吊胆的危险境地之中。
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他不能告诉西梅诺，更不能说再过两个半月荷兰人和福建人将发生你死我活的大海战，不但不能说，还得给西梅诺加油鼓气：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不过到目前为止，郑芝龙仍在不断攻击荷兰人支持的刘香海盗团伙，两方没有任何达成和解的迹象，至少半年之内双方无法和解，反而在瀛洲岛南部、澎湖列岛、福建沿海和广东沿海的利益冲突越来越多，战斗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由此我断定，未来半年之内，我们不用为淡水港和新占领的新竹地区担心。以上元造船厂目前的制造能力估算，五个船坞加上7，000人的熟练工匠，在半年内应该能够制造7-9艘800吨级新型武装货船，这些武装货船将全部划拨东海舰队，都会在舰艏位置安装1座旋转炮座，使用先进的150mm口径铸钢火炮，两舷上甲板增加12门125mm口径青铜火炮。”
“这样的火力配置，足以对付荷兰人的500吨级战舰，一旦南京火器局正在研制的大威力火箭弹取得成功，我们还会在所有战舰上增加2-4座发射新型火箭的四管火箭炮。”
“欧洲各国早在数十年前已使用火箭弹，但威力不大，射程不到300米，而且火箭的飞行轨迹难以控制，我们的海军将领曾多次讨论过火箭弹是否能用于海战，遗憾的是，大明陆军装备的那些神火飞鸦、火龙出水、一窝蜂等等火箭弹非常不可靠，只能用于城市防御战，根本无法在战舰上使用。”
西梅诺得到半年内增加9艘新型武装商船的承诺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但对朱道临所说的火箭弹仍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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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顺章 顺利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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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道临麾下的一众海军军官之中，西梅诺是最了解世界各国海军发展史的佼佼者，他不但精通海战和火炮铸造，对几百年来世界各国使用的火箭弹也非常了解。
之前他也曾亲眼看过史青阳等人试射大明军队装备的几种火箭弹，给出的结论是这玩意儿不但不好用，搞不好还会给自己的战舰和官兵带来巨大的麻烦。
朱道临理解西梅诺的想法，想了想向他建议道：“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抽调军令处和军需处的正副主官，前往固山铁城参观火箭弹的研制和发射试验，我给你这个权利。”
西梅诺立即作出决定：“后天属下就可以去，顺便把使用半年的几艘550吨级主力战舰送到造船厂进行维护检测……上元造船厂一个月前就已经发来通知，要求我们把所有550吨级战舰送回去检测维护，估计是为新型战舰的设计积累数据。”
朱道临点了点头：“是的，现役的550吨级战舰是我们自行摸索制造的新型战舰，由于经验不足，尚存在不少缺陷，需要好好总结才是。”
“不过，我们的工程师们这一年多来进步很大，不但完全掌握了欧洲大型帆船的龙骨接驳技术，还能够把数学公式合理地运用到战舰设计中，对战舰的排水量和武器装备做出了合理的分配，能够对副龙骨、肋龙骨的布局和战舰内部空间进行优化，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和创新。”
“确实如此，大明的工程师们的学习能力确实令人惊讶，而且非常勤奋，他们自行设计制造的800吨级武装货船外观非常漂亮，如果船壳加厚三分之一，定能成为一款先进快速的主力战舰。”西梅诺由衷地赞叹。
朱道临解释道：“目前批量制造的800吨级武装商船，运用了一年多来不断总结的多项新技术和制造工艺，我也很满意，但终归是按照远洋货船设计的。再怎么改良也无法成为优秀的主力战舰。”
“值得高兴的是，研究院船舶小组和造船厂的工程师们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已经初步完成了1200吨级战舰的设计图纸和制造方案，大概只需要半年时间。八卦洲上的新船厂就可以制造这种新型战舰。”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九月之前便能够交付东海舰队……”
“这艘新型战舰将装备3门150口径铸钢旋转火炮、24门210mm口径铸钢重炮、18门125mm口径长管青铜火炮和6座四管火箭炮，水线以下将会覆盖5-10mm厚度的铜壳，未来五年之内，这款1200吨级的新型战舰将会是海军的主力战舰。”
西梅诺听了非常高兴：“真想马上看到。能不能取消六座火箭炮，增加6门125mm口径的长管青铜火炮？”
朱道临摇了摇头：“别急着下定论，你到固山铁城参观火箭炮的研制和试射之后再说吧，说不定你会有别的想法。”
“火器局研制的火箭弹真的值得期待吗？”西梅诺好奇地问道。
“你亲眼看过就知道了，哈哈！”
朱道临对即将定型的火箭弹非常有信心。
老聂头领衔的研究小组早在两个月前，就按照段德铭设计的图纸和技术资料仿造出火箭弹。
利用加装尾翼的铁皮筒成功仿制出延时引爆的火箭弹，可控射程达到了550米，散落点能够控制在直径20米的范围内，如今正在利用火药、树胶、松香和磷粉研制威力更大的燃烧火箭弹。
一旦配方和制造工序确定下来，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立刻就会增加一大杀器。
……
……
月色迷蒙，星光隐约，黎明前的幽暗已经过去，东方遥远的天际隐隐现出几缕曙光。
行驶到崇明沙岛上游水域的三艘风帆战舰和四艘小型运兵船，掉头转向，离开主航道后纷纷落下主帆，结成雁型阵，顺流而下，迅速扑向前方两公里处的崇明沙岛南码头。
“冬日号”战舰甲板上一片忙碌。
五十名陆战队员迅速占据了舰艏和舰艉的射击位置，装满定装******和铸铁炮弹的箱子放置在二十四门火炮侧边。六人一组的炮手在枪炮长的声声口令中，有条不紊地进行战斗准备。
朱道临和西梅诺站立在前甲板上，遥望前方一片寂静的码头和岸上朦朦胧胧的堡垒。
运送两百余名陆战队员的四艘运兵船，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从容不迫地落下船帆，直接闯进两艘小型巡逻船和十余艘大小渔船之间的空隙，在阵阵撞击声中，顺利地靠上了码头。
没等岸上几名惊恐万状的守卒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两艘300吨内河战舰上已经响起阵阵枪声，转眼间就将岸上目瞪口呆的守卒尽数打倒在地。四艘运兵船上的两百余将士迅速跳上码头，端着长枪冲向码头上方的两座碉楼。
“难以想象，岸上竟然没有任何防备，我们的将士们根本不需要火炮支援。”西梅诺连连摇头。
朱道临也没想到进展会如此顺利。
看到两艘300吨级战舰已经接近码头，四艘运兵船上的海军官兵不断开枪射杀周边大小船只上出现的身影，惨叫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朱道临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就像平时的登陆训练一样，只能说袁家父子太过托大，太过愚蠢了！”
枪声一阵急似一阵。
两艘300吨级战舰已经搭起跳板，船上的300余名陆战队将士顺着跳板，鱼贯而下，冲上了码头，很快便越过已被拿下的两座碉楼，分头杀向纵深处的两座村落。
几乎在同一时刻，史青阳亲自指挥的三个枪兵营1，500名将士，成功地登陆北码头。
两艘550吨级战舰同时向岸上的两座高大堡垒展开炮击，砖木结构的连体堡垒在轰隆隆的炮声迅速垮塌，百余守卒爬起来刚刚拿起武器，就被埋在不断垮塌的砖木之中。
而侥幸逃出来的十余名守卒，也很快被纷飞的弹雨打成蜂窝。
堡垒后方的军营，在连续的炮击声中燃起熊熊大火，惊恐万状的袁家老二和十余名心腹转身逃出营房，可尚未等他们爬上后方的院墙，就被冲锋而至的陆战队将士乱枪射杀倒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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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〇章 灭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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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急报的史青阳拿出一沓抄出的信函匆匆赶来：“将军，这些都是袁家和两名被朝廷通缉的海盗相互勾结的证据，老李还在里面查阅搜出来的几本账本，涉及南京兵部、太仓王家、扬州四家盐商和两任盐运使。”
朱道临接过来略微翻看，再次把信函交给史青阳：“收好了，回去一起交给柴呈安，汇总之后立刻以宝山卫的名义上奏朝廷，一定要办成铁案！”
“明白！”
史青阳嘿嘿一笑：“收获不小，袁家三代果然富得流油，六座粮仓至少储存5万石粮食，四座盐仓空了大半仍有1，200石海盐，后院马圈里竟然养有四十多匹一等一的好马。三十多间屋子的古董摆设还没统计清楚，抄出来的博孚钱庄银票就有55万两之多，银库里的现银和金银首饰正在清点，加起来估计不下两百万两。”
朱道临吩咐道：“钱财统一上缴总部。用于宝山卫东炮台、海军江湾码头、军属住宅区和学堂的修建，谁也不能打这笔钱的主意。”
“等各部把人押送过来，再对所有村子搜查一遍，不许漏下一个人，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要送去瀛洲新竹开荒。你留下两个营驻守，回头我再把滞留龙潭新区不愿离去的几千流民迁过来。”
“以后这地方将作为我们安置军中伤残弟兄的农庄，好好开垦至少还能增加几万亩水田，宝山卫的军官们每人也能分到上百亩。”
“明白。”
史青阳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地主，高兴得一个劲儿地咧嘴笑。
崇明沙岛发生的一切来得太快，兼之岛上所有村民和俘虏均被押送宝山卫大营严加看管，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留在岛上的两营官兵打起了守株待兔的主意，张网等待与袁家长期勾结的绿林和海盗上门，为此史青阳还留下一百骑兵予以协助。
以迅雷之势铲除袁家父子这个毒瘤，宝山卫终于成为上下一心的统一整体。没了隐患的军中将校终于可以松口气，可谁也没想到，返回宝山的当夜，朱道临再次召开会议，下达两个令所有将校意想不到的命令：
第一，将宝山卫库存的上千把老式腰刀和数百张弓弩，尽数分发到六个移民安置点，组织安置点青壮组建护村队，每个安置点派出一个百人队驻守并训练村中青壮；
第二，以陆战第一师警备营将士为主。东海舰队协助，再从各营抽调500名身手较好的弟兄，连夜换上便装，带上劲弩、火油和炸药包分三路出发。于凌晨四点发起行动，对打死打伤百余移民的太仓贾家、嘉定陆家、上海周家的城外庄园展开报复，一击得手立刻撤退！
凌晨四点，上千名军中精锐伪装成绿林暴徒，分别对三家豪强展开突然袭击，位于太仓城南、嘉定城东和上海城南的三座庄园两百余名护院庄丁被屠杀。三座庄园的所有院子、粮仓、库房、牛棚、猪圈、船只均被焚烧殆尽，两座水力磨坊和一座码头被炸成废墟，引发三县民众和周边各县的巨大恐慌。
天亮之前，东海舰队两艘战舰和五艘运输船悄然起航，运送四千余名崇明沙岛村民和俘虏开赴瀛洲岛。
留守的宝山卫水师战舰随即封锁黄浦江口，对所有船只进行搜查扣留，派出数千官兵赶赴六个移民点“保护民众、维持秩序”。
如此惊天大案，令太仓州、嘉定县和上海县的官绅豪强惊恐不已，明知道这是来自宝山卫的血腥报复，却没有任何证据。
几家受害豪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召集家丁聘请护院高手守护家宅，三个州县官员急报南京六部和应天府衙门，倭寇再犯和海盗上岸劫掠等谣言尘嚣四起，引发江南各地民众一片恐慌。
郑三俊和冯元飚等人接到急报目瞪口呆。
之前谁也没料到朱道临会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做出如此针锋相对的血腥报复，惊怒之下立即由兵部和刑部牵头，一面急报朝廷，一面抽调三十余名资深捕头和刑名好手，赶赴太仓等地实地勘察。
镇守太监吴景贤、魏国公徐弘基和刚刚返回南京的隆平侯张拱薇等勋贵同样震惊不已，不约而同齐聚瞻园紧急商议，很快派出刚刚跟随父亲返回南京的张德义和东厂千户傅应龙等人乘战舰赶赴宝山卫。
两天之后，又一个惊天消息传遍大江南北：驻守宝山卫崇明沙岛的袁家父子与海盗相勾结，偷袭崇明中岛百户所，杀死刚正不阿稽查走私的数十官兵，事败之后举家潜逃海外。
宝山卫指挥同知史青阳、指挥佥事柴呈安接到举报率部赶赴崇明沙岛，与尚未来得及逃匿的袁家老二及其数百党羽展开血战，袁家老二被乱枪打死，其麾下恶徒驾驶船只四散而逃，现已搜出袁家父子与朝廷通缉多年的两大海盗勾结作恶的诸多证据，以及袁家父子多年来走私海盐、与各级官员狼狈为奸的详细账本。
这下江南世家门阀和各级官员彻底傻眼了，深知不妙的兵部尚书冯元飚火速赶赴宝山卫，责令史青阳和柴呈安立即交出搜到的证据，停止封锁黄浦江口，释放数日来被扣的商船和人员。
史青阳和柴呈安表现得非常恭敬，当即遵从命令撤回所有巡逻战船，尽数释放扣留的十余艘商船和人员，但是拒不交出船上用于走私的丝绸和茶叶等货物，至于从袁家父子家中搜出的证据，早已派出战船送往京城。
气急败坏的冯元飚除了震怒之外毫无办法，只能匆匆赶回南京，与郑三俊等人急商解困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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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一章 引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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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素来敌对的南京勋贵和贪得无厌的镇守太监衙门再加把火，不知道会有多少江南世家门阀倾家荡产，人头落地。
王老爷子与匆匆赶来的两大世家主事人密商之后，不得不发出召集令。大江南北的世家门阀主事人再次云集太仓，急商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从南京城送来的一封密信，令云集太仓王府的十五家门阀主事人深感意外。
这封由南京吏部和兵部尚书共同发出的密信篇幅很短，透露的消息只有两个：
宝山卫指挥使朱道临尚未把抄出的诸多证据上呈朝廷，而是转到南京镇守太监吴景贤手里；南京五军都督府呈报朝廷，请求下达海捕文书，悬赏通缉勾结海盗杀害崇明中岛百户所五十余名官兵的袁家父子。
经过两天一夜的激烈争吵，江南各大门阀为确保大局，终于达成一致：花钱消灾。引而不发，待风波过去，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严重危害各大世家利益的首恶朱道临！
被江南世家门阀列入死亡名单的朱道临，此时却早已携带近五千吨各种造船材料和机器设备，返回了八卦洲上的长江造船厂。
朱道临连续三天三夜，与数十名资深匠师和大小主管泡在一起，对仿自一百余年后的美国2，200吨级“宪法号”风帆战舰、1，600吨级英国74风帆战舰的大量建造图纸和相关制造工艺进行论证。
朱道临最后决定，在以上两种经典风帆战舰基础上略作修改。根据目前掌握的先进技术和现有新型火炮、臼炮和火箭炮的装备需要，重新设计两款1，200吨级和2，500吨级主力战舰进行批量制造。以满足大明海军未来十年的发展要求。
现有800吨级武装商船由于拥有宽阔坚固的船体、简便灵活的操纵、超强的自卫火力和较高的航速，深受海军官兵和各大海商的喜爱，经过半年多的试航和各种检测数据来看，这是一款造价不高却非常实用的远航货船，更是大明工匠自主设计、自主建造的里程碑式的杰作。
在大小主管和匠师们的请求下，朱道临同意以这款武装商船为蓝本。继续进行技术改良，利用上元造船作坊现有设备和技术力量，大量建造500吨级、800吨级多用途商船和1500吨级远洋商船，并允许上元造船作坊在满足海军需要的前提下，对外出售各种衍生型武装货船。
第四日下午，朱道临乘坐上元水师军营的帆桨巡逻快船，离开正在大兴土木的八卦洲造船厂，悄然回到虎山正院后书房，与等候多时的心腹幕僚叶良辰、大总管赵训庭、刁美芳等人闭门密商。
茶室里一片安静。
红泥炭炉上的铜壶滋滋冒着热气，叶良辰和赵训庭端起茶杯低声交谈，已成为朱道临忠实走狗的刁美芳手捧手下上呈的各大工厂调查报告，看着朱道临默默阅读。
二十分钟过去，神色凝重的朱道临终于看完二十余份密报，在三位心腹的紧张注视下，缓缓端起炭炉上的铜壶，满腹心事地炮制一壶新茶。
“贤弟，目前最紧要的不是博孚钱庄运走1200吨紫铜之后没有按照约定付给我们足额黄金，而是应氏家族、吴公公、魏国公、隆平侯这几家股东大肆向倭国和宁波、杭州两大钱庄售卖铜元，此举已经逾越共同制定的股东会议章程，而且事先没有知会我方和紫阳观这两大股东，任其下去必将导致我们两方的利益受到损害。”
沉不住气的赵训庭率先说出自己的担忧。
朱道临默默点了点头，为三位心腹斟上杯新茶，放下精美的紫砂茶壶低声问道：“我们还欠博孚钱庄多少贷款没还？”
赵训庭拿起面前的报表，递给朱道临：“以四批铜料相抵之后，我们各大工厂连同天工商贸尚欠博孚钱庄120万两银子，加上利息约为124万两左右，愚兄妄自猜测，这也许就是博孚总号没有向我们足额支付黄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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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二章 渐行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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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训庭和刁美芳惊愕不已，朱道临则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叶良辰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叔叔说，年底之前用苏州织造局的五万匹绸缎和江南三个布政司应上缴朝廷的生铁、铅锡和杂铜给你补偿，还说你麾下万余官兵驻扎刘公岛和皮岛已有数月，要是按照你向皇上提交的作战方略行事，两个月内必定要与辽东鞑子打上一仗……”
“到时候皇上和京城几个内廷公公定会想法设法，给你调拨足够的战马和驮马，这些东西加起来，基本能够补偿200吨铜料。”
“嗨，怪不得应老三、魏国公他们大肆售卖铜钱，原来是我这叔叔率先坏了规矩，看样子我不和辽东鞑子打一仗，也就得不到任何补偿了，这算盘打得可真……唉！”朱道临对死忠于崇祯皇帝的吴景贤满腹怨气，却又无可奈何。
叶良辰问道：“你打算何时出兵辽东？”
朱道临从面前一沓密报中抽出两份：“这两份密报是半月前从皮岛发出来的，辽东鞑子的五万军队已经向科尔沁草原开拔，时间是三月十八，这时候鞑子大军差不多已越过大兴安岭南麓，进入蒙古腹心之地……”
“我估计未来三个月内，征伐蒙古的鞑子大军无法返回，我军将在5月初登陆辽东，向留守的鞑子军队展开攻击。”
“此次作战非同寻常，东江军、海军陆战第二师和浮山新军都要参战，总兵力差不多超过16。000人，等处理完手头事务，我将赶赴皮岛，亲自指挥此次辽东战役。”
叶良辰三人都紧张起来。刁美芳急切地询问：“新组建的浮山军和刘公岛的海军第二师行不行啊？”
“两个月来，一船船的火药、火炮和装备物资源源不断地运上皮岛，各军也都在紧锣密鼓地展开训练，为的就是和辽东鞑子好好打一仗，何况我军将士的军饷比大明所有军队都高两倍。吃的不比地主老财差，不拉出去打一仗，养他们干嘛？”
朱道临不想多做解释。
在他的作战计划中，浮山新军和海军陆战第二师只承担有限进攻牵制敌军的任务，真正要与鞑子军队满对面厮杀的是东江军。
叶良辰想了想，再次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看？”
朱道临摇了摇头：“不行，你得留在家里看顾我们的家业，否则我不放心……”
“根据目前情况看，我叔叔、魏国公和应家父子对博孚钱庄看得越来越重，为避免可能出现的矛盾。我打算说服我师父和师叔师伯他们，转让紫阳观名下的两成股份，抵消两年来的贷款之后，彻底退出博孚钱庄。”
“等紫阳观退出之后，我们也要陆续退出来，赚钱的路子多的是，咱们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叶良辰三人大吃一惊，对朱道临的决定很不理解。
如果真的要退出博孚钱庄，应氏家族和几大勋贵占了大便宜，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本方的利益却受到极大损害，还有可能导致本方与应氏家族和南京勋贵之间的关系逐渐疏远，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的决定。
可朱道临在博孚钱庄的两成股份属于他自己，并不属于整个集团。所以他作出这个决定谁也无法干涉，倒是朱道临做出这个决定的内在原因引发三人的深思。
……
……
烛光朗照，香烟袅袅。
宽阔的卧室里琴声悠扬，气氛格外温馨。
最后的音韵杳杳而去，满脸沉醉的小影微微靠向朱道临，搂着夫君的腰。低声问道：“夫君，最后这首缠缠绵绵的曲子可有曲名？”
“曲名很俗，叫做《我只在乎你》，是我在天枢阁那边听过的流行曲，歌词浅白易懂，但曲韵挺好。”
朱道临去下指尖的弹奏指甲，把心爱的女人搂在怀里，怜爱地轻抚小影仍然平坦的腹部。
小影娇媚地笑道：“哎呀，这才两个多月，摸不到的，三婶她们说至少要四个月以后才会显怀。”
朱道临亲了亲小影嫣红的面颊：“苦了你了。”
小影靠在朱道临怀里，满脸幸福地痴痴而语：“妾身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满足……”
“如烟妹子和徐姐姐她们得知妾身怀孕后羡慕死了，看样子她们比妾身还着急，说什么也不让妾身再像从前那样忙碌，制衣作坊也不让妾身去了，说是那儿尘烟太大，太过吵杂……”
“还有就是家里的活儿也不让妾身干，只准许妾身管管账目，三婶几个要为妾身找奶妈，说是早准备早好，弄得妾身除了中院和前院花园那也不能去，就连后书房也不让妾身去了，说是夫君最喜欢的木兰也怀着小崽子，在产下小崽子之前去了不吉利。”
“这段日子后书房都是徐姐姐收拾，木兰很懂事，只在后院和它的两个大儿子玩乐，不再跑到我们的卧室里睡觉了，叶先生和顾大伯都说木兰通人性。”
怀孕的小影变得更为温柔开朗，如同小猫似的蜷缩在朱道临怀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语要想朱道临倾诉。
朱道临静静地听着，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直到小影沉沉睡去才把她抱上暖榻，在两位贴心丫头无比羡慕的注视下替小影盖好被子，再向两位丫头细细叮嘱一番。
朱道临愧疚地摇头叹了口气，悄然返回后书房，把三座烛台点燃再泡上一壶茶，和跟随身旁的爱犬木兰的逗乐一番，心腹幕僚叶良辰随即到来。
叶良辰缓缓坐在茶几对面，放下手中厚厚的一叠文件，含笑问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没想到你竟然独自返回后书房，晚饭的时候，如是丫头和媚丫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你，那如诉如怨的眼神让我这个残废人都动容了，打算什么时候给她俩个名分啊？”
朱道临微微一笑，道：“和她俩说好了，明年开春迎娶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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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慢慢地朱道临要自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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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三章 临行前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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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候，养马场里面的种犬绝大部分都要迁过去，正式交给军队负责。”
“另外，我还吩咐史青阳几个在宝山卫城南面修建一座养马场，占地面积超过十万亩，全部种上我从天枢阁带回来的优质草种。”
叶良辰想了想：“那地方是不错，够宽够大，东面是大海，西面是黄浦江，南面是两条水草茂密的岔河，只需在两条岔河边上修建几个村子，安置五千移民开荒种田，或者专门为马场种草养马，就能把宝山卫南面方圆二十里的无主地盘尽数霸占下来。”
“只是……前期的投入巨大，恐怕至少要花掉20万两银子。”
朱道临点了点头，从右侧的矮凳上拿起三份文件和一串钥匙，放到叶良辰侧边的茶几上：
“这是上元码头专用库房的钥匙和各种物资清单，麻烦先生按照文件中注明的要求，把大铁箱子里的五万支步枪零配件送到龙潭枪炮厂组装起来。”
“其余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则分别运到八卦洲造船厂、龙潭机械厂和龙潭枪炮厂，再把存放在宝山卫专用仓库里的600多吨铜料运到八卦洲那座专用仓库里储存……”
“这份是在江南各府县招募8。000新兵的命令，龙潭大营的5000新兵已经完成五个月的基础训练，下个月就会开赴淡水港，加入新组建的瀛洲军。”
“新招募的8。000新兵全部进入龙潭大营展开训练，说不定年底就会用得上。”
叶良辰惊愕地望向朱道临：“胶州湾的浮山大营不是有12，000齐鲁新兵吗？莫非你是担心西北流寇窜入江北？”
朱道临点点头：“没错，如今数十万西北流寇被堵在北直隶南部的黄河北岸，在京畿各路官兵和山东五万官兵的围堵下。除了掉头南下，席卷兵力空虚的江淮地区，便只有回窜山西或者攻入河南两条路可走。”
“估计隆平侯父子麾下的6，000新军很快就会调离中都凤阳，北上堵截数十万流寇进入江淮……”
“如果数十万流寇成功杀回山西或者攻进中原地区，二十余万军队历时一年的追击围堵就会前功尽弃。”
“我担心皇上在朝中文武的蛊惑下，调动我们在胶州湾招募训练的12，000新军……”
“胶州湾距离京城太近，无论我们干什么都瞒不了周围各县的官吏，虽然此前我在奏折中说明这批在训新军是为辽东战场准备的。但谁也不知道性格多疑朝令夕改的皇上会怎么想……”
“之前他亲口答应我的诸多条件大都没有兑现，所以我不怎么敢相信他了。”
叶良辰呆呆看着脸色阴沉的朱道临，心中如同巨浪翻涌般千回百折，跌宕起伏，虽然他早已预感到不堪忍受的朱道临总有一天会背离朱家王朝，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朱道临同样在凝视叶良辰的眼睛，神色中没有任何的愧疚和彷徨，更没有半点儿胆怯，直到叶良辰长出口气调整过来。朱道临才低声问道：“先生应该能看到我目前的艰难处境吧？”
叶良辰幽幽一叹：“我终于明白你为何突然放弃日进斗金的博孚钱庄的两成股份了，摊子铺得太大，步子走得太快，导致处处都是漏洞。处处受人掣肘，收敛一下以退为进，不失为一招好棋。”
“瀛洲那边局势复杂，荷兰人和福建郑家恐怕已经把你视为眼中钉，逼得你不得不加强瀛洲的兵力，宝山卫的移民与周边三县世家门阀又闹出了土地纠纷。加上胶州湾的浮山新军又被朝廷盯上，下一步无论怎么走都非常艰难啊！”
朱道临痛苦地点了点头：“我最担心的其实不是瀛洲岛，也不是江南世家门阀的报复，而是担心性格多疑的皇上受人蛊惑，胡乱发令。”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收缩实力韬光养晦好一些，还是不管不顾迎难而上？直到现在我仍然拿不定主意。”
“难道……你不想出兵辽东了？”叶良辰惊讶地问道。
朱道临摇摇头：“出兵辽东是既定战略，不会改变，但登陆辽东之后怎么打，打多久，打到什么地方，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叶良辰正色道：“你要是想打破困局，必须把辽东一战打好，趁着辽东兵力空虚之际，尽可能取得更大的战绩，逼得西征蒙古的鞑子大军回师救援，才能让当今圣上看到你的忠心，看到东江新军的巨大作用，同时也能把摇摆不定的朝鲜拉到你身边来。”
“若是你不打疼辽东的鞑子留守军队，只是虚张声势便匆匆撤兵，西征蒙古的鞑子大军平定蒙古之后，必定会驱使数万蒙古铁骑掉头南下，对宣大一线甚至北直隶展开血腥报复。”
“到那个时候，不但朝中文武会对你口诛笔伐，圣上也会恼羞成怒迁怒于你，宣大一线和北直隶的大明百姓更是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啊！”
朱道临苦笑不已：“先生，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叶良辰一愣：“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理解你的苦闷，可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退路可言了，只能继续走下去，全力以赴放手一搏，才能打破困局更进一步。”
“否则，只能像你之前言不由衷的玩笑话一样，退到海外小岛做个富家翁了。”
朱道临定定凝视叶良辰的眼睛：“先生，你愿意陪我走到底吗？”
叶良辰再次幽幽一叹：“我还有退路吗？从进入你这虎山正院那一天起，我就把这辈子卖给你了！”
朱道临终于露出了笑容，捡起矮凳上的最后一份文件递给叶良辰：“这分绝密文件是直属我本人统辖的情报处组织章程、机构设置和人员名单。”
“明天上午，我要去紫阳观和我师父师伯几个商议一下，明天下午请先生随我到东面的靶场去一趟，和情报处的几位负责人见个面，我走之后就靠先生督促他们，我的家人和所有家当也都交给先生看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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