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调兵遣将
臂王爷的一对手臂不仅不粗大，反而白皙纤细，有着女人的纤细和小巧，肌肉纹路间散发着乳白色光晕。
此刻他正摩梭着茶碗，水面看似不动，其实却以一个高速旋转着。
“津门水路千横百纵，陆路更是四通八达，禁军如果真要封锁，怎么封锁？除非擒贼先擒王，直接杀入杨府斩首，他们能吗？”臂王爷不以为然。
“而且津门遍布我们的眼线，加上有我在、史兄在，便是洪门四大天王出手，我们也能脱身，怎么，如今朝廷之中，还有比我们更强的大拳师吗？”
马神枪跟臂王爷截然相反，他的手臂极为粗大，堪比常人大腿粗，而且双臂垂膝，除了这双手臂之外，裸露的皮肤上，有成片被烫伤的痕迹。
杨德谋点头，缓缓道：“话虽如此说，但如果朝廷真要对我们动手，我们脱身不难，但好不容易在津门积累的人脉、财物、房契怕是保不住了，便是拳术再高也要吃喝拉撒，没了这些东西，那些招揽来的武行兄弟们怕是会有异心，我的意思是，先转移一部分财产出去。”
“这有什么，只要‘强身散’在，那些手下形如猪狗”
房梁顶上，项狱目光闪动，仔细的听着对方用什么隐秘渠道调用物资，一声极轻微的敲击声响起，像是有人用指节轻轻砰了一下房梁。
这本该没什么，但项狱冷漠的眼神微动。
传说中，大拳师层次的高手的身体部位，各有一部分超越人体潜能极限的地方。
有人能徒手开山凿洞。
有人能度涧如过平地。
有人能力杠十鼎、铜皮铁骨。
但这基本都是谣传，因为绝大多数大拳师突破后的变化，是体能、爆发力、注意力、气血强度保持在一个高强度上。
木桶效应中，足够的平衡，便意味着没有缺点。
但在某种著名的刺杀组织中，有一种靠秘术刺激极限，突破层次的大拳师杀手，这种杀手的耳力和目力强到一种极其恐怖的地步，就连蚊子翅膀的扇动次数都能听的清楚。
更夸张的是，这种大拳师杀手杀人之前，就连大拳师的本能都感觉不出，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杀人不是一种需要触动心灵的东西，就如同吃喝拉撒，只是习惯而已。
为什么她这么清楚，因为在匠行之中，同样有这种类型的杀手。
她毫不犹豫的闪身而下，高挑的身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直扑大门。
两位大拳师几乎瞬间就有了反应，臂王爷手指往茶水中一抄一洒，指节像是捏开铁蚕豆一般，茶水水珠扑面而来，水珠凝而不散，速度和杀伤力都不下于火铳喷出的铁铅子。
至于马神枪大腿粗的胳膊往下一抹，一声脆响，以扶手为枪、上手便是拧千斤枪棒术，‘哧’的一声，扶手上的毛刺因高速而炸出，无数‘细针’劈散。
大拳师已经能做到内劲外打，像他们这种高手中的高手，以器械为臂为足，释放出的武器威力甚至比拳师的全力杀伤还要强。
饶是这样，在几乎十分之一息间，在这几乎无以凭借的半空，她也做出了反应。
双手指节像是在扭曲的古怪舞蹈，马神枪和臂王爷只感到眼前一花，眼前突然出现一尊黑发女巫，她漂浮在空中，嘴角缓缓裂开，眼鼻嘴巴中挤压出无数黑蛇，黑裙底下则落下大量透明水蛭，这种诡异的、扭曲的蛇虫同时爬遍二人全身。
这种感觉虽然一闪而逝，但就在这一瞬间，二人同时失去了对刺客的气机掌握。
而等他们恢复过来时，大门敞开，已然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片刻过后，一个中等身材、普通长相、做仆役打扮的‘老人’拿着一口黑刃走了进来，缓缓开口道：“伤了，逃了。”
“不可能，以我们天之拳意的境界，便是道门高手也无法迷惑我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控制住。”
“不是道士，是匠行中的巫女，而且她掌握的是三十六行中最神秘的巫行。”
臂王爷打量了这个‘老人’一眼，露出忌惮与敬佩的态度，“阁下就是传说中，黑市中身价第一的无名刺客吗？”
马神枪的眼神也变的凝重起来，无名刺客并不是没有名字，而是指他不是由一个刺客组织培养的，甚至并不是刺客出身。
传闻中，他是一个天赋极高、不足三十就已突破至大拳师境界的超级天才，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主动去找上黑市中的刺客组织，受其训练，并且在学有所成之后继续加入别的刺客组织继续修炼。
而他每加入一个刺客组织，都会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其中包括刺杀大拳系的大拳师，就这样，当他刺杀了五个大拳师之后，便成了让人闻之色变的超级杀手。
别看对方这般‘老’，其实年满不足四十，而苍老的皮肉其实是通过牺牲寿元换取爆发力的一种秘术。
没想到这人最后居然是被杨家招揽了。
杨德谋同样面色凝重，缓缓道：“匠行在黑暗世道的刺客组织中排名第一，能完美的扮演任何职业和任何身份，他们虽然不服务于朝廷，但是他们都出现了，看来‘强身散’的事是瞒不住了，准备转移吧。”
另二位自无异议。
……
而在此刻，靠近津门附近的一处水道上，一座朝廷大船停在水面上。
船楼之内，朱龙正向李达禀告情报，“回大人，方圆五百里的百户所、千户所都已得到命令，已经派遣兵丁日夜巡逻，一旦得到消息，必然加速来报。”
“没多大用，杨家高手不少，只要他们想逃，总是能逃掉的，”李达放下手中书卷，平静道。
“那大人这是何意？”
“津门是杨家的老窝，想在这里抓到他们几乎不可能，只有敲虎出窝，才能彻底抓住目标。”李达顿了顿，道：“天津卫的捕役衙门得了本官的吩咐，已经查抄当地的叶子坊，他们必然会有应对。”
“可是这样一来，老虎窜入山林的机会也增大了，”饕餮担心道。
“不会的，杨家是个大家族，让他们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势、富贵很难，就算是转移，那必然会有大动作，他们如果轻车简从，本官还真奈何不得他们，但如果他们转移财产，本官就能人财尽获。”
李达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杨化坤如果真是龙司的人，真是太上皇留在鬼太子身边的暗子，他留在这里，必然是为了执行一个庞大的计划，‘强身散’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他们动，李达就有把握让他们动弹不得！
“大人，千面鬼来了。”
很快，一个老实巴交的卖货郎走了过来，他摘下帽子，扯了扯脸上皮肉，居然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细眼、阴狠、十足的东厂番子模样。
祸害山西武行十数年，装扮过十几个不同拳系拳师的无面贼就是他在江湖中的匪号。
“回禀大人，杨家果然有动作，那杨家家主杨德谋开始密切接触与他们家亲善的商号和票号，似乎是准备运送一些东西。”
李达击节，“果然如此，让小的们摸清楚，到底运送什么、怎么运、运送什么，全都仔细查，只要他们露头就好办了。”
……
码头上，三丫正百无聊赖的托着腮帮，他爹见状，无可奈何的骂了一句，“没有小姐命得了小姐病，看你这游手好闲的，日后怎么嫁人！”
“嫁人多没意思，我要做大事。”
三丫嘀咕了声，然后准备跑到货舱里躲着睡上一觉，刚从后门钻入，便听到低低的交谈声。
“这批货…很重要…特意找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一定要注意保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明修栈道
三丫好奇了，因为她听出来，说这话的是船老大，也是她在码头上拜的干爹之一，干爹有什么事要瞒着其它人么。
她悄悄听了一会儿，不过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就听不到了。
又等了一会儿，等两人离开后，她才悄摸的凑了上去，打开一个货箱，结果空空荡荡。
正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起，她条件反射性的钻入其中，然后透过木条的缝隙，紧紧的盯着外面。
结果‘这批货’一个个做码头工打扮，但这掩盖不了他们身上那些贵人气息，他们乔装打扮，一个个钻入准备好的木箱子中，其中有的还骂骂咧咧的，嘴里嘀咕着‘东厂’‘李阉’这类词语。
敢情干爹运的不是货，而是人！？
三丫头瞪大了眼珠，因为她看到，一个明眸皓齿、像是富家小姐的小姑娘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坏了！
要暴露！
……
官船上，朱龙匆匆走入船楼中，焦急道：“大人，情况有变，杨家搬家一事不知怎么就闹的沸沸扬扬，整个津门都惊动了，现在所有镖行、船队、漕帮、货队都受到了杨家雇佣，粗粗数来，不下上百支。”
李达咂了下嘴，皱眉道：“果然，他们已经十分清楚朝廷要动他们了，杨家也有聪明人，与其偷偷摸摸，被我们的眼线查出来，不如大张旗鼓做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么庞大的财产，哪怕暴露大部分，只要这些转移能够掩盖他们的杨家人的逃命，那也是值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李达踱步了几圈，然后摸着船上的一尊獬豸石像，缓缓道：“陆上的十几条官道已经被禁军封锁，打起东厂的招牌查抄水路吧，暂时不要用对付杨家的口号以搜查钦犯的名义！”
李达这位东厂大佬一声令下，东厂和锦衣卫两大系统立刻就行动了，一时间，河道上堆积的船只几乎阻塞了所有码头和水道，做为秘密警察系统的两大组织也不客气，将津门的官员、捕役、兵丁全部调动起来。
不服？皇差懂不懂，东厂十大酷刑要不要尝一尝？
“打开，这里、还有这里打开！”
东厂一个小档头颐指气使的对着船老大道。
“大人，这都是上等的药材，密封好几年，开封不得的。”
“废话，你到底开不开！”
在刀子的逼迫下，船老大屈服了，乖乖的给药箱拆封，果然是一堆黑糊糊的灵芝干。
东厂小档头将其倒出，确认里面空空如也，遗憾的咂咂嘴，准备离去。
“等等。”
另一个锦衣卫小校叫住了对方，术业有专攻，东厂擅长刑罚、暗杀、下毒、偷摸拐骗，属于秘密警察中秘密的那一部分，而锦衣卫则更偏向‘警察’那一部分。
他盯了这几个药箱许久，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猛的一脚踹过去，药箱破裂，细细的金沙从纸包中洒了出来，船老大面色一脸惨白。
“查到三箱金砂。”
“在杨家一个家奴的家里抄到了十三张地契。”
“大人，抓了十几个活口，是杨家分支一系。”
“路口发生冲突，我们设的关卡被冲破，禁军马队正在衔尾追杀。”
“大人，有山西粮商来问搜查过后，是否能够通行，他们运送的粮食是供给九边的军粮，迟则要受军法处置。”
“督公，津门有三大拳系的高手联名前来询问，官府的目标是什么，是否需要他们帮忙。”
李达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一则则消息，或许其中不少还是杨家散发出的假消息。
打草惊蛇、敲山镇虎这一手段本身是没有错的，津门是北方拳流总枢之地，不像其它地方能够胡来；把杨家从他大本营里惊走才好下手，但是对方不仅有虎的凶狠，更有蛇的狡猾，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而掩盖了他们的真实目的方向。
“既然要拖，我们就慢慢拖，看谁先撑不住”
李达就不信了，他一个东厂大佬，真要下决心办事，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下台的老倌有能量。
第二日，漕运总督遣使来信，是否暂缓封锁，容许运粮北上。
第二日下午，津门叶子坊查抄之中，发现与杨家合作的各商号名单，顺藤摸瓜，查处大量‘强身散’。
第三日夜间，叶子坊暴乱，两百多名拳师冲击锦衣卫封锁，打砸抢杀，临晨，禁军火器营入津门镇压，一时间与津门各大拳门关系紧张。
第四日，李达亲身去拜访津门民间拳门的话事人，严陈利害，获得当地数名大拳师的背书，禁军顺利入驻津门，宣告杨家本土势力的瓦解，一时间本土豪门权贵与杨家纷纷进行经济、政治上的利益切割。
第五日，经过审讯，有杨家人招供，逃离的族人共分为五支，两路两水，其中一支被查获，一支已从陆路逃脱（百里加急，命河北、河南的卫所兵查封官道）。
至于转移杨家家主那一支，暂时无人知其方向。
……
‘果然，没有权势保障的富贵就像是沙中城堡，一吹即碎，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东厂那一位应该是与津门的各方势力达成协议，只诛首恶，余者不究，更有可能，他将杨家本身所占的份额交给他们，换取这些人的出卖。’
一座官船上，乔装打扮的杨德谋自言自语。
“大人，已经发现杨家人潜逃的方向，是否进行追击！”
杨德谋，不，是一位锦衣卫小校用面甲挡住了自己的面孔，只剩下冷漠无情的眼神。
“那还等什么，动手！”
很快，炮鸣声、爆炸声、刀枪火铳声、厮杀声轮流响起，最后只剩下平静。
“这些人都跟疯了一样，杨家人培养的拳师都是不怕死的么。”
一个东厂恶棍心有余悸的道，在人数、实力、装备的全盘劣势下，这些悍不畏死的拳师顶着炮火向前冲的姿态着实也惊住了他。
“没听津门的同僚说吗，‘强身散’虽然能让人上瘾，但只要熬过第一波痛楚，身体素质、精神意志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高，不然你以为那些拳师都是傻子吗，非要服用这些东西。”
一个锦衣卫拳师看着甲板上几乎扭曲的一堆尸体，龇牙咧嘴，他的身上也是一片血污，在这巨大的优势下，东厂、锦衣卫、禁军高手几乎付出同等人数的代价，才将这伙杨家人抓住。
这一支杨家人正神情惶惶的被押送到官船上。
“现在怎么办，船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大量的军粮和铁矿石，这些都是北方军镇的急需品，这船被炮轰成这样，不能用了吧。”
有人指着被炮打的千疮百孔的粮船，还有船上白花花的粮食问道。
“我们留一艘船给他们吧，然后再派一些人帮他们护送，送粮好歹也是军令，粮食不到位，回头那些个边将又要递折子骂我们督公了。”
“也好。”
一众锦衣卫高手互相商议了片刻，都觉的这个主意靠谱。
“我呢，还有我呢，你们不能忘了我啊，没有我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哪能够这么快得手，你们东厂人不能有水喝就忘了打井人啊！我跟你们厂公可熟了！”
三丫见没人搭理自己，急的跳脚，如果不是她机灵聪明，直接闷晕了那位杨家小姐，又偷偷摸摸的给这些人留下线索，他们哪那么容易就抓到人啊！
“好好好，回头把这件事禀告督公，让他回头多给你银钱。”
“我不要钱，我也要加入东厂！”
“哈哈哈哈，小娘皮太好笑了，东厂又不能收女人。”
“怎么就不能手，你们没鸡鸡能加入，我没鸡鸡怎么就加入不了，一定可以！”三丫信誓旦旦的道。
“好了，粮食和铁矿石已经装好，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
锦衣卫校尉点了点头，就在锦衣卫与东厂的眼皮底下，最后一队杨家人顺利北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暗渡陈仓
谁也没想到，五支逃亡的杨家人中，最后一支是以锦衣卫的身份北上。
“父亲怎么样了？”杨德谋问。
“无事，老夫还没死，”另一个锦衣卫校尉走了上来，他的眼角眉梢都平平无奇，但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中，那种苍老而强大的气势才偶露峥嵘。
“锦衣卫体系本就严密复杂，杨老先生竟然能混入其中，并且得到正式的身份，这份能耐，史某我服了！”臂王爷赞叹道。
“东厂那小儿奸诈，摆明了温水煮青蛙，财过人不过，人过财须留，就等着咱们这里露出马脚来.”
杨化坤干咳了两声，沙哑道：“但老夫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当初南北镇抚司也在兵部的改革之中，想要弄出一个身份来，简单的很。”
臂王爷见套不出话来，也就笑笑不再言，倒是马神枪开口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陛下曾言，当初辽东白山黑水中有龙脉诞生，降于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之身，只不过后来上一代正一道天师和上清宗主合作，以转龙之术将二人身上龙气转嫁于国姓爷之身，这才有了本朝百年江山。”
不仅马、史二人，就连杨德谋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吃惊的问道：“如此说来，假如没有那两位，辫妖便将入侵九州，位列正统，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当年元朝不就是如此鼎立的，只不过当年全真教是归顺了忽必烈而已。”
杨化坤道：“每当外族入侵，九州必然造成滔天杀劫，两位道人逆天改命，后来皆不得好死，不过这场杀劫并没有消失，只是拖延百年，百年之后，杀劫降临，只不过未必就以外族入侵的形式而已。”
马神枪道：“这么说来，按照时间来算，距离那场杀劫不过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所以才要有真龙天子降世，替九州黎民一扫世间污涤，再现朗朗天地！”
说到这里，杨化坤满脸狂热。
杨化坤是其子，马神枪是其军中亲信，二人就算有疑惑，也未必敢当面反对，倒是臂王爷目光眨了眨，不以为然。
“按照老先生的说法，这九州天子还指不定是谁呢。”
杨化坤冷哼一声，道：“龙气能改弦更张，但龙脉不会有多少变化，所以关外还有龙兴之地，等到了那里，你们想知道的一切老夫都会告诉你们。”
杨德谋见二人语气中有一丝火气，连忙打岔道：“不管如何，我们在津门经营多年的人脉和势力都不是假的，还有强身散”
这位杨家家主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真以为‘强身散’就跟五石散一样，只靠吸食吗，津门那么多口井，这十几年来如一日的下药，真以为我杨家就这几百号拳师仆役么，一旦发动，哼哼，我们能让北方化作一片血海！”
臂王爷也被这种前景吸引，不再针锋相对，倒是江风寒冷，只吹了一会儿后，杨化坤的身子骨就有些接受不得，咳嗽连连。
杨德谋见状，赶紧让粮船的漕丁准备最好的房间，并送去热汤水，忙活了好一会儿后得闲功夫。
越往北，江面越窄，所以后面的船只只能缀在他的后面，杨德谋心中一惊，连忙仔细打量，船上居然还有兵丁驻守。
“不用担心，这是云南的运铜船，北方缺铜缺铁，老大人当年做兵部尚书时，就最头疼这一点，偏偏工部的几大铸器厂都建立在北京城一带。”
见马神枪这般说，杨德谋也就放下心来，站在甲板上观赏江景，不远处的黑点渐渐变大，是同等型号的两艘运粮船。
“马兄，今年的春粮是不是”
杨德谋刚准备随口说上几句，却见马神枪的表情缓缓变的阴沉。
“不对劲，很不对劲，南北漕帮势同水火，南边的漕旗运到北边就要换旗，不然便会引发水道大火并，这江淮漕帮的旗帜怎么还不换旗，谁放他们进来的？！”
马神枪厉声呵斥，漕帮的规矩不仅仅代表漕帮，更代表着各地武行、各地方山头，甚至是背后南北官员，不然江南如此富庶，却迟迟没有武行建立，为了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等猪长肥才宰了杀吃。
“通知漕丁，强行停船，不然在这河面上，就算我们大拳师也”
马神枪话音未落，‘轰’的一声重响，官船猛然的一晃，四周的民夫漕丁跌滚一圈，杨德谋虽然继承了他父亲的谋略，但武力差点，只是普通拳师，差点栽倒，好在一条粗大手臂往他肩膀上轻轻一压，顿时震力尽消。
“铜船是假，粮船是假，只有东厂是真，”马神枪仰头长叹，“大人与我们具中算计了！”
……
前面的一艘粮船上，朱矮子正在向李达表功，大吹法螺。
“五爷，一得到您的信，小的我立马发动帮中精锐北上，一路紧赶慢赶，日夜不停，简直是累的腿都要断了，您看您这都是李督公大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看，嘿嘿嘿，是不是也给咱封个官来当当。”
李达没搭理对方，只是环视左右，淡淡道，“撞船之后抓人，我虽然现在在官场办事，但可从没说卸下江淮漕帮帮主一职，此事过后，运河只能有一个漕帮那就是我们江淮漕帮！”
“是，帮主！！！”
黑压压的人群齐声道。
“你们也去帮忙，”李达转头对仍然惊讶的朱龙、饕餮、关武、玄武道。
“是。”
“你们去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北禅院高矮胖瘦四个和尚领命。
李达捧着茶闭目不语，任由外面的厮杀声、火铳声、弓弩声不断响起。
他虽然掌管东厂，但他不相信东厂任何人，别的不说，在东厂的‘保护下’，他被刺杀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也不相信锦衣卫，老指挥使虽然下野，但以他的老谋深算，若说在锦衣卫系统中没有耳目亲信，他也是不信的。
李达心里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势力，大概也只有他一手打造的江淮漕帮。
而且走水路从扬州到津门，只花了十天这谁信？为了达到这一点，扬州龙王积蓄快两年的神力消耗大半。
快两年过去了，江淮漕帮也多了很多张生面孔，而且还有三位‘伪大拳师’的新人，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些天中，江淮漕帮的发展还是很迅速的，毕竟以如今自己的层次，便是各省武行中的‘大人物’，在自己面前也就是个渣，只有大拳师才能稍微高看一眼。
外面打斗声还没有彻底安静，李达若有所思的道：“吴先生难得来北边，不如去会一会北地的高手？”
“那自然了！”
吴应雄哈哈大笑，推门而去。
这大概便是权势的力量，假如自己还是江淮漕帮帮主，这位云南大拳师顶多平辈论交，绝不会这么殷勤，他可没邀请对方过来，是这位屁颠屁颠的自己要求过来当打手的。
自己做为天子鹰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一位估计同样是打着做东厂督公鹰犬，在东南武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想法。
北禅院四个和尚等同于四个‘伪大拳师’，四个锦衣卫大拳师、一个民间大拳师，近五百名漕帮水战高手、漕帮拳师，就是个神仙，在这江面上也该被活活打死了，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果不其然，约一炷香后，厮杀声开始渐渐消停下来。
李达站起身来，对着老神棍笑了笑，“走吧，去看看当年的东家，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吗？”
老神棍一脸复杂的站起身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疑惑
两艘粮船、一艘运铜船，强行撞在一艘官船上，撞角插在查在船头船尾，说的诗情画意一点，河面上就像是多了一朵三瓣雪花。
不过船上的场景可完全跟诗情画意搭不上边，血水、残肢断臂、还有断折的船杆。
李达一路走来，地面上趟了一地的尸体，不是胸口、就是喉咙破开一个大洞，粗粗数来，快有百具了。
甲板上的船杆斜斜插入船尾，尾端是一个大号的螺旋缺口，其中的纹路像是被电钻子搅了一圈。
半截铁枪斜插地面。
“好枪术。”
李达赞道，他也练过枪术，虽然只有一式，但也明白枪法练到发劲如臂使的境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层次，又需要多少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
不过恐怕很多年都见不到这种枪术了。
在四个大拳师围杀之下，在不熟悉的江面上作战，一杆神枪刺杀了数十人，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至少他的两条粗大的手臂就丢在李达脚下，不远处，饕餮一手一个锯齿刀，面色凶狠，肚皮上差一点点就破了个大洞。
再往前，臂王爷被吴应雄按在地面上，手脚捆上铁链，不过身上没受什么伤，看来是见势不妙，临阵投降的。
每一代的臂王爷都可说是河北神臂拳系的极大成者，比起江南武行的开行元老还要高上半个层次。
李达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能力发动，一股锋锐到天下无双的拳意，另一股雄浑到搅动乾坤的拳意同时吸入自身拳意境界中。
而得了这两股拳意后，李达只感到精神世界中传来一种久违的满足感，‘拳意太阳’的热意传遍四肢百骸，比起泡温泉带来的热意还要强上百倍。
李达明白，这是他彻底稳固‘天之拳意’的标志，这种感觉也并非单纯的肉体，也不是纯粹的精神，更像是精神和肉体达到一种‘和谐’层次，一时间，蚊虫的蒲扇声，周围粉尘的波动，还有周围人呼吸、毛孔蠕动，甚至某种害怕、喜悦、恐惧的情绪，都能倒映在自己‘身上’。
原来这才是大拳师的真谛么，自己变成了一面镜子。
他把目光看向杨化坤父子，这二人，尤其是其中的老人，昂首挺胸，仿佛现在要成为牢中囚犯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一般。
更奇妙的是，在李达的感应中，对方还真是这么想的。
“老夫还在奇怪，区区一个飞鹰走狗，怎么会对老夫的习惯、性格、做事风格如此了解，原来是你啊，怎么，东厂还招收你这种朝廷通缉的囚犯吗？”
老神棍被对方蔑视的眼神看的脖子一缩，不过不知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咬了咬牙，直接走到他的对面，先是鞠了一躬，然后道。
“这一躬，是多谢老大人当年的提拔之恩，冥顽老生自知身上没半根硬骨头，所以大人看不起老生，那自然是应该的，只是老生有一件事想请大人赐教。”
老神棍深吸了一口气：“杜府满门老少，从八十岁的老太爷到不满十岁小女娃，满门尽被诛杀，那怀孕的女尸隔了几十年，依旧在老生脑海中响起。”
“大人，请问当年那一件灭门惨案，真相到底是什么！”
老神棍猥琐了大半辈子，还难得这么硬气过，他这么一问，反倒让杨化坤一时愕然，迟迟不语。
“我想了很多年，怎么也想不明白，阳司两大法师、锦衣卫、南方最好的捕快仵作，还有您这个名臣在主持，怎么会迟迟破不了案，最后反而是我这个鸡都没杀过的老货成了幕后真凶，说实话，这事您信吗？那您怎么就这么断案了呢！”
老神棍两眼通红的盯着杨化坤，最后咬牙切齿道：“我想了很多年，很多很多次，前因后果，各种线索，最后得出一个让我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那就是那件灭门案的真凶，不是别人，正是身为江南三杰的您！”
杨化坤面无表情，停了片刻，缓缓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好了，你缓一缓，”李达拍了拍老神棍肩膀，“杨大人的话本官大概听明白了，杜家不知何故，拥有了龙脉残片，却又不愿意交给您，所以您才要灭其满门是吧，至于为何不愿意交给身为辅政大臣的您，让我想想，恐怕是主子不同吧。”
“杜家效忠的是鬼太子一党，对否？”
杨化坤的眼神瞬间一缩，语气中带着一丝丝不可置信。
“你知道什么？！”
“确切的说，你们搞的大多数事本官都能猜到，不然为什么本官奉命抓你，还不是因为你是龙司的人，而陛下迫切知道龙司的所在。”
杨化坤的脸上已是掩盖不住的惊讶，而李达也因此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同时也忍不住为皇帝感到悲哀。
好不容易把杀父之人弄死，结果父亲不仅没死，还变成真鬼父了，这就有点稍稍尴尬了。
“我不像是杨大人你这般心狠，我也可以放你杨家一条活路，但前提是你要跟我合作，我需要龙司的具体位置，您告诉我，我能保你儿子的性命。”
听了此话，杨德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生死乃大事，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杨化坤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道：“就算是告知你具体位置，怕是你也会失望。”
“那不重要，”李达哈哈一笑，将高手遣出周围三丈，然后要来笔墨，“还请杨大人下笔。”
李达身后，脚下的影子悄悄连接到对方的影子上。
这种受到龙脉力量感染的影子可以准确的感应到对方情绪，所以李达并不担心对方说谎。
而出乎意料的是，杨化坤没有说谎！
李达接过纸条，扫了一遍，刚想说些什么，那送来笔墨的漕帮帮众眼神闪过一丝诡异，几乎在一瞬间，人皮忽然扯裂，然后一口黑刃准确的折射所有光线然后刺入李达胸口位置。
刺客倒地后一个翻滚，猛的翻到杨德谋身边，一把提起对方，仅一息之间，就冲到栏杆前，而在场的大拳师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好胆！”
“住手！”
“竟敢刺杀督公大人。”
无名刺客刚欲跳江，突然瞳孔一缩，只见江水不知何时变的漆黑，无数苍白的手掌凝成莲花，莲花上坐着一条条苍白人影，同时抬头望着他，单手虚抓。
刺客下一瞬间感受到一种钻心剧痛，右眼珠子像弹球一样弹射而出，同时赶到一股更加强烈的威胁，背后有一轮大日光亮万丈，精神世界全被锁定。
危急关头，刺客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折身子，硬生生挡住了李达的一击，同时借助动力，猛的将杨德谋用力一甩，同时一阵骨骼碎裂声后，被砸入江中。
在场所有大拳师都紧随其后，爆发出自己的大拳师精神锁定杨德谋时，一道黑洞凭空出现，将所有大拳师的气机吸入其中。
“追上去！”
“不用了。”
李达面色平静的起身，背部肌肉缓缓蠕动，最后将那扣匕首‘吐’出来，变成半个魔神之后，身上已经不存在要害了。
这才是对方最大的失算地方。
“将刺客捞上来就够了。”
“大人，还有杨德谋”朱龙不甘心道，在场之中，他算是对李达最忠诚的。
“你能斗过青铜尚书吗？”李达平静的问。
在场所有人无人敢答。
“调转风帆，回去了。”
李达看向已经被各种恐怖拳意冲晕过去的杨化坤，心中有一个疑惑，为什么这刺客救的是杨德谋，而不是杨化坤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龙司
昏黑的江水边上，一道庞大的人影半坐在地，旁边杨德谋浑身湿漉漉的在烤火，明灭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中，显的越发深沉。
“这位好汉，你可是青铜大人”
杨德谋脸部显现挣扎之色，五官忽然有了变化，虽然眼耳口鼻依旧如此，那细微中的神态却完全不一样，特别的老练、深沉。
“陛下。”
“你儿子的躯壳适应的如何，杨卿？”
“回陛下，很好，非常好，老臣病入膏肓之后，还从未感受到这么年轻和活力。”
“那就好，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在，我这具躯壳又重伤未愈，着实救不了你父子二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天下至理，犬子为国尽忠，牺牲在所难免，”杨化坤满脸狂热道。
‘青铜尚书’转头看向对方忠心耿耿的眼神，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但可以有永生不死的君王，同样可以有侍奉不死君主的神将，你可以做我的神将，这只是临时躯壳，我会给你选一尊最好的躯壳。”
“陛下，我们接下来去何处？”
“关外龙兴之地，若没有正一与上清道的嫁龙术，按照正常历史，关外女真会入主中原，享两百年国运，朕那好儿子这些年抢了不少先机，但是朕只要在女真族的黑山白水中重新孕育出那条杀戮之龙，便能雄吞九州，大势之下，一切先手都无用处。”
黑暗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向着关外，缓缓步入野林中。
……
官船上，朱龙急匆匆的走了过去，低声对李达道：“大人，已经快马加鞭，把秘信和杨化坤送于京城，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大人立此大功，陛下必然会更加信任大人。”
“唔。”
朱龙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达一眼，“大人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
李达抬起头，缓缓道：“假如这里有一个笼子，笼子里的野兽相互厮杀，以食肉为乐，但是笼子会定时打开，到时外面的怪物会将笼子中的一切野兽吞噬，无论你是否强壮，吃肉吃素，无不放过，做为笼中野兽，你会为了此时撕下一块肉而开心吗？”
朱龙一惊，“大人，这笼外的怪物是指”
“走吧，去看看那两个俘虏。”
李达带着朱龙去船部底层见了被关着的臂王爷和无名刺客，臂王爷没什么伤势，而无名刺客则像是一团烂泥一般躺在地上。
这家伙被自己用阴司绝学‘魍道’伤了神魂，又被‘天之拳意’重伤身体，就算对方是大拳师级的刺客怕也讨不了好。
“大人，这人身体情况很古怪，就算身上有十几处骨骼裂开，但各处大筋却像是麻绳一样捆住骨骼，这些大大小小的筋络像是活了一般，在自发修补伤势。”
李达皱眉看着对方，影子连接上对方影子，却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如一潭死水，这家伙没有魂魄？那又是什么驱使他行动的？
“要不我让东厂的刽子手将其抽筋扒骨，给您好好看看？”
“不用了，你去外面好好守着。”
朱龙听命，等他走后，李达缓缓走到对方面前，掌心盖到对方脸上，无数肉芽从掌心钻出，在下一刻，一股浓厚的、似野鬼孤魂，却又比其浓厚百倍的黑气，汹涌钻入其五官之中。
世上有妖魔鬼怪，但这些妖怪又远不及传说中的犀利，朝廷的火炮强弩照样杀之，所以它们也只能远遁深山，藏于老林荒野中，靠着吸食血肉精气为生，更别提跟上古的魔神相比了。
但李达怀疑，这些人道内的妖魔鬼怪，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是魔神的倒影，至少他体内的半尊鬼车魔神，就拥有着统筹人间阴物的权柄。
臂王爷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无名刺客身体肿胀、然后分裂，变成无数条游动的血肉之蛇，然后其中一条还被李达抓在掌心。
以大拳师的精神意志，臂王爷头一次感受到脊椎有点发凉。
‘果然是这样，龙气以一种极特殊的方式在体内游走，跟兵部的铅汞卫、青铜卫很像啊，不，比他们还要高上一个层次，前者改造的只是肉体，后者似乎连灵魂也一样改造了，变成行尸走肉的存在。’
李达不管四周的怪蛇，只是加速魔神之气的注入，金光最终压制不住黑光，蛇身崩裂，脊椎骨节、长筋、血肉洒的满地都是。
“这么说来，太上皇果然没死么。”
这世上能动用龙气的就三人，太上皇、鬼太子、郑宏吉，考虑到杨化坤的党派归属，很显然，只有太上皇才能做到这一点。
‘妈的，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子在这边殚精竭虑的考虑怎么对付魔神之王，你们爷三倒是打的狗脑子都要出来了，本来龙脉能不能抗住魔神之王还是未知，你们却在玩内耗！’
李达顿时有种把这三个皇家人一起弄死，然后扶持一个傀儡上位的冲动。
不过这念头他暂时也只能想一想，他权势的基本盘在东厂、锦衣卫、江淮漕帮，但除了江淮漕帮外，前两者跟皇权密不可分，别看他现在这么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只要皇帝不信任他，除了少数死忠外，两大系统分分钟的倒戈。
更别说皇帝麾下还有八个‘神僧’级的大妖魔，这几个和尚是巴不得自己找死呢。
李达一脸郁气的盯向臂王爷，这位神臂拳极大成者咽了口吐沫，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李大人有何吩咐？”
……
第二日一大早，李达留下一些人在津门收尾，自己则与玄玄子、玄神、朱龙等一干精锐，直奔京城，结果还没入城，半道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陛下有旨，请大人速去煤山与他会合。”
煤山就是当年崇祯皇帝上吊的地方，也是历代的皇家林苑，同样也是杨化坤，龙司的真正所在！
李达谈不上意料之外，但也很淡定的跟着宣旨的小太监走了。
到达煤山之后，发现这里已经被禁军重重封锁，验明身份之后，李达来到当年太子妃萧淑妍所住的皇庄，见到了皇帝。
“微臣见过陛下。”
“不用多礼，津门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话虽这般说，但是郑宏吉脸色阴沉的很，两只眼睛血丝像是要抽出来似的。
李达一凛，犹豫了下，问道：“可是龙司出了问题？”
“龙司依旧是龙司，只是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尤其是能导引龙脉的龙神鼎，李卿你跟朕来。”
皇帝带着李达来到传说中崇祯上吊的那颗歪脖子树下，可以看出这里的风水已被改造过，刚走到山顶，那浓郁却又强大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皇帝绕过歪脖子树，身影突然消失不见，李达愣了下，紧跟其后，脚下先是一空，复又踏实，眼前景色大变，白云滚滚，金光霞帔，巨大的南天门拔地而起，一尊尊金甲神将悬在空中，威风凛凛，看起来不可一世。
皇帝直接走入殿中，李达紧随其后，不过他也注意到，金甲里面空空如也，只是悬浮着一座甲衣而已。
然后便是南天门后的天庭，这里好似经历过一场恶战，倒塌的柱身、粉碎的碗碟、还有四分五裂的地面。
不过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刀兵，看上去就像是两股无形的大军在这里厮杀过一场似的。
整个‘龙司天庭’中，毁坏最深的却是壁画，李达眯了眯眼，依稀可以看出，这画中本该是有群龙纹路。
‘驭龙…嫁龙…杀龙。’
“李卿，你说，朕的父皇，是不是还活着?”皇帝突然冷幽幽的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东南
天下人没人是傻子，倘若有，必然是装傻。
李达低下头，毫不犹豫的道：“回陛下，按照东厂并锦衣卫情报所示，东南那位神秘的郑王爷，很有可能就是当初的鬼太子！”
可以明显感受到，这句话一出，龙司天庭一震，实质化的龙气炸裂，虚空之中，条条龙影翻滚，比之前还要血腥、强大。
‘果然，龙司重宝虽然被带走，但得到龙司位置的皇帝，实力必然大增。’
李达可以看出，哪怕单以强度而论，眼前的陛下已经达到大法师的层次，而且他的实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中。
他怀疑这是杀了太上皇，吸纳其龙气的必然结果。
“母妃在朕来之前就消失了，朕挖地三尺，才勉强找出一些书信，很巧合，这些书信都是寄往一个方向，寄给一个人，内容具是加密。”
“朕派往东南方向的两大镇魔使也失踪了，同样也是在调查龙气消失一事中。”
“呵呵，朕为了替父报仇，隐仇藏恨多年，结果我那父王倒是好的很呢，呵呵，呵呵呵呵”
“李卿，朕能相信你吗？”
李达感受到对方的手掌拍到自己肩膀上，一股股强横的龙气顺着体表蔓延，心中一凛。
“臣被陛下提拔于民间，深感皇恩，倘若陛下不相信臣，臣也只有被朝廷各方势力打击报复，下场凄惨，臣只有忠心陛下一条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很好，”郑宏吉幽幽道：“朕欲调派大军征讨正一道，东南郑王爷同样不可不防，朕欲遣一使于东南三省查办，务必查出郑王爷真相。”
“臣愿做这钦差！”李达心中一动，二话不说便应了此事。
“很好，朕允卿有调动阳司南司、南镇抚司、江南三大营之权柄，三品以下地方官员，尽可先斩后奏！”
“多谢陛下。”
“朕将此大事交予卿，卿可不要辜负朕的指望，倘若碰上那一位，卿明白朕的意思？”郑宏吉说到这里，眼中已满是杀气腾腾。
“明白，没有鬼太子，只有郑王爷！”
……
又过了两日，李达回到东厂坐镇，诸事如常，三司六部在一系列的政治倾轧斗争后，终于开始缓缓恢复运转，好似终于乌云过顶，雨过天晴。
当然，也可能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东厂大堂内，十几个工部官员正在对着无数张海图查验勘测，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明。
由于郑家本来就是海盗出身，对于海贸一贯是支持，不过由于神秘力量的影响，海贸层次只达到近海范围，也就是琉球、湾岛一带，再往外，就属于无人带了。
加上李达也不敢肯定穿越之后，海外的世界到底是不是原来那样，所以这些天日日召集各部技术性官员进行研究。
印雪侗走了进来，疑惑的看了这些官员一眼，找到正在研究船型船号的李达，小声道：“我听说老神棍走了，还带走了密库中的大量金银。”
李达头也不抬的道：“是我吩咐的，我让他先去沿海省份，带一些钱好办事。”
“那可是几乎是密库一大半的金银珠宝！”
虽然印雪侗是出家人，对于银钱没什么概念，但也明白，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一笔数字，他不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
“老神棍办的事不小，银钱需求同样不小，我总不能再像是魏忠贤那样，下江南时到处敲诈勒索，坑蒙拐骗吧。”
李达不大想跟对方说自己的计划，岔开话题道，“你来此不是为了特意跟我说这些的吧。”
印雪侗欲言又止，最后道：“我是想问，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是真的，下月开始，禁军会合调拨的边军，还有内卫、兵部高手，大约有两万大军便会汇合，准备一举剿灭正一道，当然，表面上的名义是南北军调防，这剧情是不是很熟悉？”
做为间谍机关的大佬，李达自然是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对此只能表示幸灾乐祸，出来混的，这总是要还的！
“那我们崆峒派、还有龙虎山、茅山会不会也被一并剿灭？”印雪侗满脸担心。
“那要看你们选那一条路了，你们若是自始至终跟正一道一条道走到黑，那么朝廷想不剿你们都不行了，但如果你们跟朝廷大军一道，想必皇帝也不会容纳不下你们。”
李达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不过我觉的你们也不大乐意吧。”
现在的情况是，皇帝宠信北禅院，在那七个和尚带领下，各种稀奇古怪的妖魔和尚是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做大佬的道门弟子，现在连做人小弟都受嫌弃，这换谁都不愿意。
但如果在战前不站好队伍，一旦事后清算，被灭族灭派也是分分钟的事。
“李大人，您、您说过，您跟我们并不算是仇敌，而且您在之前的政治倾轧中，保护了那么多道门弟子。”
“我保护他们，是因为和尚想杀他们，而和尚讨厌的，就是我喜欢的，但这并不等同于我就认同你们一伙人，”李达冷漠道。
“大人，您”印雪侗焦急道，对方位高权重，一句话就能决定门派的兴衰，她可是受到了师门重托，一定要做成做这件事，不然在政治上没有靠山，就算权倾一时如正一道，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被诛灭的下场。
情急之下，她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抓住李达的手，一双清纯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李达，哀求道：“大人若是能庇佑崆峒派，雪侗什么事都愿做。”
这一下子，大殿中的其它官员都停下动作，耳朵竖起，两眼乱瞟，怀疑这位‘东厂李千岁’又要做什么欺男霸女的恶事。
此处可出本，李达看着两眼哀求的盯着自己的美妙道姑，脑海中一下子补充了无数画面，最后干咳一声，将手从对方怀里抽出，缓缓道。
“我需要见到你们的诚意，在这一点上，你们做的还不够。”
语罢，李达字便自顾自走出，与一个她不认识的老汉一齐出了东厂。
……
‘看来我这一次去东南，倒也不全是皇帝的意志，那七个和尚怕是也出了力。’
以正一道的强悍，哪怕是北禅院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将这天下第一道派一举剿灭，在这个关头，如果把自己留在京城中，天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所以把自己打发的远远的，等彻底剿灭正一道后，携其大势，立人间佛国，到时就算自己权势再大也不顶用了。
这恐怕就是北禅院的计划。
不过就算没有北禅院在背后算计，李达也要找机会出去，去经营势力、制造机会；不然一旦这三条大龙互相残杀，他根本没有能力去阻止，搞不好魔神之王降临后，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而对付鬼太子一党，却是最好的借口，他都想好了，不在东南待个一年半载，绝对不回来，而他一旦回来，就必须拥有逆转大势的能量！
至少不能比当初的崇圣真君要弱。
其实若不是郑宏吉下手太快，以崇圣在阳司的势力和能量，不说废君自立，但皇帝想要血洗朝廷也绝没那么容易，就像是霍光、张居正、鳌拜，不把他们弄死，皇帝根本镇不住整个朝廷的反抗，搞不好还要自己写个认罪书、罪己诏之类的。
道术普世，唉，崇圣真君就栽在这上面了。
“帮主，地方到了。”
李达抬头，果然，钦天监的招牌高高挂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水部
钦天监比以往要荒凉许多，毕竟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是偏道家的专业，和尚一贯不怎么懂，而且道司被取缔，钦天监也要受到波及。
李达走入其中，发现门口居然连一个守门的都没有，院内杂草丛生，蛛网密布，很难想象这种场景会出现在皇宫大内。
“蒋氏见过李大人。”
一位身穿宫装的美妇人笑眯眯走了出来，两眼画了大红眼影，妖艳的很，长袖一挥，空中的水汽迅速凝结，落于草堆之上，更奇特的是雨水冲刷下，杂草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然后山花朵朵盛开。
“雨神蒋萍翳，你现在也在宫中？”
李达微有诧异，此女正是登基大典中，与自己一同有过救驾之恩的蒋女神，自己凭借着这份功劳，一跃而上，成了权柄赫赫的李千岁，这位蒋女神倒是不知去向，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回大人的话，蒋氏现在位列钦天监正一职。”
“你做了监正，曹应星呢？”
“那位曹大人被陛下另有安排，具体何职何位，妾身也不知呢。”
李达默然，大清洗几乎扫遍朝中文武百官，像曹应星这种本身实力高强、又是军中悍将，受到太上皇信任，赐予皇家三神器中的獒龙枪，受到排挤是必然。
事实上在大清洗的前一段时间中，曹胜、曹应星这类辅命大臣已经被陆续调拨出京，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干扰大事。
“大人的目的陛下已经告知我了，是想要调拨众神为己用是吧，请跟我来。”
二人并肩往钦天监内部走去，一路无言，快到目的地时，蒋萍翳忽然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亲密吸了口气。
“大人身上的气息真是值得怀念啊。”
李达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口鼻间传来的热气，忍不住眉头一皱，他并不在乎对方的调戏；而且对方本身就是神躯，自汉以来的老牌雨神，但就算这样，变成这活人模样却也让人难以想象。
事实上，对方当年的神力并不算顶尖。
“呵呵，大人请进。”
蒋萍翳推开了最后一扇门，可惜清晰的听到一阵阵机关转动的声响。
一眼便能看到架在中端梁木上的一个大牌匾，还有牌匾上的四个大字观象授时。
然后便是成排成排的书架，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底。
滚滚神力几乎扑面而来，眼花缭乱之下，一道道神影悬在半空，或高傲、或凶恶、有的人头马面，有的如仙女降世。
“蒋老怪，你居然带了凡人进来。”
“雨神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啊？”
“蒋萍翳，凭什么你能出去而我们不能，崇圣呢，他在哪里？”
说话的基本上是顶级神祗，他们的灵智已经完全不亚于人类。
蒋萍翳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微笑道：“封神榜依旧在封印中，一日疯神咒力不消，一日封印仍在，所以便是陛下允诺，你也只能抽调不超过十尊神灵神明，这是极限，你可要想好了。”
李达点头，穿过那位怒吼着‘崇圣’在哪的火焰神灵幻象时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的穿了过去。
当日李达十分爽快的答应了皇帝的要求，去东南处理‘郑王爷’一案，不过他在最后提了几个要求，其中一个，便是拥有遣派神灵之权柄。
皇帝同意了。
崇圣真君被抓，就代表着世上再无人能够控制封神榜。
既然如此，再启封神榜对于皇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达就是冲着对方这一点心理，才提出这个要求。
很讽刺的是，正一道千辛万苦的才打造的镇国神器，最后被一个上清宗俗家弟子用了。
确切来说，这里并不是阳司封神榜的所在，而是神明神名封印之地。
每一尊挂在墙壁上的卷轴，或是神物图案、或是神祗表象、甚至是某种降魔之器、花草虫石，都代表着一尊神灵。
李达没有挑选那些神力强大者、也没有选出擅长降魔除妖者，毫不犹豫了选了水部众神。
长江三水君
洞庭龙王
黄河水母
江淮漕运龙王
……
李达与那尊浊流江水所化的龙王大眼睛瞪小眼睛，感觉很奇妙，原来自己看自己是这个感觉。
虽然前扬州龙王，现江淮龙王的身份，对自己实力的提升越来越弱，但李达可没忘记过，他的小号可是一尊神。
“就这些了。”
蒋萍翳奇异的看了李达一眼，似乎在奇怪李达为什么挑选的都是水神，不过也没多问，只是接过卷轴，走姿曼妙的出了门。
自打阳司封神榜被封印之后，神名、神性一分为二，要想像当年‘崇圣道君’那般驱神如走狗根本不可能，除非皇帝下旨，暂停封印，神名神性合一，这才能重获神权。
至于这阳神榜的所在，是连李达这个亲信都不敢多问的禁忌话题。
所以他盘膝坐地，一言不发。
“喂，小儿，我问你，崇圣道人现在何处？”
之前那个状若火焰巨灵神般的神祗漂了过来，大声喝问。
李达撇了它一眼，开口道：“死了。”
“死了！？”
火焰巨灵神原本铜铃一般的眼珠瞪的更大，简直要突出来似的。
“他怎么就死了？！”
“怪不得，你不觉的我们被封印在这里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就连几个熟面孔的道人都不见了。”
“没错，就连香火也少了许多，我们可是受了国祀大礼的正神，如果不是出了什么重大意外，怎么出现这种情况。”
“崇圣真君这老货虽然古板，本神倒是还挺喜欢这家伙的。”
听的出来，这些神祗对于崇圣真君、对于阳司都很有好感，毕竟若是没有阳司分封九州群神，这些神祗有一大半还在荒郊野外血食香火呢。
“喂，北岳，你不是跟崇圣道人关系最好吗，他的死活你不清楚！？”
火焰巨灵神一头撞在一副画中，画中是一尊北岳大帝的图案，然后这位北岳大帝眼珠子微转，面色冷漠，屈指一弹，原本巨灵神身上要把画卷都烧穿的神火以肉眼可见速度衰颓下来，顿时惨叫一声，分身散去，落于一副画中。
画中神灵浑身燃烧着神火，脚下白骨垒垒，身材高大，威风凛凛，只是抱着手狂吹，手上被一层寒冰裹住，脸上龇牙咧嘴，看上去很是痛苦。
“活该，谁让你去得罪北岳真人的，北岳真人可是封神榜敕封的第一尊神灵，你敢跟他斗，”一尊夜游神飘了过来，幸灾乐祸的道。
第一尊神灵？
李达诧异的打量着画中人，这位北岳道人画像半帝半道，虽然神力隐藏的极深，但偶尔透露出的一丝波动却如万丈高山一般。
北岳帝君毫无疑问是老牌神祗，但是北岳道人又是哪个朝代分封的神祗，怎么没听说过？
而且虽然画中人物失真，但是李达越看越眼熟，这气质、这容貌，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崇圣真君？
李达愣了下，刚准备再仔细看看，脚步声响起，蒋萍翳走了过来，笑眯眯道了一句：“李大人，您要的东西搞好了。”
李达心中一喜，有这十尊神祗相助，自己做那件事的把握就更大了。
既然目标到手，李达自然没理由在这里停留，接过卷轴，与这位已经实体化的神祗出了大门，一阵机关转动声响起，大门重重闭合。
“李大人可否留下片刻，妾身有话要跟你说。”
李达目光诧异的打量了对方一下，将卷轴递给随身老者，示意他先出去，淡淡道：“蒋夫人有何事？”
蒋萍翳露出个妖艳的笑容，忽然凑到李达胸前，深吸一口气。
“真的好久不见了，鬼车！”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发
蒋萍翳这一吸不要紧，关键是这一吸之后，李达的魔神血脉像是煮沸的开水，在一瞬间就给引爆起来，天色突然黑暗下来，一对阴冷的、无情的、空洞的眼睛从李达背后冒出，四周黑暗一片，在眼神的倒影中，蒋萍翳的身影像是烧蜡一样融化掉。
不过蒋萍翳将笑容忽然多了一丝冷厉，乳白色耳垂忽然钻出两条白色小蛇，水雾在头顶上凝成凤冠，条条珠蕊落下，身上不知何时套上琉璃光泽的神袍。
乳白色神光扩散，散发着与魔神之力极其相似的力量，这股力量激撞在鬼车的魔神之力上，竟然在一瞬间压抑住这种恐怖的、代表死亡的力量。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闪而逝，蒋萍翳面色一白，倒退了两步，娇笑一声，“妾身比不过大人，更跟大人不是敌人，大人难道没有感觉到妾身的本源吗？”
蛇在古代代表着阴性未开化之物，白色的小蛇却是从没见过，不过那股子感觉做不得假。
“你到底是谁？”
“妾身在转神躯之前，还有一个名号奇相。”
奇相，帝女也，卒为江神《广雅》
“长江水神！”李达回想起关于这位的传说，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要知道炎黄部落最早起源于陕西一带，黄河中下游地区，长江领域的分封可能跟人道的扩张有关，而按照‘鬼车’的记忆，这一位可不是人道范畴的水神，而是水族魔神！！
上古的魔神和汉朝的老牌水神居然是一体两面。
“李大人放心，当年的奇相早在绝地天通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蒋萍翳。”
“蒋夫人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不知所为何事？”
“只是想跟大人谈一场交易，”蒋萍翳笑眯眯的道：“在妾身看来，大人是朝中少有的有识之士，而且又是上清弟子，应该明白我们所居住的这方世界中，那层屏障有多么重要，世人皆好斗，但斗归斗，只能窝里斗，一旦出格，无人能讨的了好。”
李达看着院中枯败的杂草和盛开的野花，点了点头，“这点我同意。”
“可惜有些人不这么想，所以一旦不这么想的人想要这么做的话，总要有人阻止他们。”
李达盯了对方好一会儿，缓缓道；“这怕是不大容易吧。”
龙气是人道力量的具象化，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只有全盛时期的魔神和阳神才能阻挡，如今魔神隔绝在蛮荒之中，阳神早已不现世，没有这两种力量，别说阻止三龙自相残杀，就算是对付任一一条大龙都够呛。
“驭龙之术只有龙种才能驾驭，但是龙种却并非天生，并非只能姓郑，它可以姓朱，同样也可以姓李”
蒋萍翳上前一步，两眼妩媚，正信心十足的准备说些什么，李达却在同时倒退一步，面无表情道：“李某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如今不该是郑明天下么。”
蒋萍翳一时愕然。
李达却不管对方怎么想，拱了拱手，掉头便走。
等李达走后，蒋萍翳的脸色缓缓阴沉下来，她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自报家底了，居然还没有得到对方的信任。
此人一点野心都没有吗?
背后一道高大的人影浮现，火正官沉声道：“此人相当狡猾，我也曾暗中招揽过他，同样失败了，他很难成为我们的棋子。”
“哼，”蒋萍翳眼光幽幽，身上的魔神之气比之刚才展现的还要强上十倍，“没想到道门一次道统之争，居然让大局演化到这个地步，上清宗主一分为二，一半化作蛮荒那尊怪物，一半被封印在人间，崇圣真君死不开口，你怀疑这人知道线索？”
火正官点头，道：“崇圣真君老谋深算，不可能不留有后手，不过自打他建立阳司，组建道司之后，就跟正一道那群老牛鼻子彻底闹翻了，所以我怀疑他把赌注放在了这小子身上，毕竟这小子身份特殊，是上清宗唯一的传人。”
蒋萍翳摇头往回走，脚下的影子扭曲成各种各样的怪物，然后摇头，“三龙争辉，天地屏障会出现漏洞，到时你们照我传下的法子汲取魔神之力，不说恢复上古全盛期，七八成的本事总是有的，到了那时，再找机会逼问那小子吧。”
……
李达和老仆一前一后走在洪武大街上，李达回忆之前的一幕幕，不敢说百分百，但至少有六成的把握对方是图谋不轨，很简单的原理，对方要真这么好，当初为什么不找崇圣真君合作。
而且在东厂作威作福了近一年，李达也算是见识到了人性的阴暗面，不管表面多么光明正大、忧国忧民的，刀子往脖子上一架，膝盖比谁都软，而一旦抄家灭族的时候，人性丑态毕露，卖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
也怪不得上位者的疑心会这么重，实在是没有人值得百分百信任。
对付魔神之王，李达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奴，这老头是漕帮第一代罗祖爷的护法，后来自己干死了罗祖爷，得到他的通漕皇旨，成了江淮漕帮帮主，这位又成了江淮龙王庙的主持，替自己在江南吸收信徒、扩张神权，在津门的时候，李达特意让人把他调过来。
“有这十尊水部神灵相助，重炼通漕河神法，八仙过江，掌握运河的把握便更大了吧。”
老人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两眼狂热的道：“老奴一回扬州便重建安庆道友会，必让帮主重化漕神！”
李达点头，在当年，罗祖爷可以说是走到邪教教主的巅峰，成功借助国姓爷北伐之威，由黑转白，由人化神，而且不是一般的神灵，是代表漕运的自然神；若不是后来得罪了正一道，被两个大法师打的神躯尽碎，怕是还轮不到李达来占这个便宜。
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证明罗祖爷的强悍，李达这一次回江南，表面上是追查郑王爷，实质上是增长实力、加强羽翼，这种大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虽然如今没有‘南朝北伐、上百万斤漕粮日夜运转’的大势，但他有‘地利’，他这个权倾朝野的李督公下江南，就是要证明一件事，有权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时间过的很快，北地的精锐很快集结于北京城下，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边军精锐中充斥着大量的官方拳师，就算不是拳师，也都演练过如何防止拳术高手突脸的阵术，而且关外的官军天天在黑山老林对付各种精怪妖魅，黄皮子都不知砍了多少，可以说是经验丰富，绝不会正一道施展几种法术就吓的军心大乱。
更何况还有七神僧和他们麾下三千多僧兵，这些僧兵一个个面貌凶恶、气血强大、有的还未完全化作人形，可以百分百肯定都是妖魔所化，混于大军之中，一时间兵戈之气和邪佛妖气混杂在一起，几可冲霄。
“我佛万寿无疆！”
一夕禅师笑呵呵的念唱一句，然后率领铁甲大军扬长而去。
他们不担心正一道会闻风而遁，逃了最好，因为逃了的正一道，必然会失去天下道门正统正宗的威名。
李达把眼光收了回来，看向下面黑压压的一片高手，锦衣卫四大指挥使、恶叟、印雪侗、嘟嘟、玄神、玄玄子，以及后面大把的伪大拳师、武林败类、刺客杀手，张了张嘴，也难得发什么豪言壮语了。
“出发。”
第一章 诛阉竖
国有妖孽，必有民间豪杰往来诛之，以保家国社稷，青史留名。
这在赵小鹰看来，也对，也不对。
在评书中，太监大多是被皇帝弄死的，被民间义士刺死的几乎没有，尤其是那几个青史留名的大太监。
但这只能代表过去，过去没有武行、也没有拳师，单兵作战能力很难冲破官兵封锁，现在可不一样了，任何一个死士拳师爆发，都能造成大量的杀伤，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银钱流于武行，无它，有钱人怕死，花钱保平安。
赵小鹰琢磨了这一趟活干完，他至少能歇个半年，于是他从东大街炊饼摊上买了个肉馅烧饼，蹲在城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赵小鹰不是刺客，他是为刺客服务的情报人员，是武行下九流中的‘走卒’，打探消息、寻找目标、掩护身份。
“赵家郎，我家鞋子还没修好吗？”
“快了，快了，今天保准交工。”
赵小鹰溜达回自家的修鞋摊位上，开始了他半年如一日的活儿，改鞋底、抹胶、缝针，自得其乐，有时候他觉的要真在武行混不下去了，开一家修鞋店也能养老。
四月份的太阳已经有点火辣辣的滋味，赵小鹰忙活了一上午，给几个老主顾的鞋子交了工，这些老主户以贩夫走卒为多，东南西北跑，往往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一双鞋，而他们往往舍不得这一双鞋，所以赵小鹰很受欢迎，而他们这些顾客的小道消息也是最多的，他们也很受赵小鹰欢迎。
正捉摸着等一位漕帮老主顾来还鞋时，找机会请他吃个饭，顺便刺探刺探情报时，阳光被挡住了，两道人影出现在面前。
“老兄，修鞋？”
“修平底三寸金丝绣花鞋。”
赵小鹰眼光闪动，擦了擦指间的破布屑，磨了磨老茧，在对方用隐秘的手势表明身份后，带着二人回到自己住的一个破旧老房子中。
“……十五日前，漕帮那一位在与三位武行大佬见面后，在河道接待某位高官，疑为新任漕运总督。”
“十日前，漕粮吞吐货量比以往多了三成，漕帮和东厂高手出入越发频繁。”
“五日前……”
听完赵小鹰的汇报后，其中一位点了点头，道：“干的不错，这几日可能有大事要做，你给我们带路。”
赵小鹰顿时色变，他虽然是效忠于某个刺客组织的情报人员，但他不是死士，也从不参加超过一定程度的危险行动，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地下世界活足五年的原因。
“这不是我的任务。”
“现在是了。”
“上头与我有过约定，你们不能强拉着我做事，否则我们灰星组织会进行报复”赵小鹰开始威胁道。
“这一次负责带队的就是灰星。”
赵小鹰脸一僵，他感觉自己摊上大事了，是什么样的能量居然逼迫首领亲自出手，要知道首领灰星自打十年前金盆洗手后，已经算是半退出黑暗世道了。
刺客多无善终，但做为黑暗世道排名第二的大拳师刺客，他以为自家首领会是个例外，没想到依旧是这样。
……
很快，赵小鹰身边就多了两个远方来的两个亲戚，熟悉的街坊都知道，赵小鹰准备找个铺子，准备大干一场了。
赵小鹰是个很有眼色的人，通过平常的接触，生活上的习惯，他可以确定这二位是没有市井气息的人，而且交际能力相当差劲，就像是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人一样。
尤其是在扬州四个城门都有漕帮高手封锁检查的前提下，这两人要么能够完全隐瞒自己的气息，要么就彻底是个普通人，后者不可能，所以他觉的自己的猜测已经不离九八了。
这两人是乔装打扮的道人！
不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赵小鹰根据他在这半年潜伏得到身份、人脉，成功找到机会混入了漕帮，在一个码头上跟几个漕丁吃酒吹牛，然后‘砰砰’几声，喝加料酒的那几位一个个栽倒在桌上。
“我认识的都是漕帮底层人，根本就接近不了那栋宅子，而且我也不会拳术，要不，我在外面给你们放风？”赵小鹰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用，我们也不会去刺杀那人的肉身。”
一人换上了漕丁的粗布麻衣，然后毫不犹豫的往他背后拍了一张符。
赵小鹰只赶到浑身一冷一热，像是先灌了一桶冷水再灌上一桶热水，全身毛孔刺激的张开，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一阵轻飘飘的感觉冒了出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只感到外面世界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本拥挤杂乱的码头上现在被灰光给覆盖，从光芒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有大量的人影在忙活着什么，码头之外，整条江上都被白茫茫的雾气给笼罩，雾气像是有活性的在蠕动一般。
“李贼麾下高手密布全城，不可力敌，并且正施展妖法血食江河，只有逆江而上，破其妖法，才能重伤他，你熟悉这江南的各处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们的原因。”
赵小鹰回头，却发现眼前二人已经大变模样，一个身穿八卦授衣、两眼碧绿，衣上点缀着燃烧着的焰花。
另一位则是一身纯白色道袍，背挂长剑，浑身散发着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三人相处多日，赵小鹰还是头一次不敢直视对方，就像是两座大山突然从天而降，下意识的害怕和颤抖。
“走吧，”八卦道人穿墙而出，头也不回道。
“我们回来之后，便是酒醒。”
赵小鹰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倒了一桌的人，一个个面色通红、睡意正酣，其中还有一个‘自己’。
‘早知道就不该喝那口酒的。’
无奈之下，赵小鹰只能同样穿墙而过，跟在二人后面。
身子飘呼呼的，五官极其灵敏，什么物质都能一穿而过，很快，他就看到了灰光中，人影到底在干什么，然后倒吸了口冷气。
人影没有五官、没有头发、除此之外跟活人一般无二，打扮的就是个普通漕丁，他们正在搬运着货物，而这些‘货物’竟然是剥皮的人尸。
确切的说，这些尸体都是活的，一个个眼珠子乱转，看到三人还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这些尸体上都爬着蛆虫、有的身上血筋还一跳一跳的。
“血祭人祀，果然是妖孽！”
“老河神的法子。”
两人的语气都很厌恶，赵小鹰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只见尸体一具具被推下河，浪花溅的老高，宽畅的水面也因此渐渐被染红，一丝丝邪恶的、恶心的血气从江底溢出，融入江面上的白雾中。
这些白雾就像是一只巨卵，不断吸食着生命力。
赵小鹰好奇之下，想要看看河面底部到底是什么，结果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自己朝自己微微一笑，笑容很邪恶，然后脸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水波荡漾中，一个个孔子被扎了出来，
赵小鹰忽然感觉脸上传来剧烈的痛楚，就像是有人用刀尖在往自己脸上捅一样。
脸上一道道刀痕浮出，鲜血溢出。
“正一三景，总气上元。八景冥合，气入玄元。中有二将，辅佐重玄。黑风霹雳，黑雾昏腾。为祸下鬼，驱出患身！”
话音一落，一声极尖锐的叫声从赵小鹰嘴里冒出，一团蛆虫一样的东西刚掉下去，就被一道金光击中，化作一缕黑烟。
“别乱看乱想，这贼头精通数派道术邪法，又在血祀河神，十分危险。”
赵小鹰诺诺，心中却在暗奇，自己刚刚怎么产生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像是……吃了什么好东西。
第二章 老河神
江南水道错综复杂，运河与其说是一条人工大江，不如说是人工开辟的、将各大水系连接在一起的河渠。
扬州便拥有着各大水系最多的连接点。
三条神魂坐着白衣道人唤出的轻舟，前往各大水系的连接点。
赵小鹰发现，在这种状态下，半天才能赶到的地方，只要片刻便能到达，这轻舟速度还并不快，真是奇特，神仙一日千里，就是这种感觉么。
江水表面上很清澈，但仔细一看，里面血丝密布，血丝连接在一只只鱼虾身上，穿过鳃部，一呼一吸间，红线增生。
八卦道人眼中神光更盛，两眼烧着碧火，盯着水底，水底下黑雾朦胧，另一条血管河道若隐若现，那是所有血丝的源头，正好与水面上的白雾气团相互对应。
放眼望去，肉眼可见的河道上，邪气已经累积到十分庞大的地步。
‘妖孽以妖法动荡吸纳运河神力，以人力搅动乾坤，这份景象比起当年罗祖爷还要恐怖，毕竟漕帮罗祖是借助北伐积累的中原杀势，才成功炼化运河，而此妖却能平地起波澜，真是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到了，这里就是与汜水的最大交界口，啊”
伴随着赵小鹰的尖叫声，雾气朦胧中，一尊庞然大物浮现，那怪物像是无数骨树扭曲凝结成的一只巨鳄，骨树尖端的牙齿像是红色火炬，火焰烧灼着大量的邪气，同时阻止邪气泻入其它河道。
八卦道人感应到对方身上浓厚的水汽，还有水汽中的神性，吐了口气道：“是钱塘江的那只老鳄鱼，可惜也被邪气影响，化作妖孽了。”
白衣道人不答，只是召出一卷卷轴，卷轴与朝廷封印神灵的款式一般无二，只是上面多了无数蝌蚪大的咒文，猛然打开，刹那间一道金光，金光之中，鳄身像是水溶一般化去。
“太好了，收了这十尊镇河神灵，就算妖孽法力再强，也不能阻止邪气外泄，足够破其妖胎；有封神榜做掩盖，妖孽短时间内察觉不出，等我们出了城，便是天高海阔了！”
“可是这样一来，老河神胎盘便会散溢到各大水道中，各种水妖水魔受其滋养，怕是一个个滋生灵智，血食香火，不知要害了多少人，”白衣道人欲言又止。
八卦道人突然愤怒起来，“那又如何，世道多艰，人不如犬，那些妖孽和尚封锁了上清数十座山门，又有朝廷铁甲兵马，大法师正勉强支撑，哪能脱空出来，你当我想这样吗？”
“既然不想，那便不做便是，何必借此败坏声誉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同时雾气散开，印雪侗手持宝剑，赤脚站在水面上，一身青衣如画，及腰长发散开，姣好的面容中带着一丝英气。
“高嵩师兄，陈春画师弟。”
八卦道人高嵩面色一变，半是厌恶半是戒备道：“印雪侗，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兄，现在还来的及，如此庞大的邪气一旦彻底外泄，莫说河中水魔水怪，便是活人饮了这水，怕也会妖气入体，腹痛难治，莫要做这有违天和之事。”
“你依附阉党，纵容妖孽血食河怪，甚至献身求荣，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你配么，妖女！”
高嵩咬牙切齿，话音同时，双手插入河面，刹那间水面火光汹汹，往印雪侗烧去，而在焰火之中，各种符篆化水而成。
五行转符术！
印雪侗叹了口气，手中宝剑凛凛，每一次刺出，便有一道青光闪现，崆峒派的草木精英借水而生，竟在水面上长出一颗颗梧桐树，梧桐枝条拔出，注入水面，又显出一片郁郁葱葱，居然将火势压制了几分。
高嵩眼见压制不住对方，暴怒道：“陈春画，你到底是惦记着同门恩情还是男女私情，要知道，你喜欢的这位印师妹早已被那妖孽玩弄不知几回了，这种破鞋你还要吗！”
陈春画眼中耻辱之意一闪，纠结了片刻，猛的一拍剑身，化作一道白光，加入战场。
封印河神被收，庞大的邪气蔓延到各处水道中，各种鬼哭狼嚎、鬼魅魍魉，雾气翻滚中，水底两颗苍白的怪眼冷森森的盯着这一幕。
两人具是正一道高足，道行精深，手段不弱，二人合力，把印雪侗打的节节倒退。
不过短时间内要想收拾掉对方，怕是也不容易。
“走！”
高嵩见势不妙，连忙一拉陈春画，两人灵体散去，眼前场景走马观花一般往回倒，头重脚轻的那么一撞，就又回到了身躯中。
“快离开！”
二人冲出码头，忽然大惊，只见码头之外，是无边无际的蓝色水面，惊涛骇浪在咆哮，水柱和水漩涡不时撞出雷霆巨响。
“这怎么可能！”
高嵩开启道门天眼，但不管他怎么窥视，都无法看出真假，地动山摇间，木坂被巨力扭曲，开始层层开裂，水花打在裤脚，冰冷冷的感觉。
高嵩与陈春画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惧意。
水面开裂，一尊撑天立地的神灵拔地而起，血水是他的皮肤、河妖水怪是他的筋骨。
恐怖又难以名状的眼神只一盯之下，二人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码头之中，一个酒醉的漕丁正迷迷糊糊的醒来，下意识的拍了拍东街修鞋匠，愕然发现，对方除了浑身潮湿外，身子已经凉了。
没过多久，几个全副武装的漕帮高手便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带走了三人。
或者说，三具尸体。
龙王山，龙王庙中，
神坛之上，神像自言自语，“等了这么久，没想到只抓到这么几条小鱼小虾。”
印雪侗站在他身侧，感受到了汪洋大海般的恐怖压力，忍不住悄悄看上一眼，只见不亚于、甚至完全超出封神榜中最顶尖的神祗的神性光辉，正源源不断从雕像中涌出，而在山前的河面上，同样铺了一层淡淡的、同种类别的神光。
出乎所有人预料，李某人早已经化身老河神。
这份刺杀，从一开始就意味着失败！
神像也不再是当初耀武扬威、威风凛凛的龙王神像，而是与李达有七分像的雕像。
神像招手，对方身上飞来十道卷轴，在空中打开，每一尊卷轴上，都有一尊神灵画像。
“看来朝中有人要对付我啊，居然连封神卷轴都能弄到手。”
神像挥手，封印解开，十尊庞大神灵幻象一闪而逝。
“不过这次还要多谢阁下提醒，若没有阁下，怕是这次刺杀真就成了。”
一位鹰勾鼻子、五官硬朗的老人恭敬的站在神像对面，见状连忙拱手道：“黑暗世道亦归朝廷统辖，这些人妄图刺杀朝廷命官，简直罪该万死！”
“无论如何，还是得多谢你，灰星老先生。”
神像回归神位，感受着体内如汪洋大海一般恐怖的神力，怪不得当年正一道要派出两位大法师级别的高手，因为这种级别的神力，一位祭天法师完全搞不定啊。
人造神灵，天才般的设想，不过现在归我了！
而且在九州大地，这应该也是唯一的存在，以人化河，以河孕神，哪怕是邪神！
如此庞大的人工河，还是朝廷运输皇粮的命脉，也就只有运河一条了。
感谢隋炀帝，感谢秦始皇。
神像把目光盯向灰星，缓缓道：“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灰星者，其实是彗星吧。”
“督公眼利，正是如此。”
“不过本官觉的像阁下这种层次的刺客，不大可能畏惧东厂报复，就放弃刺杀本官吧，难道郑王爷的命令就这么不好使？”
几乎话音一落，赵小鹰的尸体便炸开，化作血色浪潮覆盖神像，而在同一时间，灰星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第三章 夺舍
印雪侗一瞬间感受到极端的恐怖，这种恐怖不是面对着强大敌人的那种无力感，而是面对一种不可名状、无法理解存在的无能感。
她在李达身上见过，不过远没有现在这么夸张，李达身上的魔神气息是活泼的、雀跃的，但对方身上爆出的滚滚黑潮却以一种它人难以想象的恐怖爆发，像是层层叠叠的帷幕，帷幕中有一片片黑色光斑，光斑中衬着李达的倒影，倒影照射之下，神像融化。
同一时间，灰星出现在李达背后，纯黑色的手指骨节点在李达脖颈，蕴含着数十种剧毒的手指，混杂着一种彗星来袭，庞大、壮烈、恐怖的气场，封锁住整个空间。
无声无息、爆裂万分！
就在下一瞬间，神像崩解，李达的光影被打散。
印雪侗这时才反应过来，猛的捂紧了嘴巴。
原来真正的刺杀者不是那两个正一道人，而是赵小鹰的尸体和临时反水的灰星。
灰星尸体上炸出的黑色流质在污染了神像之后，又蔓延到神位神座之上，将这些神性存在一一吞没。
“杀了这东厂妖孽，黑暗世道的第一刺客怕是非我莫属了吧。”
饶是以灰星的心志，这时候也难免生出一丝自得之意。
没办法，自从新老皇帝交替，青铜尚书逃亡之后，这位东厂大佬在北京城杀的人头滚滚，更加上招揽一批批爪牙，如今隐隐有朝廷第一高手的名头。
更何况，这是郑王爷的任务！
不过以这位刺客首领的机敏，也在下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从刺杀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十息时间，而这十息时间已过，保护无比严密的东厂一众高手照样没有出现。
他又看向地面上的神像残骸，却惊骇的发现，龙王庙墙壁石柱的表皮在裂开，露出红森森的血肉和筋骨，一张张血肉组成的人脸平静的盯着他，然后人脸突然从血肉墙壁上分裂，人影轰拳！
一股宛如大日般光耀九霄的庞大拳意。
一片邪恶的、庞大的血浪大海。
还像是远隔现实之外，却又翻开帷幕、远窥人间的怪物魔神。
这其中古怪而恐怖的气势即分离、又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
印雪侗看到的场面只有一半是跟灰星相同的，从灰星轰碎神像之后，李达的光影就从其中走出，将手一召，重重叠叠的神性光影就把对方笼罩。
光影之中似有人身，又好似没有躯壳。
纠缠片刻，灰星被打晕过去，而所有光芒一收，粉碎的神像后，李达缓缓走出，气势如渊似海，尤其是双眼混杂着金光、黑影、白气，看上去宛如古神降临。
印雪侗只对视一眼，就忍不住心尖一抖，脸颊绯红，不敢直视。
‘莫非这女人天生是个抖m？’
李达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干咳一声，“让人把他关押下去。”
“是，大人。”
印雪侗两腿发软的走了下去。
等灰星被拖下去后，李达背着手看着不远处的大江，莞尔一笑，“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郑王爷，不过你这份礼送晚了，要是早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我还真会着了道，现在嘛，太小儿科了。”
在李达的心海内部，六颗小山大小、形状各异、似蛇似鸟的怪物脑袋正在吞云吐雾，整个心海中都满溢着无比深沉而恐怖的白雾，雾气之中，有神人酿酒、有百鬼夜行、有魔神撑天立地而行。
其中还有三颗脑袋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上古传说中，鬼车又称‘九头鸟’‘一身九尾’，也就是说，拥有了六颗‘完整脑袋’的鬼车魔神已经越发接近于全盛魔神的力量。
更奇异的是，李达拥有的也不是正统魔神的力量，而是机缘巧合下，以‘人造魔神’为基，结合道家、阴司、邪教法门、武行拳神为基础所创的一尊变异产物。
尤其是在李达借助十尊水部神祗之力，完全炼化漕运，成就当年罗祖爷的漕神之后，这种力量几乎达到了一个极限。
李达张开双手，白皙的手掌不断在透明、黑气、白烟中相互变化。
‘以如今我的实力，已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开绝地天通的封锁了，原来阳神是这么回事么。’
罗祖爷本就是极其强横的邪神，李达完成了罗祖爷的道统后，实力已经强行挤到人间的第一档次，而这第一档次的人选少之又少，目前看来，或许只有完全借助阳司封神榜众神之力的崇圣真君，以及融合天下法脉的正一道掌门小道圣可比。
而在后备人选中，也只有完全吸纳龙脉的郑王爷、或者是拳术完全超越天地人神阶段的青铜尚书。
除了这四者之外，哪怕是北京城中，坐稳皇位、吸纳大龙的郑宏吉，真要斗法，李达也有充足的把握能够镇压对方。
“走吧，是时候赶去沿海三省了，老神棍怕是都要等急了。”
神庙之外，黑压压的一片高手齐声称是。
……
而在大福寺的遗址，一位身穿龙袍、头戴平顶冠、看不清面孔的人跏趺而坐，望着东边的大日，忽然哈哈笑道：“果然是失败了，本王留在灰星身上的龙气消失了。”
“这人已经如此难制了么，”前太子妃萧淑妍担忧道。
“关键不在于难制，而是天下大势到了一个转折关口，龙气暴走，牛鬼蛇神并起，就算无他，世上照样会出现超级强力的人物，不然我那位好儿子还怎么镇压朝廷，护神那厮又如何搅动风云。”
“这世上最危险的人物在本王看来，不是如本王父皇那般疯了却装未疯的人，也不是我儿郑宏吉那般被大势推挤到风口浪尖的普通角色，更不是正一道那种保守落后的门派传承，最危险的，是那种明知自己已疯，却依旧享受其中的人物，护神才是本王必须铲除的对手，除此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合作。”
“你想跟那姓李的合作？”萧淑妍满脸惊讶，“你可要知道，你和我可是连续暗杀了他三次！”
“这算什么，”郑王爷不以为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他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他，权势、女人、甚至是让他复兴上清宗。”
“只要大势顺我，一切都可以商量，郑明江山得保，九州黎民便能存活，在这种大局下，又有什么仇怨不可以谅解的呢。”
“更何况，本王还有杀手锏，巫主。”
郑王爷话音一落，从断壁残垣中，一道高挑的人影缓缓走近，五官虽然与江南女子的柔顺不同，但却有一种别样的艳丽。
“你为如今的匠行领袖，这位李大人交给你，有无问题？”
项狱冷漠的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人性。
“爱妃，本王还要吞食太行山龙脉，需要暂时沉睡，这东南大局便要辛苦你来主持了。”
萧淑妍摇头，眼中满是爱意，“王爷为天下苍生着想，妾身又何敢谈辛苦呢。”
郑王爷点头，身形忽然散溢，天空白云中，一道巨大龙影的一卷而逝。
……
北京城，钦天监，阳司群神封印之地。
“小龙王，我怎么感觉你的神力又变强了，连本神现在都感知不到你的深浅了？”
无数卷轴书柜之间，一尊火焰巨灵神飘到扬州龙王的身边，有些诧异的道。
“你感觉错了，”扬州龙王昂着龙首，半条龙身从封印卷轴中探出，淡定道。
“不可能，本神魏晋时期成型，宋朝受正封香火，嘉靖年间诞生灵智，绝对不会感应错。”
火焰巨灵神凑上来闻一闻，想了想，惊讶道：“你不会被夺舍了吧？”
第四章 五岳盟主
火焰巨灵神‘夺舍’二字一出，顿时吸引了一片神祗，把扬州龙王，也就是李某人团团围观。
“除了我们之外，九州现在还有野神吗？”
“野神能夺舍，你怕是也太看不起我们这些国祀正神了！”
“可是我们是在封印中啊。”
“有道理，你看这小神一脸奸猾狡诈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以往纯朴的神相了。”
“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啊！
李达满头黑线，这些神祗全是一副傻样，完全没有被封印的凄惨模样。
不过也对，这些老牌神祗一个个少说经历了两三朝的香火，这点时间对们来说还不如假寐的功夫，所以满脸的没心没肺。
龙王无奈之下，猛的从卷轴中钻出，上半身为龙，下半身则是涛涛江河，怒吼一声，有若实质般的江河神力绽放，整个宫殿中都密布着水系神力，一下子逼退了这些傻神。
不过这些神也不是真傻，见状一个个面色大变。
“不可能！”
“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就算是祸级大水魔出世，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完善的神系神力！”
论起实力，之前的江淮龙王在水系众神中只能排上五六十名，那么现在便是地、人、水、瘟、斗五部诸神中，也没有哪一尊敢说能够稳压对方了。
受其影响，所有水部诸神一一显化而出，跳入神力所化的漕运河流中，有的化作圆桌大的鳖精，小腿如石墩子般扑拉着，有的化作金色鲤鱼，更有的上半身为水仙、下半身为蚌，千奇百怪，神相纷呈，一时间好不热闹。
就连老牌的降魔神祗、五岳山神、自然神灵都一一苏醒，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火焰巨灵神见状，两眼呆滞，道：“我以为你是条小龙，没想到你是一条大江，服了，我服了！”
李达咧嘴，见火候差不多了，正准备收取神力，眼一花间，那几乎从不开口说话的北岳真人出现在李达面前，也不废话，直接手一招，便把漕运龙王收入他的封印卷轴中，只见画中一人一龙脚踏风云，前方是模糊又庄严的九天仙阙。
“北岳真人这是想做什么？”
“他看上这条大龙了？”
火焰巨灵神摸着下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奸情，此中一定有奸情！”
……
李达早就觉的这个长相酷似崇圣真君的北岳真人有古怪，所以对方招摄自己时，他没有半点反抗，就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结果对方还真是一言不发，画中世界中，一人一龙在崇山峻岭上飞腾，脚下是一片绿意盎然的世界，还能看到山羊白兔在山林中嬉戏。
不知飞了多久，崇圣真君降下云头，落入一座高山之中，山顶主峰锐利的像是要是插天一般。
李达环顾四周，只见东南西北各有一座巨大山峰，他在心里思索片刻，忽然愕然道：“五岳神峰？”
眼前这五座或高耸、或壮观、或雄奇的山岳，不正对应现实世界中的泰山、华山、衡山、嵩山、恒山嘛。
这算啥，表面上你是北岳真人，其实真实身份是五岳盟主？
李达所化的漕运巨龙从云端降落，庞大的神力在半空凝结着雨云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滋润着山脉林层，一时间花草如新、郁郁葱葱，就连山中动物都忍不住窜出来嬉戏作乐，一片清新场面。
不过李某人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因为他绕山飞了数圈，不仅没找到五岳的秘密，更连北岳真人的影子都没摸着。
似乎对方把自己引诱过来，就是为了带自己五岳一日游？
不对，如果对方真的跟崇圣有关系的话，那么这次过来，一定有其目的！
五岳是道家名山，也是民间山神崇敬拜、五行观念和帝王巡猎封禅相结合的产物，其实全称应该是三山五岳，不过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可是在九州之外，而五岳才是真正意义上九州山脉的代表。
李达用五行、阵变、茅山镇魔术、上清法术等各种手段依次试探，却依旧无所获，此间无日月，也不知待了多少天，也看不出时间变化，但至少超过了十天。
久而久之，就连这龙王也有点烦了。
‘要不，直接用水系神力淹了这五座山，看看北岳真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想到就做，而且以李达如今的强悍程度，就算崇圣再世他也不惧，房屋大的龙首忽然仰天长啸，钟乳石般的牙齿间，溢出层层叠叠的金光。
一时间，白云变乌云，小雨化大雨，‘轰隆’‘轰隆’声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如柱。
漕神的神力跟其它神祗有些微的不同，别的神祗神力都是靠信徒日记月累，或者是名山大川本身的神性灵性，而漕神则是靠的是日夜漕船漕粮运转，死龙转活龙，生气转神性。
也就是说，只要漕运不断，李达的神力就可以源源不断补充。
所以真要拼起消耗来，李达完全可以说是还有谁、还有谁的水准！
一个月，或者说两个月后
电光闪烁间，通漕皇旨的巨大虚影若隐若现。
仿佛天上撕裂一个口子般的恐怖水势已将五座大山淹没一半，半山腰间洪水滚滚、巨浪滔天，水花撞击在岩石上的声音更雷鸣争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之奈何！
‘等老子将你的幻象淹没，看你还出不出来！！’
滚滚乌云闪电中，灯笼大的红光时隐时现，照在这五座山峰中的山坳山半腰，各种隐细地方。
就在水势汹涌到蔓延千丈，几乎要盖住山顶之时，泼天泽海中，山顶附近忽然剧烈震荡起来，水花几乎炸成条条白浪。
‘来的正好！’
“嗷！！！！！！！！！！！！！！”
乌云中，漕龙龙首仰天张嘴，气势疯狂汹涌，其实心里想的是。
‘老子还没叫呢，谁比我还嚣张？’
五岳山山顶同时崩裂，五龙咆哮而出！
长吻、突唇、并不是浑身长鳞，而是只龙脊部位长了一排刺鳞，其它部位光溜溜的，下颚三寸更没有标志性的龙珠，有点像是秦汉时刚出土时的铜器上的龙形。
也就是说，这是上古时才存在的龙种！？
而这五条龙方一现世，漕运之龙就陷入苦战乃至下风。
‘好纯粹的龙气！怎么会有除了郑家人之外的驭龙术，崇圣真君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怎么会这样！’
龙气对于一切外道力量的压制是绝对性的，任凭漕运之龙召来大风大浪、大江大河，龙气扫过之处，全部化作糜粉。
很快，五龙合一化作巨掌，龙首变成手指，钳住李达，硬生生劈开洪水，将李达镇压下去。
‘搞了半天，你不是五岳盟主，你是如来佛祖！’
这是在被镇压之前，李达的最后一个念头。
……
‘咔嚓’
闽省广城，一件豪宅中，李达手中的茶碗碎裂，而座下的四大海商同时心尖一颤，互视一眼，最后还是黄家家主小心翼翼道：“大人，不知是下属哪里招待不周，让大人心情不愉快？！”
林家家主连忙招手，外面几个奴仆提着几个箱子走了过来，打开一看，银闪闪一片。
“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唉，”李达摆手，义正言辞道：“你把本官当成什么人呢，再说我们东厂是那种吃拿卡要、坑蒙拐骗的衙门嘛，厂卫监管百官、防腐防奸，怎能自己先坏了规矩。”
“再说了，本官不是说了嘛，本官此次来，不是来收银子的，而是给各位送银子的。”
第五章 出海
本朝并没有海禁国策，所以海贸发达，也是因此，沿海豪商尤为多，尤以四大家族为首，他们强占航线、霸占上等出海口、交好权贵，尤其是以宝岛、琉球为首的一批郑家老人，别看这几人表面上一个个恭顺的很，其实背后各有一个或若干个武装海商集团撑腰。
但面对李达这些靠山全都没卵用。
李达背靠着的可是前东南沿海最大海盗集团，如今成功洗白上岸的郑家继承人，尤其是这个继承人前脚刚清洗了一大批老臣，鬼知道这位天字第一号亲信来东南是干啥的。
他们也胆颤啊！
所以哪怕是李达明显不靠谱的点子，这些人也不敢当面反驳，只是一个个支支吾吾。
“怎么了，三宝太监能下西洋，我就下不得？”李达不耐烦道。
枉费他找了那么多的资料，做了相当详实的商业计划书，‘海洋丝绸之路’‘殖民地包税制’‘邀请民间企业入股东印度公司’‘原材料地倾销商品’，甚至还有更进一步，比如靠武力抢占倭国飞地，借助大量银矿流入推动技术革命这种‘大事’，只是偶露风声，还没全盘拖出，你们一个个啥表情？
有问题可以提啊，你们一个个看傻的眼神是要咋样！
李达觉的自己这个东厂大佬给这群穿上裤子是海商，脱了裤子是海盗的货色撑腰，并帮助他们开启大航海时代，这些人就算没什么远见，总不至于当面反抗吧。
这一副自己逼他们上吊的表情是咋回事！？
难道是因为九州之外的魔神？
李达耐心解释道：“本官知道外海凶险，但本官也研究过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七次路线，从苏州刘家港出发，经历爪哇、苏门答腊、锡兰、最后到印度西海岸，只要沿着大陆架结构向外摸索，不要长时间暴露在外海中，海底那些东西不一定祸害船队，不然郑和怎么回来的？”
几个家主互视几眼，最后还是黄家家主小心翼翼道：“大人刚到福州，怕是还没出过海吧。”
“现在外海已经完全变成黑海了……”
过了许久，李达打发走了四大海商家主，一个坐在主椅上，表情阴晴不定。
失算了！
李达虽然不是经济专家，但从一个现代穿越者的角度，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不同东西的。
首先，虽然由于太上皇一系列骚操作，虽然经过短暂的神武中兴，但依旧掩盖不了，明明该是王朝中期的中兴气象，硬生生被弄出几近崩溃的财政。
不过真要算起来，这倒也不完全怪皇帝，由于‘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纳粮’等几项国策，土地流失大为缓解，加上兴旺的海贸、越发庞大的工商业阶层，远比明朝暴力的收税制度，八国联军又被堵在海的那头，至少也该比清朝续命更长才对，怎么现在一副要玩完的迹象。
李达抽调了各部文件，花了极大功夫研究之后，倒还真找到找到了点线索。
明朝做为最大的白银输入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瓷器与茶叶的买卖，而如今海外市场被堵，海外贸易越发困难，加上工商业带走的劳动人口……
简单来说，就是产能过剩和市场狭小的矛盾，外加传统的小农经济在拼命拖后腿，以至于内部市场开发困难，海外市场又由于‘魔神因素’打不开，也因此导致了一系列社会动荡。
当然，李达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也知道这种观点肯定有相当程度的偏颇，但他需要这种理论去团结东南沿海的海商集团，去让他们有足够动力开拓海外市场。
不管如何，在这个魔神肆虐、航海时代延迟数百年的时代，提早抢占先机是不会错的。
经济因素还在其次，关键是，李达希望借此机会解决‘绝地天通’的问题。
没办法，论起天地屏障的研究，他比不上崇圣、比不上护神，更比不上拥有千年积累的道门联合体正一道。
而论起掌握龙气的掌握，他也比不上那三个皇帝，太上皇、鬼太子、今上，各有算计并且斗的你死我活。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一成把握去对抗蛮荒的那尊魔神之王，哪怕如今这世上，跟他一个档次的高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混到李达这个层次，再把活命的指望交给某一个土著简直就是穿越者之耻！
虽然这世上到处都是魔神，九州有，亚洲有，估计欧洲美洲也有，七大洋更多，但这毕竟还是原来那个世界。
没人比起穿越者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九州之内有屏障庇佑，但九州之外的世界更大，外面的魔神是怎样一种生存状况，有无抱团、拥有魔神的凡人国家是神没有的生态、有没有诞生比起魔神之王还要强大的怪物，有没有灵智，有没有能斩杀魔神的手段……
但他一个人不是神仙，别说横跨七大洋，他连狗刨都不怎么会，所以他需要一个有足够动力的利益联合体、以及一个让朝廷承认的名目去进行远洋准备。
但情况比李达想的还要严重。
近海范围内，除了宝岛、琉球还在正常的通商中，
倭国已经完全失去联系了。
因为黑海。
顾名思义，所谓的黑海，便是这个时空中一种极特殊的超自然现象，海水完全变黑腐臭、正常海洋生物完全不能生存，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海底妖魔，比起江河中的水妖水怪更恐怖的一种存在。
这种现象原本应该是只出现在外海，距离沿海至少也有数千里的距离。
只有偶尔的黑海暴动，汇聚成黑潮，才会侵袭到近海，但这种现象今年来越来越多，甚至黑潮中的怪物开始在近海生存，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怪物的原因，黑海也开始内迁。
按照这四个大海商的解释，每一次的黑潮强度就相当于李达经历过的九省水灾，海洋妖魔成群成队，‘祸级’妖魔为领袖，灾级魔神时隐时现，甚至因为某个海岛的争夺进行一场超级大混战。
好在哪怕是最近一次的黑潮，都在千里之外，似乎是有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黑潮的冲击。
但九州大陆有绝地天通，其它岛国可没这么好的运气，或者说，这些岛国的‘天地屏障’没有强到那个地步。
倭国已经失联了。
通往倭国的航道早就在五年前就彻底关闭了。
这让李达心思相当沉重，远比江淮龙王被北岳道人镇压还要严重。
神格分身被镇压不一定是坏事，这并不影响李达的实力发挥，说不定还能得到崇圣真君的‘遗产’，化危机为机缘。
但倭国失陷就太严重了，可以说是对李达计划的重创也不为过。
在李达的计划中，倭国的‘石见银山’的挖采将大大缓解社会各种矛盾，并且是对航海事业、工业升级的极大补充。
没钱谁给你办事啊！
更重要的是，按照他的计划，倭国、东南亚诸国，都应该是‘东南亚公司’的殖民地、飞地，但问题是，人都没了，那还殖个屁!
按照四大海商的说法，倒也不仅是九州，各国的人道对于海外魔神都有一定的阻挡作用，只不过有的大有的小。
他不信郑，九州人道龙气轮不到他来掌握，但海外岛国的人道未必有那么强，他这个外人完全可以过过大名、国主的瘾儿，而且进可攻、退可守，一旦魔神之王降临，他补天不成，至少能保住全家性命。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先解决近海的黑海问题！
第六章 未来号
李大佬一来，除了四大海商家主外，想要拜访厂卫系统第一人的东南官员更是数不胜数，单是名帖就有齐人高。
不过李达一个都没见，一个人稍稍乔装打扮后，来到福州城外一间私人船厂中。
说是私人，其实它的前身本就是官家船厂，只不过废弃后被一个豪商买下，做一些船只修理的勾当当然，这些船只的共同点就是不干净。
事实上，沿海的船厂都有这个特点，表面上做些小船生意，其实都是海盗集团在岸上的停歇点。
李达并没有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见四大海商失败后，李达果断来到了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老神棍、玄玄子、玄神等手下早已等候多时了。
“准备怎么样了？”
老神棍拿着一本账本正向李达汇报，“大人，已经陆陆续续收购了十六座船厂，虽然规模都不大，但是基本上已经能满足大人打造远洋船队的需求，不过材料有些稀缺……”
“持我的令牌，去福建卫、去广州驻军、去江南三大营要去，陛下给了我提督东南六省兵事的权力，此时不用，还要等到何时。”
“还有，我发往阳司南司总舵、还有南方几大道派的信件有回应了吗？”
“有效果，有效果，这些天中，陆续有各大道派的弟子将大人需要的天才地宝送过来。”
老神棍有些咂舌，虽然这位李大人并没有像前朝的东厂大佬一样，对于东南福商士绅横征暴敛，甚至于收购船厂的钱都比市价要高一点，但对于道门、阳司可是没半点客气，狮子大开口，可以说是直接奔着家底要的。
但这些人哪里还敢不给啊，按照时间来算，正一道此刻怕是还在被朝廷的大军围攻中，其它道门更是人人自危，哪敢再得罪他李某人。
阳司就更简单了，中枢被清洗一遍后，那些亲近阳司、属崇圣道君一系的是重点攻击对象，更倒霉的是皇帝重用和尚后，连带着阳司也不招待见了。
镇魔使/镇妖使一级的高手固然自保有余，下一级别的镇魔校尉/捉妖长吏却是惶惶然，生怕哪一天，大清洗就落到他们的头上。
毕竟他们对付的是人道内的妖魔鬼怪，而据小道消息，北禅院一系的和尚全是妖魔所化。
那还玩个屁啊！
所以拜和尚所赐，李达这段时间过的很滋润，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为所欲为。
这也是李某人组建超级船队的底气！
“我的座舰怎么样了？”
“大人，这边请！”
玄神在前方引路，而等到船坞后，一座庞然大物已然成型。
李达也吸了口气，看着这艘‘航空母舰’，自言自语，“你们居然还真的搞出来了！”
这艘船比起官方船厂中，最大的万料大船还要大上一倍，表面上被铁鳞木和龙鳞木覆盖，这两种神木都是用来做龙骨的，坚硬程度堪比钢铁，金黑二色鳞甲森森，平添了一分金属光泽和狰狞之色。
单是为了建造船身，十三陵中受龙气孕育的龙鳞树都快被砍秃了。
船底的铜箍也不是一般铜箍，而是兵部打造青铜卫炼制的神铜，植入人体中，有不亚于人体肌肤的敏感度。船顶并没有风帆，千年桃木杆倒是有十余根，杆子上像是许愿树一样挂着的一条条‘许愿纸’。
而事实上，这些‘许愿纸’全是各派祖传的高级符篆，最低层次也是上乘符，大乘符也有不少。
用李达的话来说，他要打造的，是一艘能够抵御魔神的超级法器！
而且按照李达的恶趣味，这玩意还真像小一号的航母。
船身建成，但内部结构还没有完全搭造好，不少道人在其中出入，李达看到一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许兄，多谢你们茅山的支持。”
“李大人，为了这艘船的龙骨，我们可是把镇魔塔的塔柱都给拆了，”许耀苦笑道。
“哈哈哈哈，世道纷乱，人如恶鬼，那些老魔头早该直接处死，难道还要留着它们过年吗，”李达笑呵呵道：“日后你们茅山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七个和尚若是想要找你们麻烦，首先要过我这一关！”
茅山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下了血本，那根塔柱可是长白山底下的一根万年温玉，由地心火熏烤的阴阳合一、内火外水，后被张道陵得手，张天师曾借此布下大阵，在川蜀之地大战八部鬼帅，灭绝楚巫道统，更是唯一一根有记载的、击退过蛮荒魔神的神器！
张天师死后，这跟‘塔柱’又被运到茅山封印群魔，这些被封印的老魔头几乎全是‘祸’级水准，从茅山立派至今，从没出过岔子。
然后这宝贝的消息不知怎么就落在李达的耳里。
再然后，这根茅山派压箱底宝贝就被用来做龙骨了。
这也怪不得许耀唉声叹气，一副被人活刮了的感觉，倒是旁边的许丫头笑嘻嘻的，满脸没心没肺，正捉摸着在船上挑选一个好房间呢。
“大人，怎么样？”老神棍问。
李达摇头，把跟四大海商碰面的过程简单说上一遍。
“可能真的是我想的太好了，又或者，这些人的后面，有着那位王爷的影子，”李达幽幽道。
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郑王爷就是死去的鬼太子，郑家从东南沿海起家，沿海郑家子弟众多，根基深厚，加上沿海开发政策影响，龙蛇混杂，朝廷把控力很浅，有太多可以说道了。
而且造船造舰这种事需要的物品太多，虽然已经尽力掩盖，但在真正的地头蛇眼里，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
“大人，我在阳司有两位好友，他们想要拜见你，”玄神欲言又止。
这位阳司镇魔使算是彻底被李达打服了，加上亲眼目睹的北京城中几次大清洗，又知道了郑王爷的身份，心灰意冷，着实不想再掺入皇家的内部纷争中，也就顺理成章的归顺了李达。
而他的同僚，自然也是同等层次的高手，在这时候拜访，目的不言而喻。
“暂时不见，”李达干脆道。
强如崇圣，一不留神也被郑宏吉阴到了，几十年苦功积累毁于一旦，这一层次的政治斗争真的可以说是一步踏错，悬崖深渊。
崇圣如此，更别提他这个极度依赖皇权的角色。
这不是唐朝，是仿明制的本朝。
所以他压根不打算跟敌人在朝廷上勾心斗角。
九州之内，你们是说了算，但是九州之外，那就轮到老子玩了。
若真能完成目标，积累足够，一举杀回来，随心所欲，念头通达。
若是事败，或者说魔神之王提前降临，那就干脆在九州之外潇洒一生，管天下人死活！
跟茅山、跟阳司合作，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李达需要的资源。
那两个镇魔使有什么资格跟他合作，就因为是高手？
到了李达如今的层次，魔神之躯几近大成，可以在道、魔、佛、鬼中相互转换，说天下无敌有些夸张，但世上能够伤到他的屈指可数。
强如黑暗世道第二刺客的灰星，在李达眼里不也就跟个笑话一样么。
不过看玄神满脸为难的模样，李达想了想，道：“你可以跟他们说，我欲学三宝太监下西洋，如果他们愿意跟随我，我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
郑和下西洋走了七次，最长走了三年多，最短也用了近一年，等李达超级舰队建成，又有海图，速度肯定比郑和要快，但那时黑潮也没现在这么夸张，一年时间是最基本的。
而李达有预感，天地屏障崩溃也就在这一两年间了，所以说时间非常赶。
这一次航行，某种程度上就决定着九州命运。
“大人，请给这艘旗舰号命名吧，”老神棍凑过来拍马道。
李达沉吟了片刻，道：“就叫未来号，这艘船若能及时回来，九州就会有未来！”
第七章 大福寺遗址
如果说上清宗的标志是三清山，那么正一道的核心便是三十六洞天中的前七座，七十二福地中的后六座。
没错，道家所有洞天福地都被册封给了正一道，这也是正一道全盛期的标志。
道门的这种规格和待遇，是哪一个朝代都不曾有的。
但在朝廷大军不断封山锁径，捣毁洞天中的一切道庙道院，一把火烧了个鸡犬不留，就算以正一道的强势，也不得不收缩战线，七大福地中，霍林洞天、彭玄洞天、朱陵洞天、仙洞天、玄天、司马洞天先后被毁。
而巧合的是，这六大洞天中除了霍林洞天在福州长溪县外，其它五大洞天分别对应着五岳山峰。
到如今，至少在表面上，正一道的七十二福地中，只剩下峨眉山没被打破。
山脚下，僧兵和禁兵一条细细长长的蚂蚁群，复国大炮的轰鸣声不断在山半腰响起。
“东林道友为了掩盖弟子们撤离，牺牲了，”北方真人冷漠的道。
正一道九位大法师，自然不可能全待在一座山头上，东林道人就是东南六省法坛的主事人，是正一道中跟上一代宗主一个辈分的老人。
道人跑路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朝廷兵马。
尤其是诏书一下，满门通缉，每省、每城、每县一下子不知多了多少的垂涎者。
更尴尬的是，在绝地天通的规则下，道术再强，也无法作用于普通人。
道法再高盛的道士也只是肉体凡胎，体力、精力甚至比不上一般劳动力，一旦法术不管用，那就是待宰的肉鸡。
落水狗自然人人喊打，朝廷开出了高额的悬赏，赏金高到让各省武行的高手都眼红的地步。
自然，不管什么恶劣情况，到了祭天法师这种顶级层次，要想脱身也不是普通人能拦的住的，三花聚顶之下，动合无形、出有入无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不是每一滴牛奶都是特仑苏，自然不是每一个道人都是祭天法师。
徒子、徒孙、晚辈、子侄，有太多事让人放不下。
而大法师东林子就是在一次掩护行动中被乱箭射死。
事实上封锁山路的官兵根本没发现对方。
这也是这场灭门之战中，正一道第一个陨落的祭天法师。
这也触及了正一道的底线！
紫气东来，光芒大亮，就算是肉眼凡胎，都能看到山顶一抹紫色光芒。
紫极道人一身壮硕的身材，满头粗发、狂野的走姿，他不掩饰的恐怖气场让方圆十里的鸟兽全部禁声。
“没冲出去，被那伙禽兽秃驴堵了回来，还损失了十几个弟子，他娘的，这些铅汞卫疯了，为了对付我们，居然人为的注入魔血，一旦碰上我们就自爆，真是疯子！”
北方注意到对方右臂上淅沥沥流着血水，皱眉道：“你受伤了。”
“被三世秃驴击伤了。”
“你打不过他？”北方真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异。
无怪乎这位正一道大长老如此惊讶，道佛之战中，双方前前后后交锋了十几次，顶尖战力的大战赢多输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输过，甚至打爆了其中两个神僧。
佛门的神僧级别相当于道门的祭天法师，但是正一道的祭天法师便是在道门中，也是顶尖的存在，更别提他们还有各种道门神器助力，名山大川又是他们的主场。
“这群秃子更强了，”紫极道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晦，道：“有外地的弟子传消息过来，这些妖和尚在全国各地建造佛庙，并强令当地百姓日夜祭拜念经，暗地里还以活人活血祭佛。”
“这不是血祭淫祀吗！”饶是以北方真人的城府，此刻也忍不住脱口道。
妖魔汲取香火、邪教招揽信徒、‘龙王’以童男童女入嫁，时间再拉远点，先秦两汉间流行的巫蛊，都可以说是血祭淫祀！
这是损伤龙气、破坏王朝根基，与国祀正神完全相反的信仰手段。
皇帝居然举朝廷之力，替这群野和尚强纳信仰。
九州之内，历史之中，****的王朝能有几个好下场的！
“皇帝真是疯了！”
北方道人吐了口气，冰冷的盯着山脚的‘蚂蚁线’，“少掌门的决定没错，这群和尚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在正一道最后一座神山中，除了你我二人，根本没有别的同道。”
峨眉巍峨秀丽，而在这拔地而起的大山表面，所有的的葱茏山林、花草溪石，甚至是守山的道人，在真实的里相下，都裹了一层假相。
……
山脚下的军营，五个神僧戎装而坐，仅仅是几个月的功夫，这些大妖魔所化的和尚气势更重、实力更强了，在这杀气腾腾的兵戈之地，个个满脸慈悲，善心滚滚，哪怕坐在满是人头的地面上，只让人看上一眼，都像是佛祖转世的感觉。
“五劫和七夜回归佛主怀抱，我们需要新的‘五劫’和‘七夜’，”四相和尚开口。
“僧兵中已经不少佛子们证就五识七感，新的神僧很快就会诞生，”一夕老禅师道
“而等新的七神僧出世，便是我等回归我佛怀抱之时。”
在五个神僧的背后，是一座巨大的血肉池，在这池中，煮沸着满满的人肉血水，五劫和尚和七夜和尚被分尸的尸体正在其中烧煮着。
这些残肢、断臂、脑袋、心肝脾肺肾、还有骨骼，有的在融化，有的在融合，但明明用的是柴火和油剧烈的燃烧着，却一丝一毫的热气都没有散出。
而且这些尸体堆叠在一起，就像是个巨大的脑袋，那一地的人头，则像是佛陀的肉髻。
伴随着五大神僧的念唱声，
人皮织成的眼皮似乎眨了眨。
这竟是一尊血肉佛陀！
……
道佛二家的阴谋算计李达不清楚，或者说，就算是清楚他也不打算干涉。
想要彻底解决道统之争，不是加入其中，而是跳出其中，以无可挡之势碾压他们！
神出鬼没的李督公离开福州后，驾马直奔大福寺，大福寺前身名“林泉寺”，建于南朝永定年间，唐太宗敕建，是在拳种流派开发之前，就已经是著名的武学圣地。
当然，种药的效用在没被发现前，人体潜能得不到提升，拳术再厉害，也只能做为械斗的辅助，远远算不上主流。
之所以来到这里，除了瞻仰佛门两大武学圣地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寻找悟净、悟能之外，剩下的佛门神通线索。
不得不承认，能获得上清宗六门神通，机缘、或者说是运气占了决定性因素。
他不可能碰上第二个璇玑道人，也不可能再得到第二个茅山派相助。
而且最重要的是，上清宗阳神传承很有可能已经失传了，不然几十年过去了，为什么没有出现第二个阳神，哪怕是正一道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而漕帮法术体系、阴司镇魔体系、武行拳术体系、魔神血统都已经练到了顶点，几乎不可能进步。
而唯一可能帮助李达实力进步的，也就只有佛门手段。
反正他的这身血脉包容性大到夸张，再加上一门佛门应该也没什么，毕竟一旦出海，他所面对的就是现实中的魔神。
比起九州的普通副本难度，那可是地狱级的！
李达穿过依旧有烧痕的山石，来到大福寺的遗址中，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断壁残垣。
‘啧，当年大福寺收留洪门人士，这代价可真够大的。’
李达漫步其中，感受着焦热的气息，还有一种隐藏不住的佛蕴。
走到万佛殿的遗址，一个高大和尚正在跪地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