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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我为王txt下载     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继往开来(131)隐藏的致命陷阱

    “老安,来,咱俩好好的喝一杯。”夜晚的郢城早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地方还亮着灯,虽然郢城比蓟城要更大,更繁华,可是晚上却无法与蓟城相比,因为蓟城是没有宵禁的,晚上商家照样正常营业。

    关上了门,郭晗看着对面的人,笑吟吟的道。被他称做老安的人,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当然,他亦是国安局在楚国的坐探。

    “数年辛苦,终于有了结果,今儿个我高兴,老安,今天咱们要一醉方休。”郭晗笑逐颜开地道。

    “你能一醉方休,明天可以大睡,我可还要起个大早干活呢!你尽兴,我随意可好?”安杰笑道。

    看着安杰,郭晗放下了杯子,“老安,你有多少年没有喝醉过了?”

    听着郭晗的话,安杰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应当是七年前吧出发的哪一天吧,上司陪我好好的喝了一顿,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头痛的厉害。”

    “真是苦了你们这些人了。”郭晗同情地道,都是干着探子的活儿,但对方与自己相比,可真是太苦了一些,自己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交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吃香得喝辣得,四处都能玩得转,但安杰这样的坐探,却永远也见不得阳光。

    安杰笑了笑:“离乡七年,说起来日子不苦,就是心里苦啊。哪里敢喝醉,生怕醉了说出一些不应该说得话来,事事都是小心翼翼,前两年还好,这几年随着咱们大汉的强势崛起,楚国的鬼影也强大了对我们汉国国安局人员的排查,越来越不好混了。”

    “你出来七年,没有申请调回去么?”郭晗问道。

    “好不容易混出了样子,你也瞧见了。我这客栈规模,档次在郢城也算是有数的了,怎么走得了,就算我想走。上头也不会让我走啊,想来只有等到有一天大汉的军队打进这座城市的时候,我才能重见天日吧!”安杰叹息道。

    “有付出就有回报,至少,你现在可是少将了。比我可强多了。”郭晗笑着举杯道。

    “希望我能有命活到能穿上那身漂亮的礼物的时候,来,不说了,老郭,咱们喝一杯。”安杰举起杯子,与郭晗碰了碰,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你当然能穿上那身礼物,说不定过几年咱们打过来后,你肩上的星星又要多一颗!”郭晗含笑道。

    “你已经成功说服了范拙吧?”替郭晗将酒杯满上。安杰问道。

    “当然,不仅仅是说服了让他游说黄歇,打消对我们大汉出兵的计划,更成功地将绸缎的价格降了两成,又将我们新开发出来的缫丝与织缎的新技术,他高兴得很呐!”郭晗得意地道:“这世上,就没有比见钱眼开的人更好对付得了!”

    “你倒真是什么都不误,顺便将生意也做了!”安杰苦笑道:“不像我们罗,挣一点辛苦钱!”

    “你现在很辛苦么?”郭晗笑了起来,“老安。你不会以为这仅仅只是一桩生意吧?”

    “怎么说?”安杰立时便察觉到了郭晗话里的意思,顿了一顿,又摇头道:“算了,这不是我该问的。”

    郭晗两手一阵乱摇。“不不不,这一次来的时候,上头已经授意我将这一个计划透露给你知道,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有很多需要你接手了。”

    安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着郭晗。不再说话。

    “我们大汉一向对新技术的封锁是极为严密的,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如此爽快地便答应向楚国出口这两项最新的技术么?”郭晗笑问道。

    “这也正是我不解的事情。”安杰道。

    “这两样东西,其实早在两年之前便已经研制出来了,而且是专门制对楚国,有目的的开发出来的。研制出来之后,因为时机尚不成熟,便一直封锁着消息,两年的时间,终于到时候了。”

    “你把我说糊涂了!”安杰摇头道。

    “在很久以前,大汉便开始制定一个针对楚国的计划。”郭晗抬起头,仰望着屋顶,思绪已经飘到了从前。“这个计划的制定者是大王,蒋议政,严议政,当然,还有曹部长,我是在这个计划形成之后,第一批进入这个计划的谍报人员。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绸缎庄的老板呢,每天能赚到一两银子便笑得很开心的那种。”

    “现在你可是日进斗金!”安杰笑道。

    “那不是我的,那是国家的。”郭晗举了举杯,轻轻地啜了一口,“想要一统中原,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最难对付的其实不是大秦,而是楚国,这是大王的断语,因为相对于秦国的穷兵黩武,只需他们打上数场败仗便可能一蹶一振,但楚国不一样,这个国家地域广阔,人丁众多,虽然财富不均,但老百姓远远还没有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社会矛盾相对较小,而对于一个社会结构稳定的国家,想要从外部打破他,是很难的。所以这个计划便是针对楚国最为富裕的湖广地区。目标便是让楚国的这个区域乱起来。”

    “这……”安杰瞪大了眼睛,看着郭晗,“我不明白,绸缎生意怎么与搞乱这个地区有什么关系?”

    郭晗嘿嘿一笑,“关系大了。你在郢城,没有发现现在郢城已经开始从我们大汉大量进口米面了么?”

    “这个倒是有的,我一直以为这是咱们大汉的粮价低的缘故。”

    “不,这是因为楚国的湖广地区粮食产量已经不足以供应了,你知道这些地区那些良田现在都在做什么吗?”

    安杰摇头。

    “现在绝大部分都种上了桑树,养上了蚕。”郭晗得意地道:“现在想起来,大王的高瞻远瞩当真让人叹为观止。咱们大汉百姓富了,你知道为什么大王大力倡导穿绸衣吗?”

    “我一直以为这是大王要强调的人破除那些不许百姓穿绸衣的旧俗,强调人人平等的意思。”安杰两手一摊。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因为我们需要大量地从楚国进口绸缎,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抬高价格,这些年我们从楚国进口的绸缎所花费的银子以及所赚的银子,说出来都吓你一跳。”

    “直接说重点!”安杰敲敲桌子。

    “这就是重点啊!”郭晗笑道:“因为巨大的利润,楚人开始在湖广地区毁掉良田,种植桑树,以期更多的生产出绸缎卖往我们大汉。这便是他们的粮食开始出现供应问题的原因所在。”

    “原来是这样,这可当真是阴险之极啊!”安杰下意识地道,看着郭晗笑而不语,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是高明,高明。不过虽然这些地区粮食不足,但这对楚国而言并不致命啊!”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我们已经顺利做完了,第二步,我们便是压价,除低绸缎的销售价格,进口更多的绸缎,让更多的汉人穿得起绸衣,当然,更多的,我们将通过海运向外销售,这会让楚人更多的毁去良田,种桑养蚕。”

    “可是这样的办法,未免也太慢了。”安杰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郢城要呆多长时间,不由有些颓丧。

    “所以便有了第三步,更新式的机器,降低他们的成本,你知道最新式的缫丝机与织缎机的效率吗?”

    “一个人能顶上以前十个人干得活!”郭晗笑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安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经商良久,脑袋里自然也是充满了生意经,“人工费用的下降,会极大的降低成本。”

    “不错,不过这是对范拙这样的人说的,对于那些靠这个手艺吃饭的人,哪又如何呢?”郭晗反问道。

    安杰往深里想了一层,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最大的关键便在这里,这两样机器的出现,将效率提高了十倍,原来一千个人干得活儿,现在一百个人就能干完,那剩下的九百人怎么办?他们会被活生生的砸了饭碗,而在楚国湖广地区,以这个行业求生的人有多少,安杰也模糊地知道一个大概。

    “你现在明白了吗?这些人被砸了饭碗,大量的良田被种上了桑树,这些人拿什么求生去?”

    “乱!”

    “当然,当然会乱,谁没了饭吃,都会愤怒,几个人没饭吃,可以当乞丐,但成千上万的人没有饭吃,去哪里乞讨,数年之前,与你一齐出发的人中,有许多人,现在便在那个地方,做着这些工作呢!他们将是乱源的制造者。”郭晗微笑道。“楚国不出乱子,我们给他造一点乱子出来。”

    “楚人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么?”安杰问道。

    “嘿嘿,如此高明的计策,即便如黄歇,恐怕也没有看明白吧,等他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而且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像范拙这样的人会因为有人造反便放弃那高额的利润吗,他们能想到的,一定是镇压,是杀一儆百。”郭晗高高的举起酒杯,向着安杰道。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继往开来(132)所谓信心

    随着黄歇的态度明郎,楚国朝堂之上关于与汉国是开战还是给持现状的争论,终于落下了尘埃,主和派占据了上风,消息传出,还在等待着消息的郭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趟来郢城,可谓是大获全胜,真是想不到那个范拙对于黄歇居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让一直举棋不定的黄歇一下子便拿定了主意。

    任务全面达成,郭晗心满意足地启程离开楚国,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当务之急,当然是回国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最新式的缫丝与织缎机发往楚国,好帮助范拙尽快地将工厂设立起来,同时,根据协议,汉国还将派出技术人员,协助范拙在楚国境内建立一个生产缫丝与织缎机的厂子,以便范拙能将更快地推广这种集约化的工厂。

    让郭晗有些讶异的是,郢城的百姓对于朝廷的决议居然也是举双手欢迎,他们对于战争的厌恶程度远超过了郭晗的想象,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战争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梦厣。一打起仗来,就意味着朝廷会征收更多的赋税,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子弟随时会走上战场,随时会倒在战场之上。还是太太平平的多好啊!汉国打秦国便由得他们打去,关我大楚何事?

    这便是楚人最普通的心态!

    除开屈重等一些主战派人物,楚国上下,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黄歇收拾着公案上散乱的文宗,一年多前楚国在彭城的一场大捷。让楚国一扫数年前自临沂一路败退千里的颓势,大涨楚人士气,也让他在国内的声望再上了一个新台阶。现在的他,如果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了。

    在外人看来权势熏天的黄首辅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但真正熟知黄歇的人才知道,这两年恰恰是黄首辅过得最辛苦的几年。

    彭城之战,缓解了楚国在战略之上的危机,将汉国伸出来的手狠狠地敲了回去,但也仅仅是缓解而已。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与秦国的结盟,只不地是聊胜于无。秦国现在的状况堪虞,大将拥兵自重,国内经济糜乱,政权已是摇摇欲坠。在黄歇看来。秦王嬴英还是太年轻了。

    如果他要实施改革。便要不动声色地先处理了像路超这样的保守派大将,怎么会在范睢事件之中,轻易地暴露出了自己的政治倾向,从而让路超发现了端倪,以至于造成今天的局面。

    秦国眼下自保尚且堪虞,对汉国的威胁正在一步步减小。

    这个时候,屈重喊出来的对汉开战,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秦国的特使这段日子一直在郢城游说。较为可笑的是,居然来了两拨人。一拨人秦国朝廷派出来的,另一拨居然是他们的新任太尉路超自函谷关派来的。

    秦王嬴英,首辅范睢无法撼动路超,还不得不给路超加官进爵,一个不在朝堂的太尉,黄歇缓缓地摇头。

    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黄歇不由苦笑几声,那急促的脚步,高大的身影,还有不经禀报便直冲而来的性子,除了自己的老搭档太尉屈重,还能有谁呢?

    嗵的一声,屈重一屁股坐了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黄歇,眼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黄歇两手一摊,“太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盯着我,倒似我成了一个绝世美女一般!”他试图放松一下气氛。

    “首辅,你是要坐视我们被汉人各个击破么?汉秦交恶,我们如果不趁机出兵,大好机会便会稍纵即逝。现在秦国如此乱法,当真让汉国将他们击溃,我们可就是下一个目标了。”屈重气冲冲地道。

    黄歇坐了下来,看着怒发冲冠的屈重,“我的好太尉,你也知道现在秦国乱得很啊!可越是这样,我们便越没有在此时出兵的道理啊,替秦人去火中取栗么?直消看到秦国居然有两拨不同的使者来到我们郢城,我的心便凉了一大半啊。”

    屈重哼了一声:“不管他们怎么乱,但他们的军队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

    “这可不是一个太尉应该所说的话。”黄歇的脸沉了下来,“屈太尉,如果你在前线打仗,我在后头使坏,你能打赢么?”

    屈重一愕,“你为什么要在后头使坏?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可是秦国呢?现在范睢巴不得路超打个大败仗吧!”黄歇冷笑。

    “路超败了,于范睢有何好处?他就不怕汉人长驱直入,取了咸阳?”屈重反问道。

    “所以他们来游说我们啊!希望我们出兵。以秦国现在的态势,只怕汉国已经快要主要矛头对准我们了,一旦我们出兵与汉国开战,汉国必然会掉转马头对准我们,倒是替秦人会争取到更多的收拾国内乱摊子的时间,太尉,你说这于我们大楚有何好处?”黄歇敲着桌子,道。

    屈重沉默半晌,“首辅,你说得虽然也有道理,但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们要保住大楚的江山,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是,我听说范拙前两天去了你府上,与你长谈了许多,你实话告诉我,你决定与汉国议和,是不是得了汉人的好处,我可知道,范拙这几年与汉人做生意,可是发了大财,说他现在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吧!”

    黄歇呵呵的笑了起来,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叠卷宗,递给了屈重,“太尉,你一直注重于军事,对于民政根本从不过问,你看看这个吧,当知道为什么我不同意开战了!”

    屈重有些疑惑地翻看着这叠标注站绝密的案卷,慢慢的,脸色有些变了,一柱香时音这去,他抬脸看着黄歇,脸上尽是沉重之色。

    “三年之间,我们的粮食产量减产百分之三十,金银等流失达到两千万两!”黄歇拉开抽屉,从内里取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票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这是汉国中央银行发行的纸币,你瞧瞧如何?”

    看着屈重拿着这几张票子把玩,黄歇缓缓地道:“这每一张,从票面上来看,都值一百两银子,但对我们来说,他根本一文不值,我们楚人可是拿着真金白银,换取着这些纸票。每年向汉国流失的金银触目惊心。”

    “首辅既然知道问题所在,为什么不制止?”

    “怎么制止?”黄歇反问道:“汉国的商品美观,耐用,便宜,我们的商人从汉国进口他们的产品,是拿着金银去的,但汉国从我们这里进口的东西,却少之又少,除了绸缎,绸缎所获得高额利润使得湖广地区毁粮种桑,导至粮食减产,这便是资本逐利的本能,我们能强行命令那些商人毁了桑树,再重新种粮么?”

    “为什么不可以?”屈重**地道。“粮乃一国之本。”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屈太尉,我大楚现在一国的赋税十分之一来自湖广,再说细一些人,理是来自这些绸缎商人,毁桑种粮,那税赋从何而来?你练兵的军费从何而来?维持一支数十万人的军队的军饷开销从何而来?”黄歇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难啊,两难,动那一头都让我心尖滴血。”

    “可如此下去,我们的状况不会越来越恶化么?所以还不如趁着现在,与汉国干上一场!”屈重道。

    “打赢了还好,但屈太尉,你能保证一定打赢么?”黄歇反问道:“汉国与秦国在晋阳对峙,汉国出动了多少兵力?只不过是原来赵国的一些兵马再加上他们第一军区的四个步兵军和两个骑兵师而已,汉国共有多少个军的兵力,足足二十余个,剩下的军队在干什么,莫非是吃干饭的么?在我看来汉国根本就没有与秦国大规模开战的打算,我甚至怀疑,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我们。”

    “这不可能,从各方面的情报显示,汉国目前都还没有对我们用兵的打算。”屈重摇头道。

    “高远做事,向来难以预测,我们不得不防啊,屈太尉,现在我们不能出兵,我们还要唆使秦国与汉国尽量地将仗打得更大一些,能更多地将汉国的兵力调入西方才是啊,所以对于秦国,我们可以提供财力上,武器上的支援,但要我们直接出兵,却是万万不行。秦国百足之虫,就算现在失力大损,但与汉国打起来,没有个几年也是分不出胜负的,这几年便是我们的黄金时期,太尉,这几年,你要练出一支足以匹敌汉人的军队,而我,则是要振兴民生,为你打造一个稳固的,厚实的后方。最终汉楚必有一战,靠天靠地都靠不住,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大楚地跨万里,不比汉国小,人丁数兆,比汉国还要多,我们只要做好了自己,又何惧汉国?”

    屈重张了张嘴,却又将话咽回到了肚子里。黄歇说得也有道理,现在与汉国开战,就算是汉国两面作战,也不见得自己就赢了。

    “重点是做好自己!”他喃喃地道。

    “对,所以对秦国,我们要有限度地支援,对汉国,我们则要虚以委蛇,我相信,只要给我们时间,强大的楚国必然会再一次迈上中兴的台阶,不敢说到时候能击败汉国,至少能让汉国不敢与我们轻易开战。”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继往开来(133)老友重聚

    船在江面上拐了一个弯,驶离了楚国的水域,继续劈波斩浪,向前驶去,郭晗回头看着背后愈来愈远的楚军水寨,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一下子都轻松了起来。

    这条船上所有的人都是隶属于国安局的,也是郭晗自己的下属,在汉国的水面之上,他再也不用伪装什么了,一时之间,神清气爽,大踏步走下了二楼,踢掉了鞋子,赤着脚板走到湿漉漉的甲板之上。

    “老板,回去歇着吧!江上风大着呢!”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提着撑杆,笑着道。

    郭晗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当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商人么?”一把抢过汉子手里的撑杆,“让我来。”

    “老板,你真还干得来么?您瞧瞧您现在,大腹便便,两手嫩滑,皮肤白皙,与那时候比可真是两个样儿了。”黑汉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郭晗,摇头道。

    郭晗楞怔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突出来的肚子,伸手再看看一双细嫩的手,以前的老茧早已经看不见影子了,郭晗一下子泄了气,将撑杆啪哒一声扔在甲板之上,叹了一口气:“他娘的,有得必有失啊,回不去罗!”

    “老板,你现在过得多舒坦啊,还回到过去干嘛?”黑汉子笑着捡起撑杆。

    “过去有过去的好呢!”郭晗摇摇头,“现在的我,却不是我想过的日子。栓子,你能想象我每天捧着那些家伙的臭脚,说着自己都感到恶心的阿谀之词么?”

    一屁股坐在甲板之上。郭晗显得有些丧气。“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拿不得刀,握不住枪了,这双手,现在只适合数钞票罗!”

    黑汉子大笑起来:“老板,你这可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哟,您瞧瞧这周围的兄弟们。眼睛可都要绿了。”

    郭晗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理啊,子非鱼,安知鱼之苦啊。算了,我回去睡大觉了。这还有十几天的航程呢,日子不好过哦。”弯腰提起鞋子,踢踢哒哒地又爬了回去。

    日子便在郭晗无聊地趴在船舱的窗户之上看日升日落,船去船往,听风吹浪打之中过去,拍着自己的肚皮,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只怕又长了好几斤肥肉了。自己这体重,每年都在往上爬升,想要降下来。只怕是难了。

    近十天的航程之后,离沧州已经不远了,直有些发蔫得郭晗终地又有了点精神头儿,不过江上的船却有些异样的多了起来,越向前,便越是如此。最终呈现在郭晗面前的,是满满一个江面船只。全都抛锚停了下来。只余下中间一条窄窄的航道,一些小船在其中穿行,小船之上的人却都是大汉水师的装着。

    “栓子,去问问这些士兵,这是干什么呢?我可要急着回去,耽搁不得。”郭晗道。

    “老板,这不妥吧,这江上如此多的船只,汉楚都有,说不得这些船里面便不知有多少楚国的探子,咱们这样,不怕暴露出身份么?”栓子提醒道。

    郭晗哈的一笑,“有什么好怕的?又有什么怕让这些人知道的,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吗?那可是大汉政事堂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严老大人啊,我要是不嚣张跋扈一点,反倒不正常了是不是?”

    听着郭晗的话,栓子咭的一声笑了出来,“是这个理儿,行,我这就去问问。”

    栓子逮着了一个机会,径自从船帮之上跳到了水师巡逻的小船之上,倒是将船上的士兵吓了一跳,不过马上,栓子从身上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船上一个小头目,那水师小头目本来手已经按到了刀柄之上,但一看栓子身上掏出来的东西,脸上立时变了色,恭恭敬敬地向栓子行了一个礼,低声说了几句话,栓子点了点头,对小头目说了几句,那小头目连连点头,栓子却是转过身上,大船上的水手立时便抛下了一条绳子,栓子手脚麻利地抓着绳子,三两下便爬了上来。

    看着栓子矫健的身影,郭晗不无羡慕的咂巴咂巴嘴,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的啊,不过这些年来当了老板,却是十五的玩灯笼,越来越回去了。

    “老板,是水师封锁了江面,说是在搞什么演习。”栓子仰着头对郭晗道。

    “水师在这江面上搞什么演习?你问了是谁在指挥么?”

    “说是寇统领!”栓子道。

    听说是寇曙光,郭晗不由吃了一惊:“他怎么会亲自指挥一支江面上小小的水师船队,这里头有鬼。”

    “我也觉得奇怪呢,寇统领不是说要调到政事堂去当议政了么?这可是一步登天了呢!”栓子啧啧地道。

    “当初一批出来的人,也就是老寇走得最远最高了,我们是比不了罗!”郭晗也是不无遗憾地道。

    说话间,远处刚刚离去的水师巡逻船却又是如飞而回,这一次却是来了一名校官,抓着绳子三两下爬上来,“请问那问是郭先生?”他问道。

    “我便是!”郭晗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道。

    “我们大统领有请。”校官微微躬身,“这便请郭先生过去吧!”

    郭晗大笑了一声,“还道老寇当了大官,就忘了我们这些人老朋友呢,还行,还记得我们这些人,栓子,那我去见见他,你们先在这里歇着吧。”

    “好呐!”栓子笑道。

    那校官听了郭晗的话,却是眨巴着眼睛有些迷惑不解了,这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模样的人是什么来头?口气如此之大,寇统领马上就要是寇议政了,在他嘴里,居然便成了老寇。

    登上水师的巡逻船,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艘巍峨的大船便出现在郭晗的眼中,足足五层的楼船将他乘坐的小船显得如同一个玩具一般,小船靠了上去,从大船之上立时放下了一个铁制的舷梯,两手扶着栏杆,郭晗气口喘吁吁的爬上了这艘巍峨壮观的大船,人一下甲板,迎面便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的面孔。

    与栓子一样,这个人一张脸晒得黝黑,不过那棱角还没有变。

    “寇议政!”他双手抱拳,作势便要行礼。

    寇曙光大笑起来,上前一步抱住了郭晗,“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我们一别大概有七八年了吧?走,舱里说话去。”

    郭晗抬头打量着中周,除了这艘五层的舰只之外,江面上其它的水师舰船便显得小多了,最大的也不过是三层楼船。

    “甭看了,出海的大船这一段时间都停在汾州了,这里只有江师。”

    “寇议政现在可威风了,天下闻名哦。”郭晗有些酸溜溜地道:“跟你比起来,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可就提不上台面了。”

    寇曙光大笑起来,“你还叫苦,我可是听说了,你现在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种日子,我可是日思夜盼呢!”伸手拍了拍郭晗挺出来的肚子,调笑道。

    “你就不要调笑我了!当年那一批兄弟,也就是你到水师这一步棋当真是走对了,七八年时间,就一下子荣升到议政了,其它的兄弟,就是拍马也赶不上罗。”郭晗道。

    寇曙光笑着,一攀郭晗的肩膀,拉着他向着舱内走去。

    “当时出去筹建水师的时候,那一个曾想到有今天?不过老郭啊,你天天温柔乡里打滚,金银堆里睡觉,可真是不太了解我呢,不说别的,便是出海远航遭遇风暴,好几次都险些送了命去。”

    “是啊,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选择了当时最艰难的一条路,并成功地走了出来,而我选择了这个,所以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安杰呢,虽然当上了少将,但身在敌营,过得也是小心翼翼。”

    “不过我们都很开心不心吗?”寇曙光笑道。

    “是啊,是很开心。”郭晗摊了摊手,“对了,你这一次怎么亲自指挥一个小小的江面船队演习,还封锁江面,搞得这么神秘?”

    “这是我作为水师统领最后一次指挥演习了,马上我要去蓟城任职了,以后出海的机会恐怕也不会再有了。”寇曙光有些可惜地道。

    “说起来李议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大家可都是诧异得紧!”郭晗讶然道:“你是坐火箭上去的,那可是一跟头直接跌到底。”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寇曙光摇摇头,“内里情况有些复杂。”

    听寇曙光这么一说,郭晗当即闭上了嘴,他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看你的模样,这一趟去楚国,一定是大获丰收了!”

    “当然,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能说,不过你已经是议政了,到了蓟城,进了政事堂,自然都会清楚的。”郭晗笑道。

    寇曙光大笑,“现世报,还得快,你还是如当年一般,最记仇了。”

    两人相视大笑,似乎都回到了当初受训之时的场景。

    “今天的演习有些不太一样,所以要封锁江面,你来得巧,我便带你看个稀奇。”寇曙光笑咪咪地道。(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继往开来(134)不舍

    “不太一样?水师演练,也无非是那一套抢占上风头,横阵竖阵罢了,还能有什么特别的?”郭晗有些好奇。

    “不可说,不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嘛,对了,这是马上要赶回蓟城去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寇曙光笑问道。

    “是啊,郢城之行,收获颇丰,很多事情,都是马要急着要办的,耽搁不得,早一天开始,便对我们大汉一统天下的大业多一点帮助呢!”郭晗笑道。

    “行,演习结束之后,我也要去蓟城赴任了,到时候我们一齐去吧,跟着我一齐走,你能走得更快一些。”寇曙光点头道。

    “听你的意思,还有些舍不得离开水师啊?老寇,你这一回可是去当议政呢,那可是咱们大汉除开大王之外最高权力机构了,你瞧瞧现在这里头的人,蒋先生不必说了,严议政,两位吴议政,周议政,那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久负胜名的人物,就你是后起之秀呢,这么年轻便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之上,还不满意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郭晗气哼哼地道:“以后我要是离开了国安局,可还得求着你多多照拂呢!”

    寇曙光苦笑起来,拉着郭晗坐下,“这些话,要不是碰到你这位老友,又素知你嘴最严了,我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亏得碰上你,不然我憋在心里真是难受。”

    看到寇曙光的模样,郭晗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喂,你不是真不想去当议政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这样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你先前还说了,我是后起之秀呢。”寇曙光喃喃地道:“老郭,在水师,我就是老大,一呼百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人敢对我夹毛儿,你知道吗,咱们在海外,将那些岛上的土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葡伏在脚下跪地求饶的感觉。那才叫一个爽啊!”

    “那倒是。”郭晗微笑道。“故人云,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这一次你去政事堂,可当真是要当牛后了,不过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去了,肯定是负责海事这一块儿,这一方面。别人哪有你有经验,还不是你拿大头。”

    “这里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寇曙光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一次李议政为什么去职么?”

    “这个真还不知道,太突然了。”郭晗摇头道。

    “连你这样的国安局大员都不清楚,这件事可捂得真够严实的。”寇曙光叹道,“说起来,也不冤,知道裘氏船队在琉球海全队覆没的事情么?”

    郭晗的眼睛蓦地睁大。脸上挂满了惊恐之色,“这。这事儿与李议政有关?”

    寇曙光没有答话,将头转向窗外,半晌才道:“这事儿瞒得过别人,能瞒得过我么?事过之后,李氏给我送来了十万元,十万啊!郭晗。你说我敢要么?”

    “当然不能要!”寇曙光摇头道:“我把钱退回去了,但我也没有告发他们,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李荃,也就是李灿的小儿子。这几年跟着我出生入死,好几次在上岛作战之中,这小子还救过我的命。原本以为这个事儿就掩过去了,哪曾想……。”

    “老寇,你可真够糊涂的,你是监察院出来的,许多事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这不是找死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郭晗变了颜色,“这是能掩住的?你应当在第一时间便将事实真相禀告王上。”

    寇曙光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不久之后,王上派专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劈头盖脸将我痛骂了一顿。随后李荃便被调离了水师,仍到一座船舶修理厂去了。说起来,这件事他是当真全不知情的,当时他跟我还在海外呢,受他爹的牵连,这一辈子,是别想再回到水师带兵了。多好的一个水师将领啊,就这么废了。”

    寇曙光叹息不已。“老郭,一个书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成长为一个水师大将,你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吗?可惜,现在都白费了。”

    “也不见得就有多冤枉,那十万元,便是他拿来给你的吧!”郭晗冷冷地道。

    “你眼睛倒是毒。”寇曙光笑道:“倒也的确如此。”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大案之上,手抚着一个球状的物体,缓缓转动着。

    “这是什么?”郭晗好奇地问道。

    “这是大王亲手制作然后送给我的,我曾说过,要给大王打造一个日不落的王国,但凡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有我们大汉的黄龙旗。这个东西,大王叫他做地球仪,上面这些土黄色的,都是陆地,上面有各色人种,来,你过来瞧瞧,这一块叫欧罗巴,上面的都是白人,这一块叫非州,上面都是黑人,这一块是美州,大王曾让我下一步的目标便是这一块土地,我本来已经做好计划了,可现在,全泡汤罗。”

    “你当了议政,主管海事,这事儿还不是全归你管。”郭晗趴在桌面上,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缓缓转动的地球仪,“这蓝色的都是大海啊,这海得有多大啊!”

    寇曙光摇头道:“你没有体会过站到一块新发现的土地上的这种感觉,自然没有我的感慨,如果真要我选择的话,我情愿仍然当我的水师统领,带领大汉的水师,去发现一块又一块的新大陆,将我们的黄龙旗,一面又一面地插在那些新土地上,这种感觉,岂是坐在政事堂那个逼仄的公厅里能比的!”

    郭晗的确不能理解寇曙光的感觉,在他看来,坐在政事堂的公厅里,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更没有性命之忧,比起寇曙光现在这种亡命徒的生活,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简直是天下地下嘛!

    “这海得有多大啊!”他仍在感慨着。

    “当然,海很大,只有你置身其间之时,才会晓得自己有多渺小!”寇曙光笑了起来,“算了,与你说了这么多,心里畅快了不少。走吧,时辰也快到了,我带你去看看这一次的演习。”

    “好,倒也瞧瞧,到底有什么不一样!”郭晗直起身子,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地球仪,“老寇,这天下,当真有这么大么?我怎么瞧着咱们大汉在这上面,就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

    寇曙光大笑起来,伸手勾住了郭晗的肩膀,“走吧老郭,你没有出去过,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楼船缓缓启动,向着远处驶去,站在楼船的顶部,回望愈来愈远的那些小蚂蚁一般的商船,郭晗突地有些体会到寇曙光的不舍了。坐在这样的大船顶部一览众山下,当真有些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感慨呢。

    向着上游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江面与先前比起来,几乎宽了一倍,颇有些烟波浩渺,无边无际的意思了。江面之上,已经停泊了一艘三层的楼船,稍远一些的地方,还停了两三艘舰船,郭晗只瞟了一眼,哪怕对水师舰船不太熟悉,也认得那两三艘舰船正是楚国的水师舰船模样。

    “你是要演练一对三?”郭晗笑道:“这有些不太靠谱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水上作战,与陆地作战区别极大,基本上还是遵循着船大船多者胜的原则。在郭晗看来,一对三,这是要被打爆的节奏啊。

    “是吗,那今天就让你看个新鲜!”寇曙光大笑起来,“走,咱们换小船,到那艘战舰上去。”

    郭晗半信半疑的随着寇曙光登上小船,向前方那艘三层的楼船驶去。

    一登上这艘三层楼船,郭晗立即便发现了这艘船的不同,汉国的战舰之上,船头船尾都各安装一台床弩,而在船的两侧,一般都是装载着神机弩,在水师作战之中,如果有人想要靠帮抢登汉军战舰之时,这些神机弩的打击便是致命的。

    至少郭晗知道,在寇曙光的海外征程之中,这种装备的水师,无数次地将海盗和那些土著人打得满地找牙,但这艘战舰之上,却看不到一台这样的东西。

    “这是战舰么?”他怀疑地看着寇曙光。

    寇曙光笑着挥了挥手,肃立在船舷旁的士兵两人一个,揭开了一块块的毡布,郭晗的眼睛立即瞪圆了。一个个黑色的管子坐落在两道滑轨之上,就他一眼看过去,这一边的船舷至少排了十二个。

    “这是什么东西?”他讶然地上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铁管。

    “火炮!”寇曙光笑道:“积石城兵器研究院与一真研究院合作完成的最新战争利器。”寇曙光拍着黑黝黝的炮身:“以前火药出现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战争将因此而改变,而我想说的是,火炮的出现,才是改变战争的利器。”

    “这是利用火药的武器?”郭晗惊讶地道。

    “不错!”寇曙光点头道。“他的出现,将使得这片大陆之上,所有的名将都成为渣渣,原有的战争模式将会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得到改变。”

    “这么牛?”

    “当然,你马上就会看到的场景,将证明我所言不虚。”寇曙光骄傲地笑了起来,转身对着一名军官道:“开始吧!”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继往开来(135)新式武器

    船上,响起了三声短促的尖锐的哨音,肃立在一门门火炮跟前的水兵们迅速地动了起来,郭晗瞪大了眼睛,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门火炮,数个士兵正有条不紊的操作着。一名士兵将一个纸包放进了炮筒里,另一个士兵马上抬起一根铁制的通条,从炮口伸了进去,嗵嗵连捣了几下,第三名士兵则打开火炮旁边的一个箱子,从内里捧出一个黑黝黝的圆球,放进了炮口里。

    做完这一切,两名士兵后退一步站好,另一名士兵则举起了插在一边的火把,半跪在地上,双眼凝视着前方。

    郭晗抬眼看向前方,他发现,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些士兵都完成了相同的动作,看来为了达到这个水平,倒是经过了反复的练习的。

    又是一声长长的哨音,单膝跪地的士兵将手上的火把伸向了火炮尾部垂下了一截导火索,哧哧的燃烧声响了起来。

    寇曙光扫了一眼看得专注的郭晗,偷笑着后退了一步,身子靠上了身后的船舱壁,两手也捂住了耳朵。

    轰然一声巨响,火炮口突然腾出一股火焰,长长的炮口本来伸出船舷,但在这一声轰鸣声中,整个炮管却沿着地板上的导轨迅速向后滑动,郭晗第一时间便被这轰隆之声给炸蒙了,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楼船陡地向后一坐。他立即蹬蹬向后倒退几步,身后的寇曙光大笑着伸出一只手,顶在了他的后背之上,这才让他站稳了脚跟。

    轰隆之声连接不断地响起,一蓬蓬火光自船舷上喷洒而出,而楼船也在这强大的后座力之下,不断地向后退去。船身之下,涌去一股股浪花,拍打着船帮。

    郭晗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切,火炮发射之时的股股浓烟遮天蔽日,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军官嘴里的哨子再次响了起来。但此时的郭晗却是什么也没有听到,耳中仍是嗡嗡作响,火炮边的士兵从地板上拿起一根前端带着毛刷的杆子,从炮口伸了进去,唰唰地进出数次,放下长刷,然后又肃然挺立不动。

    船身在激起的浪花之中仍然在不停地起伏,但那些士兵却如同钉子一般的扎在甲板之上,倒是郭晗。前俯后仰,有些站立不稳。

    硝烟散去,郭晗看向远方的那几个靶船,现在已经只剩下两艘了,亦在汹涌的波涛之上起伏,而原本停着第三艘靶船的地方,此时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片凌乱的木板飘浮在水面之上。

    “好家伙!”郭晗大声道,声音极大。不过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察觉,他扑到了船舷之旁。扒着船帮,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连寇曙光阴了他一下也顾不得了。

    “果然是国之利器,有了这样威力极大的武器,什么秦国,什么楚国。我们还担心什么?”郭晗仰头大笑起来。

    “老郭,你太乐观了!”寇曙光走到郭晗的面前,笑道。

    “你说什么?”郭晗转头看着寇曙光,耳朵里仍在嗡嗡作响,没有听清楚寇曙光的话。

    “我是说。你太乐观了!”两手合作喇叭状,寇曙光在郭晗的耳边大声道。“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郭晗手指着江面,那意思是你自己看吧。

    寇曙光伸手拍着炮身:“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先装备给水师了么?”

    “我也正想问呢,眼下你们水师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即便是远征海外,现有的武器配备便能打得对手毫无办法啊!”郭晗点头道。

    “很简单啊,这玩意儿,每一座都是上千斤几千斤,如此沉重的东西,你说装备给陆军的话,他们能在不断地运动之中带着他们吗?那可真要成了累赘了。”寇曙光道:“在我们国内,道路情况良好,两匹马倒也能拖一门炮走,但走出国门做战,情况就不一样了,你在楚国也看到了,那些路能叫路么?这么沉重的炮车走上去,只怕一下子就要陷进去了,还打个屁的仗啊,整天便推着炮车走路吧!所以啊,这东西,现在只能装备给水师,二来呢,就是装备在城墙之上作守城之用。”

    郭晗点点头,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大家伙,心道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不过旋即又高兴起来,“有了这些家伙搁在城墙之上,在以后谁敢来攻我们的城池,那可就真有他受得了。”

    “现在谁还敢来撩拔我们?”寇曙光反问道:“所以啊,这东西现在看着威力极大,但除了咱们水师和守城之外,在其它方向上用处真的还不大。”

    “大东西出来了,以后的目标无非就是减轻他的重量罢了,这应当不是大问题吧!”郭晗信心十足地道。

    “你说错了,恰恰是很大的问题。”寇曙光摇头道:“兵工研究院已经搞了很久了,但进展不大,还是一个冶铁炼钢的水平有待于提高,别看这玩意是铁做的,也危险着呢,前段时间我们便有一门炮炸膛了,奶奶的,几个士兵连尸体都没有找全,炸成碎片了,再说这无烟火药一真研究院也研究了许久,进展不大,你瞧这一轮炮得过后,啥都看不见了。”

    “打得倒蛮准的。”郭晗道。

    “老郭,你不是军人,不太懂这个啊,这是事先标注了射界之后打的,而且靶船也停在哪里不动,真要是两军作战,别人傻乎乎的停在哪里让你打啊,移动目标的射击,这玩意儿的命中率也大成问题。烟雾又大,一轮打过之后,从第二轮开始,就得盲打了,要是不能准确命中敌人,那接下来还得靠帮作战,用弓弩来解决问题。”

    郭晗看着寇曙光,疑惑地道:“那照你这么一说,这玩意儿的用处不大?”

    “你又说错了,这玩意儿现在正在发展当中,这只是一人雏形,你再想想,当重量降下来,当无烟火药被研制出来,那可就用处大了,再说了,虽然说有很多缺点,但在某些场合之下,还是有大用处的。”

    “攻城!”郭晗突然响起了一个可能。“再攻城的话,咱们可以直接那火炮轰,不用再搭云梯爬,拿撞木去撞了,直接轰开一个口子。”

    “对罗!”寇曙光笑了起来,“来,老郭,再让你看看开花弹的厉害。那是专门对付散兵的。刚刚你见到的是实心弹头。”

    尖锐的哨声再一次响起,士兵们重复着先前的动作,不过郭晗看到这一次士兵们捧出来的铁球跟先前的比大不一样,上面布满了花纹。

    好奇地从箱子里掏摸了一个出来,仔细打量着。

    “这就是开花弹,打出去之后,砰的一声,便炸开了,看到这些一瓣一瓣的花纹了么,到时候就是这么一片一片的碎弹片,比弓箭可强多了。对面的靶船之上都装着稻草人,身上可套着上好的盔甲,咱们来看看他们的威力。”

    轰隆隆之声再一次响起,不过这一回郭晗有了经验,退到船舱壁前,两手堵住了耳朵,一阵炮击之后,远处那两艘靶船都燃烧了起来,从这边迅速驶过去两只小船,从上面搬了一些东西下来,送了回来。

    两个穿着盔甲的稻草人,看起一现状凄惨不已,一个脑袋不见了,一个没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而身上的盔甲之上,则是嵌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破碎的弹片。每一个稻草人身上,至少嵌了数十枚这样的碎片。

    “天!”郭晗连连摇头,“这样一枚炸弹要是在人群之中炸开,那,那破坏力也太大了。”

    “当然,这便是专门对付密集冲锋的弹药。对了,这种炮弹还被做成了投掷炮弹,准备配备给陆军使用,当然个头比这个小多了。”寇曙光示意手下的军官却取了一个来,展示给郭晗看,“这便是了,我们这里也配备了一些,不过这东西现在产量很小,主要是这种瓣形的弹体太难打造了,现在只装备给少数特种部队使用。”

    郭晗接过了这个地瓜大小的玩意儿,在手里拈了拈,瞧着尾部那截导索,“投掷的时候点燃他!”

    “对!”寇曙光道:“大王对兵工研究院弄出这玩意儿很高兴,亲自将其命名为手雷,不过大王还提出了一些其它的改进意见,现在兵工研究院正在着力研究的便是自发火,不用士兵再随身带着火折子了。真成功了,那可方便多了,就是不知什么时有候能搞成功。”

    郭晗满脸的兴奋之色,“秦楚以为从我们这里偷到了火药的配方便万事大吉,岂能料到我们已经将火药的利用大大推进了一步,当时候,便让他们尝尝这些玩意的厉害,那个该死的茅威,现在可是秦国的候爷呢,专门替他们制造火药,想来就令人生气。”

    茅威事件,是当年的监察院,后来的国安局最惨痛的一次失败,也难怪郭晗一提起这件事就咬牙切齿。

    “王上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兵器,是一个系统的工程,相对于火药,王上更注重于基础工业的壮大,正如王上所说,火药的门槛很低,但如何利用它却是一个系统的工程,而恰恰这些系统的工程,秦楚是拍马也追不上我们的,等着吧,老郭,用不了多少年了,这天下,便都要插上我们的黄龙旗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继往开来(136)蜀郡新政

    温义靠在门边,看着女人将碗里那照得见人影的一点稀饭喂到刚刚满岁的儿子的嘴里,一岁的儿子骨瘦如柴,那是典型的营养不良的症状,再看看同样面黄肌瘦的媳妇儿,脸上堆满了愁容。

    这是家里最后一点点米了,先前他是看着女人几乎是数着颗粒从米缸里拈出来的,哪么一小点点米,也只够给儿子熬一点儿米汤罢了。可明天呢,明天又怎么办?大人还可以将就,野菜树皮什么的,总能糊弄一下,但儿子还这么小,如何熬得下去?

    女人抬头看着他,一双深陷的大眼睛里都是绝望之色。

    站起身来,紧了紧腰里的草绳,“我去镇上瞧瞧,看能不能找点零活儿,挣点儿钱买点米回来。”

    说完也不等女人回话,转过身,提起竖在墙角的扁担麻绳,大步出门而去。能不能找到活儿干,他也不知道,但总得出去试一试。

    走到村子口,碰见了同村的温成,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苦笑一下。

    “断粮了?”温义问道。

    “谁说不是呢?本来家里还有一点粮的,估摸着能熬到秋收,但几前天不是县里又来征剿匪的钱粮么,全让他们抢光了。出去碰碰运气,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婆娘娃娃饿死吧!”温成道。

    “这世道,活不下去了。”温义又紧了紧腰间的草绳,“真逼急了我,老子也跑到苍耳山去当土匪。”

    “你快闭嘴吧你!”温成吓了一跳,伸手捂住温义的嘴,“你忘了去年咱们村子里的惨事啦,老梁家,老何家,两大家百多口子人呢,都被样了。不就是因为他们两家有人造反么?你可别乱来,咱们老温家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根线上的蚂蚱,你可别乱来啊!”

    “我也就是说说罢了,哪有这个胆子乱来!”温义叹了一口气,想起去年那一场抗税抗赋的暴乱,心里就不免砰砰的跳起来,梁何两家本来也是这个村子里的大族,因为实在熬不住无穷无尽的苛捐杂税,打杀了来征税粮的县里的官员。两大家子又联合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何梁两家的亲戚友人,竟然造起反来,声势最浩大的时候,险些连县城也给攻下了。

    后来的事情就惨了,朝廷调来了大军,看着声势挺浩大的暴动,转眼之间就给镇压了下去,何梁两家残余的人逃到了苍耳山中,可那也只是一些精壮汉子。老弱妇孺都抛了下来,被官军抓起来押到了村口,就在两人刚刚经过的地方,砍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偌大的的村子,便只剩下了老温家一族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了,何梁两家造反是不对。但那些妇孺小孩有什么罪过啊?也给拖了出来,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知道吗?那个杀人的将军可不是咱们秦人,他是一个燕人。”走了一会儿子。温成突然道。

    “什么,燕人?燕人也能当我们大秦的将军?”温义惊诧地道。

    “这你就孤漏寡闻了吧,我在镇子上听人说的,咱们大秦的现在的大将军,都是燕人呢。”温成道。

    “这世道!”温义咕叼了一句,难怪杀起人来眼都不带眨得呢?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地在通往镇子的道路之上,沉重地向前走着。

    两人一踏进镇子,便傻了眼儿,镇子里到处都能看到与他们一样,腰里系着草绳,肩上扛着扁担的面黄肌瘦的汉子,有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哒着,有的背靠在墙上,两条长腿伸直了,闭着眼晒着太阳,更多的则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千万别去招惹那些人。”温成小声的对温义道:“那些人都是一个村儿出来的,但凡有点活儿,总是他们抢着去干,谁要跟他们抢,他们抡着扁担就上来打架,他们人多,又抱团,我都看见他们好几次将人揍得吐血了。”

    “这么狠!”温义吐了吐舌头。

    “谁说不是呢,可就这么一点食儿,够几个人吃啊!瞧瞧这满街的人,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来凑这个热闹?”温成叹了一口气,“希望今天活儿多一点儿,他们吃了还能给我们剩下一点汤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找了一个墙根,坐了下去。

    一个衣裳光鲜的人大踏步从远处走了过来,看着满街扛着扁担的汉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高傲的神气来,走到一个商户门前的台阶之上,大声喊道:“鲁老爷家修院墙,要二十个精壮汉子!管吃管住,二十文一天的工钱。”

    忽啦一声,街上所有的扁担一下子全都涌了上去,温成和温义两人反应慢了一些,被汹涌而来的人群很是踩了几脚,等两个人爬起来,那个人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上了。

    “算了,没咱儿的份儿。”温义失望的又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那人领着二十个汉子扬长而去,果不其实,他领走的都是那些成团抱伙的扁担儿,那些人平日里活儿接得多一些,自然便也吃得饱些,看起来自然也都壮一些。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已经到了天空正中,但除了那个鲁员外家招了一批人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

    咕咕几声,两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温义看了看温成,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腰间的草绳再系紧了一些,“以前这镇子多繁华啊,每到农闲时节,咱们来这里,都到找到活儿干,能弄一点闲钱,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还不是何梁两家去年闹的乱子,镇子上不少人都卷了进去,被暴乱的人打死的,被朝廷大军杀了的,没个十年八年,肯定是回不去了。”温成叹息道,“其实不止咱们紫阳县,其它地方,我也听说差不多呢,到处都像我们这里一样。”

    “可我看那鲁老爷家就过得很好,瞧先前那人,也就一个下人吧,你瞧那肚子,都腆出来了。”

    “听说这鲁老爷当初在镇压何梁叛乱之时可出了大力的,他们有一支家兵呢,鲁老爷家的大郎在郡里当官呢!”

    “这世道!”温义垂头丧气,今天,他已经无数次这么叹息了。

    “知道为什么鲁家要修院墙么?当初他们帮着杀了那么多人,但终是没有杀绝,何梁两家不是还有人逃进了苍耳山么,这鲁老爷怕那些亡命之徒偷偷潜下山来报复,所以要将院墙加高加固。”温成道。

    “他们不是被杀破了胆么,怎么还敢下山来报复?”温义奇道。

    “谁说他们被杀破了胆,他们逃到了熊耳山中当了土匪,招兵买马呢,前一段时间官军去进剿,听说是吃了大亏,被土匪杀了好些人呢,这不,他们吃了亏,最终却又是着落到我们头上,又征粮赋,说是要再请援军过来将这伙土匪杀光。”

    想到家里最后一点粮食也被搜刮走了,温义不仅怒从中来,“他们奈何不了土匪,却只晓得欺负我们,他们抢了我们的粮去,又不见他们去打土匪了!”

    “你小声点吧,这里人多嘴杂,要让人听到了,说你是土匪耳目,你浑身张嘴也说不清,咱们村子因为何梁两家可是受累不轻,要不然在路上我反复的叮嘱你不要说是咱们村了里的人。”温成赶紧道。

    温义不再作声,靠着墙,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眯缝着眼睛打起盹来。温成也是无精打采的闭上了眼睛。

    这世道,当真是让穷人活不下去了。可就在几年前,他们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可自从大秦在草原之上被汉国人打败之后,这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税赋越来越多,一年的收成,十有七八要被征收走,剩下的,本来就无法支撑一家人的生活,这倒好,闹起了匪患,剩下的一点活命粮也没有了。

    咣咣的锣声将两个饿得有些发虚的人惊醒了过来,两人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脸上都满是惊惶之色,那一天,村子里砍了那么人头的晚上,也是由这咣咣的锣声开头的。

    惊惶失措的两人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个身着捕快服色的人,正站在一面墙前,一边敲着锣,一边大声喊道:“都来看都来瞧啊,朝廷的诰令啊,大家要有好日子过了啊!”

    温成温义两人对视了一眼,慢慢地凑了过去,街上,不仅是那些扛扁担的闲汉,连街上的商户,住户也走了出来,围到了那捕快的身边。

    贴在墙上的布告盖着鲜红的大印,但那上面一行一行的字,对于这里绝大部分人来说,可都是天书,根本没有人识得。

    “差官大哥,这上头写着什么呀?”一个汉子大声问道:“现在这光景,有什么好日子过的,朝廷别老征税,我们的日子就肯定好过。”

    “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呀,税赋那是国家大政,你敢妄议,小心去坐大狱。”捕快眼睛一瞪,锣槌敲着墙上的布告,“朝廷下令了,无地农民可以无偿分得土地,按人口论,每丁十亩。你说这是不是大好事?这上头写的好事多了去了,都安静一点,听老子给你们念!”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继往开来(137)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紫阳县县府,后衙大堂内,县令郭庆正大开宴席,招待着朝廷派下来的督促地方改革的钦差大使鲁大方。与坐相陪的自然不过廖廖数人,但无一不是紫阳县的头面人物。

    说起来这鲁大方与这紫阳阳倒也是极有渊源的一个人,他就是本县人,也是紫阳县现在唯一一个在朝廷中枢做官的,说起来也是极讽刺的事情,这鲁大方是李儒改革秦国官制之后第一批中试为官的,算得上是李儒学派最早的一批支持者,不过当李儒学派失势倒台之后,他却也是第一个倒戈相向的。

    重新上任当了首辅的范睢虽然不耻此人的节操,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重用此人,也算是千金市马骨吧,分化,拉拢,瓦解原李儒学派,将这些人聚集到自己的旗下,不管此人有德无德,能有用就行。

    鲁大方改换山门,不但没有被贬官,倒是升了一级,这一次是作为钦差大使回到蜀郡来监察蜀郡的地方改革,升官发财,自然要衣锦还乡,好好的在家乡人面前炫一炫自己的成就,否则岂不是如锦衣夜行么?鲁大方只在郡里稍停了几天,便将第一站定在了紫阳县。

    其实在紫阳县,另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真要论起来,这个人才算得上是紫阳县的骄傲,他便是已经致仕回乡的原黑冰台指挥使,关内候钟离钟老太爷。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钟老太爷致仕回家,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屋里当他的老太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连县官大老爷上门拜年都吃了一个闭门羹,但凡是官面上的人物。钟老太爷一概不见。

    不过钟老太爷拿捏得起这个面子与场面,钟家其它人可不行,必竟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太爷如今致了仕,不复往日威势,钟家要活得滋润,自然与县官大老爷还是要搞好关系,所以今天的宴会,钟府当家的大郎钟奎便应郭县令之邀来迎接这位鲁钦差。

    后堂里的场景,比起现在紫阳县极为萧条的现状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笙歌曼舞,美味珍肴,应有尽有。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亦不外如是也。

    郭庆与钟奎两人为首,频频举杯向鲁大方敬酒,这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来势汹汹,两人心中都是惴惴不安,从事先得到的一些消息。情报来看,对他们这样的大户可是极为不妙的,清除冗官他们倒不怕,但一条均田令就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了。不管是郭家还是钟家。在当地可都是大户,哪一家名下没有几万亩田地的。

    “鲁大人,这一次朝廷究竟是一个什么章程,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可是朝廷的肱股了。但范首辅这样一搞,岂不是让我们没有了活路?”钟奎端着酒杯,借着酒意。看着鲁大方,问道。

    鲁大方倒也不敢怠慢了这位钟公子,钟老太爷就算是退下来了,但虎死不倒威,别看他老人家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真要较起真来,只怕自己还不够看呢。

    “钟公子,这件事,老太爷是个什么意思呢?”他笑吟吟的问着钟奎,“从咸阳出发的时候,范首辅还再三叮嘱这事儿一定要与钟候爷好好商量一下呢,我正准备择一个好日子去拜访老候爷呢!”

    “鲁大人有心了,不过您啊,还是别费这个事了,老爷子原本就不爱抛头露面,现在更是不见外人,您啊,去了也见不着。”钟奎连连摆头。

    鲁大方笑了笑,“老候爷这才当真是高风亮节啊,现在钟主会的所有事宜都交给大郎在打理么?”

    “是啊,老爷子现在是啥事也不管了。”钟奎点头道。

    “大郎风华正茂,才德兼备,也难怪老太爷撒手不管了,这是放心大郎嘛,可惜大郎不出仕为官,否则必然是朝廷肱股呢!”鲁大方继续笑吟吟的恭维着钟奎。

    提起这事儿,钟奎可是高兴不起来了,不是他不想为官,而是钟离根本不许他出朝为官,这此,他心中对老爷子可是不无怨仄之心呢,如果老爷子允许他出仕的话,自己还需要对鲁大方这般毕恭毕敬么?钟家现在还有老爷子在,自然是无人敢惹,但一旦老爷子不在了,没有了人撑着,只怕以钟家现在的家业,立时会成为许多人眼中的美食。

    “这事啊,就没说头了。”钟奎有些垂头丧气,“鲁大人,咱们还是说说眼下这事吧!鲁大人是自己人,鲁家也是紫阳大户,我也不必绕来绕去,这均田令如此搞法,岂不是要将我们都搞成穷光蛋?范首辅改革内政,我们是支持的,但这种搞法,我们可不赞成。”

    “这是老太爷的意思吗?”鲁大方转动着酒杯,盯着钟奎,问道。

    钟奎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老爷子不管事了,这是我的意思。”

    县令郭庆接着道:“鲁大人,如果按照均田令,像我们这样的大户,铁定要损失巨大,在紫阳,现在每亩田的市价大约是二十两银子,但朝廷收购却只肯出十两,这就白白损失了一半,然后又只以每亩八两银子的价格出售给平民,亏空的地方朝廷出二成,郡里补助三成,剩下的五成,全要地方自己筹措,先不说咱们自己亏大发了,便是这笔亏空,我们也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鲁大方微笑不语,紫阳的地价现在冲破天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这还得是膏腴肥美之地,这位郭县令一口气翻了一倍,倒也不怕闪了舌头,当然他也不会说破,自家可也是紫阳大户。

    “就是这个理儿,朝廷要贴补那些泥腿子我们管不着,但凭什么要我们出钱?这不是要让我们倾家荡产么?”钟奎不满地道。

    “朝廷的公文之上虽然是说十两银子,但还有一条,可以根据本地实际情况有所增减嘛!”鲁大方笑吟吟的道:“不过郭县令所说的二十两银子的价那肯定是不行的,十四五两还是能接受的。”

    听了这话,郭庆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家中大约有万余亩土地,这四五两的差价一出来,就是四五万两银子,算是给这位钦差大臣的打发,再给上头走门路的费用,自己再赚个一两万两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鲁大人,这田便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说别的,这一次紫阳谋反事情,要不是咱们鲁,钟几家组织本乡本土的乡兵出来抵抗,紫阳早就被那些泥腿打下来了,但这样一搞,泥腿子们以后都有了自己的土地,再出什么事儿,我们还召得起人来么?我们还养得起庄丁么?”钟奎倒没将这些银子放在眼里,他想得更远一些,“而且田在我们手里,那就是千秋万代的事情,现在田让朝廷收了回去,这些银子便是坐吃山空的事情,怎么算也是一件大亏的事情。鲁大人,这事儿,您就没有考虑过么?”

    鲁大方二咳了几声,他已经将这二位的底儿摸得差不多了,本来最担心那位寓居在家里的老太爷作鬼,那他就要坐蜡了,现在看起来,老太爷不管事,这位钟大郎么,心思倒与自己差不多。

    “这事儿嘛,说难倒也不难。”他眼睛瞄了一下堂下仍在翩翩作舞的伎乐们,郭庆当即心领神会,挥了挥手,让这些人都退了下去,大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郭大人,钟公子,咱们都是本乡本土的老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一次范首辅的改革,于我们而言,可也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嘛!”他嘿嘿的笑了起来,“这里头的玄机,二位难道还没有看透?”

    郭钟二人对视了一眼,“还请大人赐教。”

    “郭县令,你每年上报到郡里的田亩数都是一定的吧?我不用问,便知道这里头有很大的水份,只怕有太多的土地没有报上去吧?”鲁大方笑道。

    郭庆干笑几声,却不言语。

    “朝廷的着眼点便在这些上报去的田亩之上,可这些土地在哪里,是良田还是贫田,还不是你郭县令说了算?”鲁大方道。

    郭庆眼睛一亮,鲁大方的这意思就明显得很了,可以将贫田,荒田充作良田,这些田一亩充其量不过一二两银子的价,可这样卖出去最低便是十两银子的价,那可要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那均田令嘛!”鲁大方压低了声音,“你们几家都有大量的土地,可朝廷从现在开始,不再允许土地大量兼并,可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每家都有大量的佃户,将这些土地挂在他们的名下,不就可以了!”

    “这招妙极!反正就是应付上头而已,既然鲁大人定下了盘子,我们还怕什么?”钟奎亦是大喜。

    “我听说紫阳县去年因为谋反,死得人成千成上万,不少良田都荒芫,至今还无主?”鲁大方问道。

    “这个……”郭庆有些尴尬地看了鲁大方一眼,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不假,但那些良田如今倒也是有主了,当然是集中在一些大家手中。

    “那些死了的人不要消去他们的户藉,将一些田地挂在他们的名下,二位,那你们家的田产可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多了。”鲁大方嘿嘿的笑道。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继往开来(138)山中有匪

    温义和温成两人在镇子里没有揽到活儿,但两人仍是兴冲冲的往回赶,在镇子里得到的好消息,足以让两个人兴奋得了。官府要给老百姓分土地,每丁十亩,温义稍稍盘算了一下,自己一家虽然只有三口人,但三十亩土地足以养活家人了,而且不用再交佃租了。

    以前他们租着姚老爷家的地,不但每年要上交四成的租子,还得承担国家,县里林林总部的赋税徭役,后来何梁两家造反,将姚老爷一家杀得一个不剩,但这些地最后却是被收官了,他们这些人便又成了官田的租户,负担却是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因为何梁造反的余孽逃起了苍耳山,他们不得不再多承担一笔剿匪的费用。

    现在能分到三十亩地,却不必再交租子了,只是承担赋税和徭役,一下子减轻了大半的负担,以后这日子可是有盼头了。

    温成家的人口要更多一些,家里还有父母两个老人,娃娃也有三个,算下来竟是要分得七十亩地,他比起温义来,要更兴奋一些。

    “成哥,每亩地还是要十两银子呢,我家三十亩地,便要三十两银子呢,这钱,我还是拿不出来。”走着走着,温义突然想起一个岔来,不由慢下了脚步。

    “阿义,你又糊涂了不是,那告示之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这银子可以分三年还清,还是不记利息的,你家里有了三十亩地,你又是一个种地的好手,三年,难道还还不清三十两银子,说不定一年就还完了。”温成仍然沉浸在兴奋当中。

    “是哦,我一听分地就高兴的糊涂了,后面真还这样说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温义问道。

    “当然这么说了。不然我一家要拿七十两银子。剥了我的皮也拿不出来嘛!”温成笑呵呵地道。

    两个沉浸在兴奋中的人,很快地就回到了村子里,跨进院门,温义便看到了倚着门框的女人,看到温义空手而归,女人的眼中不免泛起了失望之色。

    “他娘,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温义高兴地道,将在镇子里的所见所闻,急不可耐地告诉了女人。

    “真得吗?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地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女人也一下子兴奋起来,“当真可以不要钱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嗯。每亩地十两银子,我们一家三口,便能有三亩地,三十两银子分三年偿清,还没有利息,咱们的大王可真是圣明啊!”温义由衷地道:“等拿到了地,咱们辛苦一些,总是会有好日过的。”

    女人高兴的连连点头,有了自己的土地。那什么都会有的。

    温义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一口喝了一个干净,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娘。屋子里还有什么吃得么?”

    女人摇摇头。“什么也没有了,你坐一会儿,我去地里找找,挖些野菜回来。”

    温义楞怔了片刻。土地虽然要有了,但总还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却是要解决吃饭的问题。想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走到墙角,提起一把羊叉,“他娘,你去挖些野菜,我去苍耳山中碰碰运气,说不定便能打到一两只野味回来,也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别去!”女人一下子拉住了温义的衣服,“苍耳山里有土匪,很危险的。”

    “你放心吧,我又不进那老林子里去,只在边缘处转悠一会儿,再说了,就算真碰到土匪,那也是何梁两家的,以前我们毕竟也是乡里乡亲的,他还能真把我怎么样啊?”温义笑呵呵地道。

    “山道之上有官兵卡着,你要是让他们抓住了,他们会说你也是土匪的。”女人摇头道。

    “哪有那么玄乎,我温义在这里是老门老户,谁还不认得么,再说了,那些守卡子的兵也不是真正的官兵,就是县里的乡兵,我避开大路,抄小路进山去。”

    摆脱了女人的纠缠,温义提起羊叉,大步向着远处的苍耳山走去。

    进山的大小道路都被官兵卡着,自从官兵进攻苍耳山里的土匪吃了亏以后,官兵便不再进山,取而代之的是封锁了,官兵想得是要活活饿死这些土匪。

    温义对苍耳山却是熟悉得很,以前也经常进山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小兽,只不过官兵设了卡子之后,他却是再也没有去过了,怕被官兵逮着,就算你不是土匪,落在这些人手里,只怕也要蜕层皮去。

    不过今天温义饿得有些急了,看着女人那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更不是一个滋味,女人跟了自己以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避开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哨卡,温义沿着一道峭壁慢慢地爬上了山,这里地势险要,一般人着实难得爬上来,官兵却也没有管这里。

    进山难,但只要进了山,倒是天广地阔,没有啥人管了。温义提着羊叉,慢慢地在林子里行走着,一路之上倒是找了不少山茹野菜,这年头,在外面连野菜都难得见了,家家都没得吃,家家都在挖野菜,这野菜长得再快,可也没有人吃得快啊。

    很快就收拾了鼓鼓囊囊的一包,温义高兴的咧开了嘴巴,就算今天打不到什么猎物,这些东西带回去,女人也可以填饱肚皮了。

    前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温义轻手轻脚的凑了过去,扒开浓密的树叶,一下子便喜上眉梢,他居然看到了一只鹿,正在哪里悠闲地吃着草。杀了这只鹿,一家人至少一个月不用再愁粮食了,看那鹿头上的鹿茸,怎么也要值个几十两银子,温义只觉得上天太眷顾自己了,说不定这一下连买地的钱都解决了。

    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爬着,鹿是很灵巧,极敏捷的野兽,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如果一击不中,那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在山里,自己与一只鹿赛跑,跑死自己也赶不上。

    温义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手里的羊叉也握得越来越紧。

    那只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温义的方,两只耳朵一耸一耸的,温义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猛地一跃而起,高举着羊叉,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向前掷去,而几乎就在他跃起来的那一刻,那只鹿已是原地蹦了起来,唰地便向着林子深处窜去。

    “中了!”温义欢喜得几乎要叫出来,不过马上,笑容僵在了脸上,那鹿刚刚原地一蹦,竟是恰好避过了要害,拖着羊叉,居然一下子跳进了丛林之中。

    温义大叫着追了上去,这是他一家子接下来的口粮。这鹿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看着地上的血迹,温义飞快地追了上去。

    拐过几棵大树,他看到了他的关叉落在地上,看来是奔跑的过程之中,羊叉碰到了树上从鹿身上脱落了下来,捡起羊叉,看着上面的血痕,扎得够深,这鹿绝对跑不远。

    提着羊叉,沿着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温义一路追了过去。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不深入苍耳山的想法,这一追,却是追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鹿的身子越来越迟钝了,速度也越来越慢,与之相反,温义倒是越来越有劲头。飞身跃过了半人高的灌木,他看到那头鹿终于倒了下来,温义大喜过望,慢下了脚步,手抚着胸,不停地喘着粗气,慢慢地向着那头鹿走去。

    狗日的,可真是跑死我了,不过也真是值得。

    他直起了身子,然后便看到,那鹿倒下的几棵大树前,有两个人转了出来。

    温义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两个人中,有一个人他是认得的,何家的三儿子何勇,那个当了土匪的家伙。

    “温义!”何勇显然也认出了他,惊诧地叫了出来。“你怎么进山来了?”

    温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何三哥。”先前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子便散了,温义只觉得两腿一软,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两个汉子都带着刀,何勇身边的那一个更是高大粗壮,比何勇足足高了半个头,脸上有一道伤疤,看着极其凶恶。

    “我,家里没吃得了,我想进山来碰碰运气。”温义坐在地上,指了指那头鹿,完了,不但这鹿没得指望了,自己能不能顺利出去还是一个问题。

    “温义,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被封在山里已经小半年了,狗官兵封锁得紧,我们出不去,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何勇走到温义身边,将他拉了起来,伸手从腰里取下一个水囊,递给了温义,“累得够呛吧,喝点水。”

    温义接过水囊,眼光却落在旁边的那个汉子身上,整个人都有点哆嗦。

    “别怕,那是我兄弟,别看长得凶,却是好人。”何勇笑道。

    “何三哥,你们,你们过得还好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温义鼓起勇气问道。

    “好,怎么不好呢,现在正天天琢磨着怎么去找那些狗官报仇呢!”

    “千万别去三哥,现在县里还驻扎着上千人的官兵呢,就是在苍耳山的周边,也还有好多官兵守着,正指着你们出去呢!”温义脱口而出。

    “谢谢你了温义,我们自己省得,不会冒险的。”何勇笑了起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继往开来(139)钉子

    何勇目送着温义扛着那头死鹿消失在丛林之中,转头看着那上身材高大的丑汉,“强哥,看起来这事儿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呢?”

    被称做强哥的人眯缝起了眼睛,“你说得不错,如果秦人当真这么做了,我们的兵源只怕就会成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消息传来,本来那些已经入伙了的人也会动摇的。这事儿,先不要做声,咱们先回去跟老大说说,看他怎么说。”

    “强哥说得是!”何勇点点头。

    去年何梁两家发起的暴动最终以惨败收场,连累何梁两家的无辜妇孺幼儿尽数被杀,这也让何梁两家与官府之间结下了不可解的血海深仇,残余之部逃到了苍耳山中之后,与另几股邻县的暴动起义的残兵合在了一处,与朝廷官军对抗。

    本来几股人马各有各的首领,互相不服气,但自去年中另一股人马上山之后,强势地成为了这好几股农民起义军的领袖,并将这些人整合到了一起。

    现在苍耳山起义军首脑叫牛腾。这个被何勇称为强哥的人,便是随着何腾上山的数十人中的一个,姓汪名强,此人人高马大,战斗力惊人,现在是苍耳山义军第三队的队副,负责整个第三队的训练与战斗任务。而身为队长的何勇,更多的是一个名义上的领导。

    虽然说何勇被架空,但对这个汪强,他却还不得不报气。这个看着鲁莽的大汉,身上弥漫着的那一股淡淡的杀气,每每让何勇自己都有些战栗。而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识字,要知道,在蜀郡,识字的那可真是一些稀罕物件。

    由何腾领导着的这一支队伍撑控了苍耳山不久之后,整支义军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在何勇看来。他们现在更像是一支军队,而不是以前那种乱哄哄的队伍了。

    这两年以来蜀郡的暴动时有发生。何勇更是亲自参加组织了紫阳县的暴动,当时看着声势浩大,但这些由活不下去的农民组织起来的队伍,有一个最大的敝病。就是打顺风仗还行,大家一哄而上,气势汹汹,在当时官府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当真是势若破竹,可后来官府反应过来,县兵加上地主豪绅们组织起来的乡兵,庄丁的抵抗一强,起义军便陷入了僵局。虽然仗着人多并没有败北,但却已是后继乏力,别说是县城了。就是几个大豪绅地主的庄子都没有打下来,随着朝廷正规军的抵达,起义军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地被击败了,除开像何勇这样的死硬分子带着一帮心腹窜进了苍耳已,其它的都抛下了兵器,逃回到了家中。曾经声势浩大的起义。转眼之间便烟消云散。

    沿着山间崎岖的小道一路深处行去,他们两人本来是受命准备看一看有没有机会潜下山去打探一下山外的情形。在这里意外的碰到了温义,问出了不少的情况,倒是不用再冒险出山,不过温义说出来的一些事情,却让何勇心情很是有些沉重。

    如果官府当真给百姓分了土地,作为曾经的农民,何勇知道,一块土地对百姓的粘性有多么强劲,有了自己的土地,至少不会饿死,大家都会老老实实的去种田了,像自己所在的这种队伍去哪里招兵充实力量,而如果力量不壮大,此消彼长,终有一天会被官兵给剿灭,苍耳山虽大,却也并不是固若金汤。

    两人在山间穿行了大半天,过了黑熊沟,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遥望远处,东西鼓城山犹如两根巨大的圆柱体从万丈碧波之中拔地而起,山体陡峭,但山顶却大体平整,那上面,便是苍耳山义军的大本营了。

    苍耳山之所以难攻,除了本身地势险要,山高林密之外,更重要还是这里岩洞遍布,洞中套洞,洞洞相连,去年官军已经打到了这里,便是因为这些特殊的地形而吃了大亏,虽然拥有优势兵力,却被已经整合的义军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打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在损失了上千人之后,不得不退出了苍耳山,改进攻为围困。希图将这股剽悍的造反者困死。

    但恐怕即便是秦军的主将也不太相信这种可能,苍耳山太大了,山里物产丰富,想要饿死他们的可能性是不大的,但不允许其它物资进山倒是可行的,像盐,铁,布这类物资可是查禁极严,而这一招,倒也的确让苍耳山的义军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

    东西鼓城山相距约一千来米,两山之间的大片林地已经被开辟了出来,用来种上了庄稼和一些何勇以前并没有看到过的作物,这是首领牛腾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块茎植物,听说不挑田,对肥料的需求也不高,基本是栽下去之后便等着丰收的东西,不过种了半辈子田的何勇并不太相信。看着首领牛腾带着他的人,将这些块茎劈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埋进地里,何勇也不抱太多的希望,左右在苍耳山中,饿是饿不死的,首领要折腾便由他去,反正现在的情况,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苍耳山中最差的便是盐了,长期没有盐吃,士兵们可都会变得浑峰绵软无力,别说打仗了,便是走路也得费劲。

    这位新来的首领也的确有办法,但从他的渠道弄来的盐数量也无法满足整支队伍的需要,山外的官兵卡得太死了,他们必须找到另外的路子才行。

    鼓城山下,支起了一个个的木屋,而山上,才是起义军的大本营,两人穿过了长势颇为不错的庄稼,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向上爬去。

    牛腾,这位大汉王国国安局的中将外勤来到蜀郡已经一年多了,亲自策划了数次蜀郡农民暴动,但无一例外,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跟随他的国安局行动队员在一次次的暴动之中也折损了一半,现在他只有五十多个人了,不过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那就是苍耳山。去年他进入苍耳山之,仗着这一年多在蜀郡起义军之中积累起来的小小名气,还有手下五十多个装备精良不要命的队员,成功上位,将逃进苍耳山中的数支起义军成功地整合到了一起,并在去年进犯的官军打得大败而逃之后,他在队伍之中树立起了绝对的威信。

    威信是树立起来了,队伍因为去年的那一场大胜也有凝聚力,但随之加诸在牛腾身上的压力也更大了,这几支队伍合在一起,起过一千余人的队伍吃喝拉撒可也全压在了他的身上,好在苍耳山中足够大,饿是饿不死的,但盐之类的东西就麻烦了,通过山外的谍探,勉强能送一点点进来,但随着山外的官兵查得越来越严,送进来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

    困居山中绝对不是办法,至少也要找准时机出击一次,抢到足够的这些物资回来,才能够让这支队伍生存下去。

    一千多人的队伍被他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战兵,牛腾按照大汉军队的标准,从内里挑选出来了一多半人,大约七百人的模样,组成了他的战斗部队,在起义失败后,能一路逃进山来的多半都是精壮汉子,但这一年多来,因为受伤,生病等原因,折损了不少,这部分不再适合打仗的人,牛腾便将他们按排去后勤,种田,采集,打猎,主要是为战斗部队筹集到足够的吃食。而剩下的七百余人,牛腾便开始了对他们的强化训练。

    想要再出去抢一把的话,面对的可就不是先前的乡兵,庄丁了,而是秦国的正规军队,没有足够保证的战斗力和战斗技巧,出去便是找死。

    这些人不乏战斗意志,也有过杀人的经历,但在战斗技巧和经验之上还是欠缺,说到根子上,一年多前,他们还是一些扛锄头把子的农民呢。

    牛腾将七百人分成了四个队,每个队一百五十人,由原来的头领当了队长,而真正掌控权力的队副,则从自己带来的人中分下去,由这些队副负责整支队伍的日常训练,跟随他来到蜀郡的这些行动队员,基本上都是从野战部队挑出来的老兵,对于汉军的日常训练模式都是精熟,在他们的带动之下,大半年的时间,这些昔日的农民,已经有了一支精兵的模样了。

    不提不得到去年的那一场大胜,使得牛腾收集到了足够的兵器和盔甲,即便是损坏了的,也被收集了起来,这些人中并不缺铁匠,在彭城山上,架起炉子,将那些毁损的兵器,盔甲回炉重新冶练打制,便是一把把新刀,一支支新枪。

    武器并不缺,但弓弩这些玩意儿就奇缺无比了。自己就地取材做的那些弓箭,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度,都是差强人意,聊胜于无罢了。

    牛腾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看着峰顶,几支队伍正在正副队长的带领之下,演练着三人小组的攻防,看着像模像样的对攻,牛腾的脸上浮现起了满意的笑容,他们就像是一支钉子,刺在敌人的心脏,只要时机合适,便能发挥出让敌人痛苦无比的作用来。

    现在,他等待的就是一个时机。(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继往开来(140)或者便是机会

    山顶最高处的那一幢木屋便是属于牛腾的,屋子里的陈设与其它所有人一样的简单,唯一不同的是,在墙壁之上挂着一张地图,这也是何勇钦佩牛腾的原因之一,因为地图上的那些弯来绕去的线,点,字,直接让他蒙了圈儿,而牛腾却能指着这些东西便将整个蜀郡的山川地理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虽然何勇除了紫阳县大概还有一点轮廓之外,其它地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这位首领除了武力值惊人,在何勇看来,简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而对于牛腾来说,作为一名出身燕国大臣宁则诚的府第,在燕翎卫供职多年,又在大汉王国监察院,国安全身居位的他来说,要哄骗一帮农民起义军,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将他们治得服服帖贴,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成就感,不过与他们相处久了,这些人身上的那股子纯朴倒也令牛腾异常动容。

    国安局给他的命令是在蜀郡制造动乱,越乱越好,但现在,牛腾考虑的却是如何给这些纯朴的农民们一个较好的归宿,第一个目标是很好达成的,当个流窜的土匪就能做到,但要做到第二条,就要费些功夫了,为此,牛腾不得不专门派出人手潜回汉国,向国安局汇报自己的最新想法和方案,并请求相关的人员,物资的支援。

    人员或许能补充,但物资只怕就是天方夜潭了,国安局再牛,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地给他送来急需的物资补充,所以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来想办法。

    静静的听完了何勇与汪强两人的汇报,也听了何勇的担心。不得不说,这个年轻的农民起义军领袖还是有想法的,看得比一般人要远一点,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从大汉王国走出来的牛腾自然知道土地对于农民的重要性,大汉王国起家之本。便是在积石郡里大量地走马圈地,然后将这些土地无偿分配给了无地的流民,并给他们配发牲畜,农具,历经数年,吸引了无数的流民千赴后继地踏上前往积石郡的路途,最后终于造就了积石郡的繁荣,形成了大汉王国腾飞的根基。

    而随后遍布全国的土地改革,也是在积石郡的经验之上根据当地实际。加以变通而最终形成的。

    秦国人要改革了,却是照搬汉国的一套,这行得通吗?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两国所面临的实际环境大不相同,只怕不仅不会出现秦国当局想要的结果,反而会生出许多乱子来。

    牛腾很清楚,当时的征东军之所以敢于出台这个政策。是因为当时控制大草原的匈奴人已经被秦国打垮了,而秦国在打垮匈奴人之后。转头又去对付赵国,这在大草原之上,造成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权力真空,征东军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乘虚入的。广袤的土地无边无际,却没有主人,这才是当时征东军敢于放手分地的原因所在。

    征东军上上下下不在乎土地。而在乎人口,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丁来积石郡所出台的这个政策,在当时是异常英明的。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时的征东军可算是将家底儿都掏出来了,大量的补贴政策出台。光是农具,种子,牧畜就让征东军负债累累,据说当时的征东军都督高远,现在的大汉国王连老婆的陪嫁钱都全都掏了出来,在大汉王国高层有一个流传的笑话,就是大汉立国,财政状况好转以后,国王高远向财政部长讨要当时自己贴补的这些银钱,却被财政部长王武嫡以查无实据为由给拒绝了,把堂堂的国王气得七窍生烟,卷袖子挥拳头便要上去揍王武嫡,好在当时王上身边还有几位夫人在,生生地将他拉住了,但也吓得王武嫡抱头鼠窜。汉国朝堂,民间都将其当成一个笑话,但牛腾可知道这不是一个笑话,因为当时二夫人宁馨便在身侧,拉架的便有她一个,宁王妃的确是将这个当做笑话讲给了牛腾听过。

    对于这一点,牛腾也一直是很迷惑的,整个大汉王国都是大王的,为什么大王还念念不忘向财政部追讨这笔钱呢?而且追讨的结果还是碰了一鼻子灰,王武嫡的态度强硬得很,当时没有借条,没有证人,自然不作数。当然没有证人,这笔钱是高远直接从家里搬到王武嫡哪里去的,现在王武嫡不认帐了,大王也无可奈何。

    虽然是一个笑话,但也说明了一件事,当时征东军的土地改革,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现在秦人来做这件事情,他们付得起这个代价吗?秦国可不是当时的征东军可比的。征东军当时地处一隅,兵马不过上万,治下子民抛开辽西不谈,只不过几十万人而已,而辽西的土地改革则是在积石郡已成气候的情况之下才进行的。

    大汉的土地改革自积石郡算起,历经十数年,至今还没有完全竟功,这其中的复杂情况,如果写成文章,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不为过。

    秦人想要挽救他们濒临崩溃的经济,便来生搬硬套汉国的经验,只怕最后画虎不成反类犬。天时,地利,人和,在牛腾看来,秦国根本一条也不占,要知道,当时征东军在辽西开展这项工作的时候,便遇到了不少的困难,即便现在大汉王国商业,工业体系成熟,大量的资本正在流向这两个市场,但在进行土地改革的时候,仍会遇到不少的麻烦,牛腾相信,在秦国这个仍然以土地为最重要资产,以农税为根本政府收入的国度里,土地改革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也许,最终这个麻烦便会成为压倒秦国的个曾经的巨无霸的最后一根稻草。

    “完全不用担心。”牛腾信心满满的对何勇道。“这不是他们的机会,相反,这会成为我们的机会。”

    “大首领,这话怎么说呢?在我看来,当年如果他们也给我分这么田地的话,我就不会拿起刀枪来造反了,而是会老老实实的去种地,只要能吃饱穿暖,谁会干这个提着脑袋的买卖啊!”何勇有些不量解首领的淡定。

    “政策当然是好的,但也要分在什么时间,什么时候来做。”牛腾呵呵的笑了起来,“何勇,如果你家里有几千上万亩田,现在我要出钱将你的田买了来分给农民,你干不干?”

    何勇想了想,摇头道:“我不干,这土地放在哪里,是可以传给儿孙的,卖了钱的话,这钱可是越用越少,这不是坐吃山空吗?再说了,这价格也明显有些偏低嘛。”

    “这就对了,你都不干,你说说,那紫阳县的那些豪绅大地主们会干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牛腾大笑道。

    “可是大王已经下令了,他们敢不干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何勇怀疑地问道。

    牛腾微笑地看着这个仍然不脱纯朴的起义军领袖,“当他位不想干的时候,他们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这条法令成为一纸空文,根本落不到实处,他们有的是办法欺上瞒下,甚至这个法令最终会成为他们再发一笔横财的机会。”

    看着张口结舌的何勇,牛腾吩咐道:“这一段时间,多派人潜下山去打探消息,那个叫温义的,可以轻松的潜上山来,那就说明官兵的封锁是有漏洞的,或者他们已经放松了下来,这是我们的机会,一来可以去弄些我们需要的物资,例如盐巴啊什么的,二来要密切关注山下的这次土地改革,搞不好就会乱起来,那时候就是我们出山的机会了。”

    “是!”两人站了起来,大声道。

    出山,打回去,这是何勇一直以来的执念,打回去,杀了那些官兵,杀了那些狗官,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他就是为这个而活着。

    苍耳山中,起义军开始准备着打下山去,而在山下,温义扛着一只死鹿,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溜回到了家中。

    屋里并没有点灯,因为灯油也是要钱买的,儿子早就睡着了,女人却还坐在门槛上,痴痴地看着进山的方向,等着他的男人回来。

    温义扛着足足好几十斤的鹿肉跨进了院门,女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巨大的欢喜让女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运气好,打了一只鹿,瞧,这鹿茸,过些天我去镇子上卖了,就可以筹足我们买田的钱了,他娘,快生火煮点肉,还有这些香茹,我可是饿坏了,你一天也没有吃东西,想来也是饿极了,今天晚上,我们饱餐一顿。”温义笑咪咪地道,他没有说在山中当真遇到了土匪,还是老熟人这一件事,这会让女人担心的。

    女人连连点头,小跑着往厨房方向走去,温义则是拖了一把刀出来,开始肢解这支死鹿。待会儿吃完之后,给温成家也送一支鹿腿过去,让他们也开开荤,别家就算了,本来也不多,再说还担心走漏风声,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偷偷溜上了山,一顶通匪的帽子扛下来,可不是玩儿的。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继往开来(141)花明柳暗

    十几天后,温义用一个破口袋将鹿茸包着,肩上扛着扁担,一路向着镇里走去,便像是跟以前一样去镇里寻个伙计,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是温成,温成得了温义送去的一只鹿腿,全家也总算得上是打了一个牙祭,对温义自然也是感激得很。

    进了镇,温义便寻了一家药铺走了进去,看着温义的这身打扮,不论是柜上的伙计,还是一边敲着算盘的掌柜,都只是抬了抬眼,一看就是一个穷鬼,没什么油水可捞的那一种。

    温义走到柜台前,将破口袋放到了柜台之上,红着脸迟疑了片刻:“掌柜的,收东西么?”

    听到温义的话,掌柜的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温义。

    “你有什么东西?如果是好东西,我们自然是收的。”

    温义小心地打开了口袋,将那根完整的鹿茸从内里掏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柜台之上。

    看着那对完好的鹿茸,掌柜的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是往常年节,这东西倒也并不是特别稀罕,总有猎人从苍耳山中打到,但从去年开始,山上闹了匪,官兵封了山,这鹿茸就基本断了货了,从外地进货过来,价高得吓人,实在有些不值当。

    伸手拿起鹿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完整的,没有丝毫损伤,看茬口,是一只正当壮年的鹿,这样大的一对鹿茸,现在市价起码得五六十两银子左右。掌柜的翻着眼皮打量了一翻温义,再看看那还很新的断口,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十两!”他开口报价道。

    温义一听顿时不干了,“掌柜的,我打听过了,这东西的价格至少得三十两银子。您再瞧瞧,这么大而且又这么完整的鹿茸,可是不多见的,没有三十两,我是绝对不卖的。”

    掌柜的一听,更加肯定了温义完全就是一个生手。温义所说的三十两那是前两年的价格,现在这玩意儿的市价早就翻了番。当下冷笑道:“十两银子,爱卖不卖。”

    “不卖,镇子上又不只有你一家药铺,我拿到别家去卖。”温义涨红了脸,将鹿茸用破口袋包了,转身便向外走。

    “年轻人,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镇子上的确还有一家药铺。不过那是鲁老爷开的,你将这东西拿到哪里,别说十两银子,只怕一两银子也没有了。”掌柜的声音在身后悠悠传来。

    “鲁老爷是大人物,难不成还强夺不成!”温义转头,愤怒地看着掌柜。

    “鲁老爷的确不会强夺,他只会将你送到大牢里头去,这鹿茸是从哪里来的?你进了苍耳山吧。那里现在可是土匪的天下,你居然能从那里面拿到鹿茸。是不是土匪的探子呢?”掌柜的在身后冷笑着。

    温义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脚想向外跨,却如同有千斤重一般,“我没有进苍耳山,我也不是土匪的探子。”

    “是不是土匪的探子,难道还由你说了算吗?官兵封锁着进山的大小道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苍耳山,你居然能从里面猎到鹿来,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年轻人,我还给你银子,并替你隐瞒不报官。已经够厚道了,那鲁老爷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想来你也知道他的势力,拿到他的铺子里,不但鹿茸给你吞了,连你人也给你吞了。你居然还嫌十两银子少了?信不信你在街上露出这鹿茸,立马就会有人逮了你去见官。”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浓了。

    温义身上冷汗直流,转过身来,乞求地看着掌柜,“掌柜的,我指望着卖了他筹买地的钱呢,再加一点吧!”

    “买地?”掌柜的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温义,“好吧,我再加二两,再多是一点也没有了,我也还要赚钱呢!”

    温义一步步挪到了柜台前,将破口袋连着鹿茸一起放到了柜台上,有些绝望地道:“好,十二两便十二两,卖给你了。”

    掌柜的一听之下,顿时转怒为喜,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元宝,再拿出一些碎银,用小秤称了,“瞧好了年轻人,十二两,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扣你的秤啊,我可是良心买卖。”

    温义忍气吞声,什么良心买卖,三十两的货,硬是只给十二两,还威胁自己,有这样的良心吗?也不说话,将十两银子揣进了怀里,转身便走。

    “年轻人,看你也是个实在人,给你提个醒儿吧!”看着温义的背影,掌柜的突然喊住了温义。

    温义转过了身,看着掌柜的,那掌柜的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劝你一句,那地,不买也罢。”

    温义有些恼火地瞅了一眼掌柜,我一个农民,能有一块土地,是一辈子的梦想,好不容易盼到这样一个机会,哪能不买呢,虽然只有十二两,便总也能付个首期吧,不是说三年之内还完吗?自己先付十两,还有一点可以买点杂粮,以便度过这几个月才好。

    腰里揣了十几两银子,温义可不敢再在镇子上呆了,这里面龙蛇混杂,要是给人瞧见了,只怕便会打了自己的闷棍,当下去买了百来斤杂粮,与温成打了一个招呼,便提前回家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温义一家人,便在急切的盼望之中等待着,其实与他一样,村子里的其它人也在盼望着这一天。

    眼看着官家派了人在村子外丈量着土地,温义的心更是急切了起来,家中好歹有了十两银子打底,听温成说一家人还在到处筹措呢,原本温义是打算鹿茸能卖个三十两银子,还可以借给温成一点,但现在却是只能顾自己了,对于温成四处筹钱也只是爱莫能助了。

    大约过去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官府来人,就在村口,支上了桌子,一个老爷坐在了桌子后面,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本册子,一个衙役打扮的人则满村子敲着锣,招呼着众人到村子外头集合。

    整个村子都在盼望着这一天,自然是一呼即至,顷刻之间,便已是倾巢而出,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期盼,终于要有自己的土地了,对于他们来说,哪一个不激动万分。

    桌子后头的老爷干咳了几声,满村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在随着老爷的动作而移动着。

    “大王圣明,要给你们分地了,县里郭老爷这一个月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就是为了能将这件事做好,现在终于有了眉目,地已经丈量好了,也划成块了,今天来呢,就是登记,收钱,交了钱的,便可以拿到地,没交钱的,呵呵呵,那就只能暂时先等着了,什么时候筹到钱,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地。”老爷清了清嗓子后,终于开了口。

    “老爷,不是说可以三年之内还清,不用交钱的么?”一个老年人颤颤巍巍地道,看来又是一家没有筹到钱的。

    “朝廷的文告上是这么说的,但各地嘛有各地的实际,我们紫阳,却是需要一次性将钱交清的,特别是你们这里,更是不许差了一文,你们村子,可是去年闹匪的匪窝,虽然去年杀了一波人,但谁知里头还有没有匪人的探子啊!”老爷的口气立时便变冷了。“需要的,便马上来登记,我可话说在头里,先到先得,咱们紫阳县的地也是有限的,每个镇子里的人可也不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到时候你来晚了,没有了地,可别说大王不仁慈,哪是你自己不要的。”

    一片嘈杂声中,不少人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原本指望着三年内还清,现在看来,根本没门。

    温义咬了咬牙,走上前去,“老爷,我要地。”

    “好!”看到有了开头的,那老爷却是喜上眉梢,提起笔来,“一家有几口?”

    “三口,我,我女人,还有一个娃娃。”

    “三口便是三十亩地,一共需银六十两!”老爷笑咪咪地放下了笔。

    温义顿时吓了一跳,“六十两,不是三十两么,朝廷的告示之上不是说了每亩地十两银子么?”

    “看来你也是一个听了朝廷的文告的人了,朝廷的确是说十两银子一某,不过后头还有几句话你没有认真听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各地可根据实际情部自行调整,这二十两呢,便是我们紫阳县的实际。”

    温义顿时蔫了,六十两银子,需要一次性缴清,可自己只有十两。

    “我没有这么多钱?”温义垂头丧气地道。

    “没有钱,可以去借贷嘛!”老爷笑咪咪地道:“给你指一条路,镇子里鲁员外家正放钱呢,借几十两银子,便可以买得三十亩地,只要勤劳一点,一两年便能赚回来,到时候这三十亩地可就是你的了。”

    “借贷?”温义自然知道,这借贷自然就是高利贷了,但盼了这许久的土地,眼睁睁的拿不到手却是怎么也不甘心,这老爷说得对,借了银子,买了地,辛苦上几年,总是能还清的,到时候地就是自己的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长大的时候,可有这几十亩地傍身,不至于像现在自己这般凄惶。

    回头看了一眼女人怀里的儿子,温义瞬息之间便下定了决心。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继往开来(142)家破人亡

    温义在镇子上鲁员外家借了五十两银子,一年翻一番的高利贷,温义盘算着等拿到地后,明年拼死拼活做上一年,就算再过上一年的苦日子,也要将这一百两银子的外债还清,只要有了地,总还是有希望的。

    回来交了钱,从文书老爷手里拿了一只筹,回到家中急切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明天,文书老爷会将划给他的地的契书带来。村子里属于官田的都是上等的好田,足足有上千亩呢,夜里温义还在那些田边去转了一圈又一圈,憧憬着那一块将真正的属于自己。

    晚上温成来家一趟,在温义屋里待了一会儿,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又离开了,温成家里有七口人,按理得有七十亩地,可一百四十两银子成了一道高高的门槛,温成本来也想去借高利贷,但被他的父亲阻止了。他们仍然将持续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租种官田的命运。

    温义与女人都是激动的一夜没有睡着,天刚朦朦亮便爬了起来,女人抱着仍然睡得香甜的儿子,同温义一起到了村口,等待着文书老爷带着契书过来。

    一直等到日上三杆,镇子里的文书老爷终于在两名衙役的陪同下,骑着一匹小叫驴摇摇晃晃地来了,看到温义,哧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随手扔给了他们,“这是你们的契书,跟我走吧,带你们去你们的土地哪里,插上界牌,我就算完事了,今天还有十几家要跑呢!”文书老爷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道。

    看着文书老爷有些浮肿的脸庞,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酒意,温义心道。这位老爷昨天一定没有睡好,看他骑在驴子上的模样,可别跌下来摔坏了。

    文书老爷虽然摇摇晃晃,但却一直没有掉下来,穿过一片片长得绿油油的庄稼,带着温义一家人向前走去,这些都是官田,前两天已经被上面的人由白灰描上了印迹,一块一块的极是分明,每走过一块。温义的心里就像猫抓一般。

    太阳渐渐地升高,眼看着就要走出这一片庄稼地了,温义不由忐忑起来,隔村子已经很远了,怎么还没有到自家的地头啊,“老爷,分给我家的三十亩地,到底是哪一块啊?”他忍不住问道。

    文书老爷斜瞄了他一眼,“慌什么?朝廷还会骗你啊。县令大人还会骗你啊,说是三十亩,就是三十亩,一分也不会差了你的。”

    “是是是。小人自然是相信县令老爷的。”看到文书老爷发怒了,温义忙不迭地道。

    说话间,文书老爷已经停了下来,指着前面道:“喏。那就是你的地了,三十亩,只多不少。你们两个,快点过去把界牌插上,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呢!”

    两个衙役应了一声,拿着几块界牌,飞快地奔向那个地方,看到两个衙役插下界牌的地方,温义的一颗心唰地一下凉了,那一大片地又哪是什么良田了,那是一片荒地,乱石遍布,别说种庄稼,就是草,也没有长多少根。

    “这,这是我的地?”他手脚颤抖着,看着文书老爷,“这是我花了六十两银子买的地?”

    “当然是了,小子,这三十亩地以后就是你的了,好生侍候着吧。”文书老爷呵呵笑着。

    温义两腿发软,卟嗵一声,跌跪在地上。

    “不,不,不,我不要了,我不要地了,把钱退给我吧,我不要地了。”温义呐呐地道,他身后,女人已经是绝望地哭了起来,都是本地人,哪里不知道这块地根本就种不了。

    “小子,你以为朝廷大计是儿戏啊,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告诉你,要了就不能退。”文书老爷坐在驴背之上,鞭子指着前方,威风凛凛地道。

    两个衙役很快就奔了回来,文书老爷瞄了一眼哭嚎着的两个草民,冷冷地道:“我们走。”

    温义瘫软在了地上,为了买这块地,他还借了五十两的高利贷,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就得还一百两,可这块地,别说是还一百两,就连十两,只怕也还不了,可这是驴打滚的高利贷,一年是一百两,到了第二年,可就变成二百两了。

    在温义的哭声中,女人却是冲了上去,猛地一把揪住了驴子的缰绳,用力一带,将驴子生生地扯了回来,尖声叫道:“我们不要田了,退我们钱来。”

    文书老爷没防备,再加上昨夜荒唐久了,这一下驴子猛地转了半个圈子,本来就有些摇晃的他,顿时一个倒栽葱从驴子身上栽了下来,结结实实跌了一个狗吃屎,痛得叫唤起来,两个衙役手忙脚乱地扶起文书老爷,却只见文书老爷的额头上已是多了一个又红又亮的大包。

    文书老爷伸手一摸,痛得嘶嘶叫了起来,眼见着前边这个害得自己跌了一跤的腌攒婆娘伸手一只骨头棒子一般的人又向自己伸过来,顿时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腿便是一个窝心脚过去,“你个疯婆娘,敢打你家老爷。”

    女人挨了这一脚,仰身便倒,这一脚竟是将她踢得生生地昏了过去,另一只手上抱着的岁余的娃娃脱手飞出数米远,重重地跌在地上,只是哇哇地哭了两声,便没了声息。

    一个衙役奔了过去,只瞅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小娃娃的头无巧不巧地正好嗑在了一块半截埋在土里的石头之上,外露的那一截却是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的突起,小娃娃的头上,一个大窟窿正在沽沽地流着鲜血。伸手在小娃娃的鼻子下一触,衙役一下子跳了起来,“老爷,没气了,死了!”

    温义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孩子,他野狼一般嗥叫着冲了过来,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搂起女人。

    文书老爷脸都白了,慌里慌张地爬上驴子,“他是自己跌死的,可给本老爷无关。”一鞭子打在驴子屁股上,带着两个衙役一溜烟儿地跑了。

    村子里到处都是哭声一片,被骗的不止是温义一家,所有拿钱买了土地的家庭,得到的并不是他们盼望的那些一直由他们租种着的官田,与温义一样,分给他们的都是一些鸟不拉屎的荒地,别说种粮了,就算是种草,也不见得能长出多少。

    温成叹着气,看着抱着头蜷缩在屋里的温义,温义的女人手里抱着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孩子,痴痴呆呆的缩在屋角里。长发披肩,宛如恶鬼,温成几次想上次将死了的孩子从女人怀里取过来,每一次,女人都嗬嗬地怪叫着,乱踢乱打,张嘴乱咬,温成也只能作罢。

    “阿义,事儿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跟我先出去,弄几块薄板,好歹也打口薄木棺材,让孩子入土为安吧。”温成将温义从地上硬扯起来,往外拖去。

    “走吧,我家里还有一些板子,你跟我去拿了来,钉上将孩子安葬吧!”温成看着这家的惨状,心里也是凄然,同时又感到一阵幸运,亏得老爹不许自己借高利贷,不然今天村子里哭的人家又要多一户。

    温义痴痴呆呆地跟着温成去了他家,两人抬了几木薄板,回到温义的屋里时,女人和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阿义,你女人呢?”温成大吃一惊,大声喊道。

    温义似乎也清醒了一些,满屋子里疯找,却是一片衣角也没有发现,从屋里出来,温成不经意见走到一角的井台跟前,向下一瞄,顿时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井下面,飘着一片乌泱乌泱的头发。

    “阿义!”他大声叫了起来。

    女人和孩子被打捞了起来,可早就没有了气息,女人仍然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怎么也抠不开。

    温义疯子一般,拿着羊叉,将所有的人包括温成在内都赶出了屋去,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阿义,阿义,你不要胡来啊!”温成在屋外焦急的大声喊叫着。

    屋里没有回音,只是传来温义狼一般的嚎哭之声。

    “走吧,先走吧,让阿义哭一阵子,兴许就好一点,晚上我们在过来帮他料理婆娘娃娃的丧事吧,可怜呐!”温成的老爹戚然道。好端端的一个家,转眼之间,就这样没了。

    整个村子都如丧考妣,拿到地的绝望,这件事将他们本来就贫困的生活,更进一步地推到了深渊之中,而没有拿到地的,也看不到前路之上有任何希望,漆黑的夜里,整个村子里却没有一盏灯亮起。温成出了屋子,准备去温义那里去看一看。

    刚刚踏出屋门,他的眼前便闪烁着一团火光,转眼之间,那火光便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几乎要将整个村子都照见了。那是阿义的家,温成大吃一惊,飞奔着跑向温义的屋子。

    温义的房子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

    “阿义,阿义!”温成在火场外跳着脚大喊道,但回答他的,却只是大火的劈里啪拉的爆裂之声。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继往开来(143)报仇雪恨

    因为分田而死了人,紫阳县令郭庆也没有太当回不,不过是几个泥腿子而已,按文书和衙役的说法,那个女人当时有袭官的举动嘛,至于那个小娃娃的死,完全是个意外嘛!这个叫郭漳的文书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出了这事儿,郭庆也只是训斥了他一顿,让他先在家里呆几天,避避风头了事。

    这段日子以来,因为分地的事情,紫阳县各地都出了不少乱子,亏得钦差鲁大人早有预计,先给驻扎在紫阳县的驻军将领周良行贿了一笔钱,哪里出了乱子,便由周良派出麾下军队去镇压,这支军队在紫阳县恶名在外,倒是吓着了不少人。也幸得如此,紫阳县才没有酿成大乱子,郭庆原本有些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必竟只是一帮泥腿子,去年杀了一批,将他们的胆子都杀掉了。

    等了两天,那头传来消息,那个死了娃娃的家,女人投了井,男人一把火烧了屋子,将自己也烧死在里头了,全家算是死绝了,郭庆也松了一口气,后患全无了,便将郭漳又叫了出来,派到另一个镇子里头继续干活。

    这一次土地改革,对于他而言,可是一个难得的发大财的机会,这才进行了一小半,聚起来的财富,已经抵得上自己前半辈子的所得了,当然,自己得的还不算大头,那鲁钦差,钟候爷家拿到的才算是大头啊。

    感谢范首辅给了我们发财的机会。郭庆乐得冲着咸阳方向连连拱手。做完这一任县令,自己也有足够的资本儿去上上下下打点一翻,让自己再向上走一走。以前投入的可不能白白浪费了,现在朝廷还在同步进行的改革官制,不少人要下台,郡里可会空出不少位置来呢!

    郭县令在家里数着银子,做着升官的美梦,文书郭漳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一大清早便又骑着他的毛驴。带着两个衙役出了城,仍然是先前跟着他的两个衙役。这一次出了事儿,两人一齐被郭县令给放了假。

    “死个泥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大个事儿啊!”骑在毛驴上。郭漳满不在乎,放了两天假,在屋里倒是养得满面红光。

    “那也就是郭文书您啊,换了别人,那也不成啊。郭文书,您听说了吗,那一家子都死绝了,女人投井了,男人一把火将房子和自己都烧死了。”一个衙役凑了上来。

    “死了好。死了干净。”郭漳冷笑着摸了摸脑袋,养了好几天,那上面的包才消肿。现在摸着还有点疼呢!“那个疯婆子,险些让我跌死,死了正好。”

    “那是那是,那些泥腿子,哪里能与郭文书您相比呢,郭文书。我可听说了,郭县令这一次可是要高升了。到时候郭文书肯定也要跟着郭县令去郡里,到时候我哥儿俩去郡里,郭文书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们啊!”

    郭漳呵呵大笑起来,“这话说得,别人不认,你们两个我能不认嘛,咱们也算一起共过患难不是吗?”

    两个衙役都是大笑起来,“郭文书,今天我们早点把活儿干完,回来我兄弟俩请客,请郭文书去醉仙楼,好好地喝上几杯。”

    “好,好!”郭漳眉开言笑地道,那几个乡民的死亡,在他们这里,就像是身上的灰尘一般,掸一掸,就不再存在了。

    今天要去的是渔渡镇,离县城可就有点远了,中间还要穿过星子山,不抓紧点儿,还真是赶不回来,一行三人不再闲话唠叼,一个衙役讨好地替郭漳牵着驴子,另一个在前头领路,很快便进入了星子山下的羊肠小道。

    已是春夏之交的季节,山中的草疯长,原本的小道没有多少人行走,早已被草淹没了,不走近看,根本看不清这里还有一条道路。

    三人拨着茅草,有些艰难地向前行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衙役回头一看,顿时妈呀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叫,另外两人也都回过头去,在他们身后,一个浑身乌了麻黑,连脸上都黑漆漆的人正冲着他们跑来,浑身上下,就那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什么东西?”郭漳惊叫起来,从毛驴身上直接滚了下来。

    那人的手上拿着一根羊叉,看着三人,眼里如同喷出火来。

    “狗官,还我儿子的命来!”黑人儿挺着羊叉,怒吼着扑了上来。

    “是温义,温义!”一个衙役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失声惊呼道:“他不是被烧死了么?”

    “鬼啊!”看着那个传说中已经被火烧死了的家伙,郭漳吓得大叫起来,这个乌漆麻黑的家伙,难道是被烧死之后冤魂现身么。

    “狗官,还儿儿子的命来,还我女人的命来!”黑乎乎的温义挺着羊叉冲了上来。

    “郭文书,他是活人,有影子,不是鬼。”一个衙役指着太阳映照之下的温义的影子,大呼道。

    是人,不是鬼,郭漳的胆子似乎壮了一些,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奔跑过来的温义,“上,上,宰了他。”

    两个衙役也回过神来,是人不是鬼,两人倒也不怕了,一向欺负惯了这些泥腿子的,两人倒也不怕,呛的一声抽出刀来,大吼道:“温义,你敢袭官,不想活了么!”

    温义没有停下来,“就是不想活了。”说话间,已经奔到了跟前,挺起羊叉,劈胸就冲着前面的一个衙役刺了过来。

    这些衙役,平素欺负欺负人还可以,仗着的却是身上的那一身官衣,面对着此时气势汹汹,根本不要命的温义,刀虽然拔出来了,却是手脚皆抖,竟是没有力气挥出那一刀。哧的一声响,羊叉破胸而入,三股羊叉捅入,三股血水一下子标了出来,中招的衙役惨叫一声,丢了单刀,两手握着叉头,慢慢软倒。

    一边的另一个衙役被标出来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挥出一刀,却是绵软无力,落在温义的后背之上,竟是连外头的那黑漆漆的衣服都没有砍破。

    看到猛然回头盯着自己的温义,那个衙役大叫一声,丢了手里的刀,转身便跑。

    温义抬起脚,猛然一蹬身边的那个衙役,拔出了他的羊叉,看着那个亡命奔跑的衙役,助跑了几步,猛然将手里的羊叉掷出,就像他在苍耳山中掷出羊叉刺中那头鹿一般无二,不过这一次他含恨而掷,不论准头,还是力道,都远远胜出在山上刺死那只鹿的一掷,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在山间回荡,那个衙役向前跑出几步,仆倒在地上,羊叉深深的刺进了他的后背,在地上扭曲着弹动了几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杀了两名衙役,温义回过头来,郭漳此时早已的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脸上肌肉扭曲,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义瞪圆了眼睛,一步一步地走向郭漳。

    “饶命啊!”郭漳的嘴巴终于能说话了,“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给你地,上好的良田。”

    回答他的是温义的凶狠扑击,只一扑,便将郭漳扑倒在地上,两只手如同铁钳一般卡住了郭漳的脖子。

    “还我孩子的命来!”

    “还我女人的命来!”

    每嗥叫一声,手上的力道便大上一分,郭漳的身体拼命地扭动着,两只脚在地上乱蹬乱弹,却也只是将那些杂草蹬倒了一片,股股臭气传来,已是**了。

    眼球凸出,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郭漳早已经没有了气息,温义却不害拼命地卡着,喀嚓的声音响起,脖子生生地被温义扭断了。

    仇人都死了,无力地从郭漳的尸体之上翻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夜,孩子死了,女人投了井,温义一把火将自己的屋子点着,提着羊叉离开了村子离开了家,县城他是不敢进去的,在县城外,他躲藏了好几天,终于等着了大仇人郭漳出现,一路尾随着进了星子山,终于手刃了仇人。

    哭了好一会儿子,温义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把单刀,猛然斫下,将郭漳的脑袋砍了下来,提在手中,大步走到那个背上挨了一羊叉的衙役身边,拔出了自己的羊叉,一路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温成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定,温义是他的朋友,一家人这么惨死,让他一直郁郁不乐,每天,他都会去已经烧成灰烬的温义的家看一看,或者心里希望出现什么奇迹,温义的家烧得是如此厉害,他连骨灰都没有寻着多少。

    今天一大早,他又习惯性地转悠到了温义家的那一堆废墟之前,眼睛却一下子瞪直了,废墟中间,一根竹棍上顶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正正的插在哪里,那面目虽然扭曲了,但却仍然依稀可以分辩得出,那是前些天到村子里来的那个文书老爷。

    “我的天爷呐!”

    温成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在温成终于回过神来,撒腿便往回跑,边跑边喊的时候,温义已经沿着他当初进山的那条隐蔽的小路,沿着陡峭的山崖一路爬了上去,钻进了苍耳山的深山老林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继往开来(144)机会来了

    何勇躺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的一个树叉之上,正百无聊赖地将树叶卷成一个个叶哨,放在嘴里,呜啦呜啦地吹着,太阳正当空,透过树枝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让何勇直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场。

    自从上一次在这里碰上了温义之后,这条进山的隐密的小道便成了山上起义军下山去打探消息的一个通道,何勇自然是去不得的,他的目标太大,而且有太多的人认识他,便只能呆在这里作一个接应点。

    牛腾说这一次紫阳县的土地改革会是他们的一个契机,何勇有些不相信,作为一个曾经的农民,土地对于他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如果不是自己在官府那里挂了号,而且全族老少都死在官府手里,结下了血海深仇,他甚至都有从良的念头了。这个消息如今还在山上被严密封锁着,就算是牛腾这样有信心的人,也担心在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会引起山上起义军的人心动荡,人心要是一散,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树丛之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何勇一惊,扔掉了手里的叶哨,手悄悄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有人过来了,肯定不是自己的人,因为自己人抵达这个点的时候,应当先发暗号的。他俯着身子,瞪大眼睛盯着传来声响的地方。

    密密的丛林被一双黑爪子从中分开,一个人影从内里钻了出来,吓了何勇一大跳,出来的人,全身上下都乌黑麻漆的,倒像是被墨汁从上到下浇了一遍一般,手里还提着三股羊叉,喘着粗气一路走了过来。

    何勇迸出呼吸。看着那三股羊叉,颇有些眼熟的感觉。

    来人无巧不巧的到了他隐蔽的这棵树下,丢掉了手里的羊叉,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着大树,片刻之后,何勇居然听到了哭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何勇听着树下那个号淘大哭,边哭连絮絮叼叼的说着什么的声音,心里竟然也有一种撕裂的感觉。能让一个男人伤心到这种程度,那肯定是碰上了天大的事情,何通自己也哭过,那是在得知自己的父母妻儿被官府杀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时候。

    树下那个人仰起了头,泪水冲花了脸上的漆黑,何勇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村子里的温义么,上一次他还在说,回去之后就能分好几十亩地。要好好的过日子了,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何勇想了想,双手抱着树杆。忽啦一下便溜了下来,距地面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两腿一蹬,从上面跳了下来。一下子落在了温义的面前。

    完全没有防备的温义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便去拔插在腰间的单刀,那是他从被他杀死的那个衙役那里抢来的。手伸到一半,已是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何勇,手顿时僵住。

    “何勇哥!”一声还没有叫完,已是泪如泉涌。

    “兄弟,出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啦?”何勇惊诧地上前,扶着浑身颤抖不已的温义。

    “死了,都死光了,老婆死了,儿子也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温义蜷缩到了地上,抱着头,又一次的号淘大哭起来。

    看着痛苦万分的温义,何勇默默地蹲了下来,坐在了温义的身边,这种痛,他也经历过,轻轻地拍着温义的背,何勇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什么话能在这个时候说得出口。

    大半个时辰之后,何勇终于从平静下来的温义哪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果然不出大当家的所料,这一次朝廷的均地法令,又成了哪些贪官污吏,地主豪强们敛聚钱财,盘剥百姓的机会,温义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但肯定会是其中最惨的一个。

    “我们村子里,像你一样被骗的人还不少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何勇问道。

    温义点点头,“还有好几家,都是倾家荡产了,大家都是借的高利贷,这一辈子,只怕也还不清了。”

    何勇狠狠地道:“还不清,那就不用还了,阿义,你是好样的,至少手刃了那几个害死你婆娘娃娃的狗官,但这几个人只不过是狗腿子而已,要不是他们身后的那些官老爷昧了良心,你何至于落到这个田地,你婆娘和娃娃又怎么会死,敢不敢跟着我干?咱们找到机会,杀下山去,将那些狗官一个个大卸八块?”

    “敢,为什么不敢,我已经杀了好几个了,我这一次上山,就是来找你的,在山下,我已经活不下去了。”温义紧紧地握着拳头,面色狰狞地道:“我要将这些狗官杀个干净。”

    “好,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你却在这里先等一等,我还有几个兄弟下山去了,等他们回来后,我便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何勇重重地拍着温义的肩膀。

    太阳下山的时候,出山的几个探子终于一个接着一个的回到了接头的地点,与何勇汇合到一起之后,一伙人便趁着夜色,在深山老林里穿行着,一路到了鼓城山上。

    “竟然到了这个程度?”牛腾听着温义的哭诉,大为惊讶,心道这些狗官当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黑心到了如此地步,简直到了赚钱不要命的阶段了,这要是在大汉王国,直接会被千刀万剐,哦,不对,大汉没有这种酷刑了,不过这种情况在大汉根本没有发生的可能,一个县官,盯着他的不仅有监察机构,还有为数众多的议员,这些议员来自各行各业各个阶层,想要收买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还是大王说得对,制度,重要的是制度呐!”牛腾在心里道。心道秦王,范睢他们呕心沥血,付出了偌大的代价来推行内政改革,可一条好好的法令到了下头,竟然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不但没有起到秦廷想要的作用,得到应有的结果,反而成了一把摧生更大**的由头,想想也是可怜可叹。

    但是站在大汉的角度上来,这可是再好也没有了。

    “大当家的,岂只如此啊,这一次我潜到了镇子里,那里面居然还公示着分得田地的百姓的名单呢,那个多少亩那个多少亩,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还看到了勇哥一家人的名字,每个名下,可都是实打实的十亩上好良田呢!”一名探子识得字,也是走得最远的一个。

    “狗娘养的,老子一家人都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了,他们居然连死人也不放过。”何勇大怒。

    “这是李代桃僵。”牛腾淡淡地道:“狗官们转移视线,蒙蔽他们上级的办法而已,这些名单现在定然是被造成了册子,送到上头去了,上面一看,哟,办得不错嘛,已经将田顺利的分下去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丰收了,哪里能想到,这些地早已落到了那些狗官以及与那些狗官们勾连在一起的土豪劣绅们手里了。欺上凌下,狗官们的拿手好戏。紫阳县其它地方的情况如何?”

    “都差不多,有些地方简直是家家哭号了,他们狠得紧,不但在田上打主意,还趁机大放高利贷,跟温义家的情况差不多,这一辈子是休想还清了。”另一个探子道,“各地也有不少闹事的,但那个驻紫阳县的朝廷将军周良与他们勾连在一起,他的军队可是在紫阳县杀出了煞气,有他镇着,那着老百姓又哪里敢大闹,最多也就是哭一场便怏怏地回去,自认倒霉了。”

    “不是自认倒霉,而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的紫阳县已经是一个火药桶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火星子。”牛腾轻轻的道。

    何勇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当家的,我们就是这个火星子。”

    牛腾嘿嘿一笑,“何勇说得不错,我们来当这个火星子,火星子落到火药桶里,呯的一声,必然将这些狗官炸得粉身碎骨,他们既然要钱不要命,咱们就取了他们的命去。”

    “大当家的,咱们什么时候下山?”何勇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要急,这一次是咱们的机会,但不要忘了,紫阳县里还有三千朝廷驻军呢,这可是秦国老将蒙恬带出来的老部队,不是一般乡兵可比,咱们得计划周详了才能下山,要是不能一击奏效,哪咱们又得夹着尾巴滚回苍耳山来当山猫子了。”

    何勇喘着粗气,当初他们起事之时,声势何等浩大,但与周良带来的三千部队一场正面战中,这一场席卷几个县的农民军大起义,聚集起来的数万农民武装,被三千秦军打得溃不成军。也正是那一战,才让他认识到了正规部队与农民起义军之间巨大的差距,如果不是眼前这位大当家的及时出现,自己这伙人只怕早就被他们剿得干干净净的了。

    “先将这一次山下的情况告扩山上的兄弟们,温义,你要现身说法,将你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给弟兄们听,百姓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咱们在山上一直这样被困下去,照样没有活路,所以,我们得下山去,打出一条活路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继往开来(145)乔装

    冷水村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去年越义军逃入苍耳山的时候,便是沿着冷水村前的道路逃入到了冷水沟,然后一路逃进了苍耳山,冷水村先是被逃到这里的起义军洗劫了一把,抢走了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口粮和牲畜,然后秦军追来,刚刚倾家荡产的冷水村百姓立即便陷入到了杀戮当中,秦军追不上逃进山中的起义军,转过头来,便将这村子里的男人,一股脑儿的全都杀了,砍了脑袋充作战果。

    没了男人的冷水村,便就此荒废下来,随着秦军进剿苍耳山上的起义军失败,改进剿为围困,冷水村便又成了一个重要的关卡,秦军在这里修起了一个军寨,卡住了冷水沟进山的道路。像这样封锁苍耳山的军寨,多达十余座,分布在苍耳山的四周。而冷水沟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本来驻兵三百人,但随着蜀郡土地改革的工作展开,蜀郡内的乱子也是愈演愈烈,已经有些地方开始小规模的骚乱了,相比起来紫阳县还算是好的了,这也让周良有些穷于应付,他负责着紫阳,宁强,南郑三个县的剿匪事务,本来这些农收骚乱的事情,他是不用管的,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各地官员看着军队出面比衙役捕快有效多了,便不停地向他提出要求,以至于他不得不将手里的军队不停地派出去,简直有点穷于应付了。

    兵力不足,便开始抽调围困苍耳山各军寨的兵马,冷水沟军寨的三百人,便被抽调了二百人前去弹压各地的骚乱。

    反正在周良看来,经过这一年多的封锁,苍耳山的土匪早已经不成气候了,这从他们从来没有试图下山攻打军寨便可以看出来,在山里没吃没喝没物资,这些人只怕早就成了野人了。留下一百人看着军寨便足够了,更何况,这些人只是出去弹压一番,快去快回,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夜幕下的军寨,被月光将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影影崇崇,军寨顶上,数只灯笼有气无力地散发出淡淡的红晕,里许外的冷水村。却是一片废墟,虽然只有一年多的功夫,但这里,只剩下了断壁残垣,修军塞的时候,那里能拆得东西,基本上全都拆了。

    这支由蒙恬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曾经是秦军之中的翘楚,但这两年来。奉命入蜀,镇压农民军起义,训练精良的军队,对付乌合之众一般的农民。自然是手到擒来,没有丝毫的悬念,便一战而胜之。

    但是在蜀郡这一年多的驻扎,这支曾经的虎狼之师。与他们的领兵将军一样,也在慢慢地蜕化,曾经严格的军纪从他们身上慢慢消失。烧,杀,抢,掠,比苦苦地守着那几个薪饷要容易得多。

    或者他们的战斗力仍在,但一支扔掉了纪律的军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军寨的顶上,两名士兵背靠着寨墙,一人手里拎了一只鸡腿,提着一个酒壶,正在边吃边聊,他们的武器随随便便地靠在墙上。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十天轮值的时候,他们可以带上银子去镇子里头的青楼里,好好地爽上一爽,这在以前,是万万不可想象的,当年蒙恬治军甚严,后来周玉接手,军规更甚从前,一个在秦军之中毫无根基的人要坐稳大将军位置,自然须得严刑峻法。

    奉命高入蜀郡镇压农民军起义,这支军队便如同出了笼子的鸟儿,如果有一个严厉的将军带着,倒也不至于出多大的事情,但偏生他们的将领周良是第一个被蜀郡官员们同化的,在金钱,女人的诱惑之下,周良彻底坠落下去,上梁不正下梁歪,周良垮了,首先效仿的便是中层军队,而后基层军官,最后是所有的士兵。

    两个士兵开心地聊着镇子里的那个女人最漂亮,那个女人活最好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黑影儿已经四肢着地,一路葡伏着爬到了军寨寨墙的底下,正好躲到了他们的正下方。

    片刻之后,冷水村方向传来了正齐的脚步声,两个士兵闻声回过头来,月光之下,一队约百余人的秦军士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大踏步向着军寨的方向行来。

    两个士兵瞟了一眼,“怎么出去了两天就回来了,不是这一次要调到宁强去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一个士兵不经意地道。

    “说不定还没有出县,那边就已经平定了,一帮农民,能成什么气候?”另一个士兵嘻的一笑。

    “宁强!”先说话的那个士兵一愕,看着向着这边越来越快的士兵,“那他们怎么是从冷水村方向过来的?”

    这一问,另一个士兵也愕住了,眨巴着眼睛,瞪着正在迅速接近的那一队秦兵,突然一个激凌,“不对,他们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是……。”

    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寨墙低下,啉啉两声异响,两个士兵呃的一声,喉咙之上,正正的插着两支短短的弩箭,两个士兵手里的鸡腿,酒壶掉到了地上,两手捂着喉咙,想要叫出声来,可这一箭射得如此之准,完全破坏了他们的喉管,两人捂着喉咙,瘫倒在了地上。

    寨墙底下,嗖嗖飞起两个绳套,套住了寨墙上的墙垛,两个矫健的身影拉着绳子,瞬息之间便攀上了寨墙,随即一条条绳子抛了上去,更多的人攀了上来。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悬着的吊桥被放了下来。紧接着,寨门也被从内里轻轻松松的打开了。

    冷水沟军寨内,瞬息之间,便响起了喊杀之声。

    牛腾率领的苍耳山起义军,一击得手,数百义军利用冷水沟军寨守兵的急剧减少,警惕性降低的机会,基本没有付出任何的代价,便占领了冷水沟军寨。驻守在冷水沟的百余秦军,被愤怒的起义军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也没有留。

    “现在情况怎么样?”站在血泊之中的牛腾,看着面前一个本地打扮的人,问道,这人是大汉王国国安局潜伏在本地的谍报人员。

    “紫阳县现在空虚之极,五天前,宁强县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骚乱,农民涌进了县城,围住了县衙,只差一步就要杀官造反了,周良亲自带着军队赶赴宁强平息骚乱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们有多少时间?”

    “一天!”探子道:“周良于两天之前已经平息了宁强骚乱,最迟将在后天回到紫阳。我们有一天的时间拿下紫阳,然后再算计周良,周良是宁强,紫阳,南郑三县唯一的一支有战斗力的秦军,灭了他,这三县就是我们的了,现在这些地方的农民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要我们点燃了这第一把火,相信很快便成燎原之势。”

    牛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年把时间我一直呆在山里,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你们做了多少工作,来了多少人?我可不想这一次的起义,像去年的农民军起义,兴起速,败也速。”

    “将军放心吧,这一次国安局可是投入了大本钱,一年时间以来,我们已经偷偷地潜入了大量的人手,武器兵甲也储存了一批,关键是这第一仗一定要打好,然后趁着秦军一时之间很难调集军队前来扑灭我们的时候,迅速壮大起来。”

    牛腾嘿嘿的笑了:“这一仗要是还打不赢,我便把牛字倒着写。你去吧,明天,我会拿下紫阳,然后将灭了周良,你们可以开始准备起事了。”

    “好,那我便先去了。”探子向牛腾行了一礼,转身匆匆消失在黑暗之中。

    目送着那人消失,牛腾转过身来,大声吼道:“全军集合!”

    一个时辰之后,数百起义军尽数换上了秦军的军服,向着紫阳方向而去。

    紫阳县令郭庆这几天一直有些心虚,因为土地改革,蜀郡各地骚乱频发,驻军疲于奔命,前几天宁强的大规模农民进城围堵县府的事情,让他极为担心在紫阳也发生,紫阳可不比宁强,这里的百姓更加凶悍好斗,一年前的紫阳农民暴露不但震惊蜀郡,也震动秦国,郭庆觉得,如果紫阳也来一出宁强这样的骚乱,那就绝对不是围堵县府,一定是拿刀持枪冲进来干掉自己了。

    偏生周良带着驻军跑到宁强去平息那里的骚乱了,城里没兵,郭庆便觉得心里没底儿!特别是前几天郭阔,也就是自己的那个远房亲戚与两个衙役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大人大人,回来了回来了!”外头,县里主薄兴高采烈地冲进了县府。

    “什么回来了?”郭庆有些恼火主薄的大呼小叫,心情本来不好,还被这个一惊一乍的家伙吓了一大跳。

    “大人,周将军的部队回来了,刚刚城门口来报,军队已经进城了。”主薄兴高采烈地道:“大人,这一下不用再担心了!”

    听到周良的部队已经回到了县城,郭庆的一颗心终于停当了下来,但在下属面前,却是摆足了架子,“我担心什么,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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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我就绝不会让出卖和背叛再一次发生,这一世,我要用铁血和利刃来维护我所拥有的,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为王.
我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