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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我为王txt下载     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六章:以德服人

    大帐之外,响起步兵那只铁脚走路所特有的叮叮之声,“将军。”旋即,脚步扭停在大帐门口,步兵的声音响了起来。

    “步兵啊,进来吧!”高远扬声叫道。

    帐帘掀起,步兵带着一股寒风踏了进来,微笑着道:“将军,城内来了不少人,要见将军您呢!”

    “哦,这么快?”高远眉毛一掀,“都是谁啊?”

    “以王玉龙为首的一帮县兵头头。现在辽西城郡龙无首,正是这个王玉龙在主持各项事务呢!”步兵道。

    “请他们进来吧!”高远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拍拍手道:“这个人能知进退,明时务,也算是一个人物,我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辽西城,也要算他一份功劳呢!”

    叶重亦站了起来,“那末将便告退了。”

    “叶将军,叶枫哪儿里,你与他好好讲一讲,他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想不透,看不穿,见我不肯马上发兵琅琊,必然心中不喜,我不想他郁郁寡欢,这样子,菁儿也不会高兴的。”

    “末将明白!”看到高远如此关心叶枫与叶菁儿姐弟两人,叶重心中也是高兴,“叶枫虽小,但这几年,却也颇读了不少史书,只须将厉害关系与他剖析明白,他自然也就懂了。”

    “那就有劳叶将军了。”高远微笑点头。

    “份内之事,岂敢言劳。”叶重躬身,退了出去。

    高远坐回到帐内大案之后,随手拿起一份报告看了起来。帐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步兵的声音也传了进来,“王大人,何大人。请进。”

    放下手中的报告,看着进帐来的一群人,高远不由稍稍楞了一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为首。此人定然是资格最老的王玉龙。林林总总差不多二十余人,出奇的是。除了少数人,大部分居然都身着常服。

    “王玉龙叩见将军!”老头一进帐内,便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其它县尉,跟在王玉龙身后,都是紧接着拜倒在地。“辽西无主,人心惶惶,王玉龙率诸县县尉以及各衙门官员,请高将军马上入城,主持辽西事物。”

    高远急步从案后绕了过来。一弯腰扶起了王玉龙,“王县尉快快请起,这不是要折煞我了么?”他大声道:“王将军与我路鸿叔叔乃是战友,兄弟。于我便是长辈,高远岂当得起各位叔辈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王玉龙以前并没有见过高远,只是听闻过高远的诸多传奇,盛名之下,心道高远必然是那种少年得志,盛气凌人的青年,心中早已做好了被对方折辱一番的准备,只要能平安退休回家含贻弄孙便心满意足,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礼遇如此。

    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一张微笑的,平易近人的脸庞,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煞气,杀气,简直就像一个邻家热情好客的小哥。

    “步兵,还不替王老县尉搬椅子过来,把火盆也挪过来,王县尉年纪大了,这天气天寒地冻的,大帐又不耐寒,老县尉戎马一生,身上肯定落下了不少毛病,可不能让老县尉受罪。”

    “好呐,将军!”步兵笑盈盈地搬过椅子,又将火盆搬过来,“将军,要不我再去弄两个火盆来?”

    “好,你想得周到,另外再多弄些小马扎来,大家围坐在火盆前,好说话。”高远歉意地看了其它人一眼,“各位,不好意思了,大军之内,东西都不齐备,椅子没两把,便弄些小马扎来,大家委屈一下。”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出城之时,众人千思万想,也绝没有想到,与高远见面的场景,居然会是这样。

    步兵的手脚极快,转眼之间,便又弄来了两个火盆,十几个小马札,将三个火盆并在一起,大帐之内,顿时便有股股暖意升腾而起。

    高远拖一个小马札过来,挨着王玉龙坐下,伸手指着剩下的小马札,扬声笑道:“大家都随意些儿,坐下说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何保田第一个拉过一个小马札,向着高远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在王玉龙的另一头坐下来之后,其余人这才有些畏畏缩缩地坐了下来。

    步兵则充当了高远的贴身侍卫,跑前跑后的替众人沏上了热茶,接过步兵递来的热气腾腾的茶水,众人都是恍然在梦中,那叮叮的铁脚踩在地上的声音,也恍若在天外响起一般,步兵,这可是高远的心腹悍将,随着高远大闹过蓟城的人物,失去一只脚后,本以为他就此废了,但此人骁勇着实吓人,居然凭着一只铁脚,仍然成为了高远军中的骑兵大将。他们可从来没有想到,跑前跑后服侍自己的居然是这样赫赫有名的人物。

    高远坐在王玉龙身侧,却是绝口不提辽西城的事情,只是捡着些昔日旧事与众人闲谈,这些事儿,都是以前路鸿与他提起过的,当年路鸿,高远的父亲高子达,以及黄得胜等一干旧人随着张守约在前线拼杀,王玉龙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只是不如这些人一般闻名罢了。

    果然提起这些往事,王玉龙的眼神便有些朦胧了,一个老人,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自然便有些难以自拔,看着高远的眼睛,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防备和敬畏,倒像是看着一个兄弟的子弟,终于长大成人的喜悦。

    两人絮絮叼叼的说得时而沉重,时尔兴高采烈,却将其余人看得目瞪口呆,其它的人,年纪与王玉龙相差得大了一些,当年那些旧事,自然是插不上嘴。

    虽然插不嘴,说不上话,但眼见此情此景,众人自然也是欣慰,高远如此平易近人,众人是不必担心后路问题了,看来这一次出来,请高远入城。倒是做出了平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何保田也是张守约的亲兵出身,不过他进入这个队伍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高子达也阵亡了。算是后一拨人。看着高远此刻与王玉龙聊得火热,心中不由感慨。非常人果然不能用常人的心思来猜度,只看高远对待他们这些人的态度,便可知一二,张君宝那厮。当真给高远提鞋儿也不配。

    看着王玉龙给高远引入了往事这中难以自拔,他轻轻地咳漱了一声,“高将军,请恕我无理了,王县尉,我们这一次来见高将军的缘由,还请王县尉禀报于高将军。”

    高远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王玉龙也是霍然惊醒,歉意地看着高远道:“瞧我,当真是老了,一说起往事。便难以自拔,高将军啊,眼下辽西局面您也看到了,老郡守死难瞑目,二公子含冤而死,张君宝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哪里还有资格出任这辽西郡守一职,但辽西不可一日无主,我与城内诸多官员,乡绅商议,此职,除了高将军之外,竟是无人有资格担当,所以请高将军您能早些入城主持大事啊!”

    高远沉吟地着看着王玉龙,“王县尉,不瞒你说,对于这辽西城,我是毫无野心的,想来王县尉也知道,我在草原深处,已经有了自己的存身之所,而经略大草原是我接下来的重点,这一次率兵来辽西城,也只不过是因为张君宝所做之事实在天怒人怨,我受老郡守大恩,尚不得报,岂能任由这混蛋逍遥法外,原本我只是想将张君宝在老郡守墓前斩首之后,便率兵回去的.”

    听着高远的话,王玉龙大感意外,看着对方的脸庞,听着对方的话语,意似没有丝毫作伪的意思,不由有些急道:”高将军,这可使不得,辽西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如果将军不来主持大局,辽西岂不要糜乱下去,眼下东胡人打了大胜仗,对于兴兵的大燕必然要报复,将军有退路可走,这辽西上下,可是走不了,将军不来主持大局,东胡人打来,如何是好?”

    何保田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高将军,还请以辽西大局为重,出任辽西郡守一职.也只有将军的赫赫威名,才能震慑东胡,使他们不敢犯辽西啊!”

    “请高将军以大局为重!”围坐在火盆前的众人一齐站了起来,抱拳一揖到地,异口同声地道

    “诸位请起,请起!”高远看着长身而立的众人,有些犯难地道:”诸位,不瞒你们说,我如果进了辽西城,当了这郡守一职,只怕就有人会说我杀张君宝不是为了替老郡守报仇,替叔宝兄弟等人伸冤,而是要说我存心想要谋夺辽西,人言可畏啊,我高远光明磊落,却是不愿背上这等黑锅.”

    “高将军既然说光明磊落,又何须畏人言?”王玉龙站了起来,”在辽西那个敢乱言,我王玉龙虽老,却也还提得刀,定然亲自去割了他的舌头.”

    “老县尉却请坐下.”高远伸手扶住王玉龙.”老县尉有心,高远却是惶恐了.此事从长计议可好?”

    “高将军,此乃当前辽西头等大事,怎可从长计议,辽西现在上下人心惶惶,一片混乱,高将军如不能马上撑起这辽西大局而是甩手离去,只怕这辽西就要沦为东胡人的马场了.”王玉龙推开椅子,屈膝跪倒在地,”高将军如不答应,老头子就跪死在这里了.”

    “请高将军入城!”一片哗啦啦的小马札翻倒的声音,屋里除了步兵,全都跪在了地上

    一侧的步兵,看着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心中对高远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进城容易,收拾人心难,收服这些张守约的老亲兵更难,但在高远的手中,却是简单的不像一个事儿,轻轻松松就给摆平了

    他不由得想起先前高远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以德服人啊!

    步兵在心中笑了起来,的确是以德服人,当然,前提是你的刀够利,兵够壮,然后再以德服人,必无往而不利

第四百九十七章:善后

    辽西城的大门彻底为高远打开,当第二天凌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辽西城那古朴的城墙上的时候,高远在王玉龙等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带着征东军骑兵开始进城。大开的城门之中,正在进出城门的民众让向了两侧,在众人的眼中,除了理所当然应当这般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何其它的情绪。

    所有人没有任何的惊讶,征东军在城外驻扎了这么久,众人都知道,高远入城,只是迟早的事情。高远入城,反而让城内的民心更加安定了一些,征东军军纪严明,这在辽西是有口皆碑的,他们进城接管防务,兴许还能让那些兴风作浪的县兵们收敛一些,不再祸害普通老百姓了。

    所有人都是怀着期待,看着征东军的骑兵缓缓入城。

    “高将军,这就是民心所向啊!”王玉龙看着高远,膺服地道。

    “不是我有多高的威望,而是张君宝实在是太失人心啊!”高远摇头道:“老县尉,也许当真如你所言,现在的辽西城需要我来为大家来做些什么。”

    “高将军进了辽西城,辽西便有了主心骨了。”王玉龙道:“辽西这么多年来,一直面临着东胡人的强劲的威胁,这一次大燕伐东胡失败,只怕东胡人的报复马上就会到来,辽西需要一个强力的领袖,当年张老郡守是这样,如今,又迎来了高将军,这是辽西人的福份啊!”

    “老县尉过奖了,老郡守创下的功绩,我如何能比得的!”高远笑着道。“老县尉,你先前跟我说的要解甲归田,含贻弄孙,我可是不能答应的。您也知道。现在辽西正处在最危险的时候,作为张郡守身边的老人,怎么能在辽西最危险的时候,自顾自便去享乐了呢?这辽西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您来做呢!”

    “我已经老了。上不阵。杀不得敌。又没有读多少书,实在是有心无力了!”王玉龙道:“还望高将军准我告老。”

    “告老可不行!”高远微笑。“王老县尉可是一尊大神,我还指望着您帮我镇守辽西呢,这辽西司马一职,我已经决定由王老县尉来担任了。老县尉年纪虽大。但需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老县尉即便想要去享福,那也得等辽西真正稳定下来之后,才可放心地告老还乡啊!”

    王玉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面露惊容,辽西郡司马一职。可谓是真正的位高权重了,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个位置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虽然想告老还乡,但这只不过是形式所迫。认为高远绝不会重用于他们这些老人,与其被人赶走,倒不如光棍一些,自己腾位子,这样还能让对方对自己有些好感,以免将为与自己为难,如果说他真是没有了功名利禄之心,那就是在自己骗自己了。

    “司马一职?”王玉龙看着高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县尉,现在辽西正如你所说,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东胡人说来就来,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来整军备战,老县尉对辽西各县熟悉得紧,现在城内的这些县尉所统带的两万余县兵,我准备要从中间整编一支新军,这个任务,还得交由老县尉来做,我方才放心。”高远道。“也不瞒老县尉,现在这些县兵的战斗力,我是不大信任的,如果对上东胡人,我怕他们撑不住。”

    王玉龙这一下明白了,高远要整编城内的两万县兵,这些人虽然战斗力现在不咋样,但高远练兵之能天下皆知,这些人到了他的手下,焕发生机哪是迟早的事情,但整编这么多人,必然会引起一些反弹,他就需要像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去替他镇着场子,将不利的因素转化到最低。

    虽然将高远的用心想得很清楚,但王玉龙并没有多少不快,相反,心中还很高兴,这说明,自己于高远来说还是有用的,怕就怕自己对他没用,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将这件事情作好,自己的后半生便算有了保障。

    “将军说得对,这些兵的确需要好好的练练,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对上东胡人,要么便是一哄而散,狼狈逃窜,要么便是白白送死。这件事,将军放心,我一定替您做好。保管不会出任何的意外!”王玉龙拍着胸脯道。

    “有老县尉负责,我就放心了。”高远微笑,“叶重将军将担任辽西留守一职,负责辽西军政,原扶风县令郑均会被调来辽西任长史,负责民政,这辽西郡守一职嘛,便暂时由我兼任。不过我在辽西城不可能留太多时间,到时候,还请老县尉与叶重,郑均二人一齐同心协力,将辽西经营好。”

    “叶重?是原蓟城禁卫军统领叶重叶将军么?”王玉龙惊道。

    “正是,叶重将军离开了蓟城,现在正在我军中。老县尉认为他担任这辽西留守一职,可还能胜任否?”高远笑问道。

    “胜任,胜任,叶重将军名满天下,怎么可能不胜任!”王玉龙此时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叶重以前于他而言,那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人物,所交之人,无不是王候将相,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能在这样的人手下担任一任职司,也是自己的荣光了。

    “还烦请老县尉告诉其它各县县尉,让他们放心,我高远不是卸磨杀驴的主儿,他们之中,有才能的将留在军中任职,即便不能胜任,也可回到原县继续去担任县尉,保一方平安,我相信他们还是能做到的。”高远勒停了战马,郡守府已经近在眼前了。

    “多谢高将军,说实在话,他们现在正有些忐忑呢!”王玉龙不由大喜:“有了将军这句话,他们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了。”

    听着王玉龙的话,高远不由笑了起来。

    “高将军,郡守府到了,您这便请入府升堂,召集官员议事吧!”王玉龙翻身下马,替高远牵住了马缰。

    “不!”高远跃下马来,“这不急,我要先去祭拜一下张老夫人,张郡守于我有恩,我今要入主辽西,却不能忘了张郡守的恩情,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张郡守于辽西有功,老夫人不幸故去,我自当前去吊唁。”

    后堂之内,一具棺木之内,躺着辽西曾今的女主人,过去身份显赫,如今却是凄凉孤单的躺在寂廖的大堂之内,棺木之旁,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其余人等,早就作了鸟兽散,灵枢之前,连一个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都没有。

    看着这场景,王玉龙也不由得唏嘘不已。

    点燃三柱清香,插进了灵枢前的香炉之中,高远规规纪纪地在灵前行三拜大礼,跟随他而来的征东军诸将,以及辽西的一些官员,也依次上前行礼吊唁。这些人的到来,终使得这里有了一些人气。

    脸上皱纹深叠的张府老管家哆嗦着走了过来,向高远叩拜为礼。

    将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扶了起来,高远轻声安慰道:“张府诸人,逃亡者甚众,你能在此守灵,足见忠心,张郡守与夫人英灵不远,必然会感谢于你。”

    老管家突然号淘大哭起来,挣脱了高远的搀扶,又是卟嗵一声跪了下去,“请高将军开恩,饶大公子一命吧。张家不能断了香火啊,请高将军开恩啊!”

    听到老管家的号哭,高远的脸色一下了沉了下来,张君宝杀与不杀,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但是留下他来,或者说张家还有后人的话,于辽西的将来而言,便是不能预测的变数。

    一边的王玉龙也变了颜色,沉声喝道:“老管家,你糊涂了么?张君宝弑父杀弟,罪大恶极,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忍他活着贻笑天下,老夫人听闻此事之后,便自尽而去,便是气愤张君宝的畜生不如啊!”

    “王县尉,可是张君宝一死,张家就绝后了啊!”老管家仰起了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庞。

    高远仰起了脸,淡淡地道:“辽西不会忘了张郡守,王老县尉,此事也便由你一并代劳吧,在辽西城内,为张郡守建一座祠堂,供奉张郡守,为张郡守塑金身,另外,为叔宝将军,路鸿将军,得胜将军,还有顾长卫将军也在这祠堂之内塑金身为张郡守供卫。建成此堂后,辽西官员每年都必须去祭拜,百姓亦可自由前往,我们要让所有辽西人记住张郡守对于辽西的恩情,至于张君宝,此等孽子,有不如无。”

    “属下遵命!”

    “老管官忠心耿耿,此堂建成之后,便由老管家率人看守,一应所需,都有辽西城供给!”

    “是!”

    “就这样吧!”高远对此事定论,向着张夫人的灵枢合什一揖,转身而去。身后,老管家的号淘之声,仍在响起。

    “尽快公审张君宝,然后处决!”一边大步向前,高远一边道。“另外,马上遣人去碧秀峰,迎回叔宝将军,路鸿将军,得胜将军的遗体,我希望他们与那千名将士的遗体在公审当天入城。”

第四百九十八章:路夫人

    辽西郡的长史彭彬溜之大吉,到现在也没有缉捕归案,临时担当起辽西城主事的王玉龙等人都是一帮大头兵出身,对于文牍之事,着实一窍不通,现在辽西的各类公务是堆集如山,埋头处理各类公务的高远着实有些后悔将蒋家权留在了扶风,如果他在这里,自己也不必这么辛苦。

    好不容易终于处理完了最后一份公文,高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侍卫竟然将灯都点了起来,自己专心处理公务,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可真是一个苦活儿!高远苦笑着摇头。

    揉着手腕,走出房间,高远便看到门外的步兵,看他全副武装的模样,竟然是在替高远警戒。

    “怎么是你在这里?”高远笑着走了过去,“营里没事么?”

    “有贺兰雄在哪里,能出什么事!”步兵道:“倒是将军这里我不大放心,现在辽西城虽说是臣服了,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说不定就有什么心怀叵测的家伙藏在暗处,将军这次轻装而来,亲卫都没有跟着,自从铁泫和丁渭下到队伍之中带兵后,您也没有再选任贴身侍卫,说不得,我只能亲自来替您站岗了!”

    高远哈哈一笑,“就算有什么刺客想来暗算我,难道还是我的对手不成?我正手痒痒呢!”

    “将军,你这个念头可不行!”步兵正色道:“刺客暗杀,还会与您明刀明枪不成,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说别的,要是这些家伙带着弓弩。您可有把握在电光火石之间避开?所以,这贴身侍卫还是要尽快选出来,亲卫营也要重新组建。”

    高远摇头,“你这家伙。看来与蒋家权在一起处了一段时间。受他影响颇深啊!”

    “蒋长史那里道理一套一套的,大多儿我是不懂的。但有一条,深合我意,现在千千万万人的福祉都系于将军一身,将军不再是以前的光脚汉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将所有对将军不利的东西都扼杀在摇篮之中,方是最佳选择,。”

    看着面前这个以前连大字也认不得的家伙,居然跟自己掉起书包,高远不由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意识到。随着自己的实力日增,自己手下的这些将领的眼光,见识也都在与日俱增,自己看他们的眼光。恐怕也要重新审视了。

    “得,这事就按你说的,等回去之后我们便办。不过现在你既然充当警卫了,那便跟我出去一趟吧。”高远招了招手。

    “将军要出门,要去哪里?”

    “我去拜见路伯母!”高远的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郁,这些年来,她一直与路叔叔相依为命,现在路叔走了,也不知她怎么样?

    “是,我马上去召集卫队!”步兵道。

    “对了,把天赐也叫上,让他也随我们一起去。”高远突然想起一事,对步兵道。

    “天赐,他今天可忙得很。”步兵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马上找到他的人。”

    “谁说找不到我的人了!”步兵话音刚落,曹天赐已是风风火火地跑了起来,从他身上,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高远不由眉头一皱,“杀人了?”

    “是,今天一天,我都忙着在抓耗子呢!有些不识相的耗子还想反抗,自然就格杀勿论了!”曹天赐满不在乎地道。

    “是些什么人?”

    “燕翎卫的家伙。燕翎卫设在辽西城的分部里那些身份公开的人都跑了,但还有大量的钉子埋在辽西城里,我怎么能容忍他们在辽西城里搞东高西!”曹天赐道。

    “你怎么会将他们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高远奇怪地看着他,“我可不认为咱们的狼群现在有这个能力。”

    曹天赐脸红了一下,“大部分的情报都来自赵国的虎豹骑,有一小部分是我们自己的人挖出来的。”

    “冯发勇又跑到辽西城来了?”高远瞪大了眼睛。

    “是,不过这一次他又帮了我的大忙。”曹天赐笑道。

    高远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岂会白白帮你,你忘了钟离那回事了,要不是蒋长史处理及时,你就给我添了大麻烦。”

    曹天赐不由大窘,“可是这一次他提供的情报,都是非常准确的,能用,当然要用了。”

    “行了,我知道了,那些抓住的燕翎卫暗哨,都逐出辽西就行了,另外,从明天开始,对虎豹骑也别客气,他们明面上的人不动,但暗地里的那些家伙都给我逮了。”高远道。

    曹天赐一愕,但转眼便明白过来,“对呀,这些虎豹骑的家伙知道燕翎卫的这些暗探,那么我们通过这些被抓住的燕翎卫来逮虎豹骑,必然也是事半功倍。”

    “冯发勇仗着与我们有点交情,有点肆无忌惮了,我的确不想对他怎么样,但对于那些暗藏的虎豹骑,可不必客气!”高远冷笑道。“辽西城不是他们的乐园。”

    抛开这个小插曲,高远一行人赶到了路鸿在辽西城的家。

    路鸿自从有了吴凯酒业的股份之后,兜里的钱便鼓了起来,在辽西城中所置的新家,可谓是美伦美焕,不仅地盘大,便连装饰也是一等一的,只怕连郡守府也比不上,张守约比路鸿要有钱的多,但是他的钱要用来养兵练兵,养一大群官员,路鸿却只用养自己。

    只是眼前这幢豪华的宅子,如今却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门口挂着的两盏白色的灯笼分外显眼,整个宅子显得有些阴气沉沉。

    曹天赐走上台阶,想要去叫门,高远却叫住了他,“天赐,我自己来。”

    迈着有些沉得的脚步走到门前,伸手敲响了铜制的门环。

    半晌过后,门才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人露了半张脸出来。“你找谁?”

    “我是高远,我要见路夫人!”高远对他道。

    那人的脸瞬间僵直,紧接着他开始倒退,门外的高远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显然那家伙在飞奔进去报信。

    摇摇头,高远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带着步兵与曹天赐两人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个全身着白的老人急步而来。

    “路管家!”高远迎了上去,叫道。

    “高将军,您来了!”路斌的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悲伤。“您总算是过来了。”

    “伯母她还好么?”

    “每天就是哭!”路斌无奈地道,“怎么也劝不好。您来了就好了,可以好好地劝劝老夫人,老爷已经去了,夫人总得保重身子才好。”

    高远点点头“带我去见伯母吧!”

    路夫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哪怕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也能看出她脸色苍白,两郏削瘦的她,哪里还是高远映象之中的那个福态丰腴的路夫人。

    “伯母,我来看您了!”高远走到路夫人身前,躬身行礼,问候道。

    倚靠在丫头怀里的路夫人看到高远,眼泪唰地一下又下来了,“高远,你路叔叔没有了,没有了,他死得冤枉啊,你要替他报仇,替他伸冤啊!”路夫人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高远。

    高远斜身坐在床沿之上,伸手握住路夫人瘦骨嶙峋的双手,“伯母,你放心吧,张君宝,张灼,吴溢这些元凶如今都已落在我的手中,跑了的彭彬我也会上穷碧落下黄泉将他抓住的,我绝不会让叔叔白死的。这些人,我会把他们杀光。”

    “谢谢你,高远,你叔叔没有白照应你一场。”路夫人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伯母,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身子啊,我已经派人前往碧秀峰,去将叔叔他们的遗体带回来,等叔叔回来后,后来还得您来主持呢,叔叔已经去了,你总得保重身子再好,不管怎么样,您总得替路超大兄想想吧,不要让他太过于担心您了。”高远轻声安慰道。

    “超儿,超儿再也见不着他爹了!”路夫人又是大放悲声。

    “伯母,我会将下手杀害伯父的凶手张灼给路超大兄送去,让大兄亲手复仇。”高远道:“您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兄心有遗憾的。”

    “谢谢你,高远,你想得周到,我替超儿谢谢你。”

    “路叔叔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高远轻声道:“伯母,等处理完了伯父的后事,您还是回扶风去住吧,那里左邻右舍都熟悉,有这么多的乡邻在,您也可以高兴一些。”

    “回扶风?”路夫人呆了一下,摇起了头,“我不去,我和你叔叔在哪里生活了几十年,那间老宅子里,到处都有他的东西,到了哪里,我会更加伤心。”

    “那您就一直住在这里吗?我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辽西城回去了,隔得远了,我也不能更好的照应您。”高远轻声道。

    “不,我不想在呆在辽西城了,也不想回扶风,高远,伯母求你一件事,你不是要派人押着那个凶手去给超儿吗?便让我也随着去吧,我去找超儿,我再也不想在辽西呆了,我要远远的离开这里。”

第四百九十九章:战后积石城

    路夫人声声泣血,高远却是听得垂下头,心里头五味杂阵。

    “怎么啦,高远,你是不是很为难,也是,你连着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手下肯定损失严重,这个时候,我还要求你派人千里迢迢护送我去超儿哪里,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不过高远,我实在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路夫人泪水涟连。

    “不,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高远有些慌乱地摇摇头,“伯母,不是这样的,你放心,你要去路超大兄哪里,我自然会派人护送您过去。这个,您完全可以放心。”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路夫人强撑着道。

    “伯母,从这里到路超大兄那里,千里迢迢,加上您又急着要走,这时节又天寒地冻的,你真想走的话,那也得将身体养得好好的,像您现在这样,只怕,只怕撑到那大兄那里,就要倒下了。所以还是请您这段时间一定要将身子养好才是。”

    “你放心,这个我省的。可怜你路叔叔已经快要五年没有见过你大兄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替你路伯母好好地看着你路超大兄的。”说着说着,路夫人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伯母,刚刚您还说要保重身子,养好身子,怎么又哭起来了!”高远不安地道。

    “不哭了,不哭了。”路夫人点着头,擦干净眼泪,“我还有你,还有你大兄,你叔叔看到你们现在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便是在九泉之下亦会安尉的。”

    高远站了起来,“伯母,您这段时间好好将养身子,有什么需要就让路斌路管家去找我。我不在的话,就找步兵或者曹天赐,您和路管家也认识他们两个。”

    步兵与曹天赐向前一步,躬身为礼。

    路夫人微微点头。

    高远后退了一步。“伯母。我还有事要办,便先告辞了。”

    “你去忙你的吧。我这儿,你不要担心。”

    “伯母保重!”向路夫人再行了一礼,高远一个转身,急急的逃也似的离开了路夫人的房间。

    看着高远匆匆的脚步。步兵与曹天赐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高远急步如飞,路斌两条老寒腿,那里赶得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远一会儿便消失在路府的大门口,旋即便听到了急骤的骑蹄之声。

    曹天赐与步兵追上高远的时候,却看到他正策马呆立在街道的拐角之处。眼光看着面前的那堵的墙,而那堵墙挡着的,正是他看向路府那大宅院的眼光。

    “将军,您怎么啦?”步兵低声问道。

    高远突然抬手。啪啪两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让步兵与曹天赐都是大吃了一惊。

    “将军,您怎么啦?”

    “将军,你干什么?”

    高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他妈的现在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了,我就是一个混蛋。路叔叔,路伯母一直就拿我当儿子一般的看着,养着,现在,我却要利用他们,要算计他们,步兵,天赐,你说,我还算是一个人吗?”

    步兵觉默了片刻,“将军,您不是为了您自己。老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要想您麾下这万千上万的子民过得好,过得安生,有些事情,即便是违备良心,那也是得去做的。你可能会对不起路将军一家,但您去对得起辽西这千千万万的子民啊。”

    叹了一口气:“天赐,路伯母去天南郡找路超的事情,前期的工作你先做起来,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把伯母的行程先拖一拖,等我的消息,但不要让伯母察觉出什么问题。”

    曹天赐点点头,“我明白了,将军,等您那里来了消息之后,我再陪着路夫人启程。”

    “就这样吧,等到了积石城,我们再会合吧,那里候,该做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都准备好了。”高远一振马缰,缓缓向前走去,曹天赐与步兵想要跟上,高远却回过头来,“离我远一点,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数天之后,在一片风雪交加之中,原扶风县令郑均赶到了辽西城,他将就任辽西郡长史一职,负责民政,而叶重出任辽西城守备将军,负责武事,一文一武就此搭上了班子,而下头的官吏,暂时却是各安其职,将辽西郡上上下下理顺,那就是郑均与叶重两人的事了。挂着辽西郡守之职的高远,在郑均进城的当天,便离开了辽西城,步兵与贺兰雄统率的骑兵也随即离去,辽西城中,留下的军力,却是随着郑均一齐到辽西的一千兵力。这便是高远给叶重的本钱,他将以这一千兵力为基础,整编城内的两万县兵,去劣存精,加强训练,当然,本着高远治军的惯例,铁泫和丁渭,这两个出身高远亲卫统领的将领,此次到辽西城的身份,却是这两营步卒的指挥,从此以后,他们将在叶重的麾下征战。

    而叶真则从积石城挥兵进入河间郡,唐明,王义两个在河间郡呆了不短时间的年轻将领已是老马失途,当大军经过保康,直入营口的时候,河间郡郡守严圣浩的心,比这寒冷彻骨的数九寒冬还要更冷上几分。

    唯有应该进驻牛栏山大营,防备东胡入侵的步兵,贺兰雄的骑兵队伍,却并没有抵达扶风,而是回到了积石城,偌大的牛栏山大营,却是只有孟冲领着三千步卒进驻,而一直在积石城的白羽程的斥候营,却在这个冬天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漫天风雪之中,高远与蒋家权并辔行走在被积雪厚厚掩盖的大路之上。虽然还在路上,但随着两人的商议,一条条军令便由一个个信使携带着,快马奔向各个方向。

    刚刚从东胡战场之上归来,又击败了檀锋周玉的常备军,迫使他们签定城下之盟的征东军,没有丝毫停歇,便又开始了他们新的征程,一个个领到军令奔赴不同目的的将领们,殊不知他们的最高首脑此时正在策划的事情,却是事关他们今后数年,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他们的地盘上发展的大计。

    因为风雪的肆虐,快马奔驰,只要数天的功夫便能从扶风抵达积石城的路程,高远与蒋家权一行人,却足足走了近十天,一路的辛苦跋涉,高远身子强壮,尽可抵受得住,当他们踏进积石城的城门的时候,高远抖落了一身的积雪,亦然神彩奕奕,没事儿人一般,但年纪已大的蒋家权可就不行了,疲态尽显,只不过他的一双眼睛,闪烁的却是兴奋的光芒。

    “高将军,下官可是顶不住了,这便要回去,睡上他一天一夜才行。”笑着冲高远拱手,蒋家权道。

    “长史辛苦了,长史尽可去休息,吴凯如今将生意交给了他的两个儿子,自己专心做官,却也做得有模有样。这积石城我看他管理得很好嘛!”高远笑道。

    “他这人,如果专心去做某一件事情,却是有一股狠劲,却将他做到最好,而且吴大人是个生意精,将这做生意的手腕用在做官上,却也是无往而不利。如今这积石城城守府上上下下,对他可是服气得很,如臂使指,浑然如意。”蒋家权也不吝于夸奖吴凯。

    如今本是冬季,是传统的猫冬的日子,牧民们储备了足够的牲畜的草料,不用放牧,而田地都被大雪覆盖,农民也无可耕作,原本应当冷静的积石城,现在却是热热闹闹,因为檀锋周玉来攻,而被意外打断的建城工作,又开始轰轰烈烈的动工,城内,一间间房屋,一条条大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建成

    率先建成的各类工坊,烟囱之中正冒着浓浓的烟雾,随然风不小,却仍是无法吹散那持续不断升起的浓烟

    在城内做零工,也工钱可拿,在工坊里当小工,零工,也都有工钱可拿,最不济的,也能混个一日两餐,一稀一干,间天还有肉食,这个冬天,积石城里的男人们,竟是没有一个藏在自己的家里吹牛打屁,喝酒上炕,而是憋足了劲的干着活儿,谁不想多挣点钱过一个肥年呢!特别是这场大战过后,幸存下来的人,对眼前的生活,可是加倍的珍惜

    便是妇女们,也没有闲着,家里积存下来的奶,要制成奶酪,奶干,这些东西自有用不完的话,征东军也会收购,便于携带而又热量极高,营养丰富的这些东西,如今已经成了征东军必备的军需物资.没有这门手艺的中原妇女们,却也有一双巧手,他们从牧民那里买来羊毛,架起纺车,纺线织布,城内第一家这样的工坊,竟然是堂堂的将军夫人叶菁儿亲自设立的,每天叶菁儿都会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来到工坊,与招募来的妇女们一齐纺线

    如果说先前的将军夫人叶菁儿对于所有积石城的百姓来说,仅仅限于他与将军高远的那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的话,但经历了那一夜的血战,那个在城楼之上,挥动瘦弱的双臂,用力擂动战鼓的白衣女子,如今却在积石城百姓的心中栩栩如生.现在跟着她一齐劳作的妇女,不少人就跟随着叶菁儿在那一夜上过城,作过战,也许她们仅仅只是扔出了一块石头或者只是呐喊了几声,但也足以让她们感到无比骄傲

    刚刚归来的高远,自然还不清楚叶菁儿的变化,所以当她看到得到消息从工坊匆匆赶回来的叶菁儿,看着她衣裙上沾满了细碎的羊毛的时候,不由有些傻了

第五零零章:深谈

    似乎看到了高远眼中的异样,叶菁儿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挥舞着手掌,用力地拍打着沾在身上的絮毛,但却怎么也无法拍打干净,终于,她放弃了这个无意义的行动,下一刻,她又恢复成了高远熟悉的那个小女孩,如同一片云彩飘了起来,奔行到高远的身边,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高远。

    紧紧地抱住了那强壮的身体的时候,这段时间已经被她深深隐藏起来的柔弱这一时刻,突然爆发了出来,将头埋在高远的怀里,她放声大哭起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如同一只受到极大惊吓的小猫一般,缩着身子,恨不得将整人都融入到高远的怀里。

    轻轻地拍打着叶菁儿的后背,高远很理解叶菁儿此时的心情,从蒋家权哪里,他知道那一夜,叶菁儿勇敢地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此刻他的脑海里,就浮现着一袭白袍的叶菁儿平静的走在积石城的大街之上,在她的身后,无数的积石城百姓手持着棍棒,刀枪,石块,一起走向城墙的场景。

    那隆隆的战鼓,那宛如仙子临凡的擂鼓的身影,在那一夜,也不知激励了多少人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刻。

    “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轻声道。

    “我害怕!”叶菁儿声音弱弱地道。

    “有我在,你不用再害怕。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看着叶菁儿的泪脸,高远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他不知道叶菁儿如果知道叶氏夫妇死亡的消息之后,会怎么样。

    他没有马上将叶枫带来见叶菁儿,而是先将叶枫交给了叶真,他准备先与叶菁儿谈一谈。

    “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羊毛?”伸手摘去叶菁儿头发之上的几根羊毛,高远好奇地问道。

    叶菁儿牵着高远的手。向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城里每个人都在劳动,都在为你的积石城出着一份力量,我却不知道做什么好。每每站在府内的高处看着忙碌的百姓的时候。我都有些惭愧,后来怜儿告诉我可以纺线织布。我便拿了一些钱出来,委托吴凯给我弄了这么一个工坊,招了一些妇人,一起纺线织布。”她抬头看着高远。骄傲地道:“我们已经织了十几匹布出来了。”

    “你真厉害!”探了探叶菁儿鼓起的腮帮子,那上面,还有未干的泪滴,这一场战争,改变的不仅是燕国的局势,自己今后的道路,他更心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叶菁儿本来就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女子,从小的困顿让她有着比一般人更为强大的内心,她的行动或者是无意,但对于高远来说。这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对于他聚拢积石城的人心,极有帮助。

    叶菁儿或许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吴凯,叶真他们一定都想到了,所以才没有阻止。

    走进房间,叶菁儿先是快手快脚的替高远泡上了一杯热茶,她身边的丫头都去工坊了,此时也没有跟着回来,便只能亲历亲为,“你先喝着茶,我先去洗一下,一身的羊毛。”看着高远,她嫣然一笑。

    高远牵住了她的手,“菁儿,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先别走。”

    叶菁儿歪着头,“什么事啊,还是等我先去洗一下,换一件衣服,别让羊毛沾在你的身上。”

    高远摇头,“不是,菁儿,这件事情,很大,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高远严肃的面容,叶菁儿的神色也渐渐地凝重起来,不安地看着高远,“高大哥,怎么啦?”

    “叶枫已经到了积石城了,现在他在叶真将军哪里!”高远轻声道。

    “叶枫来了!”叶菁儿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的面容,“他在哪里?大哥你也真是的,尽吓我,他来看我了,这是好事啊!”

    高远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地,叶菁儿有些回过味来,“叶枫在父母的身边侍奉着,前段时间,我听蒋大人说过,琅琊郡可能有麻烦,这个时候,他不在父母身边,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的身子抖了一下,脸上骤然现出惊惧的模样,“高大哥,我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高远轻轻地按着她的肩膀,“菁儿,我希望你能坚强一些,岳父岳母两人,已经不在了。”

    盯着高远的眼睛,叶菁儿眼神之中有些迷茫,“不在了?去哪儿了?”

    “两位老大人已经仙去了!”高远慢慢地道。

    叶菁儿眼睛眨巴着,盯着高远的脸庞,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想着高远话里是什么意思,高远也盯着她的眼睛。

    两腿骤然一软,叶菁儿整个人便向地上溜去,早有防备的高远一把便搂住了她。

    在城门口,蒋家权说要去好好睡上个一天一夜,实则上以他现在所处的地位,根本就没有可能让他去好好的休息一番,他刚刚安定下来,吴凯与曹天成已经联袂而来。看着两人,蒋家权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二位,就不能让我好好歇一会儿再过来么?”

    吴凯和曹天成两人都呵呵的笑着,这段时间,积石城里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吴凯负责着整个积石城的运转,以及战后的恢复,而曹天成则在处理着这一战收获和堆集如山的物资辎重,燕国为十万大军准备的物资现在都落在了征东军的手中,这其中大量的物资都是征东军和积石城用得着的,另外的用不着的部分,都发卖给了四海商贸,由他们经手卖出去,跟吴凯一样,他们两人一天也最多能休息一两个时辰,两眼之上,黑黑的眼圈分外醒目。

    “你是长史,很多公文你不批复,我们就不能做事啊!”吴凯笑呵呵地递上了一叠厚厚的公文,曹天成亦极有默契的拿出一叠,与吴凯的合在一处。

    蒋家权不由哀叹一声。不过吴凯与曹天成二人都能听出,这哀叹不是伤心,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只有他们有明白的幸福。

    他们不怕有事做。不怕事儿太多。就怕没事做,有事做的人是幸福的。是充实的。吴凯忙自己的生意忙了几十年,却觉得现在自己做得事情更有意义,而蒋家权曾因为心恢意冷,在渔阳郡磋砣十光数十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名满天下,他却无人听闻,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施展自己能力的平台,怎么不激情满怀。

    “先放在这里,明天,明天我一定全部把他做完。”他看着两人。

    “也好。在路上奔波了十数天,以你的身子骨,也的确够呛。”吴凯点点头,“不过长史你还得真快点。积石城里的事情太多了,我准备在这个冬季完成积石城的全部大型的建设工作,剩下的,就只是修修补补的事情了,一开春,就要春耕,那就没有足够的人手了。”

    “我哪边也是大事小事一大堆,大量的军械物资要运回积石城,长史你也知道,东西太多了,而许多又是我们需要的,四海商留只能吃下一小部分,剩下的,我们不能卖,我们现在没有铁矿,铜矿等战略资源,这些东西,我们不可能放弃,都要运回来。而且大战过后,军队出需要补充这些物资,如何分配,也是一个问题,不能让各军之间为了这些东西而产生矛盾。”

    “放心吧,我会很快处理好这些东西。”蒋家权扫了一眼厚厚的卷宗,看来睡个一天一夜的梦想,是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

    “既然如此,我们便告辞了。”吴凯笑道:“晚上我准备了一点吃食,我们把将军请来,好好地聚一聚,好长时间没有再一起喝酒了。”

    “说得是。是该好好聚一聚了,咱们与将军也有近半年时间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曹天成连连点头。

    “别忙着走!”蒋家权却是拖过了椅子,“天成,我正有事儿要与你说呢。”

    曹天成小小地惊讶了一把,吴凯却道:“既然你找天成有事,我就先走了,我哪里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不不,吴大人,你也得留下来。”蒋家权微笑着道。

    吴凯微微一楞,突然意识到接下来蒋家权要说的事情,恐怕没有哪么简单。

    曹天成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蒋家权找自己有事,却又特意留下了吴凯,这是要找一个见证人,这几年来,曹天成也不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

    “这一路我与将军从扶风回来,虽然有风雪阻隔,但我们也借此机会,将今后的发展构建了一个大致脉络。”蒋家权沉吟了一下,“这里头有我们大致的战略作向,也有我们现在的组织机构,军队建设等等。”

    “这些事情,我不大懂,有将军与你两人就够了。”曹天成道。

    蒋家权点点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将军说,怜儿与孙晓年纪也不小了,该完婚了,等做完眼下的一件大事之后,就让两人完婚。”

    “这是好事啊!”吴凯哈哈大笑起来,转头看着曹天成,“老曹,令爱大婚,来贺的人肯定不少,我给儿子说说,到时候好酒给你打个七折。”

    曹天成却是盯着蒋家权,他知道,蒋家权突然说起这事,后头肯定还有话。

    果然,蒋家权看着曹天成,不紧不慢地道:“老曹,你是跟着将军的老人了,深得将军信任,所以有些事情,将军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却不曾在意,但我作为长史,却不得不想,也不得不说,所以,接下来我的话,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与将军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听一听。”

    听着蒋家权的话,吴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莫名地看着蒋家权。

第五零一章:说服

    曹天成也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蒋家权异常凝重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长史有何见教?”

    蒋家权揪了揪下颏的花白胡须,微笑着道:“曹大人是最早跟随高将军的几人之一吧?”

    曹天成没有想到蒋家权郑重其事之下,居然问出来的是这样一句话,微愕之后,不由笑了起来,“是啊,那时候,高将军还只有十八岁呢,第一次进我们军营的时候,我们连饭也吃不饱,当时我还记得孙晓去外面找吃的,被贺兰雄一顿痛扁,还是将军去捞回来的。”

    一边的吴凯连连点头,“那时的扶风县兵,着实是惨了一些,不过老曹,你们也算是很幸运的了,遇到了高远这么一个天才。当时的扶风县兵,能够活到现在的,都已经是官位显赫了。像老曹,孙晓,颜海波,那霸,郑晓阳,颜海波他们,算是这里头最为出类拔粹的。”

    “是啊,你们是跟随将军最早的一批人,也是最受信任,最被看重的那一批人,现在征东军的主要将领,除了孟冲,许原,叶重,叶真还有那些匈奴将领之外,主要就是你们当初从扶风县兵走出来的那些将领了。”蒋家权微笑,不过落在另外两人眼中,这笑容却是有些诡异。

    吴凯盯着蒋家权看了半晌,他毕竟当官多年,从蒋家权的笑容之中,却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脸不由得沉了下来,“蒋长史,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扶风人的势力太大了是么?嘿,不单是这些将领。还有我吴凯,也是扶风人,真要论起来,现在去辽西城当了长史的郑均。也算得上是半个扶风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蒋家权连连摇摇头,“吴城守误会了。高将军出自扶风,那么属下扶风将领或者官员多那是很自然的现象,我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

    话说到这里,曹天成即便再迟钝。也不会不明白蒋家权话中的意思。

    “这么说来,蒋长史是在说我了?”他的脸色沉下来,看着蒋家权,很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自己,自己一向与人无争,主管整个征工军的后勤,也是尽职尽责。不敢怠慢丝毫,这几年可以说是操碎了心,哪怕蒋家权突然出现,一步登天就到了自己的头上。对于他的命令,自己也从来没有打过折扣。曹天成自问没有哪里做得错了,但为什么蒋家权却这般明显的针对自己呢?

    “曹大人,我不是再说你,我再说曹家!”蒋家权没有退缩,他直视着曹天成的双眼,慢慢地道。

    “曹家?”

    “对,曹家,曹大人,你主管着征东军的整个后勤,又是最早跟随将军的那一批人,位高权重,而你的儿子曹天赐,主管着征东军军法司,我们三人都知道,军法司真正的强悍并不在明处,而在于暗司狼郡,现在狼群虽然还没有露出他的爪牙,但以高将军对情报工作的重视,他的壮大只是迟早的事情,而随着高将军的实力一步步增强,狼群也会越来越强,想想燕翎卫,虎豹骑,黑冰台的实力吧!”蒋家权悠悠地道。

    听着蒋家权的话,吴凯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而曹天成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怜儿姑娘马上要嫁给孙晓了,孙晓是谁,他是高将军最为信任的大将,手中一直掌握着征东军的中军,而在我与高将军议定的军事改制之中,孙晓的名字也排在第一个。曹大人,你听清楚了我的话么?”

    曹天成用力地捏着拳头,卡卡作响,“那又如何,我和孙晓,与将军哪是过命的交情,将军更是天赐的救命恩人,天赐可能不听我的话,却对将军的话毫不违逆。”

    “理是这个理儿,但是这世上的事,有谁说得清楚呢?曹大人,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想想叶相与燕王,当年流亡于燕国的时候,难道不是过命的交情?”蒋家权淡然地道。

    曹天成轰然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涨红,“蒋家权,你什么意思?”

    一边的吴凯看着曹天成的手上青筋毕露,气得浑身颤抖,呼哧呼哧只喘气,生怕曹天成怒将起来,不顾一切的便一拳着抡过去,曹天成毕竟是从军队之中出去的,虽然并没有上过战场,但一把力气还是有的,蒋家权一个瘦瘦弱弱的老书生,一拳下去可就要打坏了,那可是没事变有事了。

    “老曹,冷静一些!”他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曹天成的臂膀。“这事儿,咱们去与将军说。”

    蒋家权没有起身,看着两人,淡淡地道:“曹大人,将军不会怀疑你,其实我也不怀疑你,但是,别人呢?别人会怎么看这件事情?将军的地盘越来越大,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吴县令,你也是通读史书的人,这样的事情,我想你也该明白他的危害性吧!有时候,事情是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吴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发黑。

    “曹大人,当初你们跟着高将军,是因为他们能给你找来吃的,能给你们发全饷,能让你们过上很好的生活,正是在这样一个过程之中,你们建立起了对将军的忠心,但你能保证将来有人给你们更好的待遇时,你们会不动心么?就算你们不动心,以现在曹家的势力,我可以断言,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依附你们,他们动了心呢?”

    “你放屁!”曹天成怒气勃发。

    “孙晓手中军权在握,天赐掌控着情报机构,你手中握有整个征东军的后勤,如果某一天,你们曹家却了取高将军而代的心思,那我真不知道能有谁能阻止你们。”蒋家权不为所动,继续道。

    曹天成终于忍不住了,臂膀一动,就要狠狠地捶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头儿一顿,但吴凯却是死死地坠在他的身上,他毕竟不是正儿八板的武将,又不可能对吴凯用粗,摆脱不了吴凯,便只能瞪着一双牛眼看着蒋家权。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蒋家权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曹大人,你不要这么瞪着我,你是将军跟前的老人,与他有过命的交情,而我,这两年与你也算是合作愉快,我也拿你当了朋友,所以才跟你说这番话,曹家这种状况,现在也许还不明显,但随着将军实力越来越强,这种隐藏的危害便会愈加显眼,倒时候,就算你们再忠心,你们能架得住有人阴谋暗害么?能架得住明枪暗剑么?当时候你如何自处,将军如何自处?”

    “我们曹家人宁可死,也不会对将军有一丁点不利的行为。”曹天成咬牙道。

    蒋家权微微摇头,“那会置将军于不义之地。现在的燕王就是如此,叶天南在王宫前的自杀,就是这样一个最为显著的例子。”

    “那你想要怎样?”曹天成怒吼道。

    蒋家权叹了一口气:“曹大人,天成老弟,你坐下,我慢慢说于你听好吧,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作为一个谋士,我总要做最坏的打算,现在将军的事业刚刚起步,大家都能团结一心,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但以后呢,当将军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的阶段之后,就不见得会是这样了,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权力,是一种毒药,一旦人尝到了他的美味,就会迷恋,就会舍不得,就会想法设法却攫取更大的权利,你们想过我们征东军的构成么?你们扶风人算是一拨,像孟冲许原他们又是一拨,而叶氏出身的将领现在也开始崭露头角,再加上以贺兰雄为主的匈奴将领,征东军的派系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形成了,吴大人,天成,现在看不出来危害,但以后呢?曹家的权力太大了,你们一家几乎掌握着征东军的命脉,天成,这不是你们对将军忠心就能改变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凯已经松开了曹天成的手臂,若有所思,曹天成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说了半天,蒋长史,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天成,离开征东府,交出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吧!”蒋家权道。“曹家,有天赐就够了。”

    “你让我离开征东府,哪我去哪?”曹天成长叹一口气,“征东军,便是我的家。”

    “四海商贸!”看着曹天成的态度松动,蒋家权脸上浮现出了喜色,“退出征东府,你去打理四海商贸吧。你对他熟悉,有了你,四海商贸会更加强大。”

    曹天成默然半晌,“我明白了,我会去找将军辞职的。”落寞地站了起来,曹天成步履蹒跚地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他忽然回过头来:“蒋长史,你刚刚说人对于权利有一种迷恋,这我不否认,因为我的确尝到了权利的味道,但是为了高将军,我愿意舍弃,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呢?你如何证明你对将军的忠心?”

    蒋家权笑了起来,“天成老弟,我一孤寡老人,无儿无女,没有任何牵挂,我唯一的理想,就是证明我师兄的想法是错的,他造就了一个秦国,我想造就一个能击败秦国的力量,将军便是我最理想的选择,所以,将军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而且还已年过花甲了。”

第五零二章:对叶枫的安排

    高远不无担心地看着叶菁儿,自从知道了父母的噩耗,她已经哭昏过去了好几次。

    “裘先生,菁儿她,没事吧?”看着开完方子正在收拾药箱的裘得宝,高远担心忡忡地问道。裘得宝是原来扶风县里最有名的医生,高远初到这个世界,便是由他医治的,这些年,随着高远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的地位也跟着扶摇直上,如今,已是征东军里的医官。

    “高将军不用担心,夫人主要是伤心太过,再加上这一段时是忧思过度,两相叠加,这才使得夫人不支倒下,只需静养数日,便可恢复原状,只不过将军,夫人这病,主要还在心里,心病尚需心药医,这个,属下就没法子了。”裘得宝道。

    “谢谢裘先生了。我送裘先生出去,接下来还得麻烦裘先生多跑几趟了。”

    “这是属下的份内之事。”裘得宝躬身道。

    高远点点头,站了起来,“我送裘先生出去。”

    “不敢当,属下哪里当得起将军相送!”裘得宝慌忙摆手。

    “没事,我还有事问你呢!”高远笑了笑,陪着裘得宝往外走去。“裘先生,医馆那头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直接来找我。”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裘先生,医馆里传授学徒的事情,还请多多费心,这些人去你哪里,倒也不必学什么高深的医术,只需要懂得一些急救的手段以及治疗外伤的人员,这些都是军中急需的。”高远道:“属下明白,将军放心,属下不敢误事。”

    送走裘得宝,回到房中。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叶菁儿脸上犹自挂着泪水,不由心中怜惜之意大生,伸手握住了对方冰冷的小手。

    “将军,我来照顾小姐。您也去歇着吧!”曹怜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对高远道。

    “不用,我陪着她!”高远摇摇头。“她醒来要是看不见我,会不安的。你去帮我弄点吃的来,再在屋里加个火盆就好了。对了,你去我书房里。将那里要批复的文件也给我搬到这里来。”

    “是,将军!”曹怜儿转身走了出去。

    叶菁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裘得宝给她开的方子,本来就只是一些养神静心的药物,睁开眼睛,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在桌上俯案疾书的高远。

    挣扎着想要起来。刚刚一动,便惊动了高远,搁下笔,走到了床沿边。按着叶菁儿的双肩,“菁儿,别动,好好地睡一觉,裘先生说,你这段时间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伸手握住高远的手,叶菁儿又抑制不住流下泪来,“大哥,我没有爹娘了。”

    高远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扶起叶菁儿,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岳父岳母走得太突然了,不过菁儿,你还有我,还有叶枫,不是吗?”

    “我不明白,爹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只怕与我也有些干系!”高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叶菁儿说实话,“叶重跟我说得很明白,其实在天河郡的时候,岳父便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他想要帮我。”

    “他曾经是燕国的国相,难道他活着,对你的帮助不会更大么?”叶菁儿泪水涟涟。

    高远摇头,“你也知道,你爹是一个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其实当初从蓟城被迫辞职回蓟城的时候,他并没有死心,或者说那时候他还在养精蓄锐,那时候的岳父,知道只要叶氏再一次强大起来,外头再加上我,他回归蓟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檀锋与周玉他们主导的这一次政变,却彻底粉碎了岳父的想头,他明白,他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呆在蓟城,或许可以苟全性命,但这样的日子,他还不如以自己的性命做最后一搏,他想用自己的性命为我铺就一条光明大道。”

    “他总是这样,做事情,只为他自己考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与枫儿就成了孤儿吗?娘为了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又陪着他去死,他,对得起我们吗?”叶菁儿语气幽怨,口中的他,自然是他的父亲。

    “岳父这样的人物,自然不能用常理度之。”高远摇摇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叶天南的这种行为,其实也是为了叶氏的将来,自己如果成功,那么必然不会忘了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以他的眼光,在清楚了自己所有的作为之后,岂有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的道理?

    叶天南就这样死在王宫门前,对于现在的燕王来说,就是黄泥巴掉在裤档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要见枫儿。”叶菁儿转头,看着高远,“你能把枫儿叫来么?”

    “明天吧。枫儿现在在叶真哪里,这些日子,他也累着了,先让他好好的歇一歇,不要担心他,他长壮了,长高了,都开始长胡子了。是个男人了!”高远微笑着,对叶菁儿说。

    听着高远描述着叶枫现在的模样,叶菁儿还挂着泪水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大哥,我现在没有了爹娘,只有这一个弟弟了。你可得好好待他。”

    “这个自然,你也知道,便是当年在扶风的时候,我也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高远微笑着点头,“对于枫儿的未来,你想过没有?”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准备怎么安排他?”

    “这要看你了,如果你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那就让他呆在积石城,哪儿都不要去,就在你的身边,让你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开枝散叶。”高远道。

    叶菁儿呆了一会儿,摇摇头,“怎么说他也是叶氏的子孙,岂能如此平庸的过完这一辈子?”

    “如果你想让他有出息,那便让他去从军。军队是最磨励人的地方,只不过你也知道,军队是要打仗的,打仗便有风险。即便我们再怎么照顾他,危险也说不定会随时降临。”

    叶菁儿脸上露出矛盾的神情,挣扎半晌,终于道:“大哥,让他去从军。他是男子汉了,他是叶氏现在唯一的男丁了,他应当去撑起叶家的脊梁。只是大哥,你能好好的为他安排一下吗,尽量地让他离危险远一些。”

    “好。”高远点点头,“枫儿年纪虽小,但功夫不错,在叶相身后,文蹈武略也学得很好,比起我麾下那些只知道猛冲猛打的将领们强多了,这一路上,我也考较过他几次,只要磨上几年,未来无可限量,我准备重建亲卫营,便让枫儿来亲卫营当副统领吧,先跟在我身边做上几年,再放出去统兵,这样一来,资历也够了,不会有人指摘他是靠着你的关系。”

    听着高远的话,叶菁儿高兴的连连点头,“好,一切都随着大哥的安排。”在高远身边当亲卫副统领,那上阵打仗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即便是去打仗,有高远在身边照料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叶菁儿对于高远的战场上的本事,一直是深信不疑,因为这么些年来,他就从来没有看到高远吃过败仗。等过上几年,叶枫放出去,至少也是一个将军了,不必从最基层做起,那危险性,便自然降低了。

    “到时候,你能不能将他派到叶重哪里去!”叶菁儿道。

    “这可不行!”高远摇头,“菁儿,叶重是大将,统领一方,但他又是你们叶氏以前的家臣,如果枫儿去了他哪里,让他如何自处?将枫儿高高供起,还是对枫儿言听计从?这不仅对我们整个征东军的大计不利,也不利于枫儿自己的成长,我将枫儿带在身边,会倾囊相授,当我觉得他可以出去带兵打仗的时候,就会放他出去,便我再不会给他特别的照顾,只能按照军功来一步步的升迁他,别说不会让他去叶重哪里,叶真哪儿,他也不能去,他必须自己去奋斗,能走到哪一步,得看他自己。菁儿,你要明白,温室里,是养不出能历经风雪而傲然开放的梅花的,只有历经风雪雨暴的考验,他才能长成一株参天大树。如果他去了叶重,叶真哪里,他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考验。”

    叶菁儿抿着嘴,他能明白高远的意思,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叶枫要面临的危险,便会大幅度的增加。

    “你好好想想吧,也许,我们还要听听枫儿自己的意见。我们替他的安排,终究代替不了他自己的决定。”高远轻抚着叶菁儿的肩头,“他的路,终究是需要他自己走的。我们只能为他创造一些必要的条件。”

    叶菁儿点点头,高远所说的这些条件,于一般人而言,已经是很难得到的东西。“我明白,让他自己选吧,我不会勉强他。”

    “那好,明天枫儿就会过来,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扶着叶菁儿躺下,轻轻地替她掖好被角,高远柔声道。

第五百零三章:叶枫的坚持

    “什么,你要辞职?”看着面前态度坚决的曹天成,高远的脸色沉了下来。“老曹,你这是玩什么花活儿?眼下正是我军要紧的关头,你给我来这一手,是想干什么?”

    时下高远麾下的军队正在大规模的调动,控制区域下的各个方面的将领都在扩张兵员,源源不绝的物资调配,不断地从积石城,从扶风向这些地方输送,可以说,正是曹天成的负责的后勤司最忙的时候,而曹天成却在这个时候要撂挑子,由不得高远不怒。

    “是的,我要辞职!”曹天成肯定地点着头,他的不容怀疑的神态,令高远更加的不快。“不过将军,我知道眼下是最忙的时候,所以不会这个时候就离职,我只是提前与将军您说一声,让您有一个心理准备,找好我的继承者。”

    高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吧,为什么?”盯着曹天成,高远狠狠地道。

    “将军,怜儿要嫁给孙晓了。”曹天成缓缓地道。

    “对啊,这是喜事,这与你辞职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孙晓就成了我的女婿,孙晓手中有兵权,而我手中有财权,天赐呢,将军很看重他,让他掌控着军法司与狼群,我们曹家,手中权力太大了。”

    高远磨着牙,“就是为了这个?”

    “是,为了这个。”曹天成道。

    “老曹,我们是从扶风一起走出来的,我对你从来就是极端信任的,天赐,更算是我的一个徒弟,我从来都将你们当成是一家人。”

    “我知道将军。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要为将军考虑,要知道,人是会变的。我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改变。但我知道,比起当年在扶风的时候。我已经变了很多。”曹天成缓缓地道:“将军,今天我的话是不是让您感到很意外,是不是很愤怒,如果我此时真的离职的话。后勤司肯定会一片混乱,这会极大的影响到整个战略的实施,对不对?”

    高远一愕,他听明白了曹天成这话里的意思。

    “天成,我们是老战友,老朋友!”

    “将军,我说过。人是会变的,我已经在变了,我不想以后做出什么让将军为难,或者与将军为敌的事情。所以,我辞职。”

    高远沉吟半晌,“这些话,你自己只怕是想不出来的,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些什么?”

    “也不算是有人对我说过什么,他只不过是点醒我而已。”曹天成笑了起来,“想当初我在扶风的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连老婆和孩子都养不活,回头再看看那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怜儿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天赐在您的教育之下,已经成人成才,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是蒋家权!”高远皱着眉,“这个死老头子想干什么?”

    “蒋长史也是为了您好,为了整个征东军好!”曹天成回去想了很久,对蒋家权的不满已经荡然无存。“他说的是对的,曹家,现在几乎已经掌控了整个征东军的命脉,这不是好事。”

    高远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不得不说,他以前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孙晓也好,曹天成也好,是他从贫贱之时一起成长起来的伙伴,对,自己就是将他们视作伙伴,从来没有对他们有过什么戒心,而曹天成今天对他所说的话,无疑是一个警钟。

    人是会变的。

    如果今天曹天成直接撂了挑子,毫无疑问,整个征东军的后勤工作便会乱成一团。孙晓的军权,曹天赐掌控着情报机构,这的确已经结合成了一支强大无比的力量。

    不得不说,蒋家权看事情看得很准,或许这些事情,也只有他这个局外人才会看得如此这准,而自己以前,根本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当真如同曹天成所说,一旦有事,只怕就晚了。

    他微微点头,“谢谢你,老曹。如果你要离职,你想要我怎么安排你?”

    曹天成咧开嘴巴笑了,“这几年我我一直在做后勤,我发现自己还有经商的天赋,所以我想去四海商贸。”

    “去经商?”高远愕然道。

    “四海商贸好啊!”曹天成笑道:“现如今,他已经慢慢地长成了,以后有将军的力顶,他必定会成为一个巨人,所以,我去哪儿。”

    高远点头,“看来你都想好了,也罢,你就去替我掌控四海商贸吧,希望有一天,你能将四海商贸经营成秦雍商会一样的庞然大物。”

    “四海商贸将来一定会比秦雍商会更强,因为将军您会击败秦国!”曹天成大笑道,“我现在已经有随着四海商贸一起周游列国的心思了,想想也美,像我这样的乡下土包子,能够华服翩翩地出没各国都城,可真是一件得意事啊!将军,我想通这事儿之后,心情无比舒畅,只觉得都年轻了几岁。不瞒您说,这后勤司,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使啊,我也不想自己未老先白头呢!”

    盯着曹天成双鬓的白发,高远心中感慨,其实现在后勤司已经好过多了,自己已经有了偌大的地盘,已经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想当初,自己如不敷出的时候,正是曹天成这位后勤大管家绞尽脑汁替自己四处筹集资金,粮草,确保前方的军队没有后顾之忧。而现在,他又决然离职,说起来,也是为了自己好。

    “谢谢你,天成!”高远抓住了曹天成的手,“谢谢你!”

    看着高远真诚的眼睛,曹天成眼眶也湿润了,蒋家权说得是对的,此时退下来,是最好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曹怜儿有些惊惶的面孔出现在两人面前,“将军,您快回去看一下吧,小姐与公子两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高远大为惊讶。“他们吵什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公子入府来见小姐,两人关在房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我在外头就突然听见里头吵了起来。小姐都被气哭了。”曹怜儿道。

    “叶枫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高远不满的挥了挥手。“老曹,那我不送你了。回头我会与蒋家权商议一下接任你的人选,然后派去你哪里,先让他跟着你熟悉一下整个后勤司的运作,不管怎么样。你得把今年给我干完。”

    “放心吧将军!”曹天成微笑着道。

    高远踏进后院房间的时候,看到叶枫气呼呼的站在窗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外头飘落的雪花,而叶菁儿正伏在桌上,正是哀哀哭泣,两人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

    “你们这是干什么?”高远站在两人中间。“怎么就吵起来了,叶枫,我发现你胆儿肥了啊,连你姐姐也敢顶撞?还不快跟你姐姐道歉?”

    高远一边说着。一边冲叶枫狂使眼色,可这家伙却根本不解风情,眼角都没有往他这边望一眼。高远狠不得冲他狠狠踢上两脚,无奈地转头,坐到了叶菁儿的身边,柔声道:“菁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姐弟也有两年没见面了吧,怎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了,这小子什么也不懂,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谁说我什么也不懂!”叶枫却不合时宜的回过头来,大声道。

    高远脸一沉,“你这么跟我说话!”

    高远一怒,叶枫立时便蔫了,低下头,一声不吭,不过脸上的倔强却没有丝毫松动。

    叶菁儿抬起头来,看着高远,“大哥,枫儿他不肯去你的亲卫营当副统领,他,他说他要去野战部队,去第一线的部队。”

    “啊?”高远有些惊讶地看了叶枫一眼,“你小子过来。”他冲着叶枫招了招手。

    叶枫低着头走了过来,站在高远面前,抗声道:“姐夫,我要去一线部队,我要去战斗的最前线。”

    高远微笑着问道:“枫儿,你知道一线部队是什么意思吗?那是直面敌人的进攻,与敌人面对面搏杀的部队,那里,是伤亡率最高的地方,亲卫营,是我的直属部队,在这里,我可以直接任命你为副统领,没有人会说什么。但你要去一线部队,就得从最基层的军官做起,因为那里,可不认你的身份,只看你有没有杀敌的本领,而基层的军官,是伤亡率最高,你明白吗?”

    “我不怕。”叶枫大声道。

    “你连一次战斗都没有参加过,你知道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吗?”高远沉下脸来,“菁儿只有你一个弟弟。”

    “姐夫,我是没有参加过一次战斗,可是当初你在扶风去打东胡人的时候,你不也一样没有打过仗吗?你还不是扛过来了。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的。我要去前线,我要用一刀一枪,用赫赫战功来证明自己,而不是在你这里熬资格。”

    “你,你怎么与大哥比!”叶菁儿又气又急。“枫儿,你没有打过仗,甚至连战场都没有见过,可是姐姐看过,见过,也参加过,两军交战,人命如草芥,你明白吗?我绝不允许你去最前线的部队。”

    “姐姐,我是叶家唯一的男人了,我要顶起叶家的门楣,不让任何人小瞧了叶家,我要去前线,姐夫要是不让我去,我便跑,然后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参军,现在征东军不是正在招兵吗,我识字,功夫也不错,肯定能被他们相中。”

    高远哈哈一笑,叶枫终还是天真了一些,只要是在自己的控制区,不管叶枫在哪里出现,自己都能将他拎回来,不过这小子倒也有血性,是人可塑之材。

    “如果你主意已定,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可是枫儿,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去上一段时间受不了又想跑回来,我却是绝不会答应的。”

    “放心吧,姐夫!”听到高远的话,叶枫顿时大喜,“我什么苦都能受,”

    “那好,你便去孟冲那里吧,他哪里直面东胡人,战事会很多。”

    “大哥!”叶菁儿顿时急了眼儿。

    高远冲她摇摇头,“叶枫,你敢去吗?你面对的将是东胡铁骑。”

    “我敢去!”叶枫昂起头,“当初姐夫就是与东胡人作战而名扬天下的,我一定会以姐夫为榜样,也杀出一个赫赫威名来。姐夫,我这便回去收拾行礼,明天我就出发。”

    看着叶枫风一般地冲了出去,叶菁儿顿时又哭了起来,“大哥,真让枫儿去哪儿啊?”

    “让他去吧,既然他有这个血性,就让他去磨一下也好,你放心吧,我会给孟冲去信,孟冲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叶枫有性命之忧的。”

第五百零四章:今日代郡

    代郡,西陵城。

    天气已经很冷了,地上厚厚的积雪足足有一尺来厚,天空之中,仍然在飘荡着片片白雪,这样的时节,对于一般人而言,自然是窝在家中不动最为适宜,如果能躺在被窝中最好,这样还能节省不少取暖的炭火,当然,这样的人也必需是不愁饱腹的那些人,至于更穷一些的,即便外面再冷,他们也要出去劳作,以换取每天那一点可怜的口粮。

    代郡在两年前被匈奴大军攻入,从边境一直到距西陵城不远的地方,匈奴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代郡,除了一些重要的城镇没有被攻破,所有的乡村都遭受到了荼毒,房屋被焚烧,田地被践踏,所有值钱的东西被一扫而光,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就是代郡得到消息较早,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大部分的百姓,在人丁的损失上,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子兰当时放弃所有的正面战斗,转而坚守重要城镇的战略,使得代郡最大可能地保证了人丁,军队的保存。

    失人存地,人地皆失,失地存人,则还有可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点,子兰还是非常清楚的。

    那些被匈奴人抢走的东西,并没有被他们带回草原,最后,全部成了秦人的战利品,对于这个结果,子兰只有摇头苦笑,说到底,无论是代郡也罢,还是匈奴人罢,在这场战事之中,都是被利用者,是牺牲品。相比起匈奴人几乎全族尽墨,自己这代郡还算是好的了。

    想到这里,对于赵王赵无极,子兰心中的怨愤不由更加强烈了一些。这么多年来,自己以直忍让,但他依然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泽自己,防备自己。不惜以牺牲整个代郡的利益来削弱自己。可结果呢,赵国一无所获。

    自己辞去国相。回到代郡,便是自己反击的第一步,赵无极认为一片废土的代郡的再也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反而会成为自己的拖累。殊不知,只要有人,便能创造一切。代郡的确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但只要全郡上下齐心协力,便能创造出奇迹。

    这两年以来,代郡自子兰以下,全都投入到了战后的重建工作当中。没有钱,子兰便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当,现在子兰府中,可以说空空如也。但凡能值一点钱的东西,尽数变卖了,他的一日三餐,也简洁到了极致,种子,牛羊,所有的一切,都要全部购置。

    两年的努力,现在的代郡已经大变了模样,虽然离他繁华的过去还很有距离,但无论如何,也算是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子兰府后院石亭,子兰与潘宏相对而坐,比起两年前,两人头上的白发又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一些,这两年来,两人当真算得上是沤心沥血,苦心经营代郡,经常性的下到各县各乡村去视察督导,也让他们两人原本细腻的皮肤上都染上了风尘之色。

    面前的石凳之上,放着一盘毛豆和一壶酒,两人尽是用这毛豆就酒,看两人的模样,尽然还有滋有味。

    “潘先生,这你我亲手种出来的豆子,吃起来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嚼着豆子,子兰笑吟吟的道。

    潘宏亦是笑容满面,看着满院子里那些被雪覆盖的地方,感叹地道:“可惜了这满院子的名贵花草树木啊,都被铲了个一干二净。可再也看不到哪些姹紫嫣红了,便是这大雪漫天,也可饮酒赏梅,现在,咱们两人却只能对雪饮酒了。”

    子兰大笑起来,“花草虽好,终是不能裹腹,到了明春雪化之时,咱们再在这院子中种上些瓜果鲜蔬,提上一壶酒,想吃什么便摘什么,岂不是更美哉?”

    “大人闲情雅致,属下自当相陪。”

    “哪里是什么闲情雅致!”子兰叹了一口气,“代郡虽说渡过了最难的关口,但虎狼在侧窥视,内有奸人不肯善罢干休,我想要自保亦难,不得不如此啊!”

    潘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这两年过的日子,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贵如子兰,也将满院子的花草树木铲去,种上了粮食作物,子兰夫人与女儿也挽起了袖子,在府里纺纱织布,两位公子原本细嫩的手上,现在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国内局势算是渐渐稳定了下来,赵大将军已经取回了五城,对燕国得新形成了战略优势,接下来,总算可以将全部的精力用来防备秦国了。”潘宏道:“只是这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是啊,取回五城之后,赵牧的目光西移,秦人立马便也作出了反映,前几日虎豹骑传来消息,山南郡增兵三千,如此一来,秦人在山南郡便拥有了五千兵马,随时可以提兵而来,以我代郡现在的军事实力,实在难以抵挡。”子兰满脸苦色,“我向赵王请求派出一支常规军来协助我军防守,但奏折上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想来也是不用指望了。”

    “不如去求赵牧将军!”

    “也不能指望他了,他好不容易坐上了太尉的位置,却又受到了赵杞的掣肘,不可能冒着触怒赵无极调兵到我们这里来的,要知道,赵无极本身就很忌惮我与赵牧之间良好的私人关系。”子兰摇头。

    “虎豹骑落到了赵杞的手中,以后只怕我们也很难从那里得到消息了。我们在内里的人手,这一年来,已经被逐渐清洗了不少出来,高层几乎已经没人了,接下来如果中屋的一些人手再损失掉,那就几乎是全军覆没了。”潘宏叹息,“郡守大人,必须要反击了,不然我们会越来越被动。”

    “反击?怎么反击?我如果与赵无极冲突起来,高兴的只能是秦人,我现在所求的只是自保,只要赵无极不太过分,我不会去挑战他的。”子兰摇头,“不说这些了,潘先生,你怎么看周玉与檀锋这两个人,还有燕王姬陵。”

    拈起一颗毛豆,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潘宏沉吟片刻,“姬陵此人,当初真是小觑他了。登位四年之后,才慢慢地露出獠牙,他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郡守,你猜是谁?”

    “我可不想猜谜!”子兰摇头。

    “秦武烈王!”潘宏一笑,“现在姬陵在做的事情,正是当年秦武烈王做过的事情。以各种手段削去贵族的封地,将这些地方收归国有,建立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度,然后集全国之力,强国兴兵。”

    “他做不成!”子兰哈哈一笑,“他的确有这个雄心,也找了两个不错的帮手,周玉,檀锋,的确亦是人中之龙,谋划之深,布局之远,让人惊叹,连宁则诚这样的人物也一头栽了进去而不自觉,但燕国十万常规军败在了东胡,内又有高远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燕国可不像当年的秦国,画虎不成反类犬,这是必然的。”

    “是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一些,当年李儒在秦国经营了几十年,他的学说在秦国已经形成了极大的势力,而秦武烈王的位子也坐得稳固之极,得到了李信,赢腾等大将的支持,这才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地扫清了胆敢反抗的贵族,这前前后后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燕国想用短短几年来完成这一过程,无异是痴人说梦。”

    “说到李儒,我到想起了高远身边的那个谋士蒋家权,谁也想不到,此人居然是李儒的师弟。几十年隐姓埋名,现在居然投靠了高远,看来高远还当真是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家伙。”子兰抿了一口酒,“潘先生,你熟悉这个蒋家权么?”

    “年轻的时候认识,到时候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啊,不过他虽然与李儒师出同门,但两人在学说之上却有很大的分歧。后来李儒名气大振,蒋家权便再也没有了声息,现在重新出山,看来还是想到他师兄再较高下啊!”

    “当年李儒选中了秦武烈王,现在蒋家权选了高远。”蒋家权若有所思。

    “高远此人,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燕人发动的这场征伐东胡之战,事后我也曾细细推敲,怎么也算不出高远有脱身而回的理由,但他就是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把周玉檀锋教训了一顿,嘿嘿,积石城,他瞒得好紧,冯发勇竟然是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潘宏叹气,“此人做事深谋远虑,让人胆寒。短短的数年之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名震天下,这样的人,也难怪蒋家权也动了心重新出山。此人现在已经控制了辽西郡,河间郡不日亦将落入到的手中,更可虑的是,他在草原上已经形成了偌大的势力,匈奴人对他竟然服气得很,郡守大人,对于此人,我们必须要重视起来啊。”

    子兰微笑,“当年我只想与他结个善缘,现在,却是可以当作奥援了。也许,我们合作的机会远远超过为敌的机会呢!”

第五百零五章:求见

    眼下高远隐隐已有控制住大草原上的匈奴人趋势,如果让他成功,高远便会成为新一代的草原之王,哪怕他不是匈奴人,但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却与匈奴王一般无二。潘宏担心的便是高远会不会与以前的匈奴人一般,与代郡为敌。

    “不,高远如果当真成为匈奴人的王,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我们反而要安全许多。”子兰捻须微笑,“他还是一只没有长成的狮子,我们能够看他控制大草原的**,秦人不会看不到,秦人设山南郡,主要想对付的是我们,但同时又是监控出现新一代的草原之王,所以,一旦高远有了这个可能,第一个要对付他的便是秦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高远与共同的利益,便会成为朋友。”

    “以后击败秦人之后呢?”潘宏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子兰哈哈大笑,“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潘先生,我们有必要看那么远么,我们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是在秦人的咄咄逼人的趋势下存活下来,只能先存活下来,才能考虑别的。如果当时候高远当真能击败秦人的时候,我们再来考虑这件事吧,也许到时候,我们又会和秦人成为朋友,谁能说得定呢?”

    潘宏亦是失笑,“是我想得太多了,眼下,的确是要集中精力对付秦人的时候,而且郡守,不是我说丧气话,短时间内,我看不到击败秦人的可能性。”

    “是啊,这不是丧气话。这是大实话,想要击败秦人,除非六国能联合起来,但这可能吗?你却看看。韩国快被秦人打到国都了。与他相邻的魏国,内部却还在为此吵闹不休。急得不亦乐呼,等他们搞明白状况,韩国都没了,然后便轮到他们了。”子兰冷笑。“赵牧是个明白人,可惜啊,秦国对于我们一直是防处甚紧。”

    “魏国亦不是没有人杰,为何总是看不清形式呢?”潘宏叹息。

    “不是看不清,而是利益纠葛太众,都在备算着自己的那点利益,如何能万众一心?这便是秦人的最高明之处了。秦武烈王一声令下,全国莫不敢从。”

    “我们赵国为何不能如此?”潘宏这句话脱口而出,看着子兰摇头苦笑,不由大为后悔。他的东主,子兰便是赵国最大的封建割剧者,赵国当真这样做,受害最大的便是子兰了。

    “赵无极没有这等魄力,赵国现在也没有这个基础。”子兰却不以为忤,“秦国从几十年前便开始了,几十年的经营,才有了今天,赵国即便现在开始,那也是晚了,反而会白白地让赵国陷入内乱之中,那覆亡之期会来得更快。现在燕国也在这样作,但他们与我们不同,我们替他们挡住了秦人啊,秦想来燕,必先灭赵。”

    两人说来说去,尽是个无可开解的死结。

    “如果让燕人成功建立了类似一个秦国的中央集权的国家,大赵夹在他们中间,那时可就左右为难了。”

    “倒也不尽然,其一,燕国现在内部问题多多,不见得能成功,即便成功,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也是东胡,即便他们收拾了东胡,国力大涨,与秦国相比,也还是大有不足,那时候,我们大赵反而安全一些了,因为一个可以与秦国相比美的国家的存在,反而会互相牵制,那时候,我们倒向谁,便可成为压倒另一方的重要砝码,真是这样的话,反而安全了。”

    “郡守,既然我们无法改变,那为何不促成燕国?”潘宏却然大发奇想。

    “想法是好的,但谁敢去做,夹在两头老虎之间做一头绵羊,那日子也不好过。”子兰苦笑。

    两人都是摇头不语,潘宏看着对面白发斑驳的子兰,想着赵国如果是他为王,或许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也许,早就开始了类似于秦国一样的吏治大改革了。

    两人默然地啜着酒,谈到这些话题,总是令人不愉快的,看着眼前,似乎一切都在变好,但展望未来,却是一片黑暗。无知者无畏,有时候看得太远,知道得太多,反而成了一种苦恼。

    在两人的沉默之中,一名侍卫脚步匆匆而来。

    “郡守大人,冯将军回来了,正在外头求见。”侍卫躬身道。

    “冯发勇,他不是去了燕国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潘宏讶然。

    “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出现了。”子兰放下了酒杯,冲着侍卫道:“让他到这里来。”

    “冯发勇在虎豹骑只怕也呆不下去了。这一次回来后,干脆就让他自己离职吧,免得让人撵了出来。”潘宏笑看着子兰,“此人虽然一直在虎豹骑,但上阵打仗,也不失为一员骁将。”

    “此人与高远方面一直关系良好,还是先让他做着这件事吧,作好这件事,比起他带兵上阵杀敌要强多了。”

    两人说话间,冯发勇已是大步而来,看他模样,竟是在风雪之中疾驰了不短的时间,身上污泥片片,头发之上,竟然还结着冰霜,此时冰霜融化,化着丝丝流水,顺着发丝流淌下来。

    “见过郡守,见过潘先生。”冯发勇向着两人一揖到地。

    “冯将军,一路辛苦了,先将这酒喝了,暖暖身子!”子兰提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约摸还有小半壶酒,递给了冯发勇。

    冯发勇也不客气,接过酒壶,直接拉开了盖子,仰脖子便灌,竟然是一口气便将小半壶酒全都喝了下去。

    “真不愧是当了许多年山匪的家伙,喝酒也是这般豪气!”潘宏笑道:“冯将军,你如此急着从辽西赶回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喝完这壶酒,冯发勇脸上浮现出一层砣红,一股热气从肚腹之中升起,冰冷的身子在这一刻也开始暖和了起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点头道:“正是有大事。”

    “坐下说!”指了指身边的石凳,那上面没有铺上棉垫,不过对于冯发勇这等武将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一屁股坐了下来。

    “郡守大人。高远已经到了代郡。”冯发勇一张嘴,便将子兰与潘宏惊得全都跳了起来。

    “什么。高远到了代郡,他来代郡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发问。直到话出口,两人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对望了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冯发勇摇头道,“高远派人找到了我,告诉我他要到代郡见您一面,当时把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开玩笑呢,但他不是开玩笑,他只带了少量的随从。乔装打扮后,从大草原一路奔过来,现在他们在东谷县落脚,他不许我泄露行踪。派人向您禀告,只是到了东谷县之后,这才让我回来禀告郡守,而且还特别强调此事,只能由我亲口告诉守。”

    “这么说来,他是希望我去东谷县见他了?”子兰问道。

    “是。”冯发勇点头道:“他只是告诉我,他与郡守大人的这次会面,关系到他与郡守大人两人以后的生死存亡,希望郡守大人能拔冗相见。”

    子兰看向潘宏,“他这是什么意思?”

    “生死存亡!”潘宏喃喃地念了半晌,“莫非他此来是想到郡守您结盟,可这也谈不上生死存亡啊。”

    两人对视半晌,慢慢的脸色都变了,“山南郡,他竟然想先下手为强!拔了山南郡。”

    子兰与潘宏两人,无一不是当世人杰,高远只是稍稍透露出了一点点信息,两人便已猜到了高远此来的目的。

    “郡守,他此来定然是想联合我们拿下山南郡,此事我们只怕不能答应,这不谛是向秦人宣战,如果秦人大举报复,我们如何抵挡得住?他在辽西,隔着山南郡可是天高地远,而且秦人也只会把目标放在我们身上,他们还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不是把借口送上门去么?”

    子兰却只是沉吟不语。

    “郡守大人!”潘宏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我更好奇的是,高远怎么打下山南郡?秦人设山南郡已经两年有余了,那里已经修好了城池,建起了完备的城防体系,秦人善战,只看函谷关一战,赵牧集中了我们大赵最精锐的军队,打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拿下,山南郡现在又增兵数千,高远怎么能打下来?我们离山南郡更近,他既然想打,如此劳师远征,必然是有一定把握的,他的这个信心到底是从何而来呢?”子兰使劲地揪着胡须,一不小心,竟然拔下了几根胡须,不由疼得眯起了眼睛。

    “高远只怕是想利用我们,打得赢打不赢,都会将秦人的视线集中到我们的身上,而无暇顾及到他在草原上的动作。”潘宏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哪有这么简单,我们又不是傻瓜,高远即便想要动手,也得先说服我们才是,难不成高远认为我们是傻撤,他一说,我们就信了?所以说高远远道而来,肯定是有把握说服我们,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啊!”子兰摇头,大惑不解。

    “郡守大人要去见他?”

    “当然得去见一见他,不见他,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们怎么知道?”子兰心疼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几根断须,“冯将军,你下去安排一下吧,我去见一见高远,不要带太多人,带几个护卫就好了。潘先生,西陵城这一摊子就交给你,对外就说我感染风寒,病了,要好好地休养几天,有想要见我的,都挡下来,这一来一去,总得要大半个月,你这边要辛苦了。”

    “郡守,这怎么能行?就算要去,也得多带护卫才行啊!”潘宏惊道。

    “我要去的是东谷县,那里也是我们代郡,也是我的地方,高远这么远都过来了,我怕什么?再者,高远让冯发勇如此做法,就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再得,此事何等要紧,如果让秦人知道高远与我秘密相会,那秦武烈王,钟离,李信等人,那个不是人精儿,还能猜不到我们在打什么主意?高远现在如何打我不知道,但不外乎是一个兵出奇招,恐怕保密就是第一位的。我如果大张旗鼓的去,那高远只怕立马就会打道回府了。”

    潘宏不由默然。

    “高远既然如此有把握打动我,我自然得跑这一趟!”

第五百零六章:防患于未然

    这是一个几乎完全被废弃的村落,高远与贺兰雄两人在村中走了许久,也只看到有两三户人家,而看这个村子的规模,原先应当有百来户人家才对。

    “这就是战争!”高远叹息道:“连如此偏远的村落,也是十不存一,完全荒废了,看来子兰在代郡的努力,还是只限于那些靠近城镇的地方。”

    贺兰雄的脸色却有些古怪,听了高远的话,干咳了两声,却没有接嘴。

    “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看!”高远看着贺兰雄,笑道:“我看你这模样,对这村子倒似乎熟悉得很,莫非是你来过这里?这里的人不是你杀光了的吧?”

    贺兰雄脸色大变,踌躇半晌,“你说得不错,这个村子我的确来过,而且在这里藏了不短的时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死在我贺兰部族的刀下。”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高远的意料之外,眨巴着眼睛看着贺兰雄半晌,才喃喃地道:“怪不得这两天,你一直有些不对头,上一次你们进攻赵国的时候,你就在这里,这里如此偏僻,你怎么会找到的?”

    “那个时候,我们所属的部队主将瞧我不顺眼,冰天雪地的打发我出来探路,我又不是傻瓜,自然是要找一个偏远的地方躲上一躲,便到了这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最后才能逃过一劫。”贺兰雄坦然道:“为了保密,不泄露行踪,这个村子里的人被我杀光了。”

    高远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吧,这事儿不用再提了,那个时候。敌我泾渭,这也怪罪你不得。我看见那边山坡上有不少的坟墓,回头我们去上柱香,烧些纸吧!”

    贺兰雄点点头。“那时的我。倒也不觉得是什么罪过。不过这几年跟着你,想法改变了不少。我杀人如麻,从来没有愧疚的时候,但这一次随你到了这里,看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由想起那些倒在我刀下的百姓,竟是心中有些发闷。”

    “两军对垒,杀死敌人,这没得什么可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这些老百姓。以后还是不要侵扰,贺兰,你也无需太介怀了,当年我。燕子率军去突袭榆林的时候,在途中,便杀了一个东胡部落上上下下数百口子老弱妇孺,与你还不是一样。”高远神色愀然不乐,“战争,将人变成野兽啊!”

    “想要以后不杀,现在就得杀!”贺兰雄伸拳重重地击打着身旁的一株大树,一拳下去,树上积雪簌簌而落,“蒋长史告诉我,只有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才能弥合彼此之间的分歧,才能使各族人等和睦共处,所以高远,我会帮你打败你所有的敌人的。”

    “蒋长史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些了?”高远惊讶地问道,“他找过你?”

    “没有。”贺兰雄摇头,笑道:“积石城里不是开了这馆么,不论是中原孩子还是匈奴娃娃,都可以去学,我们部族有几个娃娃也去了,我是想去看个稀奇,恰巧有一天碰到了蒋长史在那里亲自授课,便与他聊了一会儿。”

    “他倒清闲,居然还有时间去给娃娃们启蒙!”高远摇头笑道,这学馆,便是在他一力主导之下,由蒋家权主持来做的,但凡积石城内不满十岁的孩子,都须得强制入学,文化,始终是融合两个不同民族最关键的东西。只是他想不到,蒋家权会亲自去上课。

    “蒋长史说,这些娃娃们是未来,万万轻忽不得。”贺兰雄道。“他的确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从他哪里,我学到了很多。”

    “那以后有时间的时候,便去他哪里多学学吧,有你这样一个学生,他会很高兴的。”高远大笑。

    “子兰会来么?”贺兰雄换了一个话题,“你们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自然也谈不上信任,他会离开西陵城,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见你?要知道,燕赵现在关系紧张得很,你怎么说也还是燕国的征东将军,他就不怕你拿了他去献功。”

    听着贺兰雄的话,高远不由忍俊不禁,“我和他啊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算是神交已久了,此人在赵国深孚众望,是赵王赵无极最大的对手,因此也为赵王所疑,纵有一身本领也难得施展,赵王反而想尽一切办法削弱他的实力,如果不是这样,当年你们匈奴人想长驱直入到西陵城下,那有如此容易,这里头也有赵无极的纵容啊!现在子兰回到了代郡,与赵王离翻脸也只剩下最后那一层纸了。秦军在山南郡虎视眈眈,他现在可是内外交困,想要寻找盟友的心情,比起我来更为迫切。而且此人眼光独到,当年我还只是一个小小县尉的时候,就抛来了媚眼儿,我成亲之时,更是大手笔的送上了十万两银子的贺礼,冯发勇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他当然也是在子兰的授意之下,他为我做了这么多,现在我找上门来了,他岂有不来这理?如果我还只是一个小县尉,他或许懒得理我,但我现在岂然已经拥有了不若的实力,已经够资格与他坐在一起了,他岂有不来之理,放心吧,等不了两天,子兰必定会来的。”

    “联合他一齐取山南郡,他会毫无疑心地将军队交给你来指挥吗?”贺兰雄仍然有些怀疑,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他不管应,那我就只能自己做了,那会有不少的困难,现在就看子兰的心胸如何吧,假如他答应,那么他能得到的,必然会远远多于他失去的。这是他的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

    “虽然是联合他们,但到时候,主力仍然是我们,你要将山南郡交给他,可着实让人有些不甘心。”贺兰雄不满地道。

    “话不是这么说!”高远摇头道:“我们要打下山南郡,是要去除秦人对草原的威胁,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发展,山南郡距积石城太远了,而且拿下容易,要守住,可就不那么简单了,我们兵力不够,隔得远了,粮草辎重都是问题,而且还要抵挡秦人以后持续不断地反扑,这样的事儿,还是交给子兰去头疼吧!我只要一个稳定的草原。”

    “我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肯定还是东胡人。”贺兰雄点点头,“就是心里不舒服罢了,没有我们,赵国人怎么可能拿下山南郡,而且你还要牺牲那么多,至少,从此以后,你与路家可就要形同陌路了。”

    高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有时候,必要舍得,有舍才有得。我们不可能同时在两方面迎战秦人与东胡人,只能将这一头交给子兰,我们专心去对付东胡人,贺兰,索普与大燕签下如此优厚的和平条约,无外乎两点,一是他要巩固内政,巩固他的统治,另一点,他的触角也会伸到草原上来的。我在收拢你们匈奴人,索普也一定会想这么做的。”

    “所以你在牛栏山布下重兵!”

    “牛栏山只是另一个方面。”高远淡淡地道:“你们的主要任务是进攻,牵制住东胡人一部分的力量,而我与蒋长史更看得的是另一个地方,河套地区。许原已经带领先锋出发了,他们的任务便是在河套平原建立一个先锋营地,而在打完这一仗之后,你去牛栏山大营,而步兵会率另一部骑兵去支援许原,年后,孙晓将率领整编后的主力部队赶往哪里,河套,将是我们与索普争奔的主战场。”

    “为什么不让我去河套?”贺兰雄不满地道。

    “你去牛栏山与孟冲配合,以进攻为主,这更适合你。我们在河套,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要当缩头乌龟的,你这性子,不合适!”高远笑道。“河套平原土地肥沃,只要有足够的人丁移过去,那里,将成为我们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区,也是以后我们征战天下的粮仓,那里,需要一步步的扎稳根基,孙晓是不二人选,而步兵与他配合的时间更长一些,两人联手,更能默契。”

    “那倒也是!”贺兰雄服气地点了点头。

    高远很满意自己的说辞,不派贺兰雄去河套平原,他所说的其实只是次要原因,更为重要的是,河套平原周围,聚居着许多匈奴小部落,贺兰雄过去,也许可以以更快的速度收复这些小部落,壮大军队的实力,但同时,也会让贺兰雄自己的实力更加强大,高远是想将匈奴人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控制在贺兰雄手中。

    现在的征东军中,已经隐隐形成了以贺兰雄为首的匈奴系,赫连勃来归,让这些人有了一些分化的迹象,而这一次,步兵带走了布依族的洛雷和公孙族的公孙义,等他们归来之时,这两人的实力也应当差不多与贺兰雄旗鼓相当了。只有将他们分散各地,有效制衡,才能保证匈奴人永远效忠于自己。

    贺兰雄是兄弟,但他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杰,如果让他手中聚集了绝大部分的匈奴人之后,重建匈奴王庭的心思,说不定便会成为他的梦想,高远不会忘记以前的贺兰雄便是以此为目标的。

    他不想有朝一日兄弟反目,所以,尽早地将这可可能扼杀掉,便是最好的办法。蒋家权所谋划的这一条分而治之的策略,的确高明之极,不动声色地便将匈奴人分成了几个不相统属的部分,以后,他们之间,也只会有竞争。

    防患于未然,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第五百零七章:政治

    高远肯定子兰会来,但没有想到子兰来得如此之快,当听到放在外面的哨探回来禀告时,高远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这里是东谷县,是代郡的边缘地区,从西陵过来,就算是天气上好,快马也得两三天的功夫,但从冯发勇出发回去报信,这一来一去,竟然也只花了六天,看起来正常,但要知道,冯发勇是武将,经常在外奔波的人物,骑马赶路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子兰可是当世有数的贵胄,平素出行,大多是用车,骑马奔波,于他而言,恐怕是极少见的。

    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子兰现的处境是大不妙,急于找到盟友,解除当前危局的他,才会有这种动力。

    高远亲自迎到了村外。哪怕现在自己身为大燕征东将军,割据一方,但真要与这位比起来,自己的身份还是差了一些。

    这一趟赶路,子兰的确是吃了大苦头,他太小瞧了骑马赶路的苦处,哪怕是马鞍之上,垫上了厚厚的软衬,几天奔波下来,两胯之间,也是磨得起了水泡,轻轻一碰,便是火辣辣的疼痛。此刻,终于看到了目的地,心中亦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前面就是了,郡守!”冯发勇指着隐蔽于山谷之中的村子,话音未落,村口已是走出了一队人,为首一人,正是高远。

    “那打头一人,就是高远!”冯发勇低声道。

    子兰微笑点头,轻振马缰,向前缓缓行去,离对方还有数十米时,他翻身下马,大腿内侧碰到马鞍。顿时疼得微微皱眉。

    “郡守大人!”高远双手抱拳,一揖到地,“在下高远。”

    子兰亦是双手抱拳,以平辈之礼向高远还了一礼。直起身子。笑道:“久仰大名,今日终见真人。比我想象的更俊朗。难怪叶大小姐能于南山之睛留下了那惊世之言,传闻天下。”

    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开场白,高远不由有些尴尬,好像现在自己每见到一个生人。对方的开场白都会变成同样的一句话。

    “菁儿与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倒与相貌无关,我可谈不上俊朗。”高远道:“郡守说笑了。”

    看着高远尴尬的面容,子兰开心的大笑起来,这位名震天下的将领。终于还是露出了面嫩的一面,被自己这样一说,居然有些羞涩了。

    高远长得的确很英俊,而比英俊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他慢慢地形成的一股威严,眉目之间,不经意的一瞥,总是让人感到极大的压力,子兰能感受到这种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特质,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而与自己不同的是,对面的这个年青人,还带着他征战沙场的那极重的杀伐之气,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即便是子兰了,也感到稍许压力。

    “郡守远来辛苦,高远收拾了两间房子,备好了热水,郡守先洗个澡,去去乏,活活经脉。”高远伸手一让,请子兰先行。

    子兰也不客套,“说来我是地主,倒让你替我准备这些,当真是不好意思,我赶了这几日路,的确也是累得慌,那便不客气了。”

    高远微笑,“郡守洗沐完毕,我这厢还略备薄酒,我成婚之时,郡守不远千里,送上厚礼,高远甚感惭愧,无以为报,今日终见郡守,一定要好好地敬相爷几杯,以表谢意。”

    “扶风美酒,天下闻名,既然是高将军做东,那酒自然是极好的,一定会多喝几杯,不醉不休!”

    虽然从外表看,这只是一间破烂的民居,但内里,却收拾得清清爽爽,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里,热气腾腾的水汽冒将出来,子兰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的酸痛一下子全都冒将了出来,只想将自己全身扔进去,将这几天的疲乏一股脑儿的全都泡出来。

    脱下衣服,将自己浸在桶里,两胯内侧被热水一泡,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嘶嘶的闷哼了起来。但伴随着疼涌的,却是一阵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舒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两手攀在桶沿,将头也搁在了上面,眯起了眼睛,高远的确很年轻,还有很生涩的地方,但一股枭雄的气质,已经隐隐形成了。

    虽然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却有一种一见面就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这种不知不觉之间,便能让他人将他当成朋友,可以信任的特质,可不是谁都拥有的。

    回思此人出道以来,大大小小的战斗,竟然找不出一起败绩来,有些完全可以用奇迹来形容,就比如这一次的东胡突围,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周渊的十万大军都无法得脱,最后只能壮士断臂,才让周玉跑了,但高远在只有不到一万人的情况下,居然带着大半人跑了出来,还重创了东胡数个部落。

    谋而后定,不打无把握之仗。子兰在心里给高远下了一评语,他既然来这里找自己,想要联合自己拿下山南郡,那就肯定是有把握的,所以这一次与高远的会面,重要的不是怎样拿下山南郡,而是今后双方的合作。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冯发勇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郡守,这是高远送过来的伤药,是匈奴人特制的,对治疗外伤极为灵验。”

    子兰嗯了一声,接过瓶子,“这个高远,倒真是心细如发,竟然连我大腿被磨破了也能看出来。”

    “这倒不难,大人大腿内侧磨破受伤,无论是走路还是站立,哪怕您强忍着疼痛,像高远这种长期在马背上的人物,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来。”冯发勇笑道:“郡守,我来给您搓背。”

    “好!”子兰坐在木桶里,享受着冯发勇那有力的双手在背上搓动。“发勇啊,虎豹骑就不要回去了,到代郡来帮我吧,左军将军的位置可还满意?”

    冯发勇身子微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郡守,我们在虎豹骑中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再一走,可就真没人了。”

    “你不走,也有人会撵你,你赖着不走,搞不好连命都没了。”子兰没有睁眼,“明面上的人物都撤出来,跟你去左军,暗底里的人也都埋下来吧,暂时不要动了。”

    冯发勇沉默片刻,“是,郡守,我听您的安排。”

    “这一次打山南郡,我们这边便由你负责,带着左军去配合高远作战,我估摸着,他来的肯定是骑兵,步卒方面肯定要我们出。”

    “郡守,您已经决定答应了?都还没谈呢!”冯发勇惊讶地道。

    “这不是重点!”子兰微笑道:“高远肯定能拿下山南郡,现在,我只是很好奇他如何拿下山南郡。对于这样一个还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将军,我真是很期待呢。”

    “我也很期待,在吕梁山,我与他交过手,说来惭愧,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缴械投降了。”冯发勇道。

    “你怎么看高远?”

    “高远此人,志向远大,控制扶风,暗建积石城,现在又拿下了辽西,恐怕等不到过年,河间也会纳入他的控制之中,最恐怖的是,此人现在已经有效地将匈奴人纳入到了他的麾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势力会越来越大,这一次他要拿下山南郡,如果真打下来,的确对我们有利,但对他更有利,秦人不再是他的威胁,但我们却仍然要面对秦军,我们挡在前头,他却在后头暗地里发展,如果有一天他取燕王而代之,一统燕国,只怕会是我大赵的大敌。”冯发勇想了想,道:“我在辽西,扶风替他培训过谍探,他的谍探组织架构很庞大,虽然我很想搞清楚这一点,但他们防范甚严,虽然如此,但我亦然得窥一斑,这显然不是曹天赐这个小子能搞出来的,定然是高远的杰作,曹天赐所做的,只不过是往内里填充颜色而已。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奇怪,都说术业有专攻,这个高远怎么像门门皆精?”

    子兰笑了起来,“你是谍探里的拔尖人物,但里指挥打仗,也不输军中大将,怎么到了他身上,你就奇怪了呢?”

    “这不一样!”冯发勇摇头道,“我只是虎豹骑中的一员,虎豹骑的发展,历经了上百年的沉淀才有如今的规模,高远的这个情报组织才只有几年,但发展这迅速,让我极为心惊。”

    “你在东胡那头还有人吧?”

    “还有,不过一直没有启用。”

    “让他动起来,给高远找点麻烦。不要吝惜金银珠宝,一定要让东胡人不停地骚扰他。”子兰道。

    冯发勇一呆,与高远的联合还没有开始谈,这头却又开始暗算对手了。

    “拿下山南郡之后,正如你所说,我们面对秦人,替高远挡住了这个大敌,那怎么也不能让这家伙太轻松啊!”子兰笑了起来。“谁输谁赢不要紧,我估摸着,还是高远会赢,但怎么的也能拖一拖他的后退,将他崛起的速度越往后拖越好,如果檀锋与周玉能争气一点,真的将燕国经营的强大一些,那就更好了。”

    冯发勇沉默下来,他只是一个谍探,或者还是一个不错的将领,但他还远远算不上一个政治家。

第五百零八章:合作

    冯发勇虽然从骨子里还没有政治家的那种**裸的无耻,但他也明白,这才是最符合代郡利益的做法。秦人是一头猛虎,但现在的高远也算是一头饿狼,现在虽然要联合这只饿狼来对付猛虎,但仍然得想尽办法,限制这头饿狼长得太强壮。

    他沉默不语的用力替子兰搓着背脊,脑子里却已经构画如何买通东胡的某些部落,对高远控制下的区域发动战争或者是袭扰。

    其实同样的事情,不止有子兰在做,周玉和檀锋也同样在做。

    高远并不清楚正要与他商量同盟事情的子兰就在这热气腾腾的水汽之中,已经悄无声息的捅了他一刀子,即便知道,他也不在乎。因为东胡人,本来就是他要对付的下一个对象。

    联合赵人,夺取山南郡,将秦人的势力局限在霍兰山脉的另一头,哪怕这山南郡由赵人控制,也比拿在秦人手里好得多,子兰得到山南郡,只会受到秦人一次又一次的报复,必然疲于应付,而赵国国内的局势,又限制了子兰的发展,所以,子兰没有多少力量能对付他。

    而在燕国方面,那所谓的五年之约自然如同狗屁一般臭不可闻,但就目前燕国的实力,也没有力量发动对他的再次进攻,他们自己也是一屁股的烂泥需要处理,他们需要养精蓄锐,需要时间来积蓄实力,整合力量。

    唯一能对自己形成威胁的,也就是东胡人。所以,在接下来的数年之中,对付东胡人便成了自己的重要任务,而再此之前,自己必须解决秦人在山南郡的威胁。

    高远可不想在自己与东胡人大战酣的时候。一支秦人铁骑,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后方。

    子兰不是笨人,他肯定能猜到自己打山南郡的意图,也会料到自己会将山南郡交给他。以便利用他的力量来替自己挡住秦人的刀锋。但那又如何?对于子兰来说,山南郡便是他与秦人之前那道薄薄的院墙。现在秦人已经闯过了那道院墙,他自己的家门就这样**裸地暴露在秦人的面前,如果能拿回这道院墙,总还是多了一个防御的关卡。

    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偏向虎山行,这大概就是现在子兰的困境吧!

    云昭远道而来,自然不会有珍肴相款,两人的案头只不过是几个大碗的野味,不过酒却当真如子兰所盼望的那样极佳,这些用皮囊装着毫不显眼的美酒,在外头是根本买不到的。

    “好酒!”子兰出身高贵。又一直身居高位,他这样的人,品评美酒,甚至不需入口。只要嗅嗅它的味道,便能分辩出来。

    “这是吴氏的珍藏,外头是买不到的,这次要与郡守会面,这才到他家里硬抢了几袋过来。”高无举杯微笑道:“我敬郡守大人,感谢郡守大人一直以来对高远的美意。”

    子兰微笑,“好好,自当要喝,权当是喝了你的喜酒。”

    两人一饮而尽。

    屋中只有两人,喝完这一杯,子兰提起酒壶,自斟一杯,“这一杯我却要祝高将军你夫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多谢郡守大人。”

    “第三杯酒,我要谢郡守大人能来这里与我见面。”高远端起重新倒满的酒杯。

    “这杯酒,不必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秦人不仅是悬在你头上的利刃,也是我心头的一根尖刺。”子兰笑道,“不若我们互敬如何?”

    “这么说来,郡守是答应我们的结盟了!”高远道。

    “如果不答应,我还会出现在这里么?”子兰呵呵笑道:“请,高将军,请!”

    两人会意一笑,脖仰杯尽。

    吃了两口高远亲随烹煮的野味,子兰看着高远,“将军身经百战而不曾一败,这是我最看重的地方,既然将军已经决定,那自然是胸有成竹,我很想知道,将军如何拿下山南郡?将军可知道现在山南郡的情况?”

    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高远似笑非笑,“山南郡几个月前,刚刚增兵,现在他们有五千步卒,一千铁骑,人数看似不多,但秦人的战斗力冠绝全雄,所以丝毫不能小觑,子兰大人想必也是如坐针毡吧?”

    “他们添兵,恐怕想要对付的是你吧?”子兰不甘示弱。

    “非也,如果秦人要对付我,他们所增之兵应当是骑兵,而不是步兵。郡守大人,秦人不停地向山南郡移民屯垦,增加军队,所为何来,您比我更清楚,在他们眼中,我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但代郡,却是一块肥肉,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我们不去打他,很快,他们也将对代郡发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了。”高远笑着扯下一条野鸡腿。

    “试探性的进攻?”

    “对,试探,其一是试探代郡现在的战斗实力,其二是试探赵王对你的态度。”高远三两下啃光了鸡腿,丢下手中的肉骨头,拿起布巾擦了擦手,“所以说郡守大人,你比我更急,因为你心知肚明自己的危机,不然,你也不会在得到我的消息之后,便这样急急地赶来了。”

    “好吧,知道这也瞒不过你!”子兰叹了一口气:“秦人的威胁我倒不怕,反正该来的总要来,但王上对我猜忌,这才是败亡之本。秦人想要代郡,我大赵王上却想借着秦人的手来削弱我的实力,赵无极大概脑子里进水了,也不想想,如果代郡真没了,他这个大赵王上又还能坐多久?”

    “或者,在他心中,你比秦人的威胁更大。”高远大笑了起来。

    “所以我来这里,一是确立与你的同盟关系,二来,我想知道你如何拿下山南郡,我虽然想得到山南郡,但却不能有大的伤亡,这一点,你应当明白。如果伤亡太大,我情愿不要。”

    “给我一万步卒。”高远抿了一口酒,“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会将一个完好的山南郡给你。”

    “完好的山南郡?”子兰讶然地看着他,秦人的战斗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赵牧打函谷关,几乎将整个关卡都毁掉了,高远何以如此自大地说出给他一个完好的山南郡。

    “对,完好的山南郡!”高远微笑着道:“我们拿下山南郡,秦人必然震怒,虽然他们现在的主力军队都在韩国,但随随便便调个几万人来重夺山南郡也不是大问题,虽然不是主力军队,但秦人的民壮,战斗力也是很可观的。我要这一万人的目的,主要不是用来夺城,而是用来守城,子兰大人,我只能带骑兵过来,夺下山南郡之后,防守的事就要交给你,我可帮不了太多的忙了。”

    “你出多少骑兵?”子兰追问。

    “三千人!”高远竖起了三根手指,“我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将参加这次作战。拿下山南郡之后,我会帮你击退敌人的反扑,再以后,就一切靠你们自己了。”

    子兰盯着高远,认真地道:“你还是没有说你如何拿下山南郡呢?在来之前,我有过一次评估,以现在山南郡秦人的防守力量,你所说的这点兵力,是完全不够用的,换句话说,这些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打下山南郡。”

    高远笑了起来,“先前郡守说过,我百战百胜,没有输过一场,那么,我既然有信心拿下山南郡,自然便能拿下,至于如何拿下,郡守,请恕我不能直言。一说,可就不灵了。”

    “这可是一场豪赌。”子兰喃喃地道。

    “算不上!”高远摇头道:“我说过,我有把握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山南郡。”

    子兰慢慢地一口一口地抿着杯中的酒,高远没有道理害他,现在的自己与他之间,只有利益的共同点,还根本找不到利益的冲突之处。

    “好,我答应了。一万人,由冯发勇率领,配合你作战,他会完全遵守你的军令。”子兰下定了决心。

    “郡守会得到丰厚的回报。”高远冲着他举起了酒杯。“出兵之事既定,我们可以谈谈别的合作了。”

    子兰点头,“秦人对我的威胁迫在眉睫,而对你的威胁,说实话,还只是一种预测,你又没有占着山南郡的意思,我也明白你还有其它的条件,说说吧,是什么?”

    “我需要郡守让来自我控制区域的商队,在代郡之内畅通无阻,并且免除他们的关税。”

    “这完全没有问题。”

    “通商的范围不能有限制。”高远接着道:“我控制区域内,缺少各类矿产,换句话说,我缺铁,缺铜,我希望能从太守这里得到补充。如果我们从赵国其它地方弄到这些东西,也会通过代郡运回去,希望郡守能大开方便之门。”

    子兰躇踌半晌,“这件事情如果做在明面之上,很可能引起赵王的猜忌。”

    “赵王已经对你很猜忌了!”高远大笑,“再添上一桩,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我们会尽量地将这事做得隐秘一些。”

    “普通的通商倒也罢了,但这件事情滋事体大,我需要得到回报。”

    “作为回报,我们会为您提供一部分武器。”高远微笑道:“想必郡守也知道,我征东军制作的许多军械,远超现在赵军所使用的威力,这些东西,将成为郡守抵抗秦军的有力保障。”

    “成交!”子兰再一次举起了酒杯。

第五百零九章:山南郡

    山南郡,是秦国在击败匈奴人之后设立的一个新的行政郡,他的地点选择极为巧妙,既扼守着霍兰山口,保持着对大草原之上匈奴人的既可攻,又可守的态势,同时又牢牢地封锁着赵国的代郡。

    匈奴人已被击败,山南郡更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征服赵国而准备开辟的又一条进攻线路。,数年的经营,当初一片荒凉的这块土地,如今已经耸立起了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高高的城墙,飘扬的军旗,宣扬着秦人对这里的主权。

    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移民抵达这片地方,城市之外,一片片新的居民区正在形成,秦国之内,百姓需要负担的捐税是极其重的,为了让这个荒芜的郡制尽快地兴旺起来,秦国朝堂特意为山南郡制定了全新的政策,免费获得土地,同时,免三年税收。

    不需要其它的刺激,单单这一条,便让极多的秦人背井离乡,来到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开始了他们的打拼。

    山南郡的征政规模是郡,但他现在的规模,充其量亦只有一个县的大小,但因为这里特殊的重要性,特意高配为郡。

    刚刚垦荒的土地,产量并不高,并不能满足这里的百姓与军队消耗,仍然需要从内地调运大量的粮食来弥补这里的不足。

    而且因为这里人口不足,又极为贫穷,也极少有商队来这里交易,因为一趟所获得收益,往往还抵不上往来的路费和消耗,这也使得这里的日用品极其缺乏。

    总之,这里很穷。

    山南郡郡守,何仰光。这是一员武将,因为山南郡的特殊,这里的最高长官,只能是带兵的将领。何仰光是一个纯粹的武人。带兵打仗是他的特长。对于如何治理民生,就完全是外行了。所以给他配的司马,便是一个擅治民生的文官。而这个文官,却是高远的熟人,燕人路超。路鸿唯一的独子。

    秦人在秦武烈王手中完成了中央集权,建立了真正的郡县治之后,世袭贵族们虽然仍然占据着绝大部分的高职,但一些有用的人才也开始投奔而来或者被秦人想法设法地挖来得到重用,与这些人相比,虽然是燕人的路超更有一个这些比不了的优势,他的老师是李儒。一个在秦人之中受到普遍尊崇的人。

    今年刚刚二十四岁的路超,就任山南郡司马,是实打实的五品官,二十余岁的年纪。在秦国能坐上这个位子,是极其罕见的。

    一开始何仰光看到这个年轻娃娃的时候,是抱着极大的怀疑的,如果不是路超有着李儒弟子这样一个光环,他几乎就要向上司开口换人了,但两人合作一段时间之后,何仰光不得不感谢上司给自己找了一个好搭档。

    治理民生,路超是一把好手,他从小便在县衙里长大,对县衙里的那些事情,本来就是门儿清,而山南郡号称是郡,其实也就是一个县的规模,而且人口还不多,而李儒的学术,并不仅仅光是理论,还有很多的实践,路超跟着李儒两年时间,走遍天下,不仅继承了李儒的学说,更是将他从小便在县衙里学来的那些知识完美的融合在李儒的理论之中。

    处理山南郡的事务,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与何仰光合作半年之后,何仰光便将麾下军队的后勤配给权利一股脑地交给了路超,而他,则完全从这些事务之中脱身而出,专心训练他的军队,他很清楚,一旦战事爆发,他的军队绝对是前锋。

    而两个月前,一支五千人的新军被调来加入到了他的麾下,看到这支军队的抵达,何仰光明白,开了春,或许就会有一场战事了,而这场战斗,毫无疑问,将是针对赵国代郡的。

    调来的是五千新兵,何仰光并没有太在意,眼下秦国正与韩国开战,大将军李信带走了主力,函谷关的防守从来没有放松,因为他直面的是秦国最为重视的对手,赵国赵牧,大将王逍便驻扎于此,这两个地方,几乎集中了秦国最为战斗力的军队,山南郡,从一开始驻扎着数千骑兵,近万步卒,由赢英统帅,随着草原之上匈奴被完全击溃之后,便开始逐步抽调兵力向这两个地方补充,到最后,何仰光的手下,只剩下了一千步卒,一千骑兵。但是这两千人马,却是久细战阵的老兵,现在有了五千新兵,将这些老兵打散分配到新兵当中担任基层军官,何仰光有把握在这个冬天让这些新兵变成一支精锐。

    经过两个月的训练,新兵已经由最初的生涩开始有了一些模样,何仰光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拉着他们去草原上走一趟,去找那么一两个倒霉的匈奴部落让他们练练手。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路超更是满意,因为路超将多达七千人的军队的后勤安排的井井有条,完全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

    更让何仰光感叹的是,路超即便是对着他这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家伙,从来也都是彬彬有礼,并没有任何的轻视。

    对此,他只能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李儒大家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是人中之杰,此人的将来不可限量。

    正是因为一文一武是配合得如此默契,哪怕何仰光比路超级别更高,但他对路超却是异常尊重,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路超的努力,自己或许会把山南郡弄得一团糟。现在的山南郡除了驻扎的军队,人口也一日多似一日,眼看着便一天比一天更兴旺了。

    这让何仰光很兴奋,因为这将成为他将来晋身的资本。

    天气很冷,讨厌的雪总是下个不停,何仰光走进山南郡的郡守府,身上的甲页碰得叮当作响,上面沾染的积雪簌簌的落个不停,他刚刚带着士兵完成了一天的训练。

    夏练三九,冬练三伏,何仰光是打仗打出来的将领,他没学过多少兵法,但他很清楚,如果连这点苦楚都受不了,那就根本算不得一支精锐。

    一踏进郡守府,他便看到了路超。前不久从燕国辽西方面传来消息,路超的父亲路鸿战死了,而让路超悲愤的是,他的父亲不是死在与东胡人的战斗这中,而是在辽西的内斗之中死于张君宝之手,这让同为武将的何仰光也是唏嘘不已,这大概是一个武将最大的悲哀了。

    路鸿身着官服,但腰间却不是平素的玉带,而是用一条麻绳代替,何仰光知道,路超这是在替他父亲服丧,山南郡现在如此繁忙,何仰光本来还担心路鸿要离开这里回燕国去办理丧事,那山南郡就要乱成一团糟了,即便上头马上派来新人接任,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上手,这肯定会影响到明年的对赵作战的。

    路超的表现让他异常敬佩。这名年轻的官员,并没有因此而荒怠公事,反而更加勤奋。何仰光很清楚路超的心思,当明年对赵开战之后,如果秦国能借此击败赵国,那么,失去了赵国屏障的燕国,便会直接暴露在秦**队的面前,到了那时候,路超的仇恨将会轻而易举的得报。

    但随后由黑冰台转来的消息,让何仰光与路超两人都是惊讶无比,路超的仇人死了,张君宝落到了高远的手中,与暗算他父亲的一群帮凶,统统被高远斩首示众,辽西城落到了高远的手中。

    高远,何仰光并不太清楚,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人说起过这个人物,对于秦国的普通人来讲,燕国着实太遥远了一些,高远对东胡的那些赫赫战绩,他们并不太清楚,倒是高远与叶菁儿的那一段传奇爱情,倒是传唱甚广,但偏生何仰光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并不感冒。

    直到燕国内部发生剧烈的改变,高远一举控制辽西,并在积石城下击败数万燕军,迫使燕国新的掌权者檀锋,周玉签定城下之盟,何仰光在得到情况通报之后,才开始重视此人。

    上头要求何仰光派出人手,探听关于积石城的事情,在草原深处,耸立起一座城池,这不是秦人想看到的。因为这件事情,何仰光找到了路超,因为他知道,路超也是辽西人,是扶风人。

    他一次听到了路超与高远的关系时,的确张大了嘴巴,惊愕不已。其实路超与高远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因为那个时候的高远,的的确确是一个不良子,而路超却是一个优秀青年,作为优秀青年的路超,自然是看不惯高远的,如果不是两家的关系特殊,路超甚至不会去搭理这个家伙。

    但四年过去,当年自己离家之时,他还是一个被父亲安排到县兵之中混日子的家伙,居然做出了一件件让天下人震惊的大事情。这的确让路超有些嫉妒,相比之下,自己以前为之骄傲的那些事情,都不能算是什么事儿了。

    但高远能替他亲手斩杀了杀父仇人,也总算父亲没有白疼他一场。

    他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何仰光,但何仰光却无法将他嘴里的那个高远,与现在的高远联系起来。

    四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许多,何仰光派出了一些人手潜入草原,但恐怕在短时间内,他们是回不来的。

    “何郡守!”路超向他拱手为礼。

    “

五百一十章:启动

    两人在山南郡共事五年,相处甚洽,何仰光也不甚避讳路超,当着他的面便卸去了盔甲,又从一边的侍卫手中揭过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看着路超:“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有回去?纵使年青,身体强健,哪也得悠着点,这几个月来,你白日里忙上忙下,晚上回去之后还为爹守孝,都瘦了一圈了,我可不想你病倒了,换个人来,很难有你的能力不说,就算也是拔尖的人才,一时也是接不上手的。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出不得半点岔子。”

    “多谢郡守的关心。”路超欠欠身子,“今日留在这里等郡守,正是有事要求郡守大人。”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何仰光哈哈一笑,将手里的毛巾扔给了卫兵,突然目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似的讶异的道:“路司马,今儿个可真是稀罕了,好像这两年你除了公事,根本没有求过我什么,今天这是为了私事?”

    “是。”路超道:“辽西高远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我母亲因为父亲之事,不愿再呆在辽西,要到我这里来,所以他派了两百骑兵,一路护送我母亲过来。”

    何仰光呆了呆,“是这事啊,说起来这高远也算是重情重义了,你是想……”

    “郡守,从辽西过来,路途不短,信使说他是提前五天出发的,那现在我母亲距这里也就只有五六天的路程了。但您也知道,这最后五六天的路程反而是最难做的,马匪很多,护送的人只有两百骑兵,而且听信使说,这一次母亲是带上了全部家当过来。光马车就有数十辆,我有些担心。”

    何仰光点点头,这最后一段路程不好做,他当然是知道的。因为那些马匪。都是秦人放养的,这些马匪惹不起他们秦人。但继续骚扰赵人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还可以让何仰光锤练他手下的新兵,一举两得的事情。

    “我正准备带兵出去剿几股马匪,顺便再将那几个不太安份的小部落给灭了,我会派出一支队伍去迎接他们的,你便放心吧,高远既然是护送你的母亲,派出来的人肯定是精锐,两百骑兵。也不算少了。”何仰光道。

    “如此便多谢郡守了,不知郡守这一次出去拉练准备带多少人马,我哪边好准备好粮草。”路超心头大喜,如此一来。便可高枕无忧了。

    “骑兵我全带走,另外,再带三千步卒出去,你每人准备三日的口粮,不,准备两天就好了,剩下的,我要就食于那些匈奴人。”何仰光狞笑了一声。

    路超明白了,这一次被何仰光盯上的那几个小部落,必然会是灭绝的命运,不过对于匈奴人,他可没有什么好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惜总是杀不绝,但能多杀几个,总是少了几个隐患。

    “城里还留下三千步卒由副将周澄统帅。”何仰光笑道:“你上次不是抱怨说开春之后,耕牛不够么,这一次我便替你带一些回来,不过那些匈奴人的牛都没有驯过,回来之后,要想他们在明年开春发挥作用,还得费一些手脚。”

    “这可多谢郡守了!”路超喜道:“驯不是问题,我们这里有经验的人多得是,如果耕牛充足,明年我们可以开垦更多的荒地,再过个一两年,咱们山南郡就能自给自足了。”

    “那可就要看你路司马的能耐了!”何仰光大笑。

    “只要朝廷不间断地向这里迁移人口,有了足够的人丁,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已经上书朝堂,请朝廷将那些罪不致死的犯人都发配到山南郡来,我想朝堂上的大人们应当不会拒绝。”

    “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何仰光道:“你替他们腾空了牢房,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现在那间牢里不是人满为患,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些家伙之中,穷凶极恶的人可是不少,到了这里,你不怕他们给你添麻烦?”

    路超冷笑一声,“山南郡不是其它地方,这里现在可是军管,有何将军在,我怕什么,他们所犯的罪,在内地要依律而行,或许罪不致死,但在我们这儿,行的却是军法,敢闹事的,不服管教的,一律砍了脑袋示众。”

    “你现在可比刚来之时杀气重了许多啊!”何仰光大笑道,“不再时初时的那个谦谦公子了。”

    路超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我倒想当个谦谦公子,但我现在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啊!”

    端详着路超冻得通红的脸庞,还有耳朵上,手上的冻疮,何仰光满意的点点头,“读书人能吃得你这苦头的,的确不多,不过你是李大家的关门弟子,我又不怎么惊讶了。”

    路超告辞而去,他的手脚的确很快,当夜,便已经备好了二日的口粮,第二天天一亮,便送到了何仰光的大营之中。当站在山南郡城头之上,目送着军队走出山南城的时候,路超的心仍然是忍不住激动起来,等他们回来,自己就可以见到母亲了。对了,不仅仅是母亲,还有父亲的骨灰,母亲将父亲的骨灰也带过来了,还有那个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张灼,自己要一刀一刀地剐了这个王八蛋。

    想到这里,路超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跟着李儒学习了数年,两年之前,他到了秦国,跟着李儒又走遍了秦国,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与燕国完全不一样的国家,百姓虽然不富,但却意气风发,官员廉洁而高效,军队凶悍不畏死,这大概便是秦人能雄霸天下的原因吧。

    而真正折服他的却是那个深宫之中的男人,秦武烈王。那个不怒自威,双目炯炯的的男人拍着自己的肩膀,大笑着叫自己小师弟的时候,路超便知道,自己这一生必然是要卖给这位名震天下的大王了。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大概便是这个时代的普通读书人最好的命运了,路超明自己的处境,在燕国,自己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大头兵出身,在蓟城那些大贵族的眼中,比那些最底层的平民,也强不了多少,自己回燕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前途,或者最后如同吴凯那样,能做到一个县的县令,就算是不错了。

    而在秦国,却完全不一样,抛开自己的师傅这层关系不说,在这里,只要你真正的有才学,有能力,就不愁没有出头之日,更何况,师傅已经将自己领进了这扇大门之中,自己的起点便是五品的山南郡司马,以后的路怎么走,就要看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距此遥远的另一个男人,高远,从小到大,自己都要比他优秀的多,自己也从来没有将他当成对手,但现在,这个男人,显然已经将自己远远甩开了。

    我不会比你差的。路超在心中默默地道,自己有一个无比良好的环境,而你在燕国,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了的,短暂的辉煌之后,说不定就是凄凉的败亡,路超知道,高远现的处境并不怎么好,他的敌人,就没有一个是轻量级的。

    我会比你强的。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秦军,转身下了城墙,一天的工作要开始了,自己的每一天,都是忙碌和充实的。

    就在路超在心中碎碎念叨着高远的时候,其实高远离他并不远,刚刚过去的这个晚上,在风雪之中,高远带着一部骑兵,袭击了一支匈奴马匪,这支一百余人的马匪在这个夜晚全军覆灭,一个也没有走脱。

    这不是第一支被他们歼灭的马匪,这段日子以来,高远已经连续剿灭了数支这样的马匪,这些流浪以抢掠为生的马匪队伍多则三四百骑,少则百余骑,碰上了高远的骑兵,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除了去阎王那里报道,还真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高远当然不会好心的大老远跑来清剿马匪,替草原人民或赵国边境谋福利,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全歼了这些马匪,然后冒充他们来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尸体拖到低洼处,用积雪掩埋起来,显得很是方便,他们的旗帜或者是带有强烈的身份色彩的东西被留了下来,其它的,全都成了雪堆之下的隐藏,不到明年开春雪化之时,这些马匪永远也不会露出踪迹。

    “已经差不多了。”贺兰雄在飘飞的雪花之中,策马走到了高远的面前,“按照曹天赐他们行程的估计,现在应当已经进入到了山南郡秦人的控制区域内,我们要行动了。”

    高远微微地点了点头,“白羽程在清洁对手的斥候,还有侦测山南郡秦军的动向,等他们回来,我们便该开始动手了。”

    “如果路超反应快的话,这个时候,应当有一支骑兵在快速接近曹天赐了。”贺兰雄抬头看了一眼天气,“只是这天气糟糕的很,说实话,我很担心赵军能不能按照计划,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

    “攻取山南郡,关系到代郡的存亡,子兰不会怠慢的,要是这一仗打成了半吊子货,拿不下山南郡的话,那子兰和他的代郡将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他一定会很努力的。”高远笑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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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王介绍:
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我就绝不会让出卖和背叛再一次发生,这一世,我要用铁血和利刃来维护我所拥有的,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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