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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我为王txt下载     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后路

    高远回到城内自己的大帐里时,曹怜儿赶紧备上了热水,好让高远能将冰冷的双脚好好的烫一烫,虽然穿着上好的鹿皮靴子,但在外走了这么一趟,仍然是冷得彻骨。

    这一次出来带上叶菁儿,自然不是夫妻两个来一次同游大草原,而是高远要不动声色地将叶真的一千精锐也带出来,作为他的亲卫,这个名目自然是最好的。到了积石城,叶菁儿便住了下来,而高远则急奔保康,给了河间郡严圣浩重重一击。

    比起军中所用的大帐,叶菁儿的这顶大帐可就豪华多了,便是比起以前草原上那些大部的匈奴族长们的大帐也不惶多让,支将开来,里头竟是分开成了三个独立的房间。以便高远用来待客,会议以及休息之用。

    双脚泡在温暖的热水之中,高远舒服的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叶菁儿盘坐在厚实的毯子之上,一双小手轻轻地替高远按摩着双腿。

    “大哥,怜儿的事情你给孙晓说了么?”边按摩,叶菁儿边问道。

    “还没呢,这两天一直忙着公事,孙晓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高远拍拍脑袋,“我一时竟将这事儿给忘了。”

    “你脑子里就只有公事!”叶菁儿恼了,伸手在高远腿上重重一拧,疼得高远嘶嘶的抽着凉气:“这两年,也只有怜儿伴着我苦捱岁月,她便如同我亲妹妹一般,你怎的这般不上心?”

    “我知错了,夫人却饶命吧!”高远笑嘻嘻地道,“怜儿看过孙晓了么?”

    “这两日,我带着怜儿以散心的名义在城内转悠,专门带他去瞧了孙晓!”叶菁儿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的屋子,那里曹怜儿正在准备着饭菜。

    “可满意么?”

    “满意!”叶菁儿压低了声音,“怜儿虽然没有说话。不过我瞧她那模样,肯定是满意的。”

    高远哈哈笑了起来,“孙晓如今可不是昔日阿蒙了,这几年,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大将,又用功读书,如今已是能自己写一份完整的报告了,居移体,养移气,自然有一股堂堂之气。我想怜儿也一定满意。”

    “怜儿命运多舛,有孙晓这样的归宿,也是她的福份。大哥,这事作你得抓紧一些。”

    “放心吧,今天晚上孙晓他们都会过来参加一个军事会议,我会跟他正式提亲的。”高远道,“到时候断然让你满意。”

    “那就好!”叶菁儿喜笑颜开,“怜儿陪我两年,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正说着话。曹怜儿已是从侧屋里掀帘走了进来,“将军,夫人,都已经备妥了。”

    叶菁儿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椅子上拉下一副毛巾,递给了高远,自己却是转身走到曹怜儿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在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曹怜儿顿时满面通红,低下头。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

    晚间,孙晓,步兵与叶真踏进了高远的大帐,虽然天已经黑透,但在积石城里,却仍是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将这个大工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喧闹之声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还有所停易,无数的民夫和匠人仍如同蚂蚁一般,在辛勤的工作着。

    郭荃的确是一个人才,高远在积石城里呆了几天,对这个奴隶出身的小老头倒是有了一个更为清楚的认识,他居然将所有的民夫和工匠分成了三班倒,每班工作八个小时,昼夜不停息,如此一来,虽然每一次上工的人少了,但每一班却都是精神抖擞,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眼下外城墙峻工已经是指日可待,郭荃已经是转头开始了城内的工作,按照高远所画出的图纸,开始在城内铺路了。横平竖直,四通入道的道路施工一旦完成,积石城内也就被划成了无数个方方正正的小块。

    “坐吧!”高远看着现在积石城中三位级别最高的将领。

    帐内放着一张条桌,上面蒙着一层青色的布匹,三人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条桌的两侧。刚刚坐定,帘门掀起,却是曹怜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四杯热气腾腾的茶杯。

    将茶一盏盏放在几人面前,轮到孙晓时,手却是一抖,泼洒了一些出来,曹怜儿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好了,怜儿,你出去吧,没事儿!”高远笑着敲了敲桌子。

    曹怜儿涨红了脸退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步兵笑了起来,“这是老曹的女儿吧,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呢,当初我们把她救出来时,脏兮兮可怜巴巴的一个小丫头,如今可是长成一朵鲜花了。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会娶到她当老婆。”

    高远心中暗笑,曹怜儿可不仅仅是出落得一枝花一般,这两年,她跟着叶菁儿长居在相府之中,叶菁儿所受的教育她也是一样没拉,出了容貌,气质却也是一日三变,现在的曹怜儿,在高远与叶菁儿面前是一个丫头,但走出去,那一份气质,恐怕一般的官宦女儿也是比不得的。

    高远心中暗笑,这时候却不说破,只是敲了敲桌子,“好了,言归正传,明天,我就要回扶风了,按照周渊的计划,三月分便要东征了。接下来的路我们要怎么走,走得好不好,便要看这次东征了。”

    说到正事,三名将领立刻正襟危坐,聚集会神地看着高远,在场的几人知道,接下来征东军能不能一飞冲天,其实就要看这次东征要怎么样应对了。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对手的底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有直觉,这次东征,周渊与宁则诚肯定是要对付我的,这个时间点,大约就会在我们进逼和林之前,当他们觉得胜卷在握之时,便会对我出手。我们只能见招拆招,所以,主动权在他们手中。”高远道:“这是对我们最不利的地方。”

    “但于我们最有利的地方,便是我们在积石城的这一招暗棋,他们不知道,在这里,我已经隐藏了一支强大的力量,到时候,我能不能平安归来,恐怕就得靠这里了。”

    “将军,既然明知道他们要对我们不利,那么又何必踏进这个圈套,直接拉了兵马出来不就得了!”步兵哼了一声,“这样太危险了,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是不可能的!”叶真摇头道:“这就是摆明了要扯旗造反了,现在积石城还没有完工,不具备抵抗的条件,而十万朝廷常规军马上便会抵达辽西,高将军要是不遵军令,只怕马上便会给对方口实,到时候征伐东胡还没有开始,倒是先将我们剿了!”

    听了这话,步兵顿时泄了气,十万大军,那可真不是现在的征东军能对付的,“真是恼火啊,明知道是圈套,还得往进跳,说到底,还是咱们实力不济啊,如果咱们手中有几万大军,有一大块地盘,那周渊宁则诚还敢算计将军么?”

    “步兵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就是因为我们实力不足,现在才不得不如此委屈求作,但这样的日不会太长了!”高远的嘴角也带着一丝冷笑,“这一次东征到了最后阶段,就是双方撕破脸皮的时候了,那时候,积石城也有了一定的规模,我能平安回到积石城来,那便足以对抗他们了。十万常备军,的确是一股大势力,但与东胡熬战多日,必然是人困马乏,损伤不会小,再加上后勤供应压力加大,他们是没有能力再进行一场大战的。我们也就能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一旦熬过了这一段时间,那就是我们反攻倒算的时刻了。”

    “将军说得对。反攻倒算,到了那时,我要将那周渊的蛋黄都给抽出来!”孙晓一拍桌子,气冲冲地吼道。

    叶真出身大家,这等话儿却是说不出来的,听了孙晓这句话,不由芜儿,“关键还是今年这一年啊!”

    “不错,就是今年这一年。孙晓要跟我去东征,你是我麾下第一大将,这事儿人尽皆知,征东这等事情如果不带上你,不免惹人生疑,会让人猜测你干什么去了。而步兵则不然,步兵一条腿残废了,留在家里不出去哪是天经地义,不会惹人疑心,而叶真,你却已保护夫人的名义留在扶风,你本是叶氏家将,这个理由也是说得过去的。我们走后,你们两人一切行动都要呼取蒋长史的指挥。”

    “将军,蒋长史他,值得信任么?”在座三人,无一人知道蒋家权的底细,步兵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个你放心,蒋长史,我是绝对信任他的,步兵,你带兵打仗那是一等一的厉害,但若说到老谋深算,那就远远不及蒋长史了。你们这里是我的后路,是我最厉害的一步暗棋,那是一步都不能走错的,否则便要送了我一条命去了,你懂了么?”高远神色郑重地道。

    “我明白了,既然将军信赖蒋长史,我步兵便没二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很好,叶真,等到天气暖和起来,蒋长史会让你带着夫人出外游玩,你知道怎么做吧?”

    “我明白,带着夫人到积石城来。”

    “甚好,在我们东征的这一段时期之内,步兵你的任务就是扩充实力,招兵买马,不用担心后勤补给的问题,这些东西,蒋长史与天成会处理好的。保康与营口除了留下唐明与王义的那两个营外,其余的人马,全都撤回来,一边整训,一边待命。”

第四百零六章:提亲

    地图铺在条桌之上,四个脑袋聚在一起,指着地图上一条条纵横来去的线条,低声讨论着此次进军的线路,以及意外发生之后的后退,以及救援的线路。

    一道黑色的线条从扶风指向榆林,而另一条红色的线条却是从积石山出发,此刻却还只是短短的一条,随着四个人讨论的深入,这条红色的线条开始愈来愈长。

    这个时代,要得到一张详尽的地图是很困难的,可以说,每一份这样的地图,都是用无数人的生命一点点构画起来的。高远手中的这张图,是从张守约哪里得来的,张守约踞守辽西数十年,与东胡人交手不知多少次,再加上无数的商队,探子往来,才终于绘制了这么一张地图,即便如此,在和林周边,还有许多空白地段不曾探明。

    高远手里的这一张,比起刚刚从张守约哪里得来时,又清晰了许多,这主要得力于高远的那一次千里奔袭,自榆林往扶风这一段路程,这副图已经是标注得清清楚楚的了,山谷河川,一目了然。

    当更鼓敲过三更的时候,一条红色的呈直角样的行军路线出现在了地图之上,自积石城开始,深入草原,然后陡然折向东方,插向东胡腹地。

    “这条行军线路颇为漫长,沿路之上,肯定有不少的匈奴部落,这一路过去,肯定不会太平!”高远的手指延着这条红色的线条缓缓滑动,笑道。

    “将军,这也正是我军在草原树立威望的时刻!”步兵嘿嘿一笑,“到时候我大军沿着这条线路进军,识相的便归顺我们,不识相的便顺手剿灭了。这一趟接应将军归来之后,这大片之原也将成为将军的囊中之物。匈奴不再会有一个新的王庭了,他们的王只能是在积石城。以后他们效忠的对象也只能有一个,哪就是将军您!”

    帐内几人都是大笑起来,摸裟着下巴,高远道:“那我可就要出大名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我将匈奴尽数压服了,秦人的目光不免会盯上我,那时的他们,不免便会生出想法,要来宰我几刀了。”

    “怕壮的是猪,可是将军却是一头老虎!”孙晓冷笑道:“秦人可以欺负匈奴人。但想要欺负我们,咱们就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

    “秦人出兵教训匈奴可以,但想要打到我们这里来,却由不得他们不三思了,要知道,在他们的侧翼,赵国代郡的子兰可也是虎视眈眈呢。秦人设山南郡,子兰寝食难安,如果秦人真想来动我们。子兰便是一个天然的好帮手。秦人不得不好好想一想,如果子兰出兵打击他们的后勤通道他们怎么办?在这茫茫草原之上,一旦没了粮草后勤,军马越多。死得越快!”叶真笑道。“将军选定积石城这地方为基地,当真是眼光独到。我所担心的倒不是秦人,而是到时候大燕的反扑啊。”

    “我们与辽西郡为邻,到时候有张守约牵制。倒也不怕周渊敢来攻打我们。”高远道:“只要撑过今年这一年,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大家共勉吧!”

    “将军,我能进来么?”外面传来叶菁儿脆生生的声音。

    高远目光一闪。将地图收了起来,“好了,公事就到这里为止吧。菁儿,你进来!”

    叶菁儿掀帘而入,曹怜儿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紧随其后,“看你们忙活到了深夜,想必也饿了,便做了一点夜宵,给你们垫补一下。”

    叶真,孙晓,步兵都站了起来,躬身道:“多谢夫人。”

    “都坐,都坐,有什么好谢的,自家兄弟,菁儿给你们做点宵夜,那是天经地义的。”高远笑呵呵地道。

    “大哥说得对,都是自家兄弟,那来这么些客气话!”叶菁儿笑盈盈地从曹怜儿手中的托盘里端起一碗碗的宵夜,一一放在四人面前。

    “吃吧吃吧!”高远率先端起碗来,“吃完都回去睡觉。”

    几人告一声罪,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叶菁儿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眼光却只是在孙晓身上扫来扫去。

    正在大口吞吃的孙晓突然之间只觉得寒毛倒竖,抬目四顾,只见夫人正含笑看着他,不由心下一愕,低下头去,几口便将宵夜吃完。

    “我饱了!”将碗放在桌上,却见叶菁儿仍然笑咪咪地看着自己,那眼光,倒活象一条大尾巴狼看着一只小羊羔的神情。

    几人吃完宵夜,齐齐起身告辞,叶菁儿却是收拾了碗筷之后,带着曹怜儿先走了。

    “嗯,孙晓先留下吧,我还有一点私事要跟你说!”高远看着孙晓,道。“步兵与叶真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私事?”孙晓一怔。他赤条条一个人来去无牵挂,说来还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私事。但将军发话,他也只能留下来,那厢头对内情略知一二的叶真笑呵呵的一拉步兵,两人出得帐去了。

    “叶将军,看你模样,似乎知道点什么啊?”看着叶真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步兵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是喜事,喜事啊!”叶真道。

    “喜事?孙晓?”步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莫非是将军要给孙晓说媒,却是那家姑娘?我见过没?”

    “你猜!”叶真打了一个哈哈。“人你肯定是见过的。”

    “想考较我啊?”步兵嘴角一撇,“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难的,孙晓看样子是不知道的,那这请将军说媒的便只能是女方,能请动将军来当媒人,家里又有女儿的,好像也没有几家?老吴倒是有个女儿,不过年纪好像小了一点儿啊,再说那丫头一看就娇生惯养,刁蛮脾气,将军肯定不会说给孙晓。其它人哪是谁呢?”

    脑子转了一下,突然响起先前吃宵夜时,叶菁儿那神经兮兮的笑容,脑袋顿时一亮,“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

    “老曹的女儿。夫人的贴身丫环,曹怜儿是不是?”

    叶真瞪大了眼睛看着步兵,“瞧不出,你分析能力很厉害的嘛!”

    步兵却是兴奋起来,“叶将军,这么说来,这件事情是真的罗?”

    “当然是真的。”叶真点点头道,“在扶风,将军已经与曹司马提过了,这事儿倒不是曹司马的主意。而是将军的想法。不过曹司马倒没二话。”

    “那这儿事**就成了!”步兵呵呵一笑,想了片刻,突然又是仰头大笑了几声,显得得意之极。

    “孙晓结亲,你这么得意干什么?”叶真奇怪地问道。

    “叶将军,孙晓,我,还有老曹,都是扶风县兵时出来的。大家共事多年,平素咱们都是兄弟相称的。”步兵得意洋洋地看着叶真,“你想想,要是孙晓这家伙娶了老曹的女儿。那他就得叫老曹岳父了是不是?老曹见了我,还得称我一声步兵兄弟,那孙晓以后要叫我什么?他得叫我一声步叔叔!”

    越想越是得意,越得意便笑得越响。最后笑得前仰后合,捧着肚子,一路扬长而去。

    叶真瞠目结笑地看着步兵走远的身影。“这小子,脑袋里都想着些什么?这事儿有这么可笑么?”

    他自是不知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从高远还没有到扶风县兵当兵曹的时候,他们三人就一个锅里搅马勺多年了,内裤都可以换着穿的兄弟,现在孙晓突然就矮了自己一辈,步兵焉有不得意的。

    大帐之外,步兵得意大笑扬长而去,大帐之内,孙晓却是呆若木鸡。看着高远,结结巴巴地道:“将军,我,我今年都三十六了,跟老曹也没差着几岁,这,这老曹的女儿才多大点儿,这,这不是老牛啃嫩草么?”

    听着孙晓的话,高远卟的一声,嘴里的茶却是全喷了出来,“你这家伙,乱说什么?孙晓啊,这怜儿你人也见过了,先说说她怎么样吧?要不,我把她叫进来?”

    “别别别!”孙晓两手乱摇,“人挺好,挺好,我一大老粗,哪里配得上那样一个柔弱的人儿?”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找一个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此时高远不由想起了当初张一的择偶的标准。

    “不是不是!”孙晓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将军,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儿,现在,我只想拼了命为将军做事儿呢!”

    “为我做事是一桩,你结婚生子那又是一桩,这并不矛盾啊,孙晓,你要是不赶紧着结婚生子,将来我的孩儿们可有谁来帮衬他们?”

    听了这话,孙晓不由一怔。

    “怜儿这丫头受过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我和菁儿商量着,要给他找一个老成持重,能真正疼她的男人,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合适了,虽然你年龄是大了一些,但比起那些青涩的娃娃们,却是要可靠多了。孙晓,女大十八变,现在的怜儿可不是以前的怜儿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好,你娶进门去,将来铁定便是一个好内助。”高远动情地道。

    孙晓是见过曹怜儿的,便是今日就见了两次,那身估模样,自然是极其出挑的,但孙晓怎么出没有想到,这样一朵鲜花,怎么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将军,怜儿姑娘是一朵鲜花,我老孙不过是一砣牛粪,两个站在一起,委实有些不般配。”孙晓呐呐地道。

    “鲜花没有牛粪,怎么能鲜艳欲滴?”高远哈的一声笑,“美女与野兽,你两人倒是绝配。这么说来,你是同意得了?”

    “既然是将军说合,孙晓哪里会有什么意见,只是老曹那里?他可别以后见我便追杀我!”孙晓摸了摸脑袋。

    “什么跟什么呀!”高远笑道:“这事儿,我跟老曹在扶风就谈过了,老曹对你很满意,很满意!”

第四百零七章:探查

    高远带着夫人悠哉游哉地回到了扶风将军府,铁泫和丁渭两人现在并入了积石城的军队,跟着回来的,却只有叶真的一千叶氏兵了,刚刚一进将军府的大门,便看到大堂之中,一个人立在中央,正双眼冒火地盯着他。

    “哎哟,这不是周玉周将军么?”高远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其实他还没有进扶风城,便已经知道,这位周将军已经来扶风好几天了,每天都要来将军府堵他。“周将军现在应当在辽西城内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朝廷大军应该集结得差不多了吧?这全国常备军兵马集结,肯定是事情多多,后勤物资供应,也应当是麻烦不少,各郡少不得扯皮拉筋,周将军事情这么多,怎么还到我这个小地方来啊?”

    周玉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看着谈笑风生的高远,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高将军倒是好兴致,这大雪纷飞的,竟然带着夫人出外游玩,就不怕这草原之上寒冷的天气将夫人冻个好歹么?”

    “哪里哪里!”高远笑吟吟地道:“我家夫人在扶风住了十年,对这里的气候啊那是早就适应了,这大冬天的,要是不出去的话,一直闷在屋里倒真会闷出点问题来,没办法啊!”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周玉,“谁叫我这老婆后台硬呢,她要出去玩,我不得不陪着她出去啊!”长叹一声,看着周玉,一副沉痛模样,“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啊!”

    看着高远一副惫懒模样,周玉倒是气得笑了起来,“这一趟高将军倒真是走得够远的,居然走到河间郡的保康营口去了。”

    “怎么可能?”高远一脸的惊讶。“我们就在居里关外转了转,打打兔子,捉捉狐狸,保康营口那可是远在数百里之遥,我只不过是陪夫人出去转转透透气,散散心,跑那么远干什么?”

    “这么说来,保康被匈奴人攻破不是高将军的手笔罗?”周玉冷笑。

    高远哈哈大笑,“周将军,你刚刚不是说了么。保康是匈奴人攻破的么?与我何干?”

    “大燕谁不知道高将军你与匈奴人一直关系不错,高将军麾下的骑兵之中,起码有一半是匈奴人吧?”周玉冷笑。

    “匈奴可是当世一大势力,哪怕现在败落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还剩三千钉啊!随便凑巴凑巴,打下个保康也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不能赖在我头上吧。”高远微笑着,伸手招来身后的侍卫。“周将军来了多久了,怎么连热茶也没有看到一杯,快快去泡最好的茶来。”

    “那攻击严鹏的那步卒呢?莫非也是匈奴人?叶真将军大名鼎鼎,认识他的人可不少呢?”周玉差不多已经要恼羞成怒了。

    “骑兵下马。那就成了步兵,步兵在装成骑兵难,那马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但骑兵要扮步兵。那就简单多了,下马就行了,周将军。你说是不是?”高远歪着头,笑道。

    “你……”周玉没有想到高远如此无赖,此刻看着对方,倒真是没话可说了。

    “高将军,做了就做了,为何敢做不敢当,此岂大丈夫所为,你与严圣浩朝过面,这也能抵赖过去?”周玉叹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坐了下来。

    “这个真没有!”高远笑咪咪地从侍卫手中接过茶杯,轻轻地放在周玉面前,“周将军,尝尝吧,我们这边荒野地的,比不得蓟城,所谓的最好的茶叶,只怕也入不得周将军这种世家公子的法眼,将就一下吧!”

    盯着高远半晌,周玉终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高将军当真是好手段,不动声色间便策反了保康县令吴慈安,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保康,那严圣浩哪里是你的对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只是高将军,值此国家征伐之际,正应当举全国之力,鼎力合作,以伐东胡,如此内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河间郡此次虽不出兵,却也要承担为军队筹备粮饷,运往前线的任务,你这么一闹,那严圣浩一状告到了周太尉那里,原本应当河间郡提供的粮草被他砍了三分之一,亦不承担运粮上前线的任务了,只肯运到辽西,他说他的军队被你高将军给打光了。周太尉是勃然大怒,这才让我来看一看,高将军,你也知道,我不是来问罪的,你又何必咬死不认呢!”

    “我先前说了,这个真没有!”高远淡淡地道:“说到精诚合作,我倒是想问一句,周将军,这严圣浩没兵护送粮草,怎么有兵调往琅琊边境威胁家岳啊,据我所知,琅琊郡此次提供给大军的粮草,可是河间的数倍啊!难道严郡守就是如此精诚合作的么?”

    “你,你居然就为了替你老泰山出一口恶气,就敢调兵去打严圣浩?”周玉瞪大了眼睛,“高将军,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高远哈哈大笑,“周将军,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早说了,这事儿真没有。”

    看到高远抵死不认,周玉亦是无可奈何,“好了,周太尉也只是让我来看一看,有或者没有,都无关大局,与高将军比起来,严圣浩不值一提,他不提供运粮的军队便罢了,左右不过是请张郡守多多担带一点,不过高将军,周太尉此次让我来,除了问一问这件事外,还想让我去看看高将军的部队。”

    “周太尉是不放心我啊,好吧,可以,没问题!”高远大笑起来,“不过周将军啊,你也看到了,我刚刚从外头回来,人困马乏,咱们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便出发去牛栏山大营,如何?”

    “好!”周玉站了起来,“多谢高将军的茶。”

    “周将军不若就住在将军府吧,驿馆的条件不太好!”

    “无妨,周玉一介军人,长年都在军营,有一张床即可。”周玉丢下一句话。转身拂袖便去。看着周玉的背影,高远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来探自己的底细么?周渊倒也不蠢,从这件事上,发现自己兵力之上有漏洞,只不过在自己发动此事之际,这边的手尾蒋家权早已安排妥当,与自己玩这个心眼儿?哼哼,如果连这个也想不到,自己还蹦哒个什么呀?

    回到驿馆。周玉仍是愤怒难消,他是真没有想到高远是如此一个惫懒的人物,他来扶风,的确不是来问罪的,东征,高远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与他比起来,严圣浩的确不值一提,但高远那种对他**裸的蔑视仍然是让愤怒之极。此人的桀骜不驯现在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太尉与宁大夫要除掉他的想法没有错,这样的人,放在大燕,日后势力日大。必然会生出事端,此人可不是张守约。

    不除去高远,一旦拿下东胡,新设辽东郡。那这郡主之位,除了高远,谁都坐不稳。他不仅有强大的兵力,还有张守约的支持,有琅琊郡的支持,这样的人,必成大害,只有让他永远消失,才能保大燕平安,才能让大燕上下一心,与秦赵争霸中原。

    坐了半晌,这才平静了心绪。

    咚咚有声,门被敲响。

    “进来!”周玉头都没有回。

    “将军,我回来了!”

    “探查得怎么样?”

    “居里关那边戒备森严,根本无法渗透进去,那里是军管,没有征将府颁布的通行证,根本无法深入。”身后那人低声道。

    “这么说你什么也没有查到哦?”

    “不,还是有些收获的,诚如将军所料,居里外附近,的确有大队军马调动的痕迹,看来高远当真是偷偷地调动了牛栏山大营的军队去攻击了保康。”

    听到身后那人语调很是气愤,周玉却反而轻松起来,真是这样,反倒是好事一件。想不到高远是如此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周太尉与宁大夫曾险些置此人于死地,以高远心性,焉有不报复之理?这就是一个祸胎啊。

    “明天我们会启程去牛栏山大营,到了哪里之后,你去接触一下那里的士兵,不动声色地打听一下牛栏山大营近期是不是有大量的兵员调动,出发日期和归来的日期,要小心一些,不要露了自己的底细。”

    “将军放心,对付这些土包子,根本就不算一件事。”身后那人道。

    “行了,下去吧,让弟兄们都休息一下,明天去牛栏山大营,一来一去,两百来里路呢!”周玉挥了挥手。

    对于周玉来查自己的手尾,高远丝毫都不担心,此时在他的面前,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叠文稿,这是蒋家权替高远制定的律法的一部分。

    “无法则无矩,无法则不立,将军,这是我近期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请您斧正。”蒋家权道。

    “好,先放在我这里,等有时间的时候,我会细细看的。”高远道:“郑均就职之后,可还称职?”

    “此人能力出众,足以胜任此职,不过心性如何,能不能真正与我们同心同心,总得等今年过后才能确定。”蒋家权道。

    “好,此事就交给长史了,我们征东府缺人才啊,既然他能力出众,长史就多多留心一些。对了,长史以前所说的那些人,什么时候能过来?”

    “快了!”蒋家权笑道:“心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哪就好!”高远合掌笑道。“如此一来,到时候我们就不缺行政人才了。”

    (紧急提醒:因为枪手的操作失误,将九月五号早上八点的一章误发成了过去的章节,请大家千万不要订阅五号早上八点的一章,枪手会在九点发布正确的章节,致歉。不好意思!)

第四百零八章:征东军的反应速度

    牛栏山大营。征东军的老巢,刚刚进行完例行的早课,正是吃饭,沐浴的时间,缕缕炊烟直上云宵,阵阵香气弥漫着整个大营,大营之内,十数个伙房里的士兵正将一筐筐的馒头抬出来,放在大桌之上,一摞摞的陶碗被码得整整齐齐,旁边,大桶内装着香喷喷的肉汤,这使得刚刚进行完早训的饥肠辘辘的士兵个个食指大动,有的人肚子里甚至传来咕咕的吃动,惹来旁边士兵们扬声大笑。

    征东军的待遇不是一般的好,远远超过大燕的常备军,高远费尽心力弄来的钱粮,绝大部分倒是投入到了军队之中。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还是一日两餐的时候,征东军已是一日三餐,以充足的营养来保证征东军高强度的训练。

    今天早上的肉汤是昨天晚餐时所杀的羊的骨架,这些骨头被锺锤碎,然后丢在锅里熬上数个时辰,加上一些佐料去腥之后,委实不错,孟原喝着汤,嚼着馒头,看着校场里的士兵,一个个都壮得跟小牛犊似的。这里面几乎有一半人,是他与许原带过来的,起初过来时,这些士兵一个个瘦得能数得清身上的排骨,但现在,只不过半年功夫,已经长得如此强壮了。老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啊。要不是这牛栏山大营一天三顿地养着,顿顿都有肉食,这些士兵哪能将养得如此强壮。

    强壮的身体是士兵的本钱。一力降十会,作为长期呆在军队基层,打仗时需要冲锋陷阵的他来说,这个道理实在是太懂了,乱军之中,什么武艺,功夫,统统都是放屁。哪有你施展的余地,这个时候,凭的就是本能,就是力量,你要敢在两军对垒之时施展那些好看的花架子,保证你死得比谁都快。

    砍,戳,扫,削,最简单的动作构成了军队作战最强大的力量。大道繁复。终化为简。征东军将这些简单的动作练到了极致,每每看到成百上千人挥动大刀,整齐划一的劈下的时候,孟冲心里就有股抑制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这才是力量。

    来自固山郡,泺阳郡的那些士兵,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征东军中,许多人甚至能熟练地说一口扶风本地话,征东军内丰厚的待遇使得这些原先在本地受尽了苦楚的士兵已经完全地将自己当成了这个集体中的一员。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能让一个普通的士兵活得如此滋润的。孟冲心里清楚,即便是大燕的常备军,也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士兵们的军饷根本没处花去,牛栏山大营远离城镇。在这里,日常所需,一切都有军队供给,士兵们的军饷都积存了起来。很多尚有家人在原藉的士兵,会将这些积存起来的军饷托四海商贸的商队带给他们的家人。

    想想四海商贸,也真是会赚钱啊。他们不是无偿的替这些士兵送钱的。每一贯钱,他们要收十文的手续费,看着不多,但架不住士兵多啊,累积起来,便是一笔大钱,而且,这个四海商贸不仅帮着送钱,还帮着捎信,每封信收两文钱。不过他们信用好,从不黑士兵的钱,不长的时间,便在士兵心中积累起了信誉。

    四海商贸是高将军手中的工具,直接一点说,四海商贸就是征东府用来敛财的一个工具,作为孟冲这个级别的将领,对于这一点,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他现在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在这个四海商贸之中入一份股。

    将领们能在四海商贸之中入股,孟冲也是当了左军都督之后才知晓的,像征东军的高级将领们,都在这个商号之中有股份,不过孟冲以前穷得叮当响,兜里根本就没有钱,也只有到了扶风之后,每个月才能拿到丰厚的饷钱,但这半年积累下来,也不过几十贯钱,拿出去有些丢人,那些商号的商人,未必看得入眼,反而折了自己这个左军都督的面子,却等打完这一仗之后再说。

    想到这里,孟冲心情便又好了起来,军人嘛,盼着什么,不就是打仗么,只有打仗,才会有功勋,才能升官进级。高将军说过,乱世只怕就要到了,乱世出英雄,高将军无疑就是这个英雄,紧跟高将军,还怕不能升官发财?看着身前校场之中,那些骠悍的士卒,孟冲的心情无比的好,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像如此强悍的军队,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最妙的是,自己是这其中的一员。

    到了牛栏山大营,他见识了很多的新东西,看到了数不胜数的练兵之法,大开眼界之余,也让他学到了更多的东西,像那个沙包阵,他便亲身去体验过,与绝大多数人一样,从开始的鼻清脸肿,倒慢慢地适应,现在的他,也能游刃有余的在里面撑上小半个时辰。

    这个看似游戏的练习方法,能极大的提高自己在战场之上的生存能力,那些飞舞的沙包,不正是在模拟战场之上的混乱么?你每被撞一次,都代表着你被砍上一刀,被戳上一枪。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那遍布大营各处的单杠,双杠,杠铃,都可以用来练习人体不同部位的力量,竖起了手臂,感受着衣甲之内那鼓胀胀的肌肉,力量啊,这就是力量。

    一口喝干了碗里的汤,舌头一卷,将里面的骨头渣都舔得一干二净,高将军说什么来着?对,天天喝这种骨头汤,可以补钙,钙是什么东西孟冲不知道,但他只消知道,每天喝一碗这种汤,可以让自己的骨头更坚硬,那就够了。

    孟冲刚刚站起来,牛栏山大营内最高的那座哨楼突然响起了示警的号角之声,随着这一声号角响起,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哨楼之上,也同时响起了号角,顷刻之间,号角之声便传遍大营。听到号角之声,孟原随手扔掉了手里的陶碗,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整个大营从先前沸腾的热闹之中,陡然之间便变得安静下来,除了那号角之声,还有士兵们奔跑的脚步声,几乎没有人说话,一阵阵兵甲相撞的叮当之声传来。不到半刻钟功夫,先前还一团团,一簇簇聚在一起吹牛打屁的士兵已经是全副武装,开始集结了,大营的外城墙之上,一个个士兵已经就位,巨大的床弩之上的毡毯已经掀起,露出那冰冷的弩身,随着咯咯的绞弦声,一支支的弩箭被装了上去。

    大营之内,传来马蹄之声,那是骑兵营,领头的正是贺兰雄,蓄了一把大胡子的贺兰雄一马当先,顺着大开的营门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上千骑兵鱼贯而出,于营门之外列阵,而大营的门在他们出营之后,便迅即被关上。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牛栏山大营,在短短的一柱香时间之内,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战争机器。数千人聚集的一个大营,鸦雀无声。

    孟冲已经在第一时间上了城墙的城楼之上,现在牛栏山大营里,只有左军与右军,中军在一个月之间,突然奉命出外野训,但孟冲知道,他们一定是去执行什么特殊的任务,上头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征东军中有左中右三个军,左军都督孟冲,中军都督孙晓,右军都督郑晓阳,三个军,合计六千步卒,另外还加上贺兰雄的一千多骑兵,但中军一直都只有一千人左右,另外一千人随着孙晓走了,一直没有呆在牛栏山大营之中。

    高远不在,孙晓不在,征东府却是命令孟冲执掌这牛栏山大营,这曾让他大为意外,原本以为,像自己这样一个后来者,肯定是不能与右军都督郑晓阳竟争的。

    作为牛栏山大营的临时主帅,孟冲是合格的。与一般的将领不同,孟冲是一员真真正正的儒将,像他这种读过不少书,却又从军的人,实在不多见。当然,那些世家子弟除外。

    “怎么回事?外围的哨骑为什么没有一点讯息传回来。”孟原的眼睛扫过斥候营的一名军官,斥候营归白羽程统管,但与孙晓一样,白羽程与他麾下主力,也根本不在牛栏山大营之中,眼下在牛栏山大营主管斥候的只是白羽程麾下的一名军官。

    那名军官张了张嘴,脸色也是很不好看,斥候没有一点讯息传回来,只能说明,那些斥候已经被干掉了。

    说话间,郑晓阳,那霸,颜海波等人已是齐齐赶了过来,牛栏山大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由不得他们不郑重其事。

    距离牛栏山不远处的一座丘岭之上,高远与周玉两人并辔而立,在他们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牛栏山大营的状况。而在他们左右,一群牛栏山大营的斥候面面相觑地站在哪里。他们在外围巡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高将军率部而来,而让人奇怪的是,高将军不许他们回报大营,甚至还要求他们将外围巡逻的同伴全部召集起来。

    到了离大营不远的地方,跟随将军而来的一部人突然倒伏了旗帜,开始向着大营前行,将军这是要干什么?袭击自己的大营么?斥候们一个个面色精彩得很。

    高远却不理会这些斥候们的想法,只是指着此刻已经戒备森严的大营,笑着对周玉道:“周将军,你是军中宿将,我征东军这些士兵,可还入眼否?”

第四百零九章:别有用心的检阅

    何止是入眼,简直就是惊才绝艳。从大营内开始示警到全军列队完毕,周玉便一直在心中默默记时,结果让他大为震骇,征东军的反应速度比起大燕最为精锐的军队,还要快上三分之一的时间,不要小看这一点,这是一支军队训练有素的最直观的表现。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高远,这样一个从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半道出家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才能练出这样一支精锐的让人感到可怕的军队?

    征东军的每一个战术动作都好似经过了千百遍锤练一般,如果仅仅是高远嫡系军队那也罢了,但周玉很清楚,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高远从渔阳前线带回来的,而那些人,不久之前,还被视作鱼腩,消耗敌人箭支,锐气的送死者。

    此人当真有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么?

    “我们下去吧!周将军,却见见我征东军的儿郎们!”高远豪气地挥舞着手里的马鞭,策马冲下山丘。

    牛栏山大营之内,号角之声再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是解除警报,那支来历不明的闯入牛栏山大营警戒范围的军队突然竖起了旗帜,那是征东军将军高远的亲卫旗。大营之外,十数名骑营的骑兵已经纵马迎了上去一探究竟。

    虽然警报解除,但孟冲并没有下达解散的命令,营内营外,仍然是一片凛然的战争气息。

    “搞什么名堂?”孟冲眉头紧皱,此时,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对面来的队伍之中那打头一人,正是现任高远亲卫统领的叶真。这是一次玩笑么?岂有这样开玩笑的道理?

    当真是岂有此理。

    但接下来,从斜刺里又冲下来数十骑,并入到了叶真的队伍之中,向着这边而来。而贺兰雄麾下前去探查的十数骑,在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拨马狂奔而回。

    “是将军来了!”颜海波兴奋地道:“难怪玩这一出,是在检验我们的反应速度么?”

    “将军总是这样出人意料!”郑晓阳微微摇头,“小颜子,还记得当初我们半夜睡得死猪一般,将军却突然吹集合号吗?”

    颜海波大笑起来,“老郑,我要揭你的短了,你第一次的时候。可是只穿了个裤衩就跑出来了。”

    “能不跑出来么?慢一些就是十公里的武装越野啊?”

    “嘿,军容不整,也好不到那里去!”

    听着二人的谈笑,孟冲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羡慕,二人不经意的对话,表露的却是他们当初与将军一起奋斗在寒末之时的往事,这是一种资历,随着高远的实力越来越雄厚。这种资历必然会成为他们的锦锈前程的绝大助力。

    幸好自己也来得不晚!孟冲在心里道,与他们一样,自己也与将军一起并肩浴血战斗过,也在将军最危险的时候。站稳了立场,没有踏错一步,自己或许不会被将军引为像颜海波那样的兄弟,但自己绝对会是将军最为得力的下属。这一点,在上一次高远与他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之中,他已经感受到了。

    与郑晓阳。颜海波,那霸他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孟冲对他们已经非常了解了,他们与许原一样,战场冲杀,都是孟将,但却也仅此而已,可以为将,难以为帅。自己与他们是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一来到牛栏山大营,便被委任为临时指挥,总揽牛栏山大营所有事务的将令的原因。这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牛栏山大营里三分之二的士兵是自己带来的原因,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征东军强妙的军队配置,杜绝了所有将领有可能拥兵自重的想法。在这里,上至将官,下至士兵,都只是征东军这台战争机器之上的一个部件,而这台机器的操纵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征东将军高远。

    “我们下去迎接将军吧!”收回思绪,孟冲回望身边的将领,笑道,“将军一来,可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但愿我们没有让将军失望。”

    征东军牛栏山大营驻军一一出营,列成了方阵,迎接着他们的最高统率,五百人为一营,八个步军方阵如同八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快,凛然肃立于寒风之中。两个骑兵营,亦是五百人为一方阵,立于步兵之侧。每个营的指挥挺立于方阵之前,在他的身后,是一名执营旗的掌旗官。

    孟冲带着郑晓阳,颜海波,那霸,贺兰雄,许原等高级将领疾步迎上了正策马而来的高远一行人等。

    “牛栏山大营指挥使孟冲率左军,右军,骑兵营诸将,恭迎将军,请将军检阅军队!”孟冲肃然挺立,右手握拳,置于心脏位置,微微躬身,在他身后,所有将军与他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这是征东军的标准军礼。

    “辛苦了!”高远骑在马上,向着诸将微微点头,脚尖轻点马腹,缓缓策马前进,其它诸人,都是自觉地落后了十数步,这才缓缓跟上。便连周玉,也不自觉地放缓了马儿前进的速度,与高远拉开了距离。

    高远策马走到了第一个方阵的前方,营指挥呛啷一声,拔刀出鞘,斜指上方,身后的掌旗同时将大旗高高举起。

    “征东军!”营指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呼道。

    “万胜!”身后,五百步卒手中武器同时高高举起,五百个整齐划一的声间汇成一股声浪,直冲去宵。

    随着高远的战马走过一个个的方阵,征东军万胜的呐喊声此起彼服,周玉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作为一个常年统兵的将领,置身于这个杀气凛冽的场合,他的身上仍然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燕没有这样的精锐之师,大燕十万常备军,真正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不足一半,即便是那些上过战场的军队,也无法凝聚起这样的一股杀气,而这种有形无质的杀气,只有常年浸润在战场之上,才有可能形成。

    东胡人帮着高远磨利了战刀。高远此人,当真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征伐东胡,他必然会成为大燕的利器,东胡的梦厣,而一旦征服东胡之后呢,这柄锋利的武器,大燕拿什么来制衡他?

    检阅过后,士兵回营,众将则伴着高远到了牛栏山大营内的最中心,这里,是高远的议事大厅。

    “诸位,这位是镇东将军周玉周将军,此次是奉太尉之命来我牛栏山大营巡视检阅,东征马上就要开始了,大燕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们,做好准备了么?”高远立于大案之后,声如洪钟地大声问道。

    “时刻准备着!”所有将领异口同声地应道,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坐在高远身侧的周玉身上,那眼光之中包含着的情绪却十分复杂。

    “很好!”高远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周玉,“周将军,我来为你介绍,这是征东军左军都督孟冲。”

    孟冲抱拳,“见过周将军!”

    周玉微微点头,随着高远一个个地介绍,周玉终于算是将征东军的核心将领们几乎都认全了,以前,只是在情报之上,用那些干巴巴的文字来了解这些高远的核心部下,第一次面对面,周玉心中却是十分感慨。

    这些人,以前都是小人物,没有谁认得他们,像孟冲,许原等人,不过是在各郡待不下去的被郡守派出来送死的炮灰,但现在,他们摇身一变,不仅变成了一个个可以改变征伐东胡大局的人物,甚至是可以威胁到大燕的人物,草莽之中多英雄,沙尘掩盖了太多的金子,只要时机合适,这些金子终归是会发光的。

    “高将军,征东军左中右三军,怎么不见中军诸将领啊?”周玉似笑非笑地转身看着高远问道。

    高远哈哈一笑,看着周玉,道:“中军都督孙晓,率中军在外拉练,嗯,今天晚上,便能返回大营了,到时候,周将军便可以见到孙晓了。”

    两人目光闪动,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什么拉练,分明是这支军队被高远秘密调到了保康,歼灭了严圣浩主力的军队,现在算是完全对上了,那千余多骑兵,自然是高远拉拢来的匈奴骑兵,有贺兰雄这个匈奴中小有名气的将领,高远拉拢来这样一支骑兵并不出奇,孙晓的两千中军,再加上叶真的一千叶氏私兵,围歼严鹏的三千步卒也对上了号。周玉轻舒了一口气,压在心里头的那一块大石算是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在高远的陪同之下,周玉查看了牛栏山大营的各个仓库,看到堆满仓库的粮食,武器,周玉都是极其满意,对于征伐东胡,高远是非常用心的,只消看储存在这里的东西,便足以看出高远的决心。

    傍晚时分,周玉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归来的孙晓以及他所率领的两千中军士兵,只扫了一眼,周玉便能判断出,这支军队的确是长期在外,那疲惫的神态,无论如何掩饰也是难以瞒过他的眼睛的。

    (请大家不要订九月五日早八点的这章,枪手操作失误,又不能修改,新章节将在五日早上九点发布)

第四百一十章:重症需用猛药

    虽然是大白天,但屋子里的光线仍然极其昏暗,小小的望窗里渗透进来的光线正正地照射在对面的那扇小门上,而在窗下的阴暗之中,一黑衣人坐在哪里,进门的人,不经过适应,极短一下子看清那人的面容。虽然是呆在屋子里,但那黑衣人依然裹着长长的斗蓬,整个头部都缩在斗蓬之内。

    小门轻轻被推开,一个精悍的汉子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垂手立在那黑衣人身前。

    “招了么?”

    “点子嘴巴硬得很,我们已经尽力了,公子!”精悍的汉子低声道。“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骨头这么硬的家伙。”

    “这么说来,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抓住这么一个有点价值的家伙,却要一无所获么?”黑袍人站了起来,淡淡地道。

    “公子恕罪!”精悍的汉子垂首道。

    “走吧,带我去看看!”黑袍人站了起来。

    走出这间小屋,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巷道,转了几个弯之后,黑袍人停在一扇门之前,随他而来的那精悍的汉子赶紧替他推开了门。

    屋子不大,几把椅子,一张桌子,不过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却让人触目惊心,那全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刑具。而在屋角,倒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汉子,身上几乎未着寸缕,早已不成人形。屋子里还有另外几个汉子,看到黑袍人进来,全都站了起来,脸上却都是惭然之色。

    黑袍人径直走到桌前,摇了摇手指,两人走到那血肉模糊的汉子面前,将他架了起来,走到黑袍人跟前。

    “将他的头抬起来!”黑袍人沉声道。

    一只手揪住了那汉子的头发向上一提,汉子那张血糊糊的脸被生生地抬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地睁开了被血糊住的眼睛,盯着前方的黑袍人。黑袍人也正在看着他。

    汉子的双眼越睁越大,两眼之中的惊骇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认识我?”黑袍人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听到这话,那汉子身子微微一震,陡地闭上了眼睛。

    黑袍人思忖了片刻。突然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了!唉,真是个好汉子,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却要死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么?我可以替你带到的。”

    汉子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到黑袍人的话。黑衣人盯着对方半晌,摇摇头,挥了挥手,“算了。从这样的人嘴里,捞不到什么东西的,给他一个痛快吧!也算我与那人之间的一点香火之情。”

    汉子被拖到了角落里,伴随着喀的一声轻响。已是干净利落地被扳断了脖子,汉子的身体只是稍稍扭动了一下,便再无动静,他早已油尽灯枯。死于他而言,反而成了一种解脱。

    汉子的死似乎丝毫没有让黑袍人动容,双肘搁在桌上。十指交握,啪啪的一根根捏着指关节,“李云聪这个笨蛋,被人盯上了,居然毫无所觉。若不是我来替他收手尾,真不知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半晌,黑袍人才吐出一句话来。

    “大人,您认出这汉子是那一方的人了?”一人走了过来,低声道。

    “此人是扶风军的,高远的手下。”黑袍人淡淡地道。

    “怎么可能?”那人惊异地道:“高远什么时候与赵国勾搭上了,这些人盯梢行事的风格完全是虎豹骑的行事手法。大人,您是怎么认出此人是高将军麾下的?”

    “我在辽西根本就没有几个认得的人。”黑袍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随口答道:“只不过在渔阳之时,我经常去高远军中,此人一见我便面露惊容,显然是见过我的,那除了是高远曾级带到渔阳去的那些兵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是认识我的,而且此人见我之后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半晌才自失的一笑,“高远带兵打仗,犀利异常,端的有天下名将之风,想不到麾下来干这一行,也秉承了战场之上的硬骨头,连你们也撬不开他的嘴巴。了不起!”

    “那大人,高将军麾下紧盯着李云聪大人与张君宝,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说话的人,显得有些紧张。

    “高远又不是神仙,他能知道什么?”黑衣人摸裟着下巴,“这可能是一个意外。李云聪与张君宝接触被高远发现了,高远是明火执仗支持张叔宝的,他可能是担心燕翎卫介入张家兄弟之争,这才派人盯上了他们,至于其它,他们不可能了解,李云聪也不是傻瓜,他们找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哪现在怎么办?”

    “将征东军的这些人吓走吧!”黑衣人淡淡地道:“将这个人的尸体抛出去,征东军的人看到他,必然会惊骇,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们会偃旗息鼓,退出辽西城的。只要他们不在这里碍手碍脚就成了。”

    “只是这些人的手法竟然与虎豹骑一样,真是让人想不透。”

    “没什么想不通的。”黑衣人突然想起一事,“我记起来了,有一个人倒真有可能帮高远做到这一点。高远手下有一个军法司,由他的那个贴身小侍卫曹天赐负责,这些人定然是军法司的。赵国虎豹骑中有一人与高远有些交集,莫非这个人现在已经投靠了高远么,有点意思!你们通过燕翎卫的渠道通知李云聪,让他注意虎豹骑中一个叫冯发勇的家伙,这个人在燕翎卫中是有档案的,这个人很可能现在就在辽西城。”

    “那征东军军法司的人就这样算了,要不要我们利用这个人布一个陷阱,再打几只回来?”

    “不必了!”黑袍人摇摇头,“这样一来,我们可就藏不住了。李云聪一定会察觉出些什么来的,他可是一只老鸟。征东军军法司?嘿,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随他们去吧!”

    “明白了!”

    “我马上就要去办另外一些事情,辽西城中你们一切盯紧了,一定要让事情顺利进行。”

    “是!”

    黑袍人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出了这间房子,他并没有停留,而是一直向外走去,走过长长的巷道,再爬上数十级阶梯,推开一扇门,他出现在了一间卧房之中,转过身来,拉过一个衣柜,将刚刚的那一扇门完全挡住。

    换下身上那身黑袍,穿上一件常服,坐到了一面铜镜之间,鼓捣了一阵,再站起来时,已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走出卧房,他径直向外走去,片刻之后,他已是站在了大街之上,回首处,一间普普通通的四合院民宅正矗立在他的身后,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大步向着远处走去。

    辽西城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军人之城,大量的朝廷常备军在这里开始集结,还有更多的军人也在正在向这个地方赶来,虽然他们的大营在城外,但每天仍有大量的军人三三两两结伴出现在城中。而辽西城的商业,倒也因为这些军人的出现而显出了繁荣之象。

    半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一个街巷之中,这是一个死胡同,在巷子的尽头,有一家名声不显的私房菜馆,每天只做一桌菜,想要在这里吃上一顿,那可是需要提前很长时间预定的,到了这家菜馆门前,那人与门房低声说了几句,马上便被迎了进去,显然,此人早已预定了今天这里的这一桌菜。

    房间之类,已经有一人等在了那里,面前的桌上,摆着八个大碗,这八大碗,便是这家菜馆的拿手好菜了,一天只一桌,这一桌可就不便宜了。

    看见那人走了进来,先前屋里那人不由笑了出来,“真想不到你会约我在这里见面,檀兄,这好像在招摇了,不符合你们燕翎卫的风格啊!”此人,竟然是周太尉的心腹,大燕的征东将军周玉,而被他称为檀兄的,自然便是新近成为燕翎卫指挥使的檀锋。

    檀锋笑了笑,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这里是最好的,周兄,今天我便要走了,这一顿可得到你请,算是替我饯行了。”

    周玉失笑道:“你现在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了回来,倒是我,马上便要出征了,应是你请我才对。”

    “这一次我回蓟城之后,直到这桩大事了结,是不会再回来了,周兄,这一头就交给你了。”檀锋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要么生,要么死,周兄,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咱们永别了。”

    周玉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檀兄,咱们也不必说这些丧气话,这一回,倒是有**成是有把握的。”

    檀锋苍白的脸色浮上了一层红晕,“是啊,应当有**成的把握,可是我们的对手也太不一般了,周兄,大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重症需用猛药,我们不入地狱,谁如地狱,败了,死得其所,胜了,我们便可以为大燕翻开新篇章,好,这顿饭我请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诡异的会面

    八大碗在辽西城只有一个极小的圈子知道,只有饕餮之徒才能领略其中妙处,但他偏生又上不得台面,虽然有不少身份贵重的人光顾,但大都是隐藏身份前来,这倒使得这个地方成为了一个极方便的接头见面之所。周玉与檀锋在这里见面,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都想不出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瓜葛。此两人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虽有合作,但大多数时间,却是互相斗法的对立面。

    “你才从扶风回来,哪边有什么异常?查出来什么没有?”檀锋敬了周玉一杯酒,问道。

    周玉摇摇头,“高远是绝口不认帐,不过嘴上虽然不认,但在行动上倒也没有怎么瞒我,他的确是悄悄地调动了在牛栏山大营里的由孙晓指挥的征东军中军去攻击了保康,我亲眼见到了那些军队返回牛栏山。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通,高远难道真是为了严圣浩威胁琅琊郡而不惜大动干戈?”

    “他不是一时冲动,琅琊郡现在成了他最为坚定的支持者,随着他军队的增多,他对琅琊郡的依赖会越来越严重,光是扶风与赤马,再加上他的那些生意,怎么养得起他那么多军队?严圣浩要动琅琊,那是挖他的后路,他焉跟干休?新仇旧恨一起算,在他东征之前,先教训一番严圣浩,让他老实一点呗。”檀锋笑了笑,“我派去的人也从营口与保康回来了,他策反了吴慈安,在当地留下了两个将领,一个叫唐明,另一个叫王义,正在招兵呢,都是些新兵蛋子,严圣浩这一次拒绝派军护送粮草。我估摸着是想趁着高远东征之际,将这两个地方夺回来。”

    周玉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我见了高远的征东军,如果我说其是天下第一劲旅,你信么?”

    “我信,因为我见过他带往渔阳去的部队!”檀锋仰头看着屋梁,脑子里似乎浮现出了渔阳前线,那些身前青衣的军人。

    “你所看到的不过千余人。但我看到的却是近万人的部队。”周玉叹了口气,“那森森气象,即便是我这样的统兵老将,也是心中凛然,这一次征东胡的左路,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真正让我忧心的是右路,张叔宝真能担得起这副担子?”

    “有什么关系呢?”檀锋笑了笑。

    看着檀锋不以为然的样子,周玉叹了一口气。“高远此人,在带兵之上,当真是奇才一个,更重要的是。他能收拢那些匈奴人,匈奴人很信任他。现在贺兰部与公孙部都加入了征东军,虽然只是两个小部族,但千金市马骨的道理。你也是懂得。檀锋,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可能?“

    “让高远加入我们?”

    “让高远加入我们,以他的练兵统兵能力。或许真可成为我大燕赵牧,他能招揽匈奴人,更是极其重要,你想一想,如果我大燕军队再辅以匈奴骑兵,那何惧赵国,便是与秦国也有一战之力,逐鹿天下,争霸中原,我大燕便可如虎添翼啊?”周玉说着说着便兴奋了起来。

    檀锋笑了起来,“周老哥,这都是后话了,前提是,我们要打赢这一场事关我们生死的大战,高远是这场战争之中的一个引子,等这事过后,他能活下来,我们再来说这事吧!”

    周玉点点头,“只是心中有些可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这一次,高远想要活下来的希望实在是太小了。”

    “没办法,想要做到我们要做到的事情,总是要有牺牲的。他是最好的一个工具。”檀锋道:。

    “你和他交情不错!”周玉道

    “个人交情在国家大义面前,分文不值!”檀锋脸色一沉,道:“不说这个话题了,周兄,据可靠情报,米兰达已经命不久矣,东胡的王位之争,马上便会爆发,索克潜回和林左近之后,支持他的两个东胡大部动作濒濒,形式已是一触击发,周太尉边那定下出征时间了么?这时机的把握至关重要,东胡相争,不管是索克胜还是索普胜,如果让他们稳住形式,这一仗不免就要旷日持久了,战事拖得太长,中原这边不免要生出一些事端。”

    “三月初八,正式出兵。”周玉笑道:“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怎么,你哪里有一些新的情报?赵国又要跳出来了么?”

    “不止是赵国,还有齐国!”

    “齐国与王上不是关系不错么?怎么这一次他们也跳出来了?”

    “此一时也彼一时,齐国支持王上登位之后,原本是想将他们的公主嫁于王上为后,但当时的叶相否定了这联姻,转而与楚国联姻,双方在边境之上,近期出现了一些摩擦,看来田单是想找补一些东西回去吧!”

    “想得倒美!”周玉哼了一声,“叶相在这件事上做得对,我们与齐国接壤,如果再纳上齐国公主为后,必然会生出事情来,楚国虽强,但距我国遥远,公主嫁来,孤立无援,这才是最佳选择。”

    “所以你们这里最好是速战速决,越快便越能震慑众人,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家伙,便会越快的将头缩回去!”檀锋哈哈一笑。

    “外敌不足惧,无论赵国还是齐国,都不足以对我大燕形成太大的威胁,而秦国距我们却还有地理上的阻隔,暂时也不需要理会,倒是内敌现在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檀兄,这一次,如果成功,大燕的历史必将改写,大燕想要腾飞,就看我们这一次能不能成功了?成,你我名垂史册,败,我们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周玉端起了酒杯,“来,以此一杯,为你践行!”

    “伐东之事交于你,蓟城之事交于我,两边只要有一边不成功,我们便只有死这一个下场,来,这杯酒祝我们马到成功!”

    “为了大燕!”

    “为了大燕!”

    两个酒杯重重地碰到了一起。

    就在檀锋悄然离开辽西城的时候,在辽西城另一处地方,冯发勇,曹天赐正脸色难看之极地看着面前的一具尸体。那人早已失去了生命,全身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是燕翎卫的人下的手!”冯发勇从尸体之前站了起来,“曹大人,我们暴露了,必须马上撤离这个地方,燕翎卫会顺着这个藤子一路摸下来的,撤离,越快越好。”

    曹天赐的眼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冯先生,死去的这个弟兄,曾跟随着高将军去过渔阳前线,是仅存不多的扶风老兵,燕翎卫从他嘴里掏不出什么来。”

    “即便没有掏出什么,但只要对方找到了他的来历,也可以对我们形成威胁。曹大人,我们是情报人员,不是军人,冲锋陷阵不是我们该做的,一有危险,我们便应当立即撤退,以保存实力,我相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你也明白,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的培养比训练一个勇敢的士兵要困难的多,我们不能冒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高将军的这一番心血可就要付之东流了。”冯发勇走到曹天赐面前,“为长久计,撤退吧,而且这件事如果被挑明了,高将军在张守约面前,面子上需也不好看。”

    曹天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缓缓的平静下来,显然已经接受了冯发勇的说法,“冯先生跟我们一起去扶风么?”

    “不,我回代郡去!”冯发勇笑着摇了摇头,“曹大人,该教的我都教了,不该教的我留下来也没用,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摸索了,我去扶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燕伐东胡箭在弦上,我想我们大赵也会有一些应对之策,子兰大人那里更需要我。”

    “好,冯先生的这番香火之情,我征东军记下了,将来一定会有所报答。”曹天赐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之情,这数月的相处,从冯发勇这里,他学会了太多的东西,从一个情报初哥,已经慢慢地成长起来。“冯先生需要我们的渠道离开辽西么?”

    “虎豹骑在辽西被李云聪扫得差不多了,正要借重。”

    “行,来人!”曹天赐叫来了一个汉子,“四海商贸有一个商队,刚好要从辽西启程前往天河郡,你安排冯先生到这个商队去。”

    “那就多谢曹大人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曹天赐亦拱手相别。

    送走了冯发勇,曹天刚知道,自己也到了撤退的时后了,冯发勇说得对,眼下对李云聪和张君宝的临视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而且来到辽西城中进行培训的军法司情报人员也得到了足够的实践机会,他们是军法司情报工作的种子,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兄弟,我们会替你报仇的!”他蹲在那个已经死去的情报人员身前,低声地说了一句。站起来,向他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走出了这间房子。

    “将这个兄弟的遗体就埋在房子里,以后我们再来取回。”

    “是!”

    “辽西城中钉子的埋藏工作已经完成了么?”

    “已经完成。”

    “是否安全?”

    “安全。”

    “那就好,从今天开始,分批撤退,退回扶风!”

    (看不少书友们在预测后面的剧情,吾大笑三声,可敢赌切丁丁否?)

第四百一十二章:垂死的米兰达(上)

    三月八日,燕国太尉于辽西城宣誓祭师,向整个大陆宣告征伐东胡,收回故土。大燕与东胡的战争正式爆发,当日,征东将军高远,镇东将军周玉,以及辽西郡张叔宝三人各率本部人马,突入东胡境内。而当朝太尉周渊亦率主力,从辽西城出发,向着东胡进发。一时之间,大陆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而看向了东方,无数探子云集辽西,燕国征伐东胡,志在平定自己东方一直以来所受到的牵扯,一旦功成,辽西以东大片领土将被燕国收入麾下,燕国实力必然大涨,真正俱备强国资质。

    大陆之上各国,有人欣喜,有人担心,有人惊惧,有人不屑。

    和林,这一次燕国的最终目的地,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聚居在这里的东胡贵族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不是立业通的战争,而是一次灭国之战,东胡赢了,将会赢得数十年平安,如果输了,则会亡国灭种。

    双方的真正实力,其实是各有千秋,东胡控弦之士十万,如果真到最后关头,举族无论男女,皆可上马作战,东胡差就差在财力之上,不管这一仗最后结果如果,东胡元气大伤那是必然的。比不得燕国这等中原大国,人丁众多,他们的步卒训练容易,数月即可上阵,一两年便可成为精锐,东胡一个控弦之士,真正要成为精锐至少得十年以上,这也是数十年前,东胡最为强盛之时,也无法打进中原腹地的原因。他们耗不起,财力上耗不起,人丁上也耗不起,东胡举族人丁聚拢起来,还比不上燕国一个大郡的人口。

    而更让东胡贵族们担心的是。他们的王米兰达,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倒下的东胡之鹰,已经病了很长时间,数月以来,除了极少数亲近之人外,已经很少有人见过他了,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是不妙。而二位王子索普与索克的王位之争,也到了白热化的时候。

    外敌挟雷霆之势而来,内部却是风雨飘扬。便是有十成力量,也无法将其发挥到淋漓尽致,这一仗,怎么想也是凶多吉少。

    和林城中,人心惶惶。

    和林城中,那建于高台之上的王庭,那最高的一幢宫殿,灯火亦然辉煌,每每看到那里。各林城中的东胡贵族们的心才稍为落停一点,那点的灯火仍然亮着,至少代表着米兰达仍然活着。

    米兰达拥着雪裘,斜靠在身后厚厚的被褥之上。这个昔日纵横驰骋的东胡勇士,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瘦弱不堪的小老儿,整个人看起来只剩下了皮毛骨头,肌肤之上。看不见半丝光泽,一块一块的老人斑是那样的明显,自从他不能下床之后。他便命人将他的大床移到了宫中的边上,紧挨着窗户,在这里,他能俯览他用毕生之力修建的和林城。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紧拳头,重重地捶着那几乎毫无知觉的下半身,半二十年,他带着他的军队,东征西讨,平定内乱,将混乱的东胡各族聚集到了旗下,用刀与血让他们俯首在自己的身前,中间十年,一统东胡的他挥兵向西,从燕国手中硬生生地夺下辽东,使得东胡有了一块休养生息的土地,十万控弦之士,连匈奴人都得仰其鼻息,修建和林,让东胡有了精神之上的归宿,设立榆林府,与大陆各国交通商贸,让东胡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成了这块大陆之上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但现在,自己就要离开这个自己奋斗了一生的土地了。

    外间响起了脚步声,那是索普到了。米兰达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东胡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就要看这个儿子的了。

    “父亲!”索普跪倒在大榻之前,“您身子大好了么?”

    “起来说话吧!”米兰达拍了拍床沿,“就坐在这里好了!城里一切还好?”

    “不太好!”索普没有隐瞒,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精明过人,哪怕躺在病榻之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燕国大举入侵,父亲又缠绵病榻,城内不免人心浮动。”

    “这一战,你认为我们有多少胜算?”米兰达看着自己这个最器重的儿子。

    “父亲,这要看是一个什么样的打法?现在王庭之中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一派希望集结主力,迎头痛击燕**队,将他们打回去,另一派则认为要收缩兵力,先拖长对手的后勤线,然后再徐徐图之。”

    “你倾向于那种战法?”

    “父亲,我倾向于后一种。燕军分三路来袭,左翼高远,右翼张叔宝,这两人都是骠悍善战之将,麾下兵将,都是多年与我部作战的精锐,看似兵力不多,但却是最难缠的对手,中路军是燕军的主力,率军作战的又是老狐狸周渊,此人作战谨慎小心,必然步步为营,不会轻易分散兵力,肯定要步步为营,慢慢地碾压过来。我们如果集结兵力对付周渊,则左右两翼必然为敌所趁,如果想要先剪除左右两翼,中路必然被其所乘。”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诱敌深入。父亲,我认为我们的理想战场便是在和林。”索普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和林距离燕国辽西郡已有千五百里,这么长的距离,周渊要维持粮道的畅通,他的十万中路军,只怕要分出一小半去维护粮道畅通,能投入作战的有五万人就了不起了。”

    “那左右两翼呢?”

    “一样处理,他们不是想要合围和林么,那就如他所愿,我们集结战力于和林,在此与他们决战,和林城池坚固,以此为倚托,稳守城池,骑兵外围不停打击,只消坚守上数月,燕军就不得不退走。“

    “你的法子算是稳妥得了!”米兰达微微点头,“只不过我东胡一族素以以进攻为荣,这一次,突然转入防御作战,只怕族人有些难以接受。”

    “是!”索普点了点头,“可是父亲,打仗,特别是这种国战,打的不仅仅是兵力,更重要的是财力,而这一点,恰恰是我们的弱点,如果当真是节节抵抗,哪怕每一战我们都胜了,只怕到最后,我们也会输得一无所有。”

    米兰达微微一笑,“我的想法与你有些不同。”

    “父亲!”索普一惊,但旋即又平静下来,“不知父亲有什么妙策?”

    “两翼节节抵抗,但中间嘛,却可以放进!”

    “周渊统兵谨慎,这样的打法,只怕他不会上当。”索普摇头道。

    “不,他一定会上当的,我这不是要死了么?你兄长不是已经悄悄地回到了回来,现在就潜伏在和林外的阿固族大营里么?”米兰达嗬嗬地笑了起来。

    “父亲福祚延绵,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索普惊道。

    “嘿嘿!”米兰达大笑起来,“人谁无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挨不了多长时间了,不过我米兰达何许人也,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所价值。索普,周渊清楚地知道我快要死了,也清楚地知道你们兄弟之间的王位之争,而你们兄弟二人又都各有支持者,所以,我们先给他一个消息,那就是我死了,东胡,已经分成了两派,战略思想极不统一,已经陷入各自为阵的境地。”

    索普眼睛一亮:“两翼迅猛进攻,中间放他们主力进逼和林!”

    “不错,这会给周渊一个错觉,你掌控了和林,想的是拉长他们的补给线,而你兄长,却在两翼迅猛反扑。如果两翼能将高远与张叔宝打垮,那自然是意外之喜,如果不能打垮,也会让周渊出现错误地判断,从而挥兵中宫直入。”

    “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的两翼,而是他的主力。“米兰达的声音渐渐地高亢起来。”周渊用兵是很谨慎,但是,此人功名之心甚切,一心想要灭了我东胡,以建他不世之功名,有了这层心思,他必然会来的。”

    “父亲说得是,只不过,兄长他……”索普担心地道。

    “不必担心他了,一个死人,不会对我们的大计造成危害的。”米兰达冷冷地达,这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锋利的刀芒,索克不再是他的儿子,而只是一个可以危害到东胡生存的大害。

    “父亲!”索普大惊。

    “这件事你不必管了。”米兰达淡淡地道:“索普,如果我们中路击败周渊主力,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长驱直入,反守为攻,打入燕国?”

    “不,父亲,击败周渊主力之后,我会与他们议和!”索普拼命地按下自己的惊惧之心,父亲的冷酷无情,让他恐惧不已,他不知道父亲作出了什么安排,但兄长索克现在在和林数十里外的阿固部大营,阿固部是东胡族数一数二的大族,族长一向支持索克。

第四百一十三章:垂死的米兰达(下)

    听了索普的话,米兰达沉静了半晌,正在索普忐忑不安的时候,米兰达终于开口了。“这就是你与索克不同的原因,也正是我选择的原因,因为你是冷静的。索克头脑简单,总是以为凭借着我们东胡人的铁蹄利刃,便可以踏平他想要踏平的对手,这样的一个家伙,如果只是为将,倒是可以所向披糜,但如果为君,就会将我族带入深渊,万劫不复。”

    “父亲,大哥虽然鲁莽,但也,罪不致死!”索普呐呐地道。

    米兰达嘿了冷笑了一声,刀子一般的眼光剜向索普,“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杀了你这个大哥?不,你是想过的,只是,你的力量不足罢了。索克潜回和林,难道你的手下没有四处去寻觅他?”

    索普脸色苍白,惶然的低下了头。

    “为君者,该狠的时候就要狠,该脸厚的时候,脸皮要比城墙厚才行。你还不错,虽然心里早就想干掉你大哥了,但在我面前,还能装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父亲!”索普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不要为自己解释了。”米兰达不耐烦地摇摇头,“我选择你,正是因为你有这个狠劲,还有这个心眼,索普,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没有一个叔叔?”

    索普愕然地抬起头。

    “因为在几十年前,他们就被我杀光了!”米兰达冷笑起来,“所以,才有了纵横天下,压服闭部的王庭宫卫军。”

    “多谢父亲教诲!”索普道。

    “不过你的几个哥哥,除了索克,其它人没有什么威胁,倒是不必赶尽杀绝!”米兰达叹了一口气。“便是索克,也由我来替你解决吧。”

    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空旷的大殿内除了父子二人,连一个侍从也找不到,显然是被米兰达赶了出去,烛火幽幽,恍如鬼境。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我们东胡人如何才能够染指中原?索普,你想过没有?”一片沉寂之中,米兰达幽幽地道。

    “父亲,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中原的那些国家,儿子认为,我们如果想要真正强大起来,就必须改变我们东胡一族的立国之本,招贤纳谏,建立一个完善的国家体制,吸引各方人才来投,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

    “可是这样,内部会有强大的反弹的。”

    “这一次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普索道:“打赢这场战争。王庭的声望会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我们可以借着这场战争,最大程度地壮大宫卫军的实力,同时削弱反对者的力量。到了那时候,只要王庭下定决心,便可以用鲜血和钢刀,来推行这一政策。即便内部有反弹,但却无关大局,因为战败的燕国。无力再来干涉我们。所以,这一战,我们必须打赢,只要有得数十年的喘息时间,我相信,我们东胡便可以踏马中原了。”

    米兰达喘息着点头,“不错,打赢这一战,会赢得几十年的喘息,哪么,我们就打赢这一次战争吧。”

    他轻轻地拍了拍双手。随着掌声进来的,是索普的两个老熟人,米兰达的心腹,图鲁与颜乞。

    “都准备好了么?”米兰达看向颜乞。

    “王上,宫卫军已经准备完毕了。”

    “很好,明天,我会招各部首领来王庭会议,阿固部就在明天解决,颜乞,你去吧,抓到索克,不必多言,立刻杀掉。”米兰达的语气之不可辩驳。

    “是!”颜乞弯腰行礼,转身出了大殿。

    “索普,支持你大哥的人,明天都会头颅落地,我用这些人的鲜血为你铺就走上王位的路,希望你能带着我们东胡一族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多谢父亲!”索普从床小溜了下来,五体投地,葡伏在地,此时此刻,他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这数月以来,他一直以为父亲病重,无法理事,这才招致大哥无法无天,从榆林潜回,兴风作浪,四处游说各大部支持他坐上王位,岂料看似一直没有出过大殿的父亲,却是将一切都握在掌心,冷眼看着大哥在哪里表演。

    明天,鲜血会将和林淹没的,索普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起来吧,你马上就会成为一个王者了。”米兰达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图鲁,吕先生来了么?”

    “吕先生就在大殿之外,他的家人,徒弟等人,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图鲁弯腰道。

    “请吕先生进来。”

    吕诗仁颤抖着走进了大殿,看见米兰达正凝视着他,两腿再也无法支持,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嘴唇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先生。”米兰达上身前俯,凝视着眼前这个大燕的秘探,眼神里却没有厌恶,而只有平静。“你来我东胡多少年了?是二十一年,还是二十二年?”

    “回王上,至今年整整二十五年了!”吕诗仁颤声道。

    “二十五年啊!”米兰达长叹了一口气“我认识你应当是二十一年左右吧。”

    “是,二十一年前,王上大病一场,便是小人替大人诊治的。”

    米兰达笑了起来,“那不是病,那是中毒,没有你吕先生,二十一年前,我便呜呼哀哉了!你的医术,当真是当得起神医两字。这二十年来,我米兰达待你如何?”

    “大王待我,恩重如山。”

    米兰达笑了起来,“是啊,你救了我的命,我也待你不薄,你在和林有着豪奢的宅院,有着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力,你可以交接权贵,这些年来,多少我们东胡的绝密情报,就这样流入到了大燕啊!”

    吕诗仁紧咬嘴唇,默然不语。一边的索普却是惊得脸色苍白,这样一个为东胡贵族服务了二十余年的神医,居然是大燕的谍探。

    “你在东胡呆了二十五年,娶妻,生子,开花散叶,只怕早已习惯了我们这里的气候,人情,对于你的故乡,你还记得多少?”米兰达对眼前这个东胡有史以来最大的泄密者并没有多少痛恨之情,反而与他聊起了家常。

    “故乡?”吕诗仁两眼茫然,对于家乡,他当真是没有多少记忆了,二十年前,他还只有三十余岁,便奉命来到东胡,一晃便是二十五年过去,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你掩藏得很好,要不是这一年来,你出手的次数多了一些,我还真没有察觉到你,一个为我东胡王族服务了数十年的人,竟然是燕国的谍探,说起来,我还真是佩服宁则诚了,了不起啊,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人物吧,竟然便开始谋划我们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我们的软胁。”米兰达笑了起来。

    “大王,吕诗仁自知有罪,也不敢请大王饶恕,只请大王饶了小人妻儿,他们并不知情,小人的妻子也是东胡族人啊。”

    “我知道,你的妻子不仅是东胡族人,还是我王族的一个偏支。”米兰达淡淡地道:“不过明天,很多人的人头都要滚滚落地了,这其中,还有我的亲生儿子,你觉得,你的家人能幸免么?”

    吕诗仁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在东胡二十余年,东胡人的行事习惯他如何不支,别说是一个旁枝族人,便是血脉至亲,也会毫不留情。

    “索普,去扶吕先生起来,给吕先生一把椅子!”米兰达淡淡地道:“不用瞪着你的眼睛,你小时候要不是吕先生神医圣手,你也活不到今天,说起来,吕先生于我一族,可是活人无数呢!”

    索普气愤地看着这个往日他非常敬重的医者,一手将他提了起来,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将他塞在了椅子中。

    “吕先生,明天你再传一封情报回去,当然,也是最后一封了,你把这件事做好,我不但不杀你家人,连你也一并饶了.”米兰达微笑道:”我们东胡,缺你这样的医术好手啊,这些年来,你教出来的弟子,于我们东胡人大有裨益,这些功劳,我也没有忘记.”

    艰难了咽了一口唾沫,吕诗仁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大王要我传什么情报回去?”

    “就说我已经死了,王庭因为大燕大军压境,为了安人心,秘不发丧,索普与索克两人争权,以致王庭分为两派,王庭已经失去了对整个部族的控制.”米兰达缓缓地道.”做到了这些,我便饶你一家性命,索普,你以后也不许为难吕先生,他的医术,可是能活人无数,就让他在王庭里替我们东胡培养更多的人才吧!”

    “儿了记得了!”索普道

    图鲁走了过来,递给吕诗仁一叠稿纸,”所有的东西我都给你拟好了,你只需要重要誊写一遍即可,然后将他传出去.当然,吕先生,你还必须交待出和林城中还有哪些谍探,我们知道,你是和林城中所有燕人谍探的总头目.”

    吕诗仁跌跌撞撞地出了大殿,米兰达也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我累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迷惑

    三月二十八,距离燕国举兵伐东胡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天了,十数万燕军分成三路,突入东胡境内,一路势如破竹,二十天,前进五百里,强悍的东胡铁骑似乎不堪一击,在燕军泰山压顶的军势面前,一触即溃,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抗。

    这种异常顺利的局面使得燕军上下欣喜若狂,看来从东胡和林传来的情报是正确的,米兰达已经死亡,东胡两位权力最重的王子,索普与索克陷入了争夺王位的争斗之中,东胡最精锐的部队,竟然在此最要命的时候陷入内斗,使得燕军面前基本都是不堪一击的鱼腩部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天前,高远指挥的左翼,终于遇到了第一波强劲的对手,东胡大部铁岭部。这个拥有骑兵达到五千余骑的中等部落横亘在了高远前进的道路之上,五天以来,双方交手数次,互有胜负,铁岭部无法击退征东军,而征东军也被他们挡在了镇远,一时之间,双方形成了僵持之势。

    铁岭部充分发挥了骑兵机动作战的风格,不与高远的主力部队接触,而是采取了侧面不断袭扰以及打击高远身后粮道的战术,或聚或分,分开时,形成数百到一千的小股队伍,聚拢时,则拥有数千铁骑,形成对高远所部拥有毁灭性打击的一股强力力量,逼使高远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不将这支敌人击溃击败,征东军根本不可能向前。

    但想要击败对手,又谈何容易?这几乎是一支可以与征东军势均力敌的强敌。

    “将军,中路军周太尉的信使来了!”值星的颜海波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将领跨进了高远的大帐。

    “末将郑新,见过高将军!”来人向高远行了一个军礼,直起身来,“末将是周太尉帐下一员牙将,奉太尉之命。给将军送来军报。”

    “一路辛苦了!”高远点点头,接过军报,打量了郑新一眼,此人看起来倒也是骠悍之极,身高八尺,膀宽腰圆,战袍之上,血迹点点,显然来此一路之上,与东胡人也有过接火。

    “也算不得多辛苦!”郑新咧嘴一笑。“只是一路之上,东胡人的哨骑太多,隔上一段路总要碰上那么几个,一路杀过来的。”

    一边的颜海波笑道:“郑将军可威风了,碰到我们的巡逻骑兵的时候,马上挂了十几个东胡人的脑袋,面目狰狞。”

    “郑将军威武!”高远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能宰十几个东胡哨骑,了不起。”他这话倒不是奉承对方。而是真心实意的,一支军队之中,能充当哨骑的都是军中精锐,个个滑溜无比。这个郑新一路过来,居然能干掉十几个哨骑,不说别的,这份勇力。就很了不起了。

    “和这些东胡人正面干仗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人狡滑无比,什么设伏下套挖陷阱。竟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干掉了他们十几个,我自己这头也折损不小,也死了十几个兄弟。”

    “能与东胡骑兵保持一比一的伤亡比率,已经是很不错了!”高远安慰道,燕国常备军的战力他是很清楚的,能与东胡人打成平手,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与眼前这个将领只怕有脱不干的干系。

    “周太尉那边进展如何?”高远没有急于打开战报,将其放在桌上,而是凝目看着前面的郑新。

    说起中路军,郑新的脸上便露出骄傲的神色,虽然在高远面前极力掩饰,但那份得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回高将军话,我出发之前,我军已经击败了东胡人的盘山重镇,越过盘山了。”

    “什么,中路军已经突破了盘山防线?”高远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惊愕,“地图!”

    颜海波立马从大案之上抄出了一份地图,摊在了高远的面前,手指一下子点在了盘山的位置之上,再缓缓地移到了自己现在所在的镇远,高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月前出兵的时候,左路军和右路军还领先中路军五十余里地,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路军居然突前了一百余里,一百余里地,在地图之上,只不过是寸许长的距离,但在实际之中,那可就是一段不小的差距,以东胡骑兵的机动速度,他们完全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百里的空间。

    “中路军突进速度怎么这么快?原定计划之中,不是三路并进么?”高远缓缓地坐了下来,“右路军张叔宝到了什么地方?”

    “回高将军话,右路张叔宝将军尚在宁中,比高将军的左路人马还要落后呢!”郑新答道。“所以周太尉差我前来,要求高将军加大力度,力求追上中路军的行军速度。”郑新道。

    “盘山是东胡的最重要的一条防线,过了盘山,中路军就会挥师直进辽宁卫,这是好事,可是盘山防线怎么这快就崩溃了呢?周太尉对此有什么看法?”高远问道。

    “盘山防线被我军击溃,这里面倒是真有一些事情。”郑新笑道:“东胡人作死,在我大军到来之际,竟然还从盘山防线之中抽调走了二万铁骑,跑回去助索克争夺王位,这两万人一走,盘山军心浮动,被我军趁势突破,现在周玉将军率领的前锋已经直逼辽宁卫,而周太尉的主力则还在盘山扫荡其余的东胡骑兵。”

    “抽起了两万骑兵?”高远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燕军大举来袭,打过盘山,便是东胡仅次于和林的重镇辽宁卫,他们居然抽走了两万人。“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诡计?”

    “不是,这两万铁骑是朵颜族所属,而朵颜族是大王子索克的坚定的支持者,燕翎卫所探听到的情报,在和林,索克和他的支持者被东胡宫卫军打得节节败退,阿固族与索克的部队眼见着就要崩溃了,这才不得已调走了朵颜族回去支援。”郑新道:“这也是天佑我大燕,这个节骨眼儿上,米兰达就死了,两个儿子又打得不可开交,看来短时间内,他们兄弟还一时之间还能以分出胜负。”

    “燕翎卫的消息确实么?”

    “当然,我们通过多方面验证了,这些天,从和林外围逃回来不少商队,哦,其中就有四海商贸的人,和林外面,已经是血流成河,听说听阿固族的族长阿固迎新都被砍了脑壳,脑袋就挂在和林城头呢,啧啧,阿固族的族长啊,这可是东胡赫赫有名的大部。所以说朵颜族被索克调回去便没有什么问题了,索克只怕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这时节,他还管什么大燕入侵么?就算我们大燕打到了和林城下,抓住了他,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掉脑袋,了不起就是被我们抓回蓟城,养将起来,但是他要落在他兄弟手中,那可就不仅仅是性命不保了,只怕连他所有家人都要被杀得精光。”郑新兴奋之极,说得唾沫横飞。

    连阿固迎新都被杀了!高远心中震憾,阿固迎新是东胡大人物,他的脑袋被挂起来,自然不会被看错,这么说来,东胡的内斗竟然到了这个程度?这倒真是大燕之福。郑新所说也有道理,东胡内斗也不是一次两次,失败者几乎都是被杀得干干净净,像米兰达就是其中好手,他的兄弟,连一个后人都没有留下来,便是其杰作。

    “周太尉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看这个样子,只怕东胡内斗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索克现在肯定已经支持不住了,不然不会将朵颜也调回去,我们必须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时间段,一鼓作气,拿下辽宁卫,然后进逼和林,否则等索普收拾了索克,重整兵马,东胡便又会拧成一鼓劲,那时不免麻烦多多。”

    “太尉的意思是?”

    “太尉的意思是要求将军在四月底,一定要拿下榆林。”郑新道。“太尉还说……”

    他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高远,将下面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还说如果逾期没有拿下榆林,便要将我军法从事,是不是?”高远笑道。

    “这是周太尉原话,末将只是转告而已!”郑新有些为难地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告诉周太尉,四月底,我一定会抵达榆林的。”高远站了起来。

    “是,高将军,您不写封回执么?”

    “没有必要,你就这样告诉周太尉吧!”高远笑道:“你这一路过来辛苦了,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我让我们的斥候一路护送你出镇远,我们前面的铁岭部狡滑得很,到处都有他们的斥候渗透。”

    “多谢高将军厚谊!”郑新抱拳,诚心诚意地道。他这一路来,随从的亲兵死了不少,回去只怕也是一路艰险,如果高远能派出军队护送他一段,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看着郑新出帐,高远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召所有将领们来大帐议事。”

    周渊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不击败眼前的铁岭部,自己根本不可能越过他们的防线,抵达榆林,但铁岭部五千铁骑,哪有这么容易被打败的?一个不小心,自己倒是有可能被铁岭部吞了。难不成这个铁岭部是索普的铁杆支持者么,不然怎么这么起劲?对和林的争斗不闻不问,或者是索普已经稳占上风?

第四百一十六章:盲战(上)

    本应是晨曦初露的时刻,但天地之间却仍是灰蒙蒙的一片,薄薄的轻烟飞舞来去,像轻纱,像烟岚,像云彩;挂在树上,漫在山上,藏在草间林中。一会儿像奔涌的海潮,一会儿像白鸥在翻飞。霞烟阵阵,浮去飘来,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了。

    “起雾了!”孙晓喃喃地道,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喜色。

    “起雾了!”高远仰望天空,“老天助我啊!”

    昨儿个半夜,郑晓阳与孟冲已经率领左右两军先行离去,这营寨虽然还是昨天一般大小,但是人却少了三分之二。

    起雾了,高远不能不喜。加然起雾对交战双方来说都不利,但相对于高远来说,却是占了便宜的,这阵雾,骑兵所受的影响,肯定比步兵要大,至少,他们的速度会受到相当大的影响。

    “让雾来得再猛烈些吧!”高远仰天长笑,一振马缰,“我们走!”

    既然起雾,原本准备的好些惑敌手段倒是省却了,二千中军人马,带着上百辆大车,开始在雾中向花儿营方向推进,这些大车之上,装载的是中军一千重步兵的凯甲,这些重步兵,也是高远对抗骑兵的砝码。先前与阿伦岱多次交手,这支秘密武器,可是一直没有拿出来现眼呢,到时候,定然能给阿伦岱一个小小的惊喜。

    相比于高远的喜出望外,阿伦岱现在却是烦恼了起来,他是这个地方的土著,对气候天理极其熟悉,昨天,便知道会起雾,但以为也就是晚间。到了白天,太阳一出,必然是晴空万里,岂料今天居然阴云密布。那本应昨晚就出现在的大雾。竟然迟到了现在,看着那游走在天地间的薄薄雾蔼。心中着实恼火,看这样子,过些时候,这大雾必然会遮天蔽日。

    所有的骑兵不得不下马步行。牵着战马,自己在前头为战马趟路,要是一不小心折了马蹄,那一身本身便去了一半。

    “报!”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禀将军,敌军已经拔营,正在移动。队伍拖了近两里长。”即便是早上这样还十分阴冷的天气,这名骑兵也是满头大汗。显然是长途急奔而来。

    “他们往哪个方向而去?”阿伦岱急切地问道。

    “回将军,看他们所去的方向,应该是花儿营一带。”哨骑回道。

    阿伦岱先是一楞,接着便是满心欢喜。不由放声大笑起来,“高远啊高远,你可真会选对方,竟然选了花儿营作为你的最后葬身之后,妙,妙极。也罢,就让他去花儿营吧,我们在哪里,痛歼对手。”

    花儿营周边,全都是蜿蜒起伏的丘岭,中间有一块约四五里大小的盆地,平素倒有数个村子聚集在哪里,只是战事一起,这些百姓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如果高远的征东军进了这个盆地,骑兵四面封死,自上俯冲而下,正好极大地发挥了骑兵的冲击力,而且这地方,最易封锁,到时候,对方想对围都不可能。

    阿伦岱一下子觉得天地都广阔了起来,当真是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了,高远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一头钻进花儿营,倒是省了自己好大的力气。

    “出发,去花儿营!”他意气风发地道。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大雾愈来愈浓,远处的群山早已掩没不见,眼前尽是一片灰蒙蒙飘缈不定的雾气,目光所及,不过身前数尺之地。这给双方队伍的推进都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征东军士兵的队伍排得更紧密了一些,一个跟着一个,向着花儿营方向推进。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处,阿伦岱的四千骑兵手牵着战马,也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花儿营方向挺进。

    “老天爷保佑,等我们抵达花儿营的时候,这该死的雾便散了吧!”阿伦岱在心中祈祷着。

    中午时分,征东军终于率先抵达了花儿营。

    “将军,我们到了!”孙晓将头盔抱在怀里,头发上湿漉漉的,甲胄之上,一滴滴水珠缓缓滑下,在黝黑的铁甲之上拉出一道道残痕。他扭了扭身子,“这该死的大雾,当真是让人不舒服。”此时他内里的衣衫都湿润润的,穿在身上,极端地不舒服。

    “聚拢士兵,先行休息一会儿吧,我估摸着,阿伦岱应当快来了。”高远眺望着远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却似乎看到了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

    “这么大的雾,要是呆会儿不散的话,可就是盲打了。”孙晓有些担心。

    “放心,我们是盲打,对方也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你应当感谢老天爷,对方的骑兵比我们所受的影响更大。”

    一声令下,征东军开始聚集,一千名重步兵开始着甲,一辆辆大车被排到了一起,拉车的牲畜被集中到了中央。一些士兵正忙碌着开始将大车连接到一处。

    看着面前的大车随着一声声的卡卡之声被接连到了一起,大车两边原先垂下的挡板被掀了起来,卡好机簧之后,高远的嘴角就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他真得感谢他的岳父叶天南,那一万匠人的到来,的确给了他极大的帮助。像这种大车,原本就是大燕重步兵配套使用的,这些大车都是特制的,平素用来给重步兵拖重甲,战时,车的两旁的挡板被拉起来,一辆辆大车便会构成一道简易的城墙。只可惜在出征之前,他只来得及打造了这百多辆大车,想将自己的队伍周围全都围起来不够,他只能将他现在的阵形构筑成了一个三角形,每一边都用了数十辆车构成障碍,中间都露出了十数米宽的通道。

    但这已经够了。阿伦岱恐怕万万想不到,在这里迎接他的会是固若金汤的防守。

    远处有隐隐闷雷之声传来,高远霍地站了起来。近处,有急骤的马蹄声,横刀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阿伦岱来了!

    两千坐在地上的中军士兵轰然起立,战车之上,床弩被技了起来,喀喀的绞弦之声响成一片。重装步兵开始列阵。十人一排,手持陌刀。堵住了那些车阵的缺口,矛兵涌到战车之后,长长的矛伸探了出去,构成了一片枪林。在他们的后方,弩兵们手持已经上好弦的臂张弩,弩箭斜斜向上。

    “孙晓,你负责驻守左边。许原,你负责驻守右方。中间,交给我来。”高远戴好头盔,手提陌刀。大步向前。

    “遵命!”孙晓与许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两人也不废话,最中间肯定会遭受最大的冲击,但高远无论是指挥能力还是个人武力。都远超二人,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要知道,他们将要迎接的是两倍于他们的骑兵的冲击。

    密密麻麻的骑兵出现在了花儿营四周的丘岭之上,雾比先前薄了一些,但所视之距,仍然不过数丈之远,看不清盆地之中,征东军的布阵,但阵阵战鼓和军号这,却清晰地传了过来。阿伦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也许,对手现在正在慌乱吧。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闪闪发亮的牛角号,这是一只犀牛角打制的,多年的摩裟,让这柄角号的外表已是光可鉴人。将牛角号放到嘴边,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起来。

    嘹亮的号声响起,骑兵们纷纷拔出了弯刀,开始整顿队形。

    角号之声陡变,激昂的杀伐之声自号中隐隐透出,除了阿伦岱身边的两千骑兵,四周的另外两千骑兵一声呐喊,策马向下冲了过去,那军鼓声声传来的方向,便是敌人的所在。

    盆地军阵当中,高远持刀而方,却是双目微闭,静静地听着自由远而近的马蹄之声,第一次攻击,便是近一半的力量,阿伦岱当真是志在必得啊。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晒笑。

    “床弩!”他陡地大喝一声。根据马蹄之声来判断骑兵的距离,本来就是他们这些长期在边关成长起来的将领的长项,便是军队之中的老兵,也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床弩凄厉的怪叫之声响起。这声音是如此的密集,竟然在数千骑兵的冲击之中也可以清晰的清楚。

    山丘之顶,阿伦岱心中一跳,征东军中装备有床弩这种重武器并不出奇,但怎么有这么多,听这啸叫之声,只怕有上百台床弩在呼啸。

    阿伦岱自然不知道,这是来自琅琊匠人到了高远麾下之后,给他的第一个项献,那些大车之上,都装着床弩,不过这些床弩的底座之上,都装有一个可以旋转的底座,平素这床弩顺放在车中,空出来的地方便堆放重步兵的盔甲,而作战之时,重步兵着甲,便空出了大征的地方,床弩便可以旋转过来,成为隐藏在挡板之后的利器。

    燕国能够以一国之力,便能挡住东胡不能踏足中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坚固的城墙,他的重步兵亦是骑兵的克星之一。

    骑兵遇到大批重步兵列阵而立的时候,并不是冲阵,而是利用他们的机动能力,环伺左右,寻找战机,慢慢地拖垮对手再击而破之。双方多次交战,都是知根知底,到得最后,燕国的重步兵已经不主动出击,而是依城而战,东胡骑兵再厉害,也无法击溃对手,最后的结果,多半是偃旗息鼓。

    空气之中啸叫之声响起,那声音每一个东胡兵都极其熟悉,但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俯低身子,尽量让自己的体积看起来小一些,并在心底祈祷这些床弩所射击的并不是自己这一块地方。

    战场足够宽,东胡骑兵的距离拉得比较大,这也是在浓雾之中冲击的时候,避免彼此互相冲撞,床弩呼啸而过,浓雾之中,响起了惨叫之声,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击之中没了性命。

    “箭!”一名东胡将领厉声喝叫着。床弩射速极慢,这一声啸叫过后,起码得十数个呼吸之中,床弩才能再次发射,这便是他们反击的时候。

    刚刚还俯在马上的东胡骑兵们纷纷挺身而起,弯弓搭弦,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出,穿过浓雾,射向征东军所在的方向。

    几乎在同时,阵列之中的高远,也是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弩!”

    弩字刚刚落地,比刚才床弩密集十倍的臂张弩弩箭便横扫而出,空气之中看不见万箭齐飞的场景,但是却能听到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冲在前方的东胡人被割麦子一般倒下,而阵列之中,征东军士兵也有不少人栽倒在地。

第四百一十七章:盲战(下)

    双方都只能猜到对方的大概位置,但并不妨碍这种覆盖式的远程打击,东胡骑兵善于骑射,每一个士兵的射术都极其精良,而征东军士兵中,除了像步兵这样逆天的家伙,其中擅射的并不多,但他们手中的弩箭,追求的却是力量与速度,再加上覆盖式的射击,亦足以对对手造成极大的打击。

    哪怕是这种盲射,第一轮下来,双方都是各有损伤。只不过现在的征东军士兵人人披甲,东胡士卒的弓箭终究比不得征东军手中的弩机力道强劲,挨一枚征东军的弩箭,存活下来的希望极小,而挨上一支羽箭,只要不是运气不好正中咽喉面门等要害,伤害却是不大。所谓十射不如一捅,便是这个道理,战场之上,有的将领身上被射得刺猬似的,甲胄之上尽挂着羽产,却仍然生龙活虎,但你要是捅他一枪,他一定会死翘翘。

    挨了羽箭的士兵迅速退到后方,拔箭,裹伤,然后迅速拾起自己的大刀长矛,再次列队,重伤的和不幸死掉的都拖到阵列中央。

    这种打法,却是征东军大占便宜。

    第二轮对射之后,东胡骑兵便已经杀到了眼前,浓雾之中,影影幢幢,一匹匹战马裹着浓雾,如同魔神,嘶吼着冲了上来。

    最前面的东胡骑兵,以为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对手明晃晃的枪林,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高约两米的一道城墙,这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这里,怎么会出现城墙?

    抱着必死的信心冲上来。撞进对方的枪林之中,用自己的生命为同伴撕扯开一条通道,但现在,居然是一道城墙?战马向前狂奔。就算他拼命勒马。也无法遏止住战马的去势,刚刚最后一段路程的冲刺。他跑得太快了,对方的呐喊之声就在耳边,他以为对手近在眼前。

    但当对手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却是这样一个场面。

    轰隆一声巨响。连人带马撞在大车之上,厚实的铁板发出难听之极的声音,赫然向内凹陷,整个大车一阵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散架,架在上面的那台床弩轰然倒塌,倾覆在大车之中。如果不是这辆大车与旁边的锁在一起。而他的几个支架又深深的扎在泥土之中,这一撞,就铁定让他翻了。

    战马筋断骨裂,马上的骑士被高高抛起。人在空中,却是七窍流血,人早就被震昏了过去,几支长矛探了出来,哧哧有声,落下来的他被几支长矛洞穿,哼也没哼一声,已是死得彻底,长矛一抖,将他摔出了阵外。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这连接响起,整个车城都在抖动。

    空中羽箭嗖嗖之声不绝,而车城之中,臂张弩的啸叫之声,亦在鸣响,不过此时,他们已经将射程向后延伸,打击纵深处的东胡骑兵。

    猛烈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车城摇摇晃晃,终于,一辆大车再也支持不住这种猛烈的撞击,哗啦一声散了架,那匹撞开大车的骑兵自己还在空中飞舞,他的战马,却已是冲了进来,十数支长矛探出,一支捅进马腹,但那战马自身体重便过千斤,加上那奔驰之力,力道何其庞大,长矛深入马腹之际,已是矛断,人飞,正当面的几个士兵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破碎车城一方的许原,脸色微变,猛地高举陌刀,怒喝一声,“杀!”大步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三百重装步兵挺起陌刀,随他冲了出去。

    三百重步兵,组成一个方阵,陌刀飞舞,许原每一声杀,便是一次劈砍,整齐而有序,瞬息之间,冲到阵前的东胡骑兵人仰马翻。东胡骑兵,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时刻,内里居然有如此凌厉的反击,浓雾之中,并不能判断对手反击的人倒底有多少,但那起落之间,人肉横飞,却是让人心惊之极。攻势不由稍缓。车城之内,缓过劲来的步兵当即将破碎的马车拆掉,扔开,然后将其余的大车再一次构连在一起,车城依旧,只是缩小了一些。

    轰隆之声不停传来,孙晓那边也出了同样的问题,但解决的方法却都是一样。高远挡住了正面的冲击,在许原孙晓那里大车破碎之际,他这里,却是连破三辆。提起身边的陌刀,高远冲了出去。

    丘岭之上,阿伦岱默默地注视着雾气翻滚的战场,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只需听声音,便能判断出战事的激烈。

    一名士兵自下而上奔来,在阿伦岱身前,说了几句什么,阿伦岱的神色略变了,高远的步兵之中,居然拥有重装步兵。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燕国的重装步兵,只是装备在燕国的常备军中,而且并不多,一般都随着主帅行动,是燕国的杀手锏之一。高远号称征东将军,是燕国常备军编制,但整个东胡高层都知道,此人与大燕主帅不和,蓟城大火更是东胡人的谈资,这样一支杂牌军,怎么会装备着重装步兵?这可是需要大笔的银子的。偏居扶风的高远从哪里来的这些银钱,装备?他自然不知,这些东西,大都是高远敲诈而来。

    用力地握了握拳头,心中略略有些后悔,这一次出来,还是大意了,并没有带上一些重武器,对付燕国的这些重装骑兵,东胡人不是没有办法,像链锤这种东西便是破击对手重步兵的好武器。弓箭一般无法穿透这些重步兵的盔甲,但十数斤的链锤借助马力挥舞起来,然后猛掷出去,挨上者,即便身着重甲,也会非死即伤,可惜却没有带出来。

    对方有重步兵,自己的伤亡便要大幅度增加了,还有那车城,这时候阿伦岱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高远要带上这此大车了。东胡与大燕数十年没有开战,这些大燕军队常用的武器装备,在阿伦岱这些新生代将领之中,早已没有了什么记忆。与辽东张守约交手多年。这个穷鬼却是装备不起这些东西的。

    “加大攻击,撕破对手的车城!”从士兵的回禀之中。他可以判断出,对手的重步兵并不多,只能在车城出现问题的时候展开反击,而不能聚集成大阵与骑兵对抗。如果对手有数千这样的重步兵。陈列于车城之后,这一场仗便没法子打了。

    一次次的撕裂,一次次的反击,盆地之中,熬战不休,已经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下面的厮杀之声。却没有稍减,阿伦岱终是有些焦燥起来。

    距离花儿营五十里开外,浓雾已经散去,阳光终于摆脱了囚禁。重新光顾大地,但大地之上,却犹如一片修罗地狱,方圆十数里内,尽是人马死尸,短臂残肢,遍布各处,折断的刀矛,旗帜,丢了一地,无数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中央哀鸣着,六神无主地游走。

    贺兰雄手里的弯刀已经折断,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也不知究竟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东胡骑兵想着暗算高远,却不曾想,高远也在想着暗算他,埃俊的一千骑兵带着数千匹战马,冒充东胡主力,追逐贺兰雄,原本以为贺兰雄会加速逃离,但万万没有想到,却遭遇到了对手的悍然伏击.一千骑兵在这里,尽数命丧沙场

    将手里的断刀随手扔在地上,贺兰雄翻身下马,走到了埃俊面前,这个东胡骑兵将领伤痕累累,最要命的是大腿上挨了一刀,几乎切断了这条腿与身体的联系,此刻被两名士兵拖到贺兰雄跟前,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仍是桀骜不驯地盯着贺兰雄

    “怎么样,还不服气么?”贺兰雄哈哈一笑,”东胡铁骑,不过如此.”

    “不要得意的太早!”埃俊冷笑,”我是败了,不过也无所谓,我只是一支偏师而已,出来诱敌就有身死的觉悟,只是你们的主帅,此时只怕也是跟我一样的下场.阿伦岱将军的主力去对付他们了,哈哈哈,贺兰雄,快点赶去给你的主子收尸吧!”

    贺兰雄冷哼了一声,脚尖一踢,从地上弹起一柄弯刀,捉在了手中,刀锋搁在埃俊的颈边,”是吗?让你做个明白鬼吧,阿伦岱将袭击我军的地点定在花儿营吧,可哪里,并没有我们的主力,你们袭击的只是两千人的中军,征东军的左军和右军哪里去了?”

    他微笑着看着埃俊,这个人临死不倒威,无非就是想着死得有所值,以自己一条命,换高远一条命,太值得了,那他就要先打碎他的这个梦想,让他在绝望之中死去

    “你什么意思?”埃俊的脸庞抽搐

    “我的意思就是,现在在花儿营,陷入重围的不是我们征东军,而是你的主子阿伦岱.”贺兰雄哈哈大笑,”看在你也是条汉子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老子可要快些赶到花儿营,不然肉都被那帮步兵吃光了.”

    “不可能,不可能!”埃俊大声嘶吼起来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们想跟高将军玩心眼儿,还差了一点!”贺兰雄冷冷一笑,手中弯刀一拖,埃俊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绝望地睁得大大的

    贺兰雄摇摇头,这一战,高远可算是将对手算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他的安排,这样的大雾天之中,自己不明底细,可当真不敢对埃俊发动进攻,他那行军的声势,当真如数千骑兵在前进

    “弟兄们,换马.还能战斗的随我往花儿营,不能战斗的,自己爬到马上,随后慢慢跟进,在花儿营集中!”贺兰雄大声吼道,这里别的什么没有,战马可是太多了啊,埃俊带着充当疑兵的数千匹战马,现在可是便宜自己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互相算计

    高远现在无法琢磨对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有一点却是猜对了,横亘在他面前的铁岭部,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四王子索普一系,而指挥这五千铁骑的却是他的老相识阿伦岱。两年之前,高远绕道匈奴控制区,千里突袭榆林,便与这个阿伦岱交过手,只可惜当时阿伦岱命大,竟然逃出了生天,不想这一次又碰上了。

    铁岭部当然不止眼前的这五千骑,这是一可控弦过万的大部族,阿伦岱本应该是坐镇榆林的,但当他知道燕国左路军指挥竟然是他念念不忘的仇敌高远的时候,便再也按捺不住埋藏在内心的仇恨,径自亲自上了第一线。

    那一战,他阿伦岱半边脸蛋都被削去,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一次,他要将高远的脑袋砍下来,以雪前仇。

    五天,他已经将高远的征东军阻挡在了镇远五天不得前进,怎样才能一口吞下这个大仇敌的军队,是阿伦岱现在正在考虑的问题。

    对于这一次与燕国的全面战争,阿伦岱充满着必信的信念,作为索普的亲信大将,他知道很多其它将领并不知道的内情,伟大的米兰达王并没有死去,那只是一个诱惑燕军不断深入的毒饵,而现在,中路的燕军主力正在一步步踏进死亡陷阱,当他们越过辽宁卫之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殂击左右两翼,寻机歼灭他们,这便是他阿伦岱接到的命令。铁岭部麾下万骑,五千骑驻扎在榆林,阿伦岱带上了另外五千骑,前来迎战高远,与对手兵力对比几乎达到了一比一的比例。

    虽然急于报仇。但阿伦岱并不莽撞,他的对手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两年前他就领教过了,诡计百出。狡滑多端。防不胜防,当年在沱沱河。自己便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遭到对手伏击,而全军覆灭的。这一次,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双方的哨骑在这片区域内互相绞杀。其惨烈程度远超大军作战,让阿伦岱惊叹的是,精锐的东胡哨骑在这一场哨骑大战之中,居然落在下风之处,斩杀对方一个哨骑,往往要付出两到三倍的人命,这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只到一天前。他们活捉了一个受伤的对主哨骑,总算搞明白了这些燕军哨骑如此强悍的原因,他们居然是以前横行东胡的杀破天马匪,为首的就是那个白羽程。

    “这个万恶的马匪头子。原来是逃到了高远那里,难怪这两年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阿伦岱脸上露出了冷笑,“好,好得很,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次,我阿伦岱的几个仇人却是聚到了一起,正好一齐清算。”

    当年他坐在船上,看着沱沱河两岸的部下,被高远与白羽程肆意砍杀的画面似乎又浮现在他的眼前。这让他那犹如鬼怪的脸庞更加可怕了一些。

    找不到自己的主力,高远的征东军便龟缩在营寨之中,几天都没有挪窝儿,阿伦岱也不着急,这个高远扎下的营盘便像是一个马蜂窝,第一次攻打便让阿伦岱吃了大亏,那些营寨外纵模交错的壕沟让骑兵的速度无从发挥,而营寨里密如飞蝗的羽箭,更是让人记忆犹新,那一次交手,他损失了上百骑兵。如果这样的攻防多来几次,那他所率领的铁岭部别说吞下对手,只怕要被对方赶得鼠窜而回了。

    “我不摧你!”阿伦岱冷笑道:“但有人会帮着我摧你的,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趴在这儿不动窝儿。”

    只要高远一运动起来,那他便有机会了,在行军过程之中打击步兵的战法,对于东胡骑兵来说,百试不爽。

    “阿伦岱将军!”一名东胡将领策马直奔而来。

    “什么事?埃俊,高远动了么?”阿伦岱从地上站了起来,刚刚下过雨的草地上虽然垫上了一层毡毯,但他当起来时,仍然感到屁股上湿漉漉的。

    “高远的骑兵动了,所来的方向,正是我们现在的驻扎点。”埃俊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了阿伦岱的身边。“倾巢而出。”

    高远所率征东军里,有两千骑兵,这也正是阿伦岱所忌惮的地方,这两千骑兵之中,差不多一半都是高远招募而来的匈奴骑兵,这些在秦国与匈奴大战之中幸存下来的家伙,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骑术顶尖,刀法弓技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而且他们现在的战斗方法,与匈奴人习惯的战斗方法截然不同,惯于浪战的匈奴人,现在居然也懂得了分进合击的有组织进攻,这使得他们的战斗力更上了一个层次,一旦被他们纠缠上,便极难摆脱,而高远的步卒亦会如同闻到了腥味的野狼循声而至,步骑配合,本就是大燕军队的长项。

    “这群野狼闻到味儿了!”阿伦岱冷笑起来,“看来他们抓了我们的哨骑。”他抬首看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埃俊,这天气,看来今儿个晚上,或者明天,会有一场大雾,你说,这是不是机会呢?”

    “将军,您的意思是?”埃俊问道。

    “你率一千骑去诱敌。”阿伦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要想办法,让贺兰雄那个王八蛋认为你就是我们的主力,部队里所有的战马你都带走,我这边一名骑兵只留一匹马,这样,你那一千骑兵看起来便有数千之数。”

    “将他的骑兵远远诱开?”

    “不,若即若离,只要贺兰雄一上当,那高远便会随之而来,而我们的主力,将埋伏在一侧,对他实施致命一击。只要打散了他的队伍,剩下的,就简单了。”阿伦岱道。

    “是,将军,您这里发动之后,我会立即反击,拖住贺兰雄的骑兵,让他不能返身来援。”埃俊脸上也是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小心一些,贺兰雄麾下的那些骑兵,着实很难对付。”

    “在这里,我们地形比他们熟。”埃俊嘿嘿笑了起来,“到时候,我给贺兰雄一个惊喜。”

    “传令,全军拔营!”阿伦岱翻身上马,看向高远征东军所在的方向,冷笑道:“高远,可别教我失望啊,看来你们的主帅已经是迫不及待了,你不得不主动来寻我决战么,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数十里外,高远大营。

    众人盯着地图,听着高远一条条的发布命令。

    “孟冲,你率左军潜服于梅家岭。郑晓阳,你率右军潜藏于瓦子谷。而我,将带着中军直奔花儿营,我想,这里应当是阿伦岱选择的殂击我们的战场。不能拖下去了,中路军前进速度太快,我总是心中有些不安。”

    孟冲盯着地图,咽了一口唾沫,“将军,这太冒险了,花儿营离这两地的路程,以步兵的前进速度,足足要一天,中军的两千弟兄要在阿伦岱的攻击之下支持一天,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不是据营而守啊,到时候,我们能聚兵成阵就不错了。”

    “不错,高将军,而贺兰雄一时之是也不可能来援助你的,到时候,阿伦岱肯定会派出一支骑兵去缠住他,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赶到战场,那结果……”郑晓阳咬着嘴唇,“要不高将军,由我带右军去花儿营,您去瓦子谷。”

    “怎么,你认为你去花儿营,会比我在哪里坚持的时间更长?”高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郑晓阳。

    “不不不!”郑晓阳连连摆头,“我哪里比得上将军,可虽将军,您是一军之主帅,这等冒险之极的事情,实在是不宜由您亲自来做。”

    “又是千金之子不居危墙之下么?”高远哈哈一笑,“我不是什么千金之子,我是一个将军,杀人如麻。区区阿伦岱,便想要了我的命去,他还不够格。放心吧,中军之中两千人,皆是虎贲之士,又有一千重步兵在内,阿伦岱想吞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最重要的是,只有看到了我,阿伦岱才会不顾一切的来进攻,而如果我不在哪里的话,以阿伦岱的精明,必然会看穿这是一个圈套。那我们的这一番苦心可就要全白费了。不打垮了他,我们怎么按期赶到榆林,不到榆林,我们与中军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到时候反而更危险,而且你们也知道,周太尉对我一直不怀好意,我如逾期不至,到时候他要收拾我那可是名正言顺,要知道这可是战争时期,他要行军法,谁都没有话说。”

    众将皆沉默了下来。

    “好了,兵凶战危,任谁也说不起狠话,你们想要我安然无事,到时候,便尽量地早点赶到花儿营吧。我在哪里等你们。”

    “是!”众将肃然起立。

    “征东军!”高远伸出了他的手右。

    “万胜!”所有将领都伸出了他们的右手,叠加在高远的手上,用力一挥,众将鱼贯而出。

    “阿伦岱,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不是么?”高远微笑起来,“两年不见,不知道你是不是长进了呢?”

第四百一十八章:雾散之时

    花儿营,恶斗仍在持续,阿伦岱又投入了一千骑兵,在他的身边,还留着一千骑兵作为后备队使用,一支成熟的军队,一个成熟的将领,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在自己的身边留下一支机动部队,除非到了最后时刻,或者要达到一个什么特殊的目标,才会将手里的本钱一点也不留的砸将下去。

    征东军不好对付,阿伦岱十分清楚这一点,这几年来,这支军队从扶风境内,一直向前,深入东胡境内百余里,甚至还建起了牛栏山大营,左近的东胡小部不是被灭,就是被迫迁移。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的战斗力强悍到了这种地步。

    阿伦岱心中不是没有担心,埃俊那一支诱敌的军队能拖到什么时候,一旦这大雾散去,贺兰雄发现上了当,折身回来的话,自己就有可能功亏一篑,这个匈奴人麾下的两千骑,着实是有些难以对付。

    但愿埃俊将他吸引得远一些,阿伦岱在心中祈祷了几声。如果自己这里能够消灭了高远,那贺兰雄便不足为虑,高远一死,这家伙说不定便会带着人窜回大草原去。他忠的只是高远,可不是大燕朝。

    干掉高远,不仅仅是灭掉燕国左路军,毁掉这一路攻势,更重要的,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也替索普王子出了一口恶气,当初如果不是这个高远千里奇袭榆林,一把火将榆林烧了一个干净,索普王子怎么会被老王惩罚?如果不是这件事,大王子哪里有与索普王子竟争的机会?想来想去,这一次的东胡内斗,竟然与眼前这个高远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想起和林的鲜血,阿伦岱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那些传出来的消息或者或假。大多是为了迷惑了燕人的,但是有一点,并没有错,和林真的死了不少人。老王布置周密。已经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但和林仍然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为过,阿固一部。可是能组建起超过两万骑兵的大部,便是精锐,也过万骑,还有依附他的一些中小部落。再加上他们的家眷,足足超过十万人的大部落啊。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老王勾连了阿固部的重臣元老,主要大将,但这一役,阿固部仍然死了近五千军队,阿固迎新一系被斩杀殆尽。再加上大王子索克以及他的部将。嫡系部队,这一次和林被杀的人超过五万。

    虽然每一次的东胡王位之争都是用血浇灌的,这一次算是死人最少的了,但以前那些血淋淋的王位争夺战。阿伦岱并没有参与,那时的他还年轻着呢!这一次他不再是看客,而是直接参与者。权力的争斗让他震颤不已,一位沙场之上出生入死的将领,第一次有了呕吐的感觉,因为那些躺在血泊之中的人,是他的同袍,不久之前,大家还在一起欢饮呢,转眼之间,自己却要将锋利的刀子抹过他们的头颈。

    老王的铁血让人胆战心惊,他连索克在临被斩之前,要求见最后一面的要求也没有答应,索克一族,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也没有放过,全都杀得干干净净,这一役,只杀得所有王族心胆俱裂,也杀得索克的王位稳如泰山。

    也许老王真是老了,不愿意再见大儿子,生怕自己起了添犊之情,从而饶过索克吧,这可是为东胡埋下内患。老王可能真得老了,阿伦岱可是听祖父讲过,当年老王可是抡起刀,亲自砍下了自己好几个兄弟的头颅。

    天空中似乎传来了喀嚓的一声轻响,一缕阳光忽地落在阿伦岱身上,温暖的光线在这个湿润的让人发腻的天气之中不由精神一振,阿伦岱身子一震,清醒了过来,自己竟然走神了。

    咬了咬牙,和林的内斗,虽然死了这么多人,但终是将其余的东胡人全都团结在了一起,眼下东胡各部对于和林传来的命令,丝毫不敢违逆,而借着这些鲜血,也成功地骗过了大燕,他们的主力,燕国的十万常备军,现在正满心欢喜的高歌猛进呢!去吧,去吧,前边等待你们的不是功勋,而是通往阎罗殿的大道。

    忽喇一声,满天雾气就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清晰无比的世界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天空之中,太阳肆无忌惮地将阳光洒将下来,即便是下面差不多是一个修罗地狱。

    阿伦岱睁大了眼睛,这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让他惊喜的场景,而是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他的骑兵正在四面八方地围攻着那些青色的扶风士兵,那些曾经阻挡骑兵的车城此刻已经东倒西歪,不足为俱,看起来,他占了上风,对手在骑兵的冲击之下,如同怒潮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但阿伦岱仍然手脚冰凉。

    因为下面根本就不是高远征东军的主力,高远征东军,左中右三军有接近六千人的兵力,但现在,陷在自己围困之中的征东军,绝不会超过两千人。

    还有几千征东军哪里去了?

    大雾迷漫,他们走散了?这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他们上当了,去追埃俊了?这很有可能。

    高远设下了陷阱,以己为饵,诱惑自己来攻,然后将自己包围在这里歼灭,这种可能性最大。

    一瞬息之间,阿伦岱便想到了数种可能。

    退兵!这是阿伦岱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手已经摸到了牛角号上,号声一起,他与他的骑兵便将迅速退出战场,这便是骑兵的优势,想战便战,不想战便走。

    但那展在阳光下招展的高字大旗太诱人了。在那大旗之下,高远的身姿分外清析,看到高远,阿伦岱便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疤痕累累的脸庞,也许,自己可以抢得那么一丝先机。就算高远设下了陷阱,但现在他也是势如累卵,是自己被包围从而失败,还是歼来了高远再从容远循,都在两可之间。

    “一切皆有可能!”阿伦岱两眼发光,霎时之间,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想四面包围,中间开花,我便一口先将你这包子馅吞了下去,然后再突围而出,哪怕是将这几千骑兵折在这里,但只要杀了你高远,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举起了号角,吹出来的号音却不是撤退,而是总攻。听到连绵不绝的总攻号角,花儿营里正围攻高远的骑兵发出声声呐喊,一次次竭力冲击着征东军的阵列,而在丘岭之上,阿伦达机动的一千骑兵也呐喊着冲了下去。

    阿伦岱收起号角,拔出了弯刀,紧随着他的部下冲了出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与能,在此一举。

    征东军的车城早已被攻破,残破的大车东倒西歪,但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他还能迟滞对方骑兵的速度。所有的士兵此时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范围之内,重装步兵阵列在外,长矛手在他们身后,从重步兵之间的缝隙里长刺矛长长地伸出去,为他们制造出一点点的时间,只需要这一点点的时间,重步兵手中的陌刀就能将骑兵连人带马砍死在当地。弩兵们端起臂张弩,沉默着射击,伤员们在中间,互相支撑着,替弩兵们上弩箭。

    这只怒涛之中看似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此刻却如同海中磐石一般,任他狂风暴雨,却自巍然不动。

    孟冲听到了那声总攻的号角,在扶风呆了差不多一年的他,早已熟悉了东胡人的号角之声代表的不同意义,听到总攻的号角,不由心急如焚。

    “跑起来,跑起来!”他嘶声吼道,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和佩刀,“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嫁大叔桃花开

    郑晓阳听到了那声号角,比起孟冲,他更是熟悉这号角之音,他一言不发,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列,撒形脚丫子,一路狂奔,他有马,先前因为大雾没有骑,这个时候,他却也不愿骑了。他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已经有些疲惫的右军士兵们看着都督奔跑的身影,都是精神大振,奔跑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一次次的猛烈冲击着那顽石,便像剥着葱一般,每一次总会剥下那么一小片,但马上,这一点缝隙便会被填补上,

    阿伦岱终于绝望了,他已经听到了远处征东军的军号之声。

    “撤退,撤退!”他喃喃自语,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抽下腰畔的号角,吹响了撤兵的号声。但就在他撤兵号角响起的那一瞬间,原本坚如磐石的那叶扁舟却轰然爆散开来,分成了三个箭头,逆向反冲了过来,最中间,最凶悍的一股,正是高远本人。

    征东军要缠住对手,不让对手从容撤退。

    郑晓阳带着他的右军出现在了丘岭之上,下一刻,孟冲的左军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之上,征东军万胜的呼喊声在这一刻,响彻花儿营。

    阿伦岱被包围在了花儿营这数里的盆地当中,这里的地形,成了杀死这股铁岭部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四百一十九章:战歌送战友

    高远坐在一辆大车的残骸之上,背后靠着的是一台床弩,陌刀早被他丢到了一边,正自大口地喘着粗气,两手长长地摊开,尽可能地让自己舒服一点,他几乎都快要脱力了。

    灿烂的阳光温暖地照射在他的身上,也将光洒在修罗般的战场,先前的雾气早已收拢得干干净净,不过此时,却有一层淡淡的血雾升起,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不过正在打扫战场的征东军却毫不在意,因为他们的鼻子早就闻不到这股气息了,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再难味的气味,你闻上这么几个时辰,神经便也麻木了。

    高远眨巴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一根手指头也懒得动。虽然只瞄上两眼,便会双眼发酸,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但他仍然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万丈光芒之中太阳的真模样。

    眼睛虽然盯着太阳,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别处。

    为什么中路军一路高歌猛进,而自己这里却遭到了如此强烈的殂击呢,而且来得还是索普的心腹大将阿伦岱?如果说索普正在排除异己,大肆杀戮他哥哥的嫡系,那像阿伦岱这样的亲信,不应该呆在和林助他一臂之力吗?

    说不通啊说不通。

    除非索普他有必胜的信心,可是,他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先前的情报不是说,索克也得到了数个大部族长的支持么?

    索普有米兰达的支持,可是米兰达已经翘了辫子,人死如灯灭,他一死,先前定下的事情,不见得便能作准。可是索普为什么如此信心满满,除非,除非米兰达没有死!

    高远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米兰达如果没有死。那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他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不会吧。不应当是这样的。周渊他又不是傻瓜,没有确切的情报。他岂会如此冒进?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孙晓脸色沉重地走了过来,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了高远的侧面。

    “我军伤亡统计出来了么?”高远问道。

    “将军,中军被打残了。”孙晓低声道:“死了五百八十三人。重伤三百七十二人,几乎所有人都受了轻伤,现在还能投入战斗的不到八百人。将军,这一战,亏大发了。”

    高远嘿了一声,“亏大发了?孙晓,咱们以前打惯了顺风顺水的仗。碰到的硬茬子极少,以前打过的东胡军,都是小部落的杂碎,以后的仗会越来越难打的。这还只是铁岭碰,还有更强悍的宫卫军呢,那才是东胡人的精华。这一战,咱们以千余人的代价,击溃击杀了五千东胡铁骑,而且没有依靠坚固的城墙,这是一场大胜。中军残了便残了吧,以后我会为你补去的,那些受伤而没有死的战士,今后将为你构建起一个更为强大的中军。”

    “只是有些伤心。将军,这一战,中军的基层军官伤亡超过九成。都是一些老面孔呢!”孙晓的声音有些哽咽。扶风军的基层军官,从来都是伤亡最高的,但只要活下来,就会一个个脱颖而出,像现在镇守保康的王义,在营口的唐明,都是从最底层的哨长一步步用敌人的人头和自己的鲜血垒起来的。

    看着不远处,征东军正将战死弟兄的遗体一具一具地摆放整齐,高远的眼睛再一次地酸涩起来,虽然这场景已经无数次地在他的征战生涯之中出现,但是,他仍然无法让自己变得真正的铁石心肠。

    一将功成万骨枯,也只有现在,他才能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远处蹄声隆隆,贺兰雄等人旋即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征东军骑兵营风一样的掠了进来。步卒围拢,击溃铁岭部骑兵之后,最后的赶羊任务便是由贺兰雄的骑兵营来完成。

    “高将军!”贺兰雄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了高远的面前。

    “贺兰兄啊,怎么样,拿到那阿伦岱的脑壳了没有?”高远笑着站了起来,一伸胳膊一动腿,便觉得浑身酸痛,这样的感觉,这几年几乎就再没有碰到过,这一仗,打得的确太苦了一些,连自己都险些脱力了。

    贺兰雄脸上却是出现了惭愧之色,“高将军,那阿伦岱,让他跑了。他最后带着十几个亲兵,跑了!”

    听说阿伦岱双一次从自己的五指山中溜走,高远也是一愣,“这个阿伦岱,属小强的啊,这也能跑脱?了不起。”

    贺兰雄尴尬地笑了笑,“这狗日的将自己的衣服与一小亲兵对换了,我追着那个亲兵一顿狂揍,等将他捉住后,那小子便跑得没影了,没追着。”

    “没事没事!”高远安慰地拍了拍贺兰雄,“这小子跑了便跑了,翻不出什么大浪,上一次在沱沱河,他也从我手里溜过一次,这小子便的本事没有,逃命本事一流,下一次碰着他再取他狗命。”

    贺兰雄的脸色舒展了一些,“不过除了那个阿伦岱逃之夭夭外,铁岭的五千骑兵,却基本上葬身在这里了,能逃回去的,十不及一二。”

    “击溃了阿伦岱,我们终于打通了前往榆林的道路。”说起这个,高远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不知叔宝哪里怎么样了,如果他哪里碰上了和阿伦岱的铁岭部差不多的东胡人,只怕他那边,极难突破!”

    辽西郡兵虽然强悍,但比起自己的征东军还是有差距的,张叔宝也是第一次领大军出战,经验上也不足,比起老奸巨滑的张守约,还差得太远。

    “叔宝将军虽然年轻,但他手下的黄得胜,路鸿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老人,即便拿不下,也不会吃亏,现在中路军已经要抵达辽宁卫了。右路军距他们近,到时候,他面前的东胡人,只怕就会不战自退。否则让中路军包了他们的饺子,那可是一锅烩了。”孟冲从后边走了过来,笑盈盈地道。“高将军,这一战我们收获颇丰啊。不说别的。光战马就缴获了数千匹,这一路过去。咱们的步卒都可以爬在马背上过去了。”

    “可我的中路军也损失惨重啊!”孙晓黑着脸,中军这一次作为诱饵,被打成了这般模样,几乎丧失了战斗力。接下来的战斗,可就要作壁上观了。

    “老孙,我从右路军给你调五百人过来!”大步走过来的郑晓阳爽气地道:“这一次你吃了大亏,我却占了大便宜,给你补充五百人恢复战斗力,高将军,你看可好?”

    “既然右军补五百人。我左军也补五百人给中军!”孟冲道,“这样一来,中军差不多便可以恢复战斗力了。”

    “这样也好!”高远点点头,他先前便这么打算。难得郑晓理与孟冲两人大气,倒是让他舒心不少。

    “高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孙晓心中舒服了不少,转头看着高远,“周太尉可是给我们限定了时间,要我们按时赶到榆林。”

    “贺兰兄带着骑兵营先去吧!”高远挥了挥手,“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这些日子,右眼皮子老是跳个不停,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句话说得几个将领都大笑起来,杀人如麻的将军,居然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贺兰雄带着你的骑兵去榆林外围晃荡,主力先休整一段时间,看看再说!”高远转头看向辽宁卫的方向,“周太尉的中军主力跑得太快了,也不知道他在盘山留下了多少人马?要是盘山出事,他这十万中军主力可就欲退无门了。”

    “周渊也是打老了仗的家伙了,虽然人品不咋的,但给自己留下后路,想来也还没晓得的,我们就没必要替他操心了。”孙晓对周渊着实没有一点好感。“我们这榆林可不好打呢,阿伦岱这一次吃了大亏,逃回去之后,必然更加小心,想再让他上当,可就难了。”

    “狗改孙吃屎!”孟冲却笑道:“像阿伦岱这样的人,愈是失败,愈想扳回一城,所以啊,咱们还是有机会的。要是他真缩在榆林城里的话,那倒是好事,咱们可以围着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不亦快哉!”

    高远点点头,“孟冲这话有理,骑兵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机动能力,阿伦岱真要是缩在榆林城里不出来,反倒是妙事。走吧,小颜子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送战死的兄弟最后一程吧!”

    战场的中央,颜海波指挥着士兵们砍来了无数的柴草,堆成了一个个的柴堆,柴堆之上,一具具战死的征东军士兵的遗体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他们的遗体,征东军无法带回去,但骨灰,却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数千征东军步卒围着这十几个柴堆,肃然挺立,贺兰雄的骑兵营所有骑兵也都下了马,牵着他们的战马,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那些已经失去生命的战友。

    高远举着火把,走到了一个柴堆之前,看着那些昨天还一个个鲜活的面容,脸色沉痛。

    “弟兄们,回家了啊!他高声叫着,伸出火把,点燃了些堆。

    “弟兄们,一路走好,回家了啊!”走到第二个柴堆面前,点燃。

    一声声的呼喊声中,一个个的柴堆被点燃。

    手举着火把,高远退回到了队列的前方。

    “伏旗!”孙晓大声喊道。

    哗拉一声,征东军所有的战旗全都倒伏下来,旗头所指方向,正是那十几个熊熊燃烧的火堆。

    “脱盔!”

    所有士兵,包括高远在内,都伸手取下了头上的盔甲,抱在怀中。

    “战歌,起!”

    长刀所向直指吾大燕故土;

    残阳如血流淌在我们的征途;

    旌旗猎猎召唤着奋进的战鼓;

    黄沙漫漫挡不住勇士的脚步;

    大燕自古多壮士,可杀不可辱;

    忠孝自古难两全,含泪别父母;

    所!向!无!敌!吾!军!威!武!

    血染战袍是男儿最美的衣服;

    马革裹尸是英雄壮烈的归宿;

    刀枪森森挑颗颗敌人的头颅;

    战车滚滚碾排排蛮夷的尸骨;

    人生自古谁无死,丹心照史书;

    犯!强!燕!者!虽!远!必!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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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王介绍:
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我就绝不会让出卖和背叛再一次发生,这一世,我要用铁血和利刃来维护我所拥有的,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为王.
我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