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意外来客
高远麾下的军队,在经过又一次的大规模扩张之后,内部结构再一次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队之上,高远设立了更高一级的战斗单位――营.两千人,分成了两个战斗单位,扶风营,和赤马营.两个营以地域命名,但营内的士兵其实是混编的,每一个队都是以老带新,这样,能更快地提高各队的战斗力.营以下设尉,每营四个尉,每尉二百五十人.军官以校尉为官职,每尉设四都,每都五十人,另五十人为校尉亲卫.每都设五伙,每伙十人
扶风营以孙晓为校尉,那霸为副尉,赤马营以郑晓阳为校尉,颜海波为副尉.统辖这两个战斗营
而这两千人,并不包括步兵的骑兵队,骑兵难找也难以训练,现在步兵统率的骑兵仍然只有两百余人,这一次招兵近千人,内里会骑马的只有数十人,但一时之间,是不能指望他们上马作战的
除开战斗单位,另设军务司,统管军队后勤,由曹天成负责,亦以校尉称之,其实高远的这个军务司,反涉及的不仅仅是军队的后勤供应,更管着高远旗下的一应生意,除开酒的销售,也垄断着皮毛的供应以及往来东胡,匈奴区域的商道,是不折不扣的军队供血机
除开这些,多了一个大家有些陌生,又有些害怕的部门,军法司.只听它的名字,便知道这是干啥的,以前没有这们部门时,士兵们犯了错,多是由上级长官直接自己处置,而现在,上级长官对于违纪违法的士兵已经没有了处置的权力,统统需要被移送到军法司,由军法司移据条例来处罚。犯了什么事,是打板子军棍,还是驱逐出军,抑或是砍了脑壳,一条条一款款,都有相对应的处罚条款,军内各部长官看到军法司送到手中的那厚厚的军法条例,脸都绿了
除开那些以前大家都下熟能详的军纪,里面连军容不整,酗酒闹事。营内喧哗等以前觉得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上面也赫然规定了处罚的内容
更重要的是,扫掌军法司的,是刚刚满十四岁的曹天赐.作为高远的贴身亲兵,在跟着高远学习了两年的格斗术之后,军内已经没有多少人敢于轻视这个小家伙了,特别是他亦是随着高远轻骑突袭榆林之中的一员,在军内的资格已经很老,人虽小。却是敢打敢拼不要命,不少年纪比他大上一轮的老兵,见了他亦是恭恭敬敬
不为别的,就是这小子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恨,在军中,他只认两个人。他的老子和高远.但现在曹天成更多的时候呆在居里关,那里已经成为高远军队的后勤生产基地,大量的军械都是从哪里产出。而那里也是曹天成控制下的各类生意的中转站,呆在牛栏山军营的日子并不是特别多
曹天赐面冷心冷,常年难得见他一个笑脸,一看是曹天赐执掌军法司,便是孙晓也告诫麾下千万不要犯在这小子手里,反正一旦落在曹天赐手中,他孙晓是绝不会去求情的,一来是军法条例摆在哪里,二来,即便自己腆着脸去找他求情,也铁定是热脸碰上冷屁股,这小子,与他老子一团和气的性格完全是截然相反
军法司成立不到一月,便有上百人被拖到那里打了板子,虽然在牛栏山军营之中,军法司的位置被设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只有一间一里一外套间木屋,显得毫不起眼,但现在已经成了军内闻之色变的地方,内间是审案的地方,外面则是行刑的地方,将曹天赐算在一起,也不过区区五人,曹天赐掌总盘,两个抓人的,两个行刑的
现在牛栏山军营里的士兵,但凡有士兵经过这个地方,都会远远地绕行,尽量地离这间房子远一点,因为说不定里面什么时候就会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将你吓得面无人色
但正因为军法司的存在,刚刚招进来的上千新兵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上了轨道,谁也不想因为军容不整,内务不整这样的事情,便招进军法司挨上几小板,犯这样的事情虽然处罚不重,但脱光裤子趴在板凳上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在别人的瞪视之下挨打,这样的滋味可也不好受
高远的房子是第一个建好的,然后其它的军营便是以高远的住所为核心展开,一幢比其它房子大得多的木屋便是高远在这里的居所,亦是分为内外两间,内里是高远休息的场所,而外面则显得极大,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一张虎案摆在正中间,两边一留排开十数把椅子,这是高远与军内诸将议事的场所
从居里关移防牛栏山,军内诸将都感受到了高远的变化,以前爱笑爱闹,性情极为开郎的高远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每日除了处理军务之外,剩下的时间,都耗在了他营房前那个特意修建的小校场之上,每每看到高远沉默地在小校场之上挥刀练武,或者在沙包阵中,挥汗如雨的时候,一众部将都觉得有些心酸,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叶氏悔婚事件,在军营之中,是一个禁忌的话题,没有人敢提起,新来的菜鸟们不知轻重,在进来之前,往往听到一些南山之下的传说,但当他们向老兵们打听时,迎来的往往不是解释,而是挥舞着的拳头,当初的千余老兵,可都是亲眼目睹了南山之下那一幕生离死别
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不过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却在老兵的心中生了根
军营在一点点完善,内里的设施越来越全,一个崭新的要塞式军营在牛栏山下形成,新兵的训练也一天比一天进步着,军官们的喝斥之声也越来越小,更多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是露出满意的,骄傲的笑容.菜鸟们进步神速,便是在肯定着他们付出的心血
随着新兵们的渐渐成熟,年关却也在一天天逼近,在一天的玩命训练之后,看到那一车车从远处驶进大营的物资马车,新兵们脸上也都是露出了笑容,那是军务司送来的过年物资,除开这些,还有一群群被赶进大营的牛羊,以及从扶风城方向来的,让他们馋涎欲滴的美酒,这可是他们盼望了数月的东西,这东西,放在平常,他们是绝对喝不起的.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在高县尉这样大方的上司面前,他们才有可能享受到现在这种目前还是有钱人享用的奢侈品
最后一批物资押送进营的时候,曹天成也跟着来了,他在年前专程来一趟牛栏山,倒不是为了押送这批物资,而是给高远带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杀破天来了?"高远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怎么跑来了?"杀破天白羽成,在高远远征榆林的时候,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临别之时,高远还送了他一百张臂张弩,想让他给东胡人多找点麻烦,当时自己的确盛情邀请来扶风作客,倒是真没想到,这位马匪头子还真就来了
"他现在就在居里关,要不是有贺兰部的人陪着,又有贺兰燕的亲笔信,我还真不敢收容他们."曹天成道:"县尉,他们一共来了百多人,模样可是有点惨,几乎个个带伤,有十几个到居里关的时候,可是被捆在马上的,不过这些人倒也强悍得很,都伤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但哼也不哼一声."
"这么说来,他们在东胡人哪里吃了大亏了!"高远叹息道:"当初临别之时,就提醒过他要小心,本来让他们跟着我到扶风来避避风头,不过那白羽成自信得很,不听我言,终是吃了大亏,不过说起来,他们这一次吃亏,倒也与我有关,要不是他们帮我烧了榆林大营,米兰达恐怕也不会怒火中烧要一意对付他们了.天成,他们与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只是说想见见您!本来白羽成是想亲自过来的,不过他伤得也不轻,我好说歹说,才将他先留在居里关,先来给您报信,您见不见他?"曹天成道:"如果不见,我回去之后便找个托辞,让他们在居里关养好伤,便打发他们走."
高远连连摇头,"我欠他一个大人情,在榆林,他们帮着我烧了榆林的大营,这等于是彻底斩断了米兰达准备在今年伸过来的魔掌,二来又在沱沱河边替我歼来了阿伦达的一半骑兵,这个人情,我是非还不可的."
"县尉说得是,滴水之恩,必应涌泉相报,不过这些马匪可是闹腾得很,虽然一个个伤得恁惨,但在居里关呆了两天,可没有一个消闲的时候."曹天成笑道
"马匪嘛,缺少纪律约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又不是我们的部下,没啥,再说现在居里关也不是军事要塞了,便由得他们闹腾去!你休息一晚,明天我和步兵一起回去."高远笑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叙话
"几千人,你现在有几千人的队伍了?"白羽成吃了一惊,看着高远,"当初在沱沱河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步兵自豪地道:"好教白大当家的知道,如今我家县尉麾下战兵便已经有了两千余人了,如果算上后勤,辅兵,更是远甚此数,正是因为县尉麾下部众急增,居里关已经不适宜大军驻扎,我们这才移营向前."
"这才多长时间啊?高大人,你太让人吃惊了!"白羽成震惊地道
"时不我待,虽然急进了一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高远淡淡地道:"楼虽然建起来了,但底子却薄得很.我们还缺少一些底蕴.而这,在短时间内却无法改变,只能慢慢来了,打上一些大仗恶仗,大浪淘沙,慢慢就好了."
"单只是建起这楼,就足以让人惊愕莫名了."白羽成摇头道
"不谈这些事情了,天成,你去伙房,让他们弄点好酒好菜,我与白兄边吃边谈吧,东胡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还真是一无所知呢!"高远一笑,道:"我们与东胡势如水火,终是要打起来的,白兄深悉那边的情况,正好向白兄请教一番."
"是,我去布置,大人与白大当家的谈!"曹天成点头走了出去
"白兄,我们分别的时间并不长,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怎么就被米兰达打得如此狼狈了,照理说,你来去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容易这么被逮住啊!"高远很是奇怪地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敢去榆林,榆林城里,多富有啊。那一把抢的,我是喜笑颜开啊,至于烧他的后勤大营,至不过是顺手而为之了.不过正如你所说,这一下,算是触着了米兰达的逆鳞,这老小子看来以前,是真没有将我看在眼里,这一次发力,奶奶的。我不管往那个方向跑,都会有围追堵截,各个东胡部落设卡围堵,他的王庭精锐则紧追不舍,我的空间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压缩到最小,最终被围堵在了沱沱河.算是步了阿伦达的后尘,要不是你那一百张臂张弩,我就活不成了,正是靠着这百张弩的突然发力。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圈口,这才逃了出来,不过,损失惨重。这些年来,积蓄的财物是一点也没有带出来,弟兄们也就只剩下这么多了."白羽成叹息,"这一回。我可真是做错了."
"这一次,我欠了你的大人情."高远点点头,"我们辽西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不不不。我不是说烧榆林烧错了,其实就算你们不过来,我也觊觎着去做了他,米兰达当真南征的话,他也不会留下我这个祸胎在后方给他捣乱,这一次只不过是将他剿灭我的时间提前了而已,我说我做错了,是应当听从你当时的劝告,跟着你过来避一避,至少能让兄弟们都活下来."白羽成摇头道."我太自信了,终于铸成大错."
"现在东胡人那边,有什么大的变动么?"高远问道
"榆林被毁,米兰达回到了和林王城,正在调集的东胡大军也偃旗息鼓,各回各家了,要说起大的变化,就是索克被调回了和林,现在取而代之镇守榆林的是他的大哥索普."白羽成道
"东胡人又在榆林兴建大营?"
"当然,不仅是兴建大营,而且也要重建榆林城,榆林是连接中原与东胡和林的重要城市,东胡人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不过高远,我要提醒你,索普替代索克镇守榆林,你倒是要小心了."
"索普比索克要更厉害?"高远笑道,站起身来,帮着端菜进来的曹天成将酒菜摆好,"来,白兄,咱们边喝边说,你这伤还没大好,烈酒咱就不喝了,这是我们扶风的果子酒.你多喝一点."
看着倒在杯子里的殷红如血的酒液,白羽成咋舌道:"酒咋这个颜色?看起来倒和鲜血差不多,高大人,咱们虽然没有茹毛,却是饮血了."
"白兄风趣!"高远大笑:"这酒是用果子酿的,不烈,本来是给女子喝的,男人喝起来没劲,不过你现在的伤,倒正合适喝这酒."
白羽成拂然不悦,"白某即使受了伤,那也是一头狮子,怎么能喝这女人的酒?高大人,还是换回那烈酒更合适我."
"白兄,这酒,可比白酒昂贵多了,一般人我还真不拿出来他喝.不是我不给你喝白酒,而是你这伤,如果再喝白酒,不免会好得更慢.你想要快些生龙活虎一般,那就真得忌酒,等你伤好了,我让你喝个够,在我这儿,别的不敢说,酒却是管够.来,尝尝,尝尝."
品了品杯子里的红酒,白羽成咂巴咂吧嘴,"味还不错,不过正如你所言,没劲,甜丝丝的.咱可说好了,等我伤好了,那白酒可得管够."
"没问题!"高远大笑
放下手中的酒杯,白羽成看着高远,正色道:"高大人,话说回来,索普比起索克来,或许不如,但于你而言,索普却更危险."
"哦,为什么这么说?"
"索普就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你这两年对东胡人的打击,已经让这个索普气急败坏了,他坐镇榆林,恐怕会对你展开打击,索普的麾下,可不比你先前碰上的那些东胡小部落."白羽成道:"这一次围剿我,索克策划,索普实施,与索普的手下打了不少硬仗,的确是扎手得紧.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
"索克策划?"高远有些奇怪
"索克长于谋划布局,沉稳,不过战场之上,索普却更危险."
"我倒不怕打仗凶的,因为我更凶!"高远呵呵一笑:"你这么说来,那个索克可能更值得我重视,不过他被调回去了,倒便我松了一口气,是因为这一次榆林大败么?"
"应当是这样,这件事,总要有人负责,不过我看那米兰达更喜欢索克,索克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米兰达并没有责罚他.将他调回和林,恐怕更多的是让他避避风头."
"比起索普和索克,这个米兰达更让人不好琢磨."
"以我在东胡这些年看到的,听到的,我估摸着米兰达是想学秦国."
"学秦国?"
"不错,学秦国,郡县制,削弱各部落族长的权力,建立统一的军队,统一的中枢政权."白羽成道:"不过阻力极大,而索克是这个计划的支持者,恐怕这也是米兰达力挺他的原因."
高远转动着酒杯,心中着实有些震骇,他是真没有想到米兰达竟然有这等宏愿,如果真让他成功了,一个高度统一的东胡人国家,对大燕的威胁比现在恐怕就要大多了.一个东胡人,竟然有这等见识,高远不得不在心里默默地对米兰达说一声佩服
"这事儿难度不小,米兰达也不见得便做得成!"高远淡淡地道
"你也不要小瞧了他,这十几年来,我看这米兰达就一直在运作这件事儿.这才会有与大燕的和约,一旦他成功了,嘿嘿,中原恐怕就此多事了."白羽成笑道
"算了,这些事情,我们小人物,便懒得操心了,白兄,来,咱们喝酒,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了那时候再说吧.左右不过是刀兵相见,拳头下见真章了!"高远举起了酒杯."我这一次过来,只是看看白兄,下午我便要回大营去,大营那边一大摊子事情,实在脱不开身,白兄暂且留在居里关安心养伤.等伤养好了,再考虑其它的事情.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曹天成提,天成十天里倒有七八天呆在这里,居里关啥都不缺."
"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要白吃白喝了!"白羽成两手一摊
高远大笑,"白兄,你这是在取笑我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无计可施
从路鸿手中接过信件,瞄了一眼信封上那娟秀的字体,高远的眼中便遏制不住地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手腕一抖,五指之间已是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探进封口的缝隙,轻轻地裁开了信封
看着高远细致入微的动作,路鸿与吴凯两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担心的神情,先前高远接过那份公文的时候,可是毫不客气地信手就撕掉了封口
信很长,足足有好几页纸,叶菁儿那娟秀的字体在高远的眼中宛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他迫不及待地一行一行读了下去
屋里炭火烧得啪啪作响,路鸿与吴凯两人默不作声,如同泥股木雕一般端坐在哪里,矮几之上的清炒野菜早已冷却,上面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油脂,铜壶里温好的酒此时却也冷却了
前两页尽述离别之后的相思之情,看着信纸之上遗留的斑斑泪痕,高远只觉得心也跟着痛了起来.透过那一行行婉转凄约的句子,高远似乎看到叶菁儿独立窗前,萧瑟地盯着外面飘飞的雪花,清瘦的脸庞之上两行珠泪滴落窗台,旋即凝结成一点点晶莹的冰点
翻过前两页,字迹明显潦草了一些,可以看出,写到这里,叶菁儿书写的速度加快了,文字之间,难抑满心欢喜
爹爹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反对你我的婚事,在蓟城,因为那一句话,爹爹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开春之后,大燕将与赵国开战,爹爹答应只要你在这场战争之中表现出色,立下功劳,便可以答应我们之间的婚事
叶菁儿的开心,透过信纸,高远也能感受得到.单纯而不知世事的叶菁儿,何曾想到,叶天南给出的这个机会,包含着怎样的恶意与陷阱啊!
小心地将信叠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高远出神地看着炉火,幽幽燃烧的火焰之间,似乎正映出叶菁儿此时欢悦的面容,在叶菁儿的心中。他的高大哥在战场之上一向是战无不胜的。父亲给出的这个机会。对于高远而言,简直就是易如翻掌,重会有期。相见在即,叶菁儿怎能不欢喜?
"高远,别犯糊涂!"吴凯终于叫了起来,看着高远变幻的神色,吴凯本能地觉得不妙.这是一个明显的圈套,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跳进去,但问题是,高远是个正常人吗?吴凯有时候觉得,高远当真不太正常,至少他与一般人是不一样的
高远站了起来,看着路鸿与吴凯,"叔叔,老吴,我想出去走一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言毕,也不管二人的反应如何,径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两名带刀卫士挺立,看到高远走出来,两人迈步跟上
"不要跟着我!"高远向他们摆摆手,迈开大步,径自向外面走去
吴凯站了起来,奔到门边,看着高远那孤单的愈行愈远的身影,霍地转过头来,看着路鸿,愤怒地道:"老路,你怎么回事,你是他的叔叔,为什么不说话.高远当真一头跳进这个陷阱之中,于你有什么好处?"
路鸿沉着脸,将矮几之上的酒壶放在了火盆边上,"老吴,小老虎长大了,有力了,强壮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你当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说什么,他就会听什么吗?如果真是这样,当初在居里关,扶风兵就不会倾巢而出,如果他真听我的话,就不会有南山拦截一事了.这件事情,只有高远自己能看透,想穿,否则,任何人来劝说都是无济于事的,甚至是起反作用."
"那你拿出这封信来作什么,装傻,将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叶菁儿的这封信,叶天南的这份公文在高远眼中就是一个屁!"吴凯愤怒地吼道
"你吼什么吼?"路鸿也恼火起来,"你当我没有想过么?但这有用么,叶天南是什么人,他既然起了这个心思,便一定会想方设法达到目的,我瞒下叶菁儿的信件,叶天南一定会有其它的法子让高远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我拦阻高远的目的不但达不到,反而徒生嫌疑,老吴,你与高远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要多,看不出他的变化么?有些事情,只能由他自己来决定,其它人越殂代狍是不行的."
吴凯被路鸿暴风骤雨般的一顿怒吼给骂得楞了,怔怔半晌,才无奈地道:"你说得对,高远有他自己的想法,根本不会为别人所左右,他不想去,任何人也不能勉强他,他如果要去,任何人也拦不住他."
路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红颜祸水,高远终将被这个叶菁儿给拖死.高远做什么事都爽爽利利,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看不开,想不透呢,三步之内,必有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许便是说得高远吧!"吴凯从路鸿手中抢过酒壶,满满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红着眼睛,看着路鸿,"张太守怎么说?如果张太守一力阻止,应当比我们说话强吧,毕竟他还指望着高远给他守住扶风赤马呢!"
"太守大人看了公文一言未发,直接将东西给了我."路鸿闷闷地道:"榆林大营被焚,短时间内,东胡人根本没有余力对辽西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小规模的骚扰,根本无法撼动太守大人的根基."
"你这是说,太守大人在这件事情是不持立场?"吴凯问道
"对,就是不持立场,高远想去,他不会拦着,高远不想去,他也不会摧促.两边都不得罪."
"如果高远死了呢?"吴凯反问道
"高远如果死了,于他有何损失?"路鸿冷冷一笑,"了不起就是回复原状罢了.而高远如果不死,载誉而归,他却可以收获得盆满钵满,你可以想见,以高远的能力,如果能从那场战争之中全身而退,必然是功勋累累,于辽西大大有益,他可是太守大人的部将啊,如此有利可图之事,太守大人岂有不顺水推舟之理?"
"全身而退?"吴凯冷笑道:"叶天南存了这等心事,高远功劳再多,也必然回不来.老路,不如你写一封信给叶菁儿,向这个糊涂的小姑娘说一说这里面的腻歪,让那小姑娘找叶天南大闹一场,说不定便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你当国相家的大门是为我开得吗?我的信能随随便便送到叶菁儿的面前,只怕一入国相府,便会被叶天南当作垃圾给扔了吧?"路鸿嘿嘿冷笑起来,"老吴,你是关心则乱,居然胡言乱语起来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死马当作活马医,接到这封信后,我便马上写了一封信给张一,看他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叶菁儿,告诉她叶天南的阴谋,但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一在蓟城,虽然是闲云楼掌柜,但想要接触到叶菁儿这个层次的人物,当真是只能看运气,听天由命了."路鸿摇头道
"这事你做得好!"吴凯跳了起来,拍手道:"只要有机会,便要去试一试,不怕晚,大燕与赵国这一仗,总要等到明年开春,这之间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指不定就能撞上大运,再者,即便高远真上了前线,只要叶菁儿能在这期间得到消息,找她老子闹上一场,说不定也能起死回生."
"一点微弱的希望,但不试试,又怎么能够甘心?"路鸿叹道,"虽然不抱多大指望,但总胜过一点希望也没有."
屋内再一次安静下来,默然片刻,吴凯走到屋角,提起一个酒坛,将铜壶注满,然后将铜壶放进了炭火边上,苦笑道:"我们在这里煞费苦心,高远这小子却不知到底是如何想的.但愿他想透这一点,根本不加理会就好了."
路鸿摇摇头,"算了,不想这些了,来,我们哥儿俩好好喝几杯吧,这个年,左右是过不好了,我也懒得再在路上奔波了,这个年,就赖在你家过了."
"路超还是没有回来么?"
"前些时日,托人带了一封信,他的老师李儒带着他,从秦国又一路游历到了楚国,那里能回得来,不过听超儿的语气,这两年却是受益颇多,学问大有长进啊!"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吴凯点头道:"更何况,一路还有李儒随行,你家路超有福气,将来必然大展鸿图."
路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我倒是确信,超儿行事沉稳,不像高远,总是让我有些担心受怕."
高远一路出了牛栏山大营,守卫辕门的哨兵不敢阻止,只能悄悄地禀告了值勤的颜海波,颜海波一听便有些急了,带着两个卫兵,便远远地缀了上来,看着高远的背影,颜海波想了想,终是没有过去,只是远远地随行着
大营之内,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大营之外,雪却深深地没过脚踝,一路走来,身后,留下一条笔直的印痕
高远停了下来,伸手入怀,摸着那一封带着他体温的,带着叶菁儿斑斑泪痕的长信,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盘膝坐了下来,坐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极目远望,天空之中的那几颗孤星仍然挂在空中,正冲着他眨巴着眼睛
去还是不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不疯魔,不成活
大营之内,巡逻士兵的脚步依旧,更鼓之声准时响起,天上的星星却在逐渐隐去,高远低垂眼帘,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互握,十指交叉,宛如高僧入定,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静静地坐在哪里
在他的身后,颜海波标枪般地站在哪里,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虽然高远的周围是一片旷野,根本无法藏住任何的危险,但颜海波却仍是保持着高度戒备,手扶在腰间的刀上,随时准备拔刀出击
辕门处走来了一个人,脚步沉稳,那是曹天成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孙晓
步兵,郑晓阳,那霸等人一个接着一个从辕门处走了过来,走到了颜海波的身周,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聚焦在了高远的身上
从路鸿与吴凯哪里,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二人也希望这些高远忠心的属下,能够劝劝高远,但二人弄错了一点,这些人,不会去劝高远,而是只会服从高远,所以当他们出现在高远的身后之时,并没有走到他的跟前,而是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后,等待着高远做出决定
更鼓五声早已响过,天边终于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一圈圈镶着金边的乳白色的光晕慢慢地向外扩散得越来越快,终于,天边,一个金色的小弧露出了身影
那是太阳
当光线落在高远身上的那一霎那,他霍地睁开了双眼,直视着远处天空之上那渐渐露出真容的通红的圆球
"设下一个两难的局面,让我进也不得,退也不成,叶天南。这就是你的本意吗?或许你内心深处,一定会认为像我这样的人,肯定是不会踏进你这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圈套了是吧?你想用这个来向菁儿证明,我并不像她爱我那么爱她?然后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劝说菁儿离开我?又或者你认为我踏进你这个圈套,就一定必死无疑?"高远喃喃自语着:"或者这是一个两难的局,但如果我没有破局的勇气,又如何能在将来展翅翱翔于蓝天之上!"
高远笑了起来,"不疯魔,不成活,叶天南。你既然开了盘,我便决不会弃盘而去,咱们就赌一上赌吧,看我是如你所愿陷身沙场,还是大杀四方。抱得美人归,再你的脸上再狠狠地来一巴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远伸手拂去头发之上的丝丝冰屑.腰身一挺。想要站起来,不料腿上发麻,站起一半,却又跌坐了下来,在雪地之上坐了小半夜,两条腿早就被冻得麻木了
双手撑在雪地上的高远。却没有再一次站起来,他的眼睛盯在了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那里,一朵小小的。柔弱的雏菊那细细的身子正在风中微微摇曳,枝叶顶上,小小的白色花骨朵刚刚舒展开了两三瓣花片,颤颤微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风中被折断纤细的腰身
这两天天气稍好,风雪尽敛,因为有了太阳,气修稍微暖和了一些,想不到这小小的雏菊居然就抓住了这短短的几天时光,顽强地从雪地之中钻了出来,不但舒展开了它的枝叶,甚至绽开了美丽的花朵
高远探出身子,两手扒开雏菊周边的积雪,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手中寒光闪现,小刀绕着这朵雏菊一转,这朵雏菊便带着一整片泥土被挖了出来,两手捧着这枝雏菊,高远站了起来,转身,这才发现,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孙晓一众人等全都静静地站在哪里
"县尉!"众人躬身一礼,而后挺直身子,看着高远
"看,这朵雏菊!"高远将手里的雏菊举在众人的面前,"看似柔弱,但却只在严冬盛开,积雪再深,风雨再大,也无法阻挡他们绽放自身光彩,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们也曾盛开过,也曾辉煌过,而那些看起来比他们强大得多的树木,荒草,此时,却要么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要么已经枯萎死去."
众人盯着那朵雏菊,知道高远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疯魔,不成活."高远目光炯炯:"去,还是不去?"
"不疯魔,不成活."众将齐声大喝:"去!"
高远重重地点点头,捧着雏菊,大踏步向着大营方向走去,在他身后,众将紧紧跟随
牛栏山大营里,号角齐鸣,鼓声点点,一队队的士兵此时正从营房之中列队而出,开始了他们这平常一天最为平常的早课
喊着号子,脚步重重地踏在地上,隆隆的脚步声在大营内回响
"你疯了!"路鸿看着神色平常,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的高远怒吼道:"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你这是在找死."
吴凯坐在火盆边,火早就熄灭了,只余下一堆灰白色的灰烬,他没有作声,与路鸿相比,他与高远相处的时间更长,更了解高远的性情,他一旦作出决定,便是九头牛出拉不回来了,就像几个月前,他执意要率轻骑千里突袭榆林一般,无论自己怎样相劝,都没有改变他的心意.拿着火钳,他无意识地扒拉着灰堆,居然发现最深处还有点点火星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这么做么?"路鸿仍在怒吼着,一脚将矮几踢到了屋角,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矮几之上的碟子摔在地上,跌得粉碎."高子达,睁开眼睛,看看你这个糊涂儿子吧,他被一个女儿蒙住了眼睛."
高远用手中的小刀小心地削去了屋里空酒坛的上半部分,然后将下半部放在窗台之上,小心地将捧回来的雏菊放了进去,回过头来,看着路鸿,"叔叔,是为了菁儿,也不全是为了菁儿,叶天南给我出了题,我必须答题.叶天南老谋深算,他这道题目可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自赴死地,我去了,还有可能活着回来,我若不去,也就到此为止,再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了."
"放屁,你这是什么歪理,你现在事业正蒸蒸日上,假以时时,必然能大放异彩,叶天南这是要将你掐灭在萌芽之中啊,你就忍不得一时之气么?"路鸿吼道
"叔叔,我若不去,必然会让天下人耻笑."高远冷静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将他们拢在一处,"大燕与赵国这一战,是收复故土的一战,叶天南很高明,他大肆宣扬,已经让全大燕的人都兴奋起来了,这是国战,凡大燕子民,皆有决战之心,我若不去,后果怎样?必遭天下人唾弃,大家会认为我高远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你与东胡作战,九死一生,谁敢这么说你?千里奇袭榆林,替大燕解了危难,凡大燕子民,哪个不谢你?"路鸿道
高远微微一笑,"这些事情,除开辽西人知道,还有哪些人知道?"
路鸿不由一楞
"大燕人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只会知道,在大燕与赵国进行国战的时候,一个叫高远的将领拒不奉命上前线作战.叶天南身为国相,他要让我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那是再简单不过了,你认为一个身败名裂的人,以后还能有所作为么?"高远叹了一口气道
听着高远的话,吴凯也抬起了头,眼中神色凝重了一些
"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菁儿这一句话,传遍大燕,也让我高远名声远扬!”高远笑了起来,”我高远与东胡人激战无数,无人知晓,想不到却是菁儿这一句话,让我名扬天下,众人都知道,国相的女儿爱上了一个平民子弟.还非他不嫁,为了这个平民,她能自断青丝,许下重诺,大燕立国数百年,可有贵族女子嫁与平民的先例?便是张太守如此地位,当年也是铩羽而归,但现在,叶天南摆出了姿态,他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通过奋斗来改为这个命运,这是多么的豁达,多么的通情达理,多么的善解人意的一位国相啊!为了我这个平民小子,敢于打破燕国数百年来的成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虽然高远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揶揄之意,但路鸿与吴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若不去,国民会知道,这里面是叶天南设下的陷阱么,他们只会看到一个不愿为国而战的高远,一个不愿为爱奋争的高远,高远会变成一个懦夫,一个负心汉,一个不值得任何人尊重的无耻之徒.”高远挺直了身子,看着屋内的二人,”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是为了我以后的未来,还是为了我与菁儿,我都必须要去.”
“不疯魔,不成活,不敢搏,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我去了,未必会死,我若不去,虽活而实死.叔叔,我想了一夜,终于想清楚了这里面的关节.”高远道:”所以,我必须去.我能在东胡境内纵横千里而安然回归,自然就能在燕赵大战之中功成名就.”
路鸿颓然坐倒,”叶天南如此深的心机,你如何斗得过他?高远,你虽然打了两年仗,经历过胜败,看惯了生死,但你所打的,了不起也就是几千人的战争,你见过数十万人的战场么?想要陷你于死地,那太容易了.你再勇冠三军,面对千军万马,又如何能自保?你能杀十人,百人,能杀千人,万人吗?”
“叔叔,这件事情,也没有您想得那么凶险,这一点,我也想得透彻了!”高远微笑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来拜年
贺兰燕带着大队的车马,看着盖着厚厚毡毯上仍然没有清理干净的一些积雪,便知道贺兰燕在路上走了不短的时间了,这两天,天气可是很好.跟着她来的人,脸上都是露出了疲态,看到终于抵达了目的,都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吆喝着跳下车马
神彩飞扬的贺兰燕却是拿眼看着走近的高远,下巴微微抬起,嘴角含着微笑,慢慢地抬起了一只手
高远走到她身前,耸耸肩,伸出手去,扶住了贺兰燕伸出的纤手,"不好好的在家过年,天寒地冻的,跑这大老远地来这儿干什么?"
"高远,你糊涂了吧,你们过年,我们匈奴人可不过年."贺兰燕娇笑着,借着高远的力,一跃下马,"不过我可以过来给你拜年.嗯,我可打听过了,拜年的时候,主人可是要给压岁钱的."
高远大笑,"你还缺钱么?再说,这钱也是长辈才有资格给的."
"这可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你不是一直说是我的大哥么,嗯,小妹来给大哥拜年,大哥能不给一点压岁钱么?"贺兰燕两只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看着高远,内里却闪着狡缬的光芒
"行,我给,我一定给."高远摊摊手,"不过你可别狮子大开口."
"真是小气!"贺兰燕哼了一声,甩手便向内走,"你如今可是统率几千人的将军了,给点压岁钱还这么唧唧歪歪的.也不怕丢人."
高远无奈地跟在她身后,一路向内走去,此时听到风声的曹天成已经如飞般地奔了出来,看着贺兰燕带来的大车大车的礼物,脸都笑开了花。高远看不得他见钱眼开的模样,狠狠地瞅了他一眼,鼻子里也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曹天成倒是吓了一跳,想着刚刚县尉那带着明显威胁的哼哼声,不由大是奇怪,"我怎么得罪县尉了,看那意思,是想收拾我了?"
大惑不解地他摸着脑袋,闪眼之间。看着哪怕是在冬天也穿得窈窕多姿的贺兰燕,蓦地想起一事,顿时跳起脚来,刚刚吴凯那老家伙刚刚走,定然是他嘴不严。将我当笑话讲给他听的事尽数说给县尉了,这个老家伙。下一次。一定要将他的酒往下压压价,出这一口恶气
这个主意刚刚冒出来,又迅速被他自我扑灭了,吴凯的酒生意可有县尉的股份,压他的价,不就是在抢县尉的钱么?
挠挠脑袋。曹天成发现自己竟然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吴凯的,算了,懒得想了,反正这事也不止我一个人晓得。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到时候抵死不认帐便好
曹天成马上就想开了,一个转身,哼着小曲,指挥着那些匈奴人将一车一车的礼物拖到大营的库房里存放起来
今年这个年过得丰厚得很,除了生意上的各类分红外,县尉请来观礼的那些乡绅们,每个人都出了血,这是额外的收入,是先前没有想到的.还是县尉办法多,一个观礼仪式,不仅让那些乡绅们对这支军队增强了信心,将他们紧紧地拢到了一起,更是白白地得了大批的银钱贺礼
这样的事情,不妨每年来一次.想来想去,这一次过年,恐怕就是郑晓阳不太欢喜了,因为他在比试的时候输了
贺兰燕蹦蹦跳跳的走在前边,今天一大早,结束早训的士兵们便开始收拾布置大营了,到处都是在打扫的士兵,本来就很整洁的大营现在几乎要一尘不染了,曹天成买回来的大红灯笼被挂得到处都是,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带有喜庆色彩的玩意,也有士兵将一截截劈得整整齐齐的木柴抱到大帐之间,小心翼翼地码着柴垛,等到了晚间,便可以点起这一堆堆的篝火,大家围坐在篝火周围,一齐来守岁
贺兰燕第一次看中原人过年,显然很好奇,跑跑跳跳之间,东张西望,满头的小辫飞舞,手里的马鞭轻舞,嘴里也哼着高远从来没有听过的匈奴俚曲,显然,她当真是极高兴的
贺兰燕与叶菁儿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叶菁儿纯而敛,贺兰燕却是活而辣,两人刚好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倒像是一件事情完全不同的两个方面.与叶菁儿在一起,高远的内心是宁静的,那一份宁静正是他前生欲得却又得不到的东西,这也是叶菁儿当初吸引高远的最重要的一个方面.而与贺兰燕在一起,高远倒是觉得,自己也会随着这个好动的女孩子跳动起来了
一静一动,倒是相映成趣
站在高远的房子前,贺兰燕回过头来,"我的房子呢?"她问道
"你的房子?"高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你的房子?"
看着惊讶的高远,贺兰燕的嘴巴嘟了起来,"我是你的骑兵教头,你这里竟然没有我的房子,哪我以后过来了,住在哪里?"
高远不由一呆,当初自己受困于骑兵的问题,专门赴贺兰部请骑兵教头,贺兰燕在居里关的时候,的确有一间属于她一个人的房子,但是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步兵已经成长起来,老一发的骑兵们在经历了与东胡人的一年激战之后,早已成型,特别是跟着自己千里远征榆林之后,更是脱胎换骨,自己早已不再需要专门去请一个骑兵教头了,以老带新,骑兵队已经进入到了一个良性的循环阶段,所以自己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再让贺兰燕来当这个骑兵教头,再说了,现在贺兰雄被匈奴王征调,贺兰部一应大事,都是贺兰燕在打理,又怎么可能过来帮自己?
看着贺兰燕故作嗔怒的面容,高远猛地明白过来,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还是不是骑兵教官,她只是在乎,在自己的房子旁没有她的房子.骑兵教头只不过是她发作的一个由头
"我要一间房子,就在这间房子边上!"贺兰燕点了点眼前的高远的房间,"要和居里关的那间一模一样."
不等高远说话,她已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高远的房子,"这间房子我征用了,直到我的房子建好."
高远呆在原地,苦笑不已
身后,曹天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县尉,要不要再搭一间,很快的,原材料都是现成的,不要半天功夫便搞好了,现在营里熟手很多."
听到曹天成的声音,回头看着曹天成一脸讨好的笑容,高远立时大怒,扬手便欲敲打一记,曹天成却是反应奇怪,显然早有准备,哧溜一声,已是倒退了好几步,"县尉,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跟吴县令说过任何关于你与贺兰教头的坏话."
高远瞪着他,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找啊!看着曹天成一脸无辜的样子,高远被气得乐了.懒得再理他,大步向房内走去
"县尉,房子要不要搭啊?"身后,曹天成追问道
"搭,不搭,我住哪里?"高远转过身,咬牙切齿地道
屋内炭火已经重新点燃了,在后勤服务方面,曹天成一直是一个顶呱呱的好手,永远想在别人前面,贺兰燕解开了身上白色的狐裘,坐在炭火前,脸上却是浑然没有了在外头时的那份嬉笑与随意,拿着火钳,随意地拨弄着炭火,一蓬蓬的火星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时爆起
"小心些,你身上那衣服料子,火星一上去便是一个小洞."坐在贺兰燕的对面,高远提醒道
"你的事我听说了!"贺兰燕扔掉了火钳,看着高远,慢慢地道
高远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地便消失了
"先前我只知道出事了,但我知道,那个时候,我不应当出现在扶风,后来,再去的商队带去了更详细的事情经过."贺兰燕有些伤感地道:"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叶菁儿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这样的话,我可说不出来."
高远默然半晌,"我不会让她等到长发及腰的."
盯着高远,贺兰燕眼中泪光闪动,"最初时,我除了有些伤心之外,可也还有些高兴,我自己也觉得挺可耻的,叶菁儿走了,我觉得我倒是机会更大了,可是后来,听到那句话时,我知道,我可能真是没有机会了."
高远摇摇头,没有说话
贺兰燕却突然展颜一笑,"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便也放开了,高远,不过你也真是婆婆妈妈的,既然在南山之下堵住了他们,管那么多干什么,抢了叶菁儿便走,大燕呆不下去了,便来我们贺兰部,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才是最好的呀!"
"那有这么简单的事情,燕子,我不能光为了自己着想,我在大燕有亲人,有朋友,还有那么多忠心跟随的部下,图一时之快,害死害苦了他们,我与菁儿两人即便在一起了,以后又能过得快乐吗?"
贺兰燕怔了半晌,"我可没想那么多,我把你的事写信告诉哥哥了."
"贺兰兄现在还好么?"高远扯开了话题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现在就在赵国的代郡边上晃悠,隔几天便去打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大打,不过哥哥说,肯定快了,因为代郡的赵国常备军好像要撤走了!哥哥还很不理解,大战在即,赵国怎么将他们战斗力最强的常备军撤走了."贺兰燕道
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因为赵国更大的敌人是秦国.高远在心中想着,一旦赵国做好了防御秦军的准备,燕赵之间的这场大战便会爆发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秦武烈王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城内高昂的战歌不时响起,秦武烈王双手撑在窗台之上,侧耳倾听着那慷慨激耳的歌唱声,在他的心里,由无数个粗旷的声音唱出来的烈烈战歌比宫庭之中养着的那些歌伎们在悦耳的乐器伴奏之下所唱的那些曲儿要更好听,更能让他心旷神怡
黑冰台是咸阳城中最高的建筑,而秦武烈王现在所站的地方,更是黑冰台最高的所在,从外面看来,这座咸阳之中最高的宫殿宏伟壮观,美伦美奂,但如果你走进来,便会大吃一惊,与外面的壮丽相比,内里宽阔的大厅内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装饰,没有家具,除了一根根合抱粗的大柱之外,这间大厅内,找不出任何一样其它的东西
当然,他特别的地方是在这间大厅的地板之上.纯黑色的石料被磨得光可鉴人,白色的线条纵横来去,在大厅之内勾勒出的却是一副包括着整个中原各国的地图,每当秦武烈王走在这间大厅里的时候,整个中原便被他踩在脚下
城里的歌声似乎永无止歇,一波刚去,一波又起,秦武烈王满脸都是亢奋之色,转过身来,铿锵有声,在自家宫殿之中,这位秦国的最高统治者竟然穿着全套的盔甲,每走一步,甲页互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秦武烈王轻声哼唱着,魁梧的身材在大厅里急步行走,发出囔囔声响,”二位爱卿,每每听到这歌声,吾便感到热血沸腾,浑身战意上涌,直想提戈上马,冲锋陷阵啊!”
秦武烈王面前,两个同样身披甲胃的将领盘膝坐于冰冷的地面之上,头盔放在身前,两人双手放在膝上,坐姿挺拔,腰板挺得笔直.一个须发皆白,脸上虽然皱纹密布,却是一条一条宛如刻在脸上一般,显得刚硬至极,另一个年约四十,乍一看去,似乎是一个白面书生,但细细一瞧,便能看出此人的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一双眼睛凌厉之极,在秦武烈王面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视线向下,但偶而抬起,却是难掩那一股杀气
这是秦国现在最符盛名的两位大将,赢腾与李信
赢腾是皇族,是秦武烈王的叔叔,而李信,则是秦武烈王幼时伙伴,两人也是秦武烈王最为信任之人,这两人手中掌握的秦军常备军,差不多占了整个秦国的七成
听到秦武烈王的感慨,赢腾眉头微皱,撇嘴不语,李信却是微笑道:”王上,您的职责是在庙堂之上,运筹帷幄,兴国强民,而决胜千里的事情,便交给我与赢腾老将军吧.这等挥刀提戈之事,您便不用指望了.”
秦武烈王走到两人面前,亦是盘膝坐下,”你二人真是无趣,难道捧我一捧,哄我开开心也不可以么?”
“哄捧王上,宫内自有弄臣.”赢腾**地道:”王上,臣与李信,都是国之重臣,大将,只会与王上实话实话,直言犯谏之事或许经常有,但哄王上开心却是绝不会有.”
秦武烈王听着这毫不客气的话,不由脸色一沉
“老将军这话偏颇了!”李信却是笑着打起了圆场,”你我在战场之上,歼敌灭国,自然也是会让王上开心的.”
赢腾转着看着李信,脸色颇为不满,正想再说点什么,秦武烈王却是挥挥手,”罢了罢了,找你们二人来,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来哄吾开心的,你们都是吾的大将军,如果真懂了哄我开心,那大秦则危矣.”
赢腾微微点头,似乎这话才是正理.一边的李信微微一笑,眼睑却是又垂了下去
“说说吧,你一次我的打算,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不可行,如果可行,能有几成胜算?我军会遭受多大损失,几年方能恢复过来?”秦武烈王盯着两人,问道
赢腾看向李信,李信却是抬手道:”请老将军先说.”
赢腾点点头,”王上,欲取中原,必先平边患,王上定下的策略是没有问题的,我国与匈奴有着极长的接壤地区,每年必然叩关而来,为了对付他们,我们耗费了极大的军力,物力,这使得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横扫中原,所以,先解决掉他们在理论之上,是正确的,臣只是担心,此次匈奴王集结了如此庞大的部队,我们能不能战而胜之?”
“李信,你说呢?”
“王上,匈奴人骑兵为主,来去如风,以往我们很难抓住他的主力部队进行决战,这也是我们虽然国力远盛匈奴,但却始终无法解决他们的原因,这一次有了叶天南的帮忙,匈奴王竟然集结主力要取赵国代郡,于我们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后我们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重创匈奴,一举解决边患了.”李信语气肯定,”所以,我赞同王上的想法.”
“我不是不赞同!”赢腾看着秦武烈王,”机会的确难得,但我们也必须先评估一下我们有可能遭受的损失.”
“叔父,国相昨天找过你?”秦武烈王突然道
“不错!”赢腾毫不在意秦武烈王的态度,”不过他不可能左右我的想法,我只是想请王上更慎重一些,国相所提的方案也不是没有可行性,于边缰之地,广修城墙,连成一体,一旦功成,便只需少量兵力,便可阻遏匈奴人入侵.”
秦武烈王笑了笑,”国相可曾给您说过,要修建这样规模的城墙,需要多少人力,多少物力,在消耗我国库多少银钱?”
赢腾摇摇头,”不知道,他也没有说过,不过一定不少.但是我认为,如果能花钱解决的事情,便可以少流老秦儿郎的鲜血,也是划得来的.”
“叔父你错了!”秦武烈王摇头道:”要修建这样规模的城墙,非得数十年方能竟功,而且就算修成,也不见得便能挡住匈奴人.”
秦武烈王趴在地上,手从地上的线条上划过,”叔父请看,如此广阔的边疆线,我们能判断匈奴人从那里主攻吗?修了城墙,便是攻守易势,从此以后,便是敌攻我守,有了城墙,我老秦人必生懈怠之心,须知守疆,不在城墙,而在人心.人心一懈怠,便有万里城墙,也是枉然.而且修建这样一条长城,必会耗尽我大秦国力,数十年内,我们休想再东进一步.此策根本不可行.”
听着秦武烈王的话,赢腾脸上微微变色
秦武烈王微笑道:”国相另有打算,他与他身后的人都不想我们东进,抱残守缺,是他们的宗旨.”
赢腾默然半晌,”王上心意如决的话,老臣必当全力以赴.”
“好!”秦武烈王击掌大笑,”欲图中原,先解决边患匈奴,这乃我大秦国策,势在必行,但凡有反对者,吾也只能先将他拿下,国相大人年纪大了,身体又多病,当多多休养,吾不忍他再为国操劳,明日便着他回家养老.叔父意下如何?”
“王上既然主意已定,那国相大人自当退位让贤,一旦开战,军队必须要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和源源不绝的物资投入.国相不赞成此举,便不适合在呆在统筹全局的位子之上.”赢腾点头道
“叔父赞成,此事便好办了!”秦武烈王抚掌大笑.“这一仗,如何打?二位将军可有了些想法?”
“这一仗,首要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在这一方面,我们已经占了先机.”这一次,李信没有谦让,直接说话了,”叶天南苦心谋划的四面攻赵之举,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匈奴王认为我们不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去攻略赵国,殊不料我们的目标却是他,这一仗,还未开始,我们已经占了先机.”
“接着说.”
“赵国为了防备我们,将赵牧在代郡的数万常备军尽数调到我们的对面,这给了匈奴人长驱直入代郡的机会,代郡肯定是要遭殃了,不过匈奴人进入代郡越深,我们的胜面便欲大.所以王上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的确如是.进去容易,回来却难了.”李信大笑道
“如果是你去指挥,你准备怎么对付匈奴人,他们必竟可是有超过十万的骑兵呢!”秦武烈王问道
“王上心中已有了定策,便不用考臣下了吧?”李信笑道.”便请王上明示.”
赢腾亦是点头,”王上心中既然有了想法,便告诉老臣与李信,可行便行,不可行,我们再商榷.”
秦武烈王苦笑不已,这位脾气和石头一样硬的叔叔,自小便不给自己面子,数十年了,从未改变.不过倒也奇怪得很,他愈是对自己不假以辞色,自己倒愈是相信他,而事实也告诉了自己,这个做法是对的,因为自己从二十岁登基,到如今四十出头,二十年的王位生涯之中,从最开始争位的刀光剑影,到后来的各种明争暗斗,这位石头一般的叔叔,始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匈奴人有超过十万的骑兵,而我,我给你们二十万人马,二比一的兵力,其中有骑兵二万人,你们行不行?”秦武烈王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小心思
二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已是走到了居里关的工坊区,这里戒备较为严密,是一个封闭的区域,木制的栅栏将他们与其它的地方区分开来,门口站着持矛的卫兵,内里,还驻扎着一批士兵,用以保护这片区域的安全.白羽成到居里关已经很久了,别的地方都能自由通行,但唯独这一片地区,他却从来还没有来过
“你这次去,有极大的可能要面对赵国的常备军,赵国常备军还是非常有竟争力的,他们的骑兵也不差,你没有考虑过给你的士兵披甲么?赵国常备军可都是披甲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与他们对阵,你的士兵没有甲胄,会很吃亏的.”
“披甲?”高远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有这个实力吗?一身甲胄和要多少铁啊,我有这个钱,还不如多打两把刀,多打一些箭头呢?能给大家伙每一身皮甲,我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说得也是,其实各国除了他们的常备军,其它的军队也根本没这个钱来装备,你的部队算是不错了.”白羽成点头道:”不过披了甲后,部队的战损率的确会大幅度降低的.”
“以后吧,等我有了钱,一定给士兵们披上甲.”
两人随意走进一家工坊,在门口便听到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跨进门内,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哪怕是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里面仍然是热浪滚滚,屋内十几个汉子赤着上身,仍是汗流满面,有人舞锤,在铁毡之上捶打着烧得通红的铁条,有的在拼命的拉动着巨大的风箱,看到高远进来,所有人都是恭敬地向他弯腰行礼
“县尉大人好!”
高远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白羽成走到屋角,那里摆着一批已经经过粹火的钢刀,随手提起一把,仔细地打量着,刀身上那细密的纹路让他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刀,另提起一柄,也是如此,再看几把,把把都是一样,”高大人,你这些工匠很用心啊,这些刀的品质相当不错.开锋之后,只怕一般的甲胄抵挡不住它的劈砍.”
屋里十几个工匠听到白羽成的赞扬,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这些刀,他们的确是用心在做.为首的一人憨厚地笑了笑,”高大人是我们的扶风的恩人,有了高大人,我们扶风人才不再担心东胡人来袭了,再说了,高大人给的工钱也是头一份的,再不用心做,那我们还是人么.”他笑着弯腰搬起一些黑色的石头,扔进了灶膛,随着风箱的拉动,那些黑色的石头顿时冒起幽蓝的火苗
“这是石炭!”先前白羽成的注意力在刀上,倒是没有注意灶膛里烧得是什么,这时看到工头的动作,不由骇然道:”高大人,这玩意儿有毒,不能用的,会弄死人的.”
高远哈哈一笑,”是有毒,可是只要保持通风良好,便没有事儿.”
工头接着道:”起先我们也不敢用,还是高大人亲自用这个玩意烧火,自己在里面呆了一晚上也没有事,我们再敢用的,还别说,这玩意的火力比木头强多了,也经烧得多.我们能将刀打到这个水平,这东西也是立了大功,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哦,高大人把他叫做煤.”
“这玩意儿,居里关附近多得是,弄来也容易,比砍伐木柴还便当.”高远笑道,心里却在想着,等打完这一仗,等想法子闷出焦煤来,用焦煤用燃料,可以制练出更好的钢铁,现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刀中的杂质还是太多,柔韧性远远不够
冷兵器时代,一把好刀,便是士兵的第二条命
打量着这种造型奇特的刀,白羽成随意地挥了挥,”如果步卒们人手一把,即便是面对骑兵,亦有一战之力,一个力量足够的人,挥动这种刀,便是连马头恐怕也能够砍下来了.”
“重要的不是刀,而是面对敌人的勇气.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高远笑着向外走去
“高大人慢走!”身后,传来铁匠们的声音
高远手伸到后面,摇了摇
白羽成随着高远边走边看,一路之上,像这样的铁匠工坊大约有十来个,每个里面都有十多人,如果每一个人一天能出一把刀的话,那一天下来,居里关便能出一百余把如此高质量的好刀,这个速度,很不错了
“走吧,我们去库房看看,天成正在哪里盘点呢,这一次跟随我出征的将士们,都会换新装,近期居里关出产的武器,品质比以前要好很多.”高远道
“都带老兵去?”白羽成问道,这一次高远出去,危险重重,自然要带有经验的老兵去
“老六新四!”高远作了一个手势,”这边我也要防着东胡人啊!新兵们也需要经过一些战阵来磨练啊.”
“你的心可真宽!”白羽成摇头苦笑,都这个关头呢,高远还想得这么远,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两可,他还想着练一批精兵出来
库房极大,比起工坊的简陋,库房的建造要考究多了,地面之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木板,上面再铺上毡毯,以便防止这些新兵器被锈蚀.一柄柄开过锋的战刀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寒光逼人,比起工坊里的刀,这里的刀卖相可就好多了,开过锋后,黑色的刀背,雪亮的刀锋,互相辉映,让人望而生畏,刀柄镶上了木把,再缠上细密的麻线,这样的刀柄,既好握便于发力,又吸汗,可见这里的工人的确是很用心的,这些麻线缠得极紧
曹天成正在指挥着士兵将这些刀一柄柄地装到停在外面的马车上去,一手提着笔,一手拿着帐薄,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看到高远进来,也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
“这是你给我的臂张弩?”库房里的一样武器吸引了白羽成的注意,走过去,拿起了一柄,”咦,比上次的轻了一些!”
“是轻了一些,上一次我们出去的时候,还是这第一批的成品,经过几个月的研制改良,这种臂张弩的重量减轻了几斤,士兵使用起来,不用哪么费劲了.”高远道,虽然只是减轻了一些重量,但对于在战场上的士兵来说,其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东西好啊!”白羽成端起臂张弩,仔细地打量着,”上一次要不是你送我的这玩意儿,我可就逃不到你这里来了.可惜,那一战之后,大多数的臂张弩都丢了.”
“天成!你过来一下!”高远张口唤来了曹天成,对他道:”等白兄的弟兄们伤都大好了,给他们重新配备一批新武器,咱们这里的,只要白兄瞧上了,都可以给他的弟兄们装备.”
曹天成啊了一声,看了一眼白羽成
“这怎么好意思呢!”白羽成大感兴奋,这里好东西的确很多,”这种刀我们用来不大合适,能不能给我定制一批?”他有些惴惴地看着高远,自己也感到这要求提得是有些过份了
“没问题!”高远却是大手一挥,”天成,记下了,回头让白兄把他们的要求讲给你听,你再给大师傅们说一说.白兄,这弩你要么?”
“当然要,当然要,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口.”白羽成也顾不得脸面,当初他就是靠着这玩意儿逃得了一条性命,对于这玩意的威力自然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天成,记住了,以后给白兄们也配上.”高远随意地向曹天成道,看也不看曹天成那苦瓜一般的脸
“这可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我现在可是一名不文了!”白羽成满脸的不好意思
“白兄,你不是答应我在我走后,如果扶风有难,你一定会伸出援手么?”高远笑道:”这便当是我付给你的工钱了.”
“可是也太厚重了,而且扶风也不一定有事啊!”白羽成道
曹天成悄没声地摸了过来,站在两人身后,”白大当家的,你要是真不好意思,我这里倒有一个差使,不知道你肯不肯做?”
“做,怎么不做!”白羽成毫不犹豫地道,这些日子来,自己带着百来人在居里关白吃白喝,高远还请来了大夫住在居里关,专门给他们治伤,现在更是答应给他们重新装备最好的武器,自诩恩怨分明的他,不做点什么回报,简直就是浑身的不自在
“我们现在有很多商队来往于匈奴,东胡两个方向上,但这两个方向上并不都是太平的,要是白大当家有意,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们当当护卫?”曹天成看着白羽成,笑道
“东胡哪边,我恐怕去不成,东胡人恨我入骨,去了反而坏事,不过匈奴这边嘛,倒是没有问题.”白羽成沉吟道
“那太好了!”曹天成欢喜地道:”便走匈奴这条线,白大当家的,你不知道,有些匈奴部族穷得呱呱叫,有时候便会打我们的主意,以前有贺兰雄那小子派人跟着,现在贺兰雄走了,我可还真是放心不下,能有你白大当家跟着,我可敢大模大样地再派出商队去了.”
看着白羽成的模样,高远满意地笑了起来,他撒下诱饵,白羽成已经慢慢地一口一口再往下吞了,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将这个家伙纳入麾下了,白羽成是个人物,不过他和他的麾下都是些散漫不羁之徒,与军队的作风和规矩格格不入,他现曹天成两人一唱一合,将其诱入鹱中,让他在与扶风的人合作之中,一点点将他们的野性磨去,时日一久,自然水到渠成.这是高远的一点小心思,看到白羽成这种悍将,他怎么会轻易放过,眼下的高远,手头可真是急缺人才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你是真不明白
孙晓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站在桌前,两拳紧握,身子半撑在桌上,上身前倾,凶狠了扫视着周围的袍泽,”这一次,便是轮,也轮到我跟着县尉大人去了,第一次踏平胡图部,是小颜子跟着去的,这第二次奇袭榆林,是步兵,这一次,谁敢跟我争,小心回头我敲你闷棍,我倒想看看,一个断腿断胳膊的家伙,还怎么跟我争?”
桌子两边,分别坐着郑晓阳,那霸,颜海波,步兵,还有曹天成和他的儿子曹天赐,看着孙晓的模样,郑晓阳嘶地抽了一口冷气,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不是开玩笑的.孙晓还是和以前一般精瘦,但在座的人都经常较技,都知道这家伙看似瘦小的身板里,现在充斥着多么强劲的爆发力,自从跟了高远,这家伙便喝酒吃肉,日子过得滋润,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不壮,当然,是不脱衣服的情况下.一旦脱了衣服,那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便会**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郑晓阳私下里叫他铁毡,意思便是这家伙完全可以躺在地上当铁毡打铁了.可见他的肌肉有多强硬
“我不跟你争!”曹天成笑嘻嘻地道
孙晓翻了一个白眼,眼光却是扫过剩下的几人,曹天成这话就等于没说,他在军队之中,就是一个大管家,管吃管喝管挣钱收帐,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打仗了?
曹天赐年纪最小,但在这些人中,他却是最不怵孙晓的,板着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表情的一张脸,瞄了一眼孙晓,慢悠悠地道:”我听说昨天有个军官又施私刑,鞭打了一个新兵,县尉大人早有定规,不许施私刑,凡有士兵违纪违法,都须得交给军法司,我正准备查一查这件事.”
孙晓大怒,”谁说的,谁说的,我什么时候鞭打过新兵?我什么时候施过私刑?”
“我又没说是你?”曹天赐抽了抽鼻子,”不过也简单,只要我找到那个新兵,所有问题便查清楚了,挨了鞭子,伤痕总在的.”
孙晓楞了片刻,忽然满脸堆笑:”瞧天赐的模样,一板一眼的,看得哥哥都要笑了,你虽然是军法司的头儿,但不还是县尉大人的亲兵么?你当然是去的.”
看着孙晓转眼之间,凶脸魔便化成了笑脸佛,剩下几人无不是从鼻子里发出哧的一声
“哼哼什么,哼哼什么?我说错了么?你,还有你,是不是要跟我争?”笑脸佛一转脸,便又重新化身面相狰狞的恶魔
“我是没什么话说啊!”郑晓阳嘿嘿一笑,”总之一句话,我不争,但是,如果县尉大人要带我去,那谁也别想跟我抢.”
步兵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极有节奏,”孙头,我用不着跟你争,县尉肯定是要带骑兵的,这你可代替不了我,骑马你还差不多,在马上作战,哈,那你跟下了水的旱鸭子区别也不大吧!”
孙晓的脸涨得紫红,但步兵又说得不错,哼了几声,目光转向颜海波和那霸
“孙头,别这么瞧我!”颜海波两手乱摇,”我不争,我不争,但如果县尉点名要带我,那可也怪不得我了.”
“我也一样,我也一样!”那霸高举双手,孙晓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真不敢跟孙晓争
“待会县尉过来,肯定会征求我们的意见,你们都闭上嘴巴不说话就行了!”孙晓得意地道
众人一齐摇头芫尔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高远率先走了进来,后头跟着贺兰燕
“都到齐了啊,好,现在我们开会,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两桩大事,一件,当然是我要赴前线的事情,另外一桩,便是我走之后,扶风的防守.”高远拉过两把椅子,一把给了贺兰燕,一把自己坐下
孙晓霍地站了起来,嘴巴一张,刚想说话,高远已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孙晓,你干什么,坐下!”
孙晓尴尬地张了张嘴巴,在众人的掩嘴偷笑之中又坐了下来
“现在我宣布此次跟我出征的人.”扫了众人一眼,高远道.众人却是一下挺直了身子,耳朵都竖了起来,敢情县尉早就决定了
“此次出战,危险性很大,这其中的端倪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但扶风是我们的老巢,也是不容有失,所以,我们两头都要顾,两头都不能有闪失.”高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一次,跟我出征的是颜海波,步兵与那霸三人.”
高远话一出口,被点名的三人顿时喜笑颜开,而孙晓先是惊愕莫名,接着便像是被抽了筋一般,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别看他先前凶霸霸的,但在高远面前,却是一点也不敢翘尾巴,更何况他跟着高远的日子久了,知道高远轻易不作决定,一旦作出决定,根本不可能更改,话已经说出来了,想让高远改主意,那是没可能的
“曹天成,孙晓,郑晓阳三人留守扶风,天成的职责是不必说了,孙晓与郑晓阳你们二人却有很多事情做.”高远看着孙晓
孙晓有气没力地道:”县尉,不就是练练兵吗?还能有什么事情作?”
“孙晓!”高远一拍桌子
孙晓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站得笔直,”在!”
“你以为留守很轻松?”高远冷冷地道
孙晓喉咙里咕咕两人,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很想说是,但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我这一次走,带走了最有经验的老兵,将扶风营和赤马营基本上抽成了一个空架子,你们在这一段时间里,不仅需要将两个战营的缺额给我补齐,还要让他具备战斗力,拉出去就能打仗,你以为很容易能办到?”
“东胡人年前吃了我们的大亏,你以为他们会吞下这口恶气,索普主掌榆林,这人就是一个战争狂,所以东胡人一定会来的,即便不会有大战,小战也会少不了.你以为我留下你是让你在这儿喝酒打屁的?”
“出去打仗相对来说还容易一些,无非是生生死死而已,你们留在扶风,身后还有无数的扶风百姓,你以为很轻松?”
“我错了,县尉!”孙晓低下了头
“知道错了就好.”高远哼了一声,”昨天你鞭打了一个新兵?”
孙晓身子一抖,转头看向曹天赐
“别看他,不是他打的小报告.”高远冷冷地道:”回头自己去军法司领受处罚,天赐!”
曹天赐霍地站了起来
“身为军法司司长,明知孙晓犯纪却隐而不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回去之后,按照相关条例,加倍处罚你自己.”
“明白了县尉.”
“你也甭跟我去了,留在扶风吧!”高远一拍桌子,看着屋里众人,”我们一直在要求士兵们严格遵守军纪,但自己却做不到,如何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又怎么有脸去要求别人?这一次是初犯,再有下一次,我亲自来执刑.”
“明白!”屋里除了贺兰燕,其它人都霍地站了起来,挺身大声道
高远扫了众人一眼,”各司其职吧,颜海波与那霸,下去之后挑选士兵,老六新四.步兵,挑一百经验丰富的骑兵,孙晓领完刑责之后,与天成,郑晓阳合计一下我走之后,你们该怎么办吧!”说完这几句话,高远站了起来,一甩袖子,离开了屋子
贺兰燕看了一眼各人,摊摊手,笑着也跟了出去
“这次给你害死了!”曹天赐不满地看了一眼孙晓,也跟着走了出去
颜海波和那霸一摊双手,”孙头,我们可没跟你争.”说完这句话,拔脚便溜,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可不想留下来承受孙晓的怒火
“难兄难弟,难兄难弟!”郑晓阳拍拍孙晓的肩膀,哀声叹气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曹天成仍然稳如泰山
孙晓哎呀一声惨呼,如丧考妣,趴在桌子上,不停地用双掌捶着桌子
“孙晓!”曹天成走了过来,拍拍他有肩膀
“天成,县尉为什么总是瞧不上我啊,每次都不带我出去?”孙晓抬起头,看着曹天成,不无哀怨地道
“孙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曹天成看着孙晓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孙晓不满地道
“我看你就是不明白!”曹天成嘿的一声,”每一次县尉出去,为什么都会留下你来守大本营?这里是什么地方,正如县尉所说,是县尉的老巢,老巢是什么?这正说明了县尉大人对你格外看重啊,只有他最信任的人,最看得的人,才会让县尉放心地留他下来.而你,就是这个人啊!”
“真是这样啊!”
“你说呢!”曹天成怒道:”留其它人下来,县尉不放心啊,孙晓,,你仔细想想怎么办好差吧!你这个不长脑子的,明知道县尉最看重部队的军纪,你还犯事,这下好了,天赐也得跟着你挨板子,还得加倍.”
怒气冲冲地曹天成一拍桌子,也走了出去
身后,孙晓大梦初醒,吼道:”喂,老曹,我明白啦,回头我请你喝酒.”
“喝你个大头鬼!”外面,传来曹天成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章:遗憾家中无女儿
张守约高踞在虎案之后,左面一张椅子上,坐着脸色平静的高远.能在张守约的面前有一把椅子坐,已经显现出张守约对于高远的另看一眼了.只是高远明显地能感受到,比起在扶风,张守约对他缺少了一种热情
“你可以不去的!”张守约淡淡地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此去意味着什么,当真是九死一生之举,于绝望之中搏取一条生路,智者所不取也.”
“多谢郡守大人关心.”高远身子微欠,”心之所系,不能不去,不得不去.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便值得去博一博.也许便能博得云开见月明.”
张守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你,应朝廷所征之粮草已尽数到位,你随时可以押送他们上路.”
“是.”高远的语调仍然很平缓
张守约顿了顿,突然道:”如果能活着回来,便来辽西城坐一坐吧,那个时候,我们或许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谈一谈.”
“如果活着回来,一定会来辽西城拜谢郡守大人,如果不是郡守大人一路眷顾,高远也不会有今天.”
张守约摇摇头,”这一切是你搏回来的,所以我很替你可惜!”言下之意,高远能回来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高远站起身来,抱拳向张守约一揖,”郡守大人,军机不容迟缓,我辽西距渔阳前线路途遥远,高远便不想再耽搁在了,今日清点物资,明日便开拔了.”
挥挥手,”去吧去吧.”张守约叹口气道
看着高远挺拔的身姿消失在大门之前,一直立在张守约身边的张君宝终于开口了,”蠢才一个,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拿着大好前程去博命,这样的人,当真不值得我们为他费偌大的心血.”
张守约瞥了张君宝一眼,”他如果是蠢材,你就连蠢材都不如了.”
张君宝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地直斥自己,这种日子,已经好些年没有有过了.脸上不愤,嘴中却不敢多言,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看来你还很不服气?”张守约讥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高远看得清,看得准,看得远,而且志向极其远大,你以为他当真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去渔阳前线么?”
“难道不是么?”
“这只是一个诱因而已,天下人都当高远为了叶菁儿奋不顾身,赞他痴情的同时,也不免为他扼腕叹息,但殊不知叶天南此计的奸滑所在,高远如不去,便是怯于国战,不肯为大燕效死力,这样的人,还能为大燕国人所赞许么?只怕赢来的只是唾骂吧.南山之下,一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已经为高远博来了偌大的名声,而如果他此战不去,这一次的名声便尽付流水,人人皆会说此人勇于内耗而怯于御外,高远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张守约道:”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高远才会在我面前说不能不去,不得不去.”
“原来如此!”张君宝恍然大悟,”可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他如果名声皆毁才是好事,名声尽毁的他,从此便只能托庇在我张家门下,成为我张家的看家猛虎.”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守约冷哼了一声,”如果高远此战不去,我定然会找个由头杀了他!”
“这是为何?”张君宝顿时大惑不解
张守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为了你.以前我对你寄于厚望,以为你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必然已可以继承这份大业,但从叔宝这一次突然发难来看,你,还是差了一些啊,不是说你比不上叔宝,在你们兄弟二人之间,我还是看好你的,但与高远比起来,你们就不是个儿了.如果高远名声皆毁只能托庇与我张家门下,我在之时,尚能压制于他,我不在的话,你们兄弟二人哪一个是他的对手,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张君宝虽然心中不服气,但内心里对高远极实是也极其戒惧,扶风县兵在高远手中不到两年,路鸿便已根本指挥不动,那些路鸿带了多年的将领对他尊敬有加,但对他的命令却是完全不加理会,这只怕还是看在跑鸿与高远的特殊关系之上,换了其它人,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既然如此,父亲又为何让他回来时来辽西城坐一坐,是想在哪时杀了他么?”张君宝沉吟道
“蠢材啊!”张守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子,”他如不去,我会杀他,他若去了而又能活着回来,我便要着力拉拢他.金鲤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高远便是这金鲤了,如果能抗得住这场风暴,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活着回来的他必然名满天下,那时候,咱们小小的辽西还能容得下他么?还会放在他的眼里么?我自然是要趁着他还没有多大力量的时候来极力拉拢接交于他,这样他日他青云直上之后,我张家若有难时,看在这段香火情上,他必会施以援手.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让人感激,贫贱之交方见真心啊!”
“父亲深谋远虑,儿子受教了!”张君宝这才深深折服于父亲谋事之远.”他死了,我们的损失并不大,但若他活着回来,他日我张家必添强援.不过孩儿仍然认为,他这一次能回来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叶天南何许人也,既然布下了这个圈套,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脱钩而去?”
“话是如此话,但天下事,又有谁能认为十拿九稳呢,我倒是想看看,如果高远真能活着回来,叶天南会如何处理此事?当真将叶菁儿嫁给他?哈哈哈,那可真是高远抽了他左脸一巴掌,紧接着又狠狠地抽了他右脸一巴掌,想来他必然恼火得很.”
“只怕是恼羞成怒.”张君宝陪笑道
“如果高远活着回来,叶天南当真守诺将女儿嫁给他,那叶天南倒还真是一个能屈能伸,了不起的人物,但如果不是而又另施心机的话,哪叶天南我便要低看他一眼了.只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有这样的可能么?”
“有,我太了解这些所谓的传世大贵族了,他们有时候将那所谓的脸面,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像高远这样的人物,如果我有女儿,我定然会上赶着将女儿嫁给他的.哈哈哈!”张守约大笑道:”有这样的女婿,必然能光大门楣,君宝,你真得感谢我没有女儿,不然我必然会招高远为上门为婿.生下儿子就会为我张家下代之主,那可没你什么事了.”
张君宝的脸色顿时变得精采无比.红一阵,白一阵的交相辉映
大笑声中,张守约起身离去,心中却是当真非常遗憾,同时也对叶天南看低了一分,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尉,花费偌大的周章,布下这样阴险的圈套,阴之过甚,便失了正大光明,如果他强行宰了高远,还不失为枭雄一个,当初他花费十年时间,一朝翻身,自己还以为此人是当世难得的雄才,现在看起来,却还是一个瞻前顾后之徒,大燕掌在此人手中,前途还真难说得很
当世七雄争锋,齐魏韩不必说了,自身条件有限,难以成事,楚国偏居南方,楚怀王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但赵国与秦国却是雄心勃勃,特别是秦国秦武烈王,当真是胸怀天下,麾下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剑指中原已是当世所有人心知肚明之事,大燕在叶天南手中,能不能撑得住,还真是不好说啊!
在张守约看来,眼下燕国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要激怒赵国,已经推翻了令狐潮,赵国已经很难堪了,偏要火上浇油,与赵国开战,即便这一战赢了又如何?赢了赵国,却输了未来.赵国一垮,秦国趁虚而入,赵国若再败于秦国手下,燕国当何以自处?
眼下本应当交好赵国,让他们挡住秦国兵锋,燕国则集全力攻打东胡,击败东胡后将东胡所控的广大区域纳入燕国麾下,再励精图治数十年,燕国实力必然大增,那时,才是图谋天下的好时机.只可惜,叶天南急于恐固自己在燕国的统治,却选择了一条看似容易的路,联络天下,击败赵国,取回被令狐潮送出去的国土,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叶天南的确会如日中天,但赢了当下,却输了未来啊!
只可惜,自己永远也站不到蓟城皇城那煌煌大堂上去了.面对东胡,自己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徒呼奈何!
翌日凌晨,辽西城城门口,长长的车队在士兵的押送之下,缓缓地驶向远方,高远的面前,站着张叔宝,黄得胜,路鸿等一干送行的人
路鸿站在最后,眼圈微红,这个被自己视若亲子的侄儿,此一去,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了,看着路鸿的模样,高远亦是心中难过,远远向着他躬身一揖
“小子,好自为之吧!”黄得胜拍着他的肩膀,”哦,对了,我还得感谢你,我那小子跟着你跑了一趟榆林,回来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现在我麾下的骑兵在他的带领之下,与以前可不能同日而语,我那小子言必称高县尉,听得我都有些吃酣了.”
“黄叔,虎父岂有犬子,黄湛日后必然青出于蓝.”
“托你吉言!”黄得胜点头退到了后方
张君宝走了过来,看了高远半晌,才道:”回来后我请你去闲云楼喝酒,这一次我付帐.”
高远哈哈一笑,”叔宝兄,我若活着回来,便会助你成事.”
“当真?”张叔宝又惊又喜
高远重重地点点头,”不为别的,只为了你今日还来送我一程.我若死了,留在扶风的孙晓和郑晓阳他们,便归你了.还有,如果有可能,多多照顾一下贺兰燕那丫头.”
张叔宝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让孙晓和郑晓阳他们跟我?”
“你与我交好,虽有些机心在内,但你这人,对待麾下却是如同兄弟一般,这我放心,孙晓与郑晓阳跟了我一场,我不想我死了之后他们吃亏,跟着你,他们不会吃亏.”
“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回来!”张叔宝的眼眶有些红了,说实话,他交好高远,更多的是看重高远的能力而想加以利用,现在高远的回答让他真有些无地自容
“当然,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高远笑着翻身上马,”别过诸位,你们在辽西城备好酒,过不了多久,我高远就会回来与诸位痛饮的.”
哈哈大笑声中,一鞭击于马上,战马长嘶而去,看着那骄若游龙的背影,张叔宝喃喃地道:”唯大英雄也真本色,高远,我服你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吕梁山上(上)
二月中旬,吕梁山下已经有了些许春意,嫩绿的草茎从一片枯黄之中探出头来,小意儿地在风中摇晃着,探寻着春天的踪迹,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寒冬已经渐去渐远了,春天的脚步正在步步逼近,一夜过后,满地的枯黄之中,便会冒出无数的绿意,昭示着又是一年春来到了
相比于山下的春色渐近,吕梁山上,却还覆盖着积雪,一个冬天的积雪累积,无论是石梁还是大树,仍然被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棉絮,不似初冬时那般柔软,而是变成了硬壳状,大片大片的雪壳子被太阳腐蚀出了一个个的小孔,顺着小孔,晶莹的水滴正啪啪地掉落在更下面的积雪之上,将平整的雪面砸出一个一个的小窝窝
巨石的棱上,大树的枝丫之上,一根根的冰凌散发出绚烂的光芒,互相映照,在山上,林间,营造出一副五光十色的幻景,末端却正在开始融化,滴滴水球宛如珠帘,连绵不断.整个山上都是一片哗啦啦的雨声,空中艳阳高照,林间却是水如珠帘,端的一副难得一见的美景
冰雪正在融化,山间的道路便显得十分的不堪了,特别是人一多,更是泥泞难行,被掩埋了一冬的腐叶终于重见天日,一脚下去,吱吱地向上冒着黑色的水沫
吕梁之险,不仅仅在于它绵延百里,横亘于渔阳与河间两郡之间,更在于他的高大险峻,盘山的羊肠小道,九曲十八弯,虽只一步之遥,但前一人的脚后跟,就似乎是悬在后一人的头顶之上,走在前方的人,蹬起的泥浆,往往便会落在后一人的头顶之上.不时有踩落的碎石掉落下来,砸在泥浆之中,发出卟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个时节,便是最优秀的猎人也不愿意走在这样的道路之上
但此时,在阳光下,在如雨的水珠之间,,在泥浆之中,却有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蹒跚地行走在其间
“这一辈子,我是再不愿意踏足这该死的吕梁山了.”队伍中间,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人正在大声的咒骂着,本来华贵的衣饰此时已经看不出颜色,斑斑点点尽是黑色的污迹,腰里佩着的镶金嵌玉的佩刀,此时被当作拐杖,毫不怜惜的戳进泥浆之中,以便稳定身形,看着前方似乎无穷无尽的道路,他脸色很是有些沮丧
“公子,快到了!”一个年纪稍大些,穿着犹如一个老学究的老者双手扶着膝,喘着粗气,脸色发白,显然比这个年青的公子更吃力,却仍是开口劝解道.在他的身后,有一个身形粗壮的护卫伸手顶着他的腰,若非如此,他早就无力走下去了
“蒋老先生,一个区区的盗匪而已,就算以前有些背景,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值得本公子亲自上一趟吕梁山,父亲大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成心要惩罚我吗?”年青公子语气之中满是怒意
“公子,冯发勇不是一般的盗匪,现在正是我们利用招揽他的好时候,更何况,这一件事,还非得他们来作不可,郡守大人让您来,正是显示大人的诚意,换一个人来,冯某便不见得答应了.”老学究苦笑着,歇了一会儿,喘息之声总算是平稳了一些.”公子却忍一忍,再辛苦一下,便到了,这事儿成了,咱们可以在冯某的山寨里多歇几天,等积雪化完了,再下山也不迟.”
“谁耐烦在他的土匪窝里多呆!”年青公子嘴角噙着冷笑,”一群土老鼠,看着便让人恶心.”
老学穷嘴角露出苦笑,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位年轻公子是渔阳郡郡守姜大维的独子,人是极聪颖的,能文能武,只可惜姜大维就这样一个儿子,便看得极其金贵了,锦衣玉食倒也罢了,却是吃不得半分苦头,如此下去,何能成大气?作为姜大维看重的门客,又从小便指派给了公子作老师,蒋家权虽然年岁已大,但仍不得不拖着沉重的双腿,伴着公子一齐来爬吕梁山,公子虽聪明,但却没有经过多少事,眼高过顶却又了无城府,极易将差事办砸的
郡守姜大维今年也不过四十余岁,正是壮年,虽说前两年夫人因病去世之后一直没有续弦,但这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是郡守大人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人家罢了,到了郡守这个位置,婚姻只与政治有关,喜欢与否,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屋里虽然有几个姬妾,但两年来也没有替郡守大人生个一儿半女,倒是让蒋家权放下了不少的心,公子的母亲去世,在后院里便没有了支撑,要是将来姜郡守续弦了夫人,又有了子息,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就算郡守大人只能活个六十岁,那时候新生子可也成年了!更让蒋家权担心的是,他隐隐听到一个传闻,就是郡守大人有意与新任国相叶天南联姻,求娶叶天南的女儿叶菁儿为续弦,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可惜了,如果是郡守大人为公子求娶叶菁儿,那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郡守大人是如何想的,也许他想着自己娶更直接一些吧
“蒋先生,歇会儿吧,歇会儿吧,我看你也是走不动了,要是累坏了你这副老身板可就不好了!”姜新亮捶着自己的双腿,道.”反正也不远了,歇一歇,今儿个总是能走到那个死老鼠的窝的.”
“那就歇会儿吧!”蒋家权点点头,看得出来,公子是真走不动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马上便有护卫将厚厚的毡毯铺到了路边的雪地里,这都是上好的毛皮,隔水,防冻
姜新亮一屁股坐了下去,伸长了双腿,满足地呻吟了一声.”可怜了我这双腿,都快散架了.”
蒋家权慢慢地坐了下来,侧脸看着姜新亮,”公子,欲成大事者,必先…….”
“得得,蒋先生,您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外就是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嘛,我明白,我懂!”姜新亮打断了蒋家权的话头
“公子,不是老头子嘴碎,而是您现在已不小了,是该开始为自己打算了,郡守大人风华正茂,续弦那是一定的,我听到了一些传闻…….”蒋家权看了一眼周围的护卫,都是姜新亮的心腹侍从,但仍是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听到这个话题,姜新亮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父亲求娶那个叶菁儿的事情嘛,虽然府里都瞒着我,但我总是能听到一些消息的.这事,哼哼,只怕不那么便当,听说那个叶菁儿性子烈得很.”
说到这里,姜新亮突然笑了起来,”蒋先生,您也应当听到过那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吧?”
“听是听过了,但胳膊扭得过大腿么?”蒋家权的脸色仍是阴云密布,”这一次我们来干什么?不就是来消除后患的么?”
“蒋先生,必知这样做对我不利,为什么我还要这样尽心竭力?”姜新亮看着蒋家权,”让那个高远活着不是更好?这样那个叶菁儿有个念想,便更不会答应父亲了.”
“公子,事情哪有这么便宜的?”蒋家权摇头苦笑,”高远这一次来,死是死定了,不死在这儿,也会死在其它的地方,总之,他是活不了了.公子想想,国相要他的命,郡守要他的命,只怕连那太尉也想着顺便结果了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在这样的大战场之上,还能活得下来?既然总是要死的,倒不如死在我们手里,也算公子办事得力,立下一功,公子,您得想想,郡守为什么会派你过来做这事啊?公子以前可是没有办过任何差的?”
“父亲在试探我的态度?”姜新亮骇然,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蒋先生,您不要危言耸听,那可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独子,一家人,血浓于水,有什么好试探的?”
蒋家权笑了笑,”公子,您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史书,少和那些纫绔子弟去游乐,公子啊,你与郡守大人的父子关系,与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家的这种血缘亲情可是大不一样啊.现在您是独子,将来呢,别忘了,郡守大人不过才四十出头呢!”
姜新亮的脸色慢慢地阴郁下来
“所以说,这一趟差事,不仅要办成,还要办得漂亮,顺顺当当地结果了高远,也算是给郡守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更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公子,以后您要多多参与郡里的政务军务,万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诸事不管了,很多事情,不争不来啊!”蒋家权语重心长地道
“受教了,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姜新亮连连点头
“这个冯发勇,身后有着赵国的背景,收复了他,不仅仅是得一员骁将,更是有了与赵国来往的门路,但是公子,是让他效忠于您,还是效忠于郡守大人,就看您的了.”看着这一次,姜新亮是真正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蒋家权高兴万分,身上的酸痛也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富贵,自己家族的富贵,其实就是系在姜新亮的身上
姜新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先生,你还行吧,如果行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行,怎么不行?”蒋家权两手撑地,勉力站了起来,”公子,我们走.”
第二百三十二章:吕梁山上(下)
吕梁山上,盘踞着一股悍匪,匪首冯发勇,麾下大约有千余人,抢劫过路客商,绑票勒索,在河间与渔阳名声极响,是这两郡名震暇尔的绿林头号人物,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两郡都没有下力气去剿灭他,但凡他们犯下恶行,迫于民愤,亦只是象怔性的意思意思,或者二郡之间互相扯皮推诿踢皮球,一来二去,倒是让吕梁山匪的名声愈发的大了,也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势力也是愈发的大了
而姜新亮与蒋家权两人不辞辛苦地爬上吕梁山,想要见到的便是吕梁山匪的大当家冯发勇
冯发勇四十余岁,个子不高,矮小精干,一脸的精悍之色,歪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两个明晃不锃亮的铁球,铁球不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对面的姜新亮与蒋家权两人,满眼的讥笑之色,”我能有什么好处?你们所说的这个高远我知道,大名鼎鼎,能在扶风与东胡人干得有声有色的家伙,岂是好对付的,千里独袭,一把火烧了东胡王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粮草后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因来的家伙,可不止是一块硬骨头,完全就是一块铁板,你们让我去碰他,我不觉得我有多少胜算.”
姜新亮脸露怒色,一个小小的山匪,把你当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人了,居然给公子爷我耍起了脸子,一拍桌子,便要发作,蒋家权离悉自家公子爷,在姜新亮刚刚要发作的时候,已是一把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姜新亮勉力压住怒力,端起桌上的茶杯,假装喝茶,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愤怒,但颤抖的手腕依然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手腕抖动,不时有茶水溅出来,洒在他的衣袍之上
看着姜新亮拼命压抑自己情绪的冯发勇,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心道当真是一个草包哥,姜大维也算一时豪杰,生个儿子却是不怎么成气,看来姜氏家族意气风发的时代也就到姜大维这一世为止了
“姜公子,蒋先生,这高远是一块硬骨头,单凭他押送的那几十万斤粮草便想让我虎口拔牙,这个条件是根本无法打动我的.”嘴里虽然叫着姜新亮的名字,但眼睛却是看着蒋家权,”更何况,二位一路上山,这道路泞泥,即便做了这高远,这粮食我却怎么弄上山来呢?这好处,看着好,却是吃不到嘴里的,再者说了,他押送的是军粮,我劫了军粮,说不定说会触怒了那位周太尉,这位老人家我可是惹不起,为了帮你们的忙,弄掉了自己的脑袋,这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对么?这样的亏本生意,可没有谁会愿意去做的,哈哈哈,二位一路远来辛苦了,我这吕梁山上风景还不错,不妨歇息两天,我让小的们带着各位贵客转一转,看一看,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可不行!”姜新亮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冯大当家的,也不瞒你说,你劫了这批军粮,我敢保证,周太尉绝不会找你麻烦,因为他也想着这个高远死,高远死了,他却是少了许多麻烦.”
“哦?”冯发勇不由大感兴趣,”这位高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但得罪了你姜家,竟然连当朝太尉也得罪了,以你们的势力,干掉这样一个区区的县尉算得了什么?还用得着借刀杀人?”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你只消明白,做掉他,不仅我们姜家要谢你,便连当朝太尉也会承你一份情.”姜新亮傲慢地道
冯发勇眨巴着眼睛看着姜新亮,半晌忽然爆笑起来,”姜公子这你可错了,你姜家或许会谢我,但周太尉绝不会这么想,他一定在想,这真是个好机会啊,这个姓冯的蠢材既帮我除了高远这个眼中钉,也给了我收拾他的机会,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妙哉妙哉!于是乎我冯某便在太尉的妙哉之中一命呜呼了,我冯某有自知之明,吕梁虽险,却还是难不住一国太尉的.”
“吕梁虽险,难不住一国太尉,难道就能难得住渔阳郡守么?”蒋家权不理会一边气得脸色发青的姜新亮,阴测测地道
“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么?我冯某人在吕梁山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渔阳郡守把我怎么样了?”冯发勇冷笑一声道
“是……么?”蒋家权拉长了声调,语气之中,充满了讽刺与揶喻,”不知道冯先生你是真笨呢,还是装糊涂?你能在吕梁山呆上这么久,当真是靠了你自己的本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发勇变了颜色,手中两个铁球咣当一声,重重地撞击在一起,脸上也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蒋家权毫不畏惧地看着对面这个凶悍的匪首,”冯大当家的,你的来历,外人或许不知,但你当我家太守不知道?这些年来,不动你,还任你逍遥自己,那是看在令狐潮与他背后的那些人面子上,现在令狐潮倒了,燕赵两国已成仇敌,两国眼看着就要开战了,我家郡守还有必要对你网开一面么?要知道,这些年因为你,我家郡守可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人为你的存在付出代价了,那么,你认为你存在的价值在哪里呢?”
冯发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里两个铁球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那又如何,了不起我冯某人抛下这一片基业,反正这些年我赚得也足够多了,回乡去当一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你走得了么?”蒋家权仰天大笑起来,”你往哪里走?你赚够了,你的手下赚够了么,你想走,我家郡守便能放你走么?冯大当家的,吕梁山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囚笼,你哪也去不了.”
“别忘了,我的面前可有两个现在的大好人质,姜郡守对我简直是太好了,生怕我走不脱,居然还将他的独子送来与我,妙极了!”冯发勇狞笑起来
听到冯发勇的话,姜新亮大惊失色,霍地站起,手搭到了刀柄之上,他身后的护卫更是踏前一步,雪亮钢刀出鞘,护住了姜新亮
冯发勇斜着眼睛看着他们,只是嘿嘿冷笑
蒋家权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冯发勇,”冯大当家的,你在吕梁山多年,对郡守大人想必也很了解了,难道我家郡守是肯受威胁的人么?你愈是威胁,我家郡守便愈是痛恨,只狠不得将你砍成肉酱,却绝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
“这位可是姜郡守的独子.”
“我家郡守不过四十出头而已.风华正茂,大好男儿,何患无妻,何患无子?”蒋家权瞄了一眼姜新亮,看到他的脸色已是由白转红,再转紫,再转白
冯发勇被噎了一个倒载,看着蒋家权,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大当家的,你不是一般人,我家郡守很看重你,这才特意派了公子上山,这是给你面子,同时这也是你唯一的一个机会,一个走下山,成为一个清清白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机会.”蒋家权干笑着道.”这个机会你如果不抓住,后果,你可以想见.”
冯发勇看着蒋家权,脸色变幻,蒋家权亦盯着冯发勇,内心亦是犹如惊涛骇浪,如果对方不是他心目之中的那种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匪徒,那今日自己与大公子可就真得难活着回去了
时间流逝,但在蒋家权心中,却当真是度日如年
冯发勇颓然坐倒,”你想要怎样?”这一句话出口,如同整个的精气神被抽走了,人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简单,杀了这个高远,你便可以下山,在渔阳郡守府里,已经有位虚悬.”蒋家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手笑道
“杀?谈何容易?”冯发勇摇头道:”高远悍勇异常,他麾下军队能与东胡骑兵对垒而不输,而我这山上兄弟,虽然也悍勇,但却只是散兵游勇而已,打家劫舍是个顶个的好手,但要与军队对阵,必输无疑.”
“杀不了也没关系,烧了他的军粮,让他赤条条的去渔阳前线,自然有军法处置于他,这与当场杀了他也没什么两样?冯大当家的,仅仅是烧了他押送的军粮,这个难度并不大吧?而且,这里是你的地盘,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做掉他的,只看你冯大当家的用心不用心了.”蒋家权呵呵笑道,他明白,此时主动权已尽在己手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说什么尽心不尽心的话,自然是倾力而为.”冯发勇叹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到?”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十天之后,应当便会从吕梁山下经过,那个时候,便是你冯大当家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十天之后,好,便是十天之后!”冯发勇霍地站了起来.”姜公子,蒋先生,你们刚才所作的承诺可不会反悔么?”
“当然不反悔,我与姜公子便在你这山上守着,与你共进退如何?功成之后,我们一起荣归渔阳府城可好?”蒋家权大笑道,”我家公子一直很欣赏你冯大当家的,总想着与你把酒言欢,这一回正是好机会,倒想在你这吕梁山盘桓几日呢?”
“好,好!”冯发勇顿时大喜,”求之不得,我这吕梁山内还有一个妙处,正好让二位去游赏一番,那可是不多得的一处温泉,二位不妨去泡一泡,泡着热水澡,看着满山雪景,不矣快哉?”
“妙极了,这一路上来,我等倒是劳乏不已,正好去去乏!”一听有温泉可泡,姜新亮立时喜上眉梢
“来人啊,带贵客下去休息!”冯发勇一手抄起了桌上的两个铁球,又叮叮当当地转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底细
铁球撞击的叮当声在大厅内回响,显得极为清脆悦耳,送走姜新亮与蒋家权,冯发勇盘坐在铺都着虎皮的大榻之上,有阳光从窗棂之中射进来,刚好照射在他的身前,而他自己,却身处阴影之中,明暗相间
他似乎面无表情,却似乎又在笑
大厅之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阴影直接将冯发勇完全覆盖了
“你真得决定了么?”来人问道
“决定了.”铁球的撞击之声戛然而止,”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儿在他们面前表演什么!”冯发勇嘿嘿地笑了起来
“本来我以为你会直接一刀将这个什么姜新亮宰了然后跟我走的.”来人盘膝坐在了冯发勇的对面
“不,我不会杀他,这会让姜大维发疯的,将儿子养这么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当当两声,铁球丢在大榻之上,”姜大维肯派他儿子来见我并想拉拢我,不仅仅是为了杀高远这么简单,他定然是看中了我身后的那点背景,令狐潮死了,不代表我就没用了.”
来人笑了起来,”如果他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不知会怎么想?”
“有些人自以为能知晓所有,掌控一切,我们为什么不能满足一下他的这种优越感呢!我来燕国多年了,这一次有机会能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之中去,这是一个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冯发勇道
“高远不是这么好杀的!”来人淡淡地道:”我这一次来,本来也领了命令也好好地打探一下这个高远,上面有人对他很感兴趣.我知道的越多,倒是觉得这个人越不简单,你如果真要动手,我建议你小心为上.”
“上面有人对他感兴趣,谁?”冯发勇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冯发勇吃了一惊,”看来来头极大啊!”
“好了,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这便要回去了,燕赵之战眼看着就要开始了,我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披上甲衣去作战.”
“你小心为上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吕梁是我的天下,这个高远越是厉害,我便越是要将他做掉,否则让他到了前线,不知有多少我大赵男儿会被他杀死,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姜大维来求我,我也会想法子干掉他的.”冯发勇点头道
“再一次提醒你,高远不好对付,你别栽在他手里,你本来可以好好地回家的,你家里还有老婆儿子等着你呢!”
冯发勇明显地楞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
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来人回过头来,”不是我不会关心人,而是咱们不能关心人而已.就此别过,希望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肯定会有的!”冯发勇没有起身,只是挥了挥手
在姜新亮踏上吕梁山后的第五天,高远的车队踏入了吕梁山境内,长长的车队两边,是打着绑腿,持矛背刀的士兵,骑兵散于前后,不时会有骑兵从车队两边掠过,他们比姜新亮估计抵达的时间,要早了五天
吕梁山上积雪尚在融化,而吕梁山下,积雪却早已融尽,地面也变得坚硬起来,原本枯黄的大地之上,多了一层浅浅的绿意,坚硬的土地让道路更加好走了一些,这也让千里迢迢而来的扶风士兵们轻松了许多,比起前些日子的艰难,现在的行军,更象是一种享受了,因为拉车的牛已经能很轻松地拖着大车前进,而不需要他们不时在车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陷进淤泥之中的车轮推将出来
高远有过在冬天从扶风出发去辽西郡的经历,也正是这一次的远行,让他对这个时代的道路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这也是他提前从辽西出发的原因,这一路步步荆棘,他不敢稍有大意,迟到,对于其它人来说,或许就是一顿申斥,而对于他,就有可能是更为严厉,甚至是掉脑袋的事情.从辽西到渔阳,比起其它郡,本来就要远
哪怕出发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也充分估计到了此行的困难,但一路之上,仍然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好在现在终于要踏进渔阳境内了,其实现在已经在渔阳境内了,只不过吕梁山横亘于河间与渔阳之间,倒是成了一个两不管的地带
高远松了一口气,以现的路况,自己完全可以提前赶到集结地,完成这一次粮草押远的任务,算是过了第一关了
这一路的行军,对他带出来的这些士兵们,也是一种煅炼,特别是那四成新兵,经过这一路之上千里迢迢的磨练,倒是成熟了不少.看着虽然有些疲惫,却仍是欢声笑语,喜上眉梢的士兵们,高远心里感到一种极大的安慰
这个时代,经过千里行军,还能保持严整的军容,高昂的战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自己的部队,现在已经能做到这一点了
“县尉,今儿个时日不早了,便在这里扎营吧,这里地形不错,易于防守.”那霸策马小跑着到了高远的面前,大声道
一个多月的行军,那霸的胡子更长了,旅途艰队,可没有多少地间用来打理妆容,那一脸络腮胡子,乱糟糟的已经长得很长了,胡乱地纠结在一起,不过看起来,倒是显得更威武了一些.这一路之上,那霸也在成长,他学到的最实用的东西,就是扎营地的选择,哪怕是在燕国境内,并没有敌人,高远也让他明白了,选择一个有利于自己营盘安全的重要性.现在的那霸,已经将这个牢牢地烙在心中
高远抬头,看着远处只剩下一抹红晕的天空,点点头,”行,就在这里扎营吧,我们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倒是不用急着赶路了,这一路之上,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晚上伙食搞好一点,犒营一下大家.”
“好嘞!”那霸欣喜地点点头,掉转马头,如飞而去.一路之上,马上传来他粗豪的嗓音,”扎营,就地扎营,今天晚上打牙祭,县尉要犒赏大家了!”
随着那霸的粗嗓大吼,路上,传来士兵们阵阵的欢呼之声
欢呼声中,千余名士兵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在那霸选定的地方,牛车被赶到了一起,围成了一个大圆,卸下老牛,车被推到了一起,牛集中到另一个地方,一些士兵去割草喂牛,另一些人却开始扎营,一根根的桩子打下去,一顶顶的帐蓬支起来,这些东西,大家已经做得很熟了
高远翻身下马,打眼看着不远处的吕梁山,”好一座雄伟险峻的大山!”马鞭拍着手掌,高远轻叹道:”以后有时间,一定要登上山顶,好好地去欣赏一下高处的风景!”
在扶风,山是有的,但却没有这样的雄峰,给高远留下美好记忆的南山,在吕梁山面前比起来,就纯粹是一个小矬子,小山包而已
“县尉,这山如此之大,内里野兽必众,我带些弟兄进去,给大家弄点野味出来,解解馋!”步兵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这一路之上,老是肉干,吃得都有些反胃了
“春天刚来,什么野兽都瘦不拉叽的,有什么搞头?”高远笑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呐!”步兵大笑:”县尉不是一直这样教导我们吗?它再瘦,那也是新鲜的不是,我带弟兄们上去,弄点野味,顺便再采点野菜回来,这春天来了,山里野菜也必定不少,大家也想见点绿意儿了!”
“去吧去吧!”高远挥挥手,”你馋便馋了,偏要托辞,罗罗嗦嗦的,不过你快去快回,可别指望着小颜给你建营.”
“您就放心吧,我早就安排人去了,去弄点野味,只要箭法好够了,用不了太多,这山这么大,内里东西必然多,运气好的话,搞到几头大玩意儿,那就更省事了!”步兵快活地笑着,翻身上马,一声唿哨,带着十几个士兵,风一般地冲向了远处的吕梁山
看着步兵带着人转眼之间便没入了远处的密林,高远笑着摇摇头,这伙人的骑术如今倒是更加精进了
回过头来,大营已经渐具雏形了,士兵们正在营盘之外挖着壕沟,绕着大营,一道深约米深的壕沟正在延伸,挖出来的泥土用来压大帐帐角,壕沟挖好之后,被小心地铺上树枝,洒上一层细土,然后再将先前的草皮铺在上面,乍一看去,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等到了晚上,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如果有外敌来袭,不知底细,可就要吃亏了,这些壕沟里可不是空的,里面都插着削好的竹签子.掉下去将一个人的脚掌刺穿那是毫无问题的
绕着大营,留下了几个只有扶风兵自己知道的暗记,这些暗记的当中,便是他们出入大营的通道.这一路之上,那霸,颜海波做这事,已经做得纯熟之极,而士兵们也不再需要长官吩咐,一声扎营令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扎营所需的时间倒是越来越短了.只是工具还不太顺手,也许等回到扶风之后,该给士兵们一人配上一把工兵铲.高远在心里想着
第二百三十四章:手忙脚乱
夜幕徐徐降临的时候,营地已经搭建完毕,马嘶牛吼之声,伴随着士兵们的阵阵欢笑,那是完成一天劳作之后的喜悦,这些喜悦和着袅袅升腾而起的炊烟与浓香四溢的蒸汽,愈发的让整个营地都变得鲜活起来
士兵们脸上露出的是满足的笑容,高远的脸上露出的是满意的笑容,那霸与颜海波脸上露出的是得意的笑容,所有人都在笑,只不过笑得含义并不相同,连圈在栏里的牛马也似乎在笑,马儿终于饱饱吃上了一顿豆子而不仅仅是干草,而劳累了一天的老牛也可以好好地困上一觉,让疲惫的蹄子和疼痛的脖颈得到一夜的休息
当高远啃完手里的羊肉干,喝干了手里的一碗汤时,夜色之中,终于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在篝火的映照之下,步兵带着他的十几个骑兵从夜色之中冲了出来,径直奔到高远的面前,翻身下马,回过身来,又从马上拖下一只野猎,随手扔到地上,”烤它!”步兵简单地对火边的卫士道
卫士们喜笑颜开的拔出刀来,将野猎开膛破肚,忙活了起来
看着这只瘦骨嶙峋的野猪,在瞄了瞄身后两手空空的骑兵们,高远咭的一声笑:”步兵,出去忙活了这大阵子,就弄了这个东西回来?还不够大家塞牙缝吧?”
步兵一屁股坐在高远的身边,”县尉,倒不是我们打不着东西,而是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一路赶过去,便耽搁了时间,这头野猎还是命不好,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顺手弄回来的.”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高远的脸色一凝
“林子中有人窥探我们,还不止一个,很可惜,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撤退了,天黑,我们路又不熟,被他们给甩掉了.抓不住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又仔仔细细地将先前他们的藏身之所搜查了一遍,这些人在哪里只怕潜伏了不止一天了.”步兵神色凝重地道
如果是偶遇的路人或者猎人,那么便不可能在这里潜伏许多天,林子的边缘,也不可能有大型的猛兽,如果这些人在这里潜伏了很长时间,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专门在等着押运粮草而来的扶风兵的
高远听完步兵的禀报,转过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沉默半晌,幽幽地道:”这便来了么?”
“县尉,什么来了?”步兵有些奇怪地道:”据我估计,这些人只怕是这山间的土匪,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土匪再大胆子,也不敢跟正规军硬碰,估计这些探子逃回去之后,他们便会缩头了.”
正常情况之下的确是这样的,一般的土匪,绝不会跟军队正面硬打,但高远心中清楚,这一次,只怕没这么简单
“把小颜子和那霸叫来.”他抬头道
“县尉,什么事?”颜海波腿脚快,转眼之间,便出现在高远的面前,一眼便看见了那正在开膛破肚的野猪,不由喜笑颜开,”好东西,就是瘦了一点.”
“你就知道吃!”步兵呛了他一句
“民以食为天,吃又不错,关键是又能吃,又能干!”身后传来那霸的声音
“那大哥说得对.”颜海波笑着盘坐在高远的身侧,”县尉,什么事情?”
“步兵,你把情况跟小颜子与那霸介绍一下.”高远摆摆头
简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颜海波冷笑道:”一群山匪,也敢来打我们的主意,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我们便送他们去早些投胎吧,下一辈子也好重新投胎做一个好人.”
“事情没那么简单!”高远摇摇头,”步兵,吃过饭后,你带几个人出去一趟,找一找周边的百姓,打听一下这吕梁山上一个什么情况.有多少土匪?”
“是!”
“从今天起,兵不卸甲,马不卸鞍,我们得防备着他们来偷袭.”
“就怕他们不来,真敢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那霸摸出刀子,噌噌地抽出又插进
“从今天起,营房要重新布置一下,特别是粮草,要护严实了.”
“县尉,这帮土匪莫说不敢真来,便算是真来了,还能破掉我们的守卫不成,粮草在营中,破不掉营盘,便抢不走粮草.”那霸笑着道
“如果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抢粮草,只是想毁掉他呢?”高远反问道.”以我们现在营盘的规模,倒也不需要破营,火箭配上油脂便能解决问题了.”
“烧了粮草?”那霸睁大眼睛,”山匪想打我们的主意,不就是为了这批粮草?一把火烧光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个山匪肯做?”
“或者他们想要的不是粮草,而是我高远的脑袋!”高远的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狰狞,”杀不了我高远,烧了我押运的粮草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真是这样,我怎么办?回辽西?那就又回到了原点,去大营集结地,等着被以贻误军机的罪名斩首么?”
众人顿皆默然,大家此时方才想起,高远与某些大人物之间的纠葛
“这些无耻的东西,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颜海波破口大骂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个屁啊!”那霸嗡嗡地道,”既然我们知道了对方的打算,还能让他们如意么?”
高远微微一笑,”原本以为到了集结点之后才会有麻烦,想不到这些大人物们倒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么早便开始着手布置下手了,也好,既然开始了,先前的好些不安和忐忑倒也放下了,那霸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不较量较量吧.来,我们烤野猪,打牙祭.”
众人轰然应是,这个小插曲,竟是没有人将其放在心上,来便来吧,来了才心安,要是一直没动静儿,那才让人担心哩!
吃过烤得喷香的野猪肉,步兵便又带着人出去打探消息,这一夜,营盘之内却是外松内紧,千余人分作了几个班次,轮着休息值勤
一夜无话,第二日拔营开拔之际,步兵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高远的面前,”县尉,打探着了,这吕梁山上有一股悍匪,匪首叫作冯发勇,手下有上千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实力不弱,在渔阳和河间一带,端地是大名鼎鼎.”
“千余人的匪徒,力量不弱呢,难怪有胆子来碰我们!”高远笑了笑,一振马缰,”我们走吧,左右就在这两三日之间,两三日不来,我们可就走出了吕梁山境了.”
千余扶风兵展开了战斗队形,开始向前开拔,骑兵们放出去的哨探比先前要更远了一些,所有士兵都知道了这两天会有一拨山匪来打自己的主意,笑骂之余,却也提高了几分警惕,这支部队老兵居多,心态轻松,可不代表着轻忽对手,因为他们以前总是被人轻忽的对象,但现在,轻视他们的人都去阎罗王哪里喝茶聊天了
也就是从这一日起,一路之上突然变得坎坷起来了,不是大道这上莫名其妙地被挖了一些大坑,就是有合抱粗的大树模亘在路上,整支队伍的前进速度一下子被延缓了下来
“看来对手在调兵遣将了.”高远大笑道,”为了延缓我们的速度,这等招式都使出来了,这是要公开与我叫板么?”
“那敢情好,却让我们看看,这些山匪们比起东胡骑兵来孰强孰弱一些?”步兵笑得极是开心,一群山匪,公开叫板一支在战场之上血山尸海之中爬出来的部队,这已经不是蠢了,而是神经了
“真是不知道该称赞这位匪首一句有勇气,还是该骂他一声蠢材,偷袭或者还有几分把握,硬干,我们可以将他们生吞活剥!”那霸骑在马上,掏出小刀开始刮他的胡子,胡子太乱了,遮住了自己的大半边脸,这样一来,与敌人对战之时,对方不免看不到自己的真容,那就不美了,一定要将胡子修整齐,干净
高远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开心地大笑之时,吕梁山上,冯发勇正自破口大骂,将姜新亮蒋家权骂得连狗屁渣子都不如,当然,这两人不在跟前,他们还在山里泡温泉呢
混帐的纫绔子弟,想打别人的主意,连对方的行军速度都搞不清楚,估算不准,还跟自己说对方要十天功夫,五天不到,对方就到了吕梁山下,将自己弄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派人去捣乱,延迟对手的前进速度,再加上前两天哨探也被对手查觉到了踪迹,现在自己的行动,便等于是明火执仗地打劫了,就只差冲到对方面前,大叫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了!
“大当家的,要不,就算了吧!”吕梁山二当家的凑到了冯发勇跟前,”我去看过他们的军容了,只怕当真不好对付啊!”
冯发勇咣当咣当地转着手里的铁球,撮了半天牙花子,还是咬着牙道:”动手,一定要动手,为了赵国,兄弟.这一战,即便是吕梁山伤亡惨重,也得烧了这批粮食,小柯,集合我们的核心兄弟,打起来后,咱们从另一个方向潜入进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第二百三十五章:毫无悬念
“来了,来了!”黑暗之中,颜海波压低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走了一个多月的闷路,一点乐子也没有,可将好动的他给闷坏了,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群不怕死的山匪,怎不让他兴趣盎然?
“兵曹,我怎么啥也没看到,没听到?”颜海波身边,一个新兵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倒是真有些害怕,毕竟,这是他的第一场真刀实枪的战斗
“要是你也看得到,听得到,那还能叫新兵?”颜海波哧地笑了起来,”这得凭感觉,小子,你是不是有些害怕?”他称呼对方为小子,其实这个新兵的年龄比他还大着几岁,当然,如果论起在战场上的经历,颜海波称呼他一声小子倒也不为过
“是有一点!”新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给你丢脸了,兵曹!”
“丢啥脸,第一次,都这样!”颜海波好不在意,”呆会儿与敌人打斗,一刀砍下去,鲜血溅你一脸,千万别吐,忍住罗,等你砍第二刀第三刀的时候,就没啥感觉了.和杀猪差不多.”
新兵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握紧了手里的长矛,因为用力,手指发出卡卡的声响,颜海波耸耸肩,谁都有个第一次,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个菜鸟,第一次自己杀了人之后,曾吐了一个天昏地暗
今天晚上的营地看起来与往日一般无二,有零星的气死风灯挂在营地的旗杆之上,有一堆堆燃残了的篝火,仍在散发着昏暗的火光,但在黑暗之中,一千余名扶风步卒们手握着枪杆,静静地坐在地上,等着那些即将到来的山匪
两三天的艰难行军,今天白天,往日碰到的那些问题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是一片坦途,而依照这个速度,明天,他们就要走出吕梁山境了.山匪冯发勇的袭击,只可能是今天晚上,他也只有晚上这个机会了
今天的营地之中,杀机四伏,于黑暗之中,死亡之神狞笑着张开了血盆大嘴,正快活地等待着死亡的镰刀去收割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兵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颜海波身边的新兵低低地叫了起来,倒是将正眯着眼睛的颜海波吓了一跳
“闭嘴,瞎子也看到了!”颜海波斥道,淡淡的星光之下,一个个魃魑的影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弯着腰,轻巧得如同一只只狸猫,正在向着营地迅速接近
“好家伙,三面围攻,这是围三阙一,给我们留了一条逃命的路么?这山匪还懂得一点兵法啊?”另一方,那霸摸着硬茬茬的胡子根,咧嘴笑了起来,山匪与正规军玩起兵法,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且看看,呆会儿是你们逃呢,还是我们逃呢?”
颜海波举起了手,随着他的手举起,身后一群士兵手持臂张弩,猫腰上前数步,单膝跪在地上,平端起臂张弩,开始瞄准预定目标,他们身后,另一排士兵将手里的长矛放在了地上,从腰上解下一个箭囊,里面,装着的是一支支臂张弩的特制弩箭,而在他们的身前,已经放好了另一张上好了弩箭的臂张弩
颜海波曲起手指,在心中默默地计着数,当他数到五十的时候,对面的幢幢黑影突然奔跑了起来,一瞬间便越过了先前花了极长时间才通过的路程,而也正在此时,颜海波也霍地立了起来,他的身后,一排排士兵也随着他起立,长矛斜斜向前伸出
惨叫之声陡然响起,奔在最前头的山匪们毫无意外地掉进了营地外的壕沟之中,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一支军队,在营地之外挖好了壕沟之后,还小心地将他的表面恢复了原状.挖沟防御不意外,但还费心费力地将外表伪装的与先前一模一样,这就少见了
壕沟之中插满了锋利的竹签以及削尖了一头的木桩,掉下去,命是不会丢,但脚板被刺穿,大腿被洞穿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命的是呼啸而来的弩箭.这些弩箭早就瞄准了这些地方,此时,只是及时地将瞄准好的弩箭射出来而已
弩箭过后,哀嚎之声戛然而止
但紧接着的却是震耳欲聋的大喊
山匪的悍勇被鲜血第一时间激发了起来,形藏已经暴露,他们再无任何顾忌,直起了身子,举着刀枪,嚎叫着向营地扑了过来
营地没有栅栏,没有胸墙,什么也没有,只要冲过去,就能搞定一切
营地之中,陡地亮起了火光,一支支的火把被投掷了出来,营地之中,腾地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堆堆浇满了油脂的篝火燃烧起来,火明映照之下,环绕着营地的扶风兵们持枪而立,正冷冷地看着嗷嗷叫着扑上来的山匪
弩箭在不停地射出,一波又一波,割韭菜一般收割着扑上来的山匪,手持臂张弩的都是老兵,百步以外,敌人飞溅的鲜血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神经,他们无动于衷地将手中的弩箭射出,而在他们身后,负责装弩的一排新兵倒是有些受不了了,不少人的手开始颤抖,臂张弩最远射程达到四百步,两百步以内,能造成巨大伤害,基本中者无救,一箭下去,没有甲胄的山匪往往被射个对穿,如果命不好正中脑袋,那就基本上看不见脑袋了
有人在干呕
“装箭!”一名老兵一手摸了一个空,回头看见装箭的新兵手抖抖索索,一支弩箭好半晌没有扣上弦,不由大怒,反手便是一个巴掌,将那个新兵打了一个跟头,从地上摸出一支弩箭,以极快的速度扣上了弩,端起,瞄准,射击
“装箭!”他大声怒吼道
挨了一巴掌的新兵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突然像被打醒了一般,闷吼一声,埋着头,将空了的臂张弩重新装好
外面冲击的队形被弩箭射得七零八落,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击,再悍勇的意志,也会被这样暴风骤雨般的打击打得烟消云散
步兵翻身上马,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马刀,怒吼一声,”出营,冲阵!”
一百骑兵呼啸一声,从步卒阵列的两侧分成了两队冲了出去.箭一般地从两胁直插山匪队伍
在骑兵冲出的瞬间,营地之内,臂张弩停止了射击,步卒们手握长矛,一声咆哮,一列列地踏着整齐的步子,跟在骑兵的身后,向外走去
骑兵负责冲散山匪,他们负责收割
营地三个方向之上,瞬间便陷入到了肉搏当中.说是肉搏,其实更像是一场屠杀,骑兵将山匪冲得七零八落,而整齐杀来的步卒更是他们的梦厣,刚刚侥幸躲过骑兵寒光闪闪的马刀,还来不及庆幸,眼前便出现了整整齐齐一排排同时刺出来的长矛
砍不如刺,这是战场之上的铁律,一刀砍下,只要不是命中要害,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回去,但你要是被长矛正面刺中,那基本就完了,长矛如体,随着对手的抖腕,翻转,回拔,伤害被成倍扩大,挨了一下的差不多就死定了
而是沉寂的另一侧,冯发勇带着数十个核心的部众,正伏在地上,黑色的紧身衣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极易为人所察觉.三面同时进攻,但三个方面的战局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手有准备不出他意料之外,但对方远程武器火力之猛,则让他大惊失色.那啉啉之声不绝于耳的箭啸之声,几乎让他以为他面对的不是一支人数与他差不多的军队,而是有着数倍于他麾下的敌人在同时射箭
惨叫之声延绵不绝,骑兵冲出,对手开始切割分解自己的部众,这让他有些犹豫了,原本是打算趁着双方胶着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潜入,但现在战局的发展,那里有什么胶着之势,从一开始,自己的部众就像绵羊被狮子包围了一般,惨遭屠戮
“头儿,算了吧,这仗没法打.”身边的小柯声音颤抖,显然,他被对手的声势吓着了
冯发勇咬着牙,”不,动手,这高远如此厉害,如果真让他上了前线,我们的同袍不知有多少会被他杀掉,现在有机会能让他死掉,而且是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中,岂能错过.我们走.”
他猛地站了起来,提着弓箭,向前猛窜出去,在他身后,数十人中,有人提着弓箭,有人则提着一罐罐的油脂.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则是黑黝黝地耸立着的一辆辆装满粮食的大车
烧掉这些粮食,便万事大吉了,这一次的任务就算圆满成功.冯发勇要搏一搏
冯发勇跑得很快,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目标
下一刻,他的眼中突然立起了一个雄伟的人影.冯发勇猛地立住,身子晃了晃这才站稳,眼前突然一亮,他不由眯了一下眼睛,然后,他便看到,在他的前方,有熊熊的火把亮了起来,火光之中,一个军官手里握着长长的战刀,战刀拖在地上,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而在他的身后,一排士兵手持弩弓,闪着寒光的弩箭正遥遥对准他们
“冯大当家的,久违了!”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秘密部队
眼瞳收缩,全身如坠冰窖之中,冯发勇呆立当地,虽然不认识对面的那个汉子,但毫无疑问,此人必然便是高远
他在这里候着自己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
在高远身后的不远处,一辆辆粮车便立在哪里,但每辆车上都铺着毡毯,毡毯之上,覆盖着一层泥土,他对自己的打算一清二楚,便是这火箭射出去,油脂泼上去,短时间内也引不燃大火,而对方弩箭齐发,自己这一伙人可就得变成一只只刺猬
“咱们可以比比谁射得快!”高远看着对方,快活地笑着
冯发勇愕然,心中又羞又恼,你的弩箭上好了弦,对着咱们,只消勾勾机括,自己这头儿还要开弓,上弦,这比个屁啊!
“如果不愿意,你还可以跑,跟弩箭比比,是你跑得快,还是箭射得快?”高远促狭地道.”或者迎着箭往上冲,说不定有几个人能冲到我面前,一刀砍了我,你也可以交差了.”
看着意态闲闲的高远,冯发勇心中发苦,自己无论选那一条路,那都是一条死路
“我都不想选!”他涩声道
“哦?那你想怎么样?”高远笑问道
“我选择投降!”冯发勇高高地将手举了起来,手中的弓,刀,啪啪地丢到了地上,他僵直着头颈,大声喊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我们投降!”
在他身后的部属陆陆续续地将手高举,手中的武器丢了一地
高远大笑起来,一挥手,身后跑出一名士兵,手里却是拖着一卷绳子.”冯大当家的,都是你自家兄弟,还是你自己捆吧.都捆好罗,可别捆松了,不然有个异动,那可是要挨刀子的.”
“你竟然连捆我们的绳子都准备好了?”冯发勇苦笑摇头,”你能算到我会投降?”
“不投降的话还更省事一些!”高远的笑声之中带着一丝凌厉,”一阵弩箭,一顿板刀面,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过我想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你这位山匪?所以便多做了一手准备,冯大当家的,你还在犹豫什么?”绳子扔在了冯发勇的脚下
对于扶风兵来说,今天晚上的这一场的打斗甚至还算不上一场战争,对于那些在与东胡人的战事之中熬战了两年的老兵来说,其烈度也就比平时的对抗训练要强一些,这些山匪没有丝毫的组织和进攻的波次,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勇气胡乱冲锋,在正规军面前,这种盲目而没有纵深的冲锋,不谛是自取死路
刚一开战,他们就被密集的弩箭射得死伤惨重,骑兵一出,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满地乱窜,步卒跟上,横扫战场,当冯发勇在后方用绳子将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地串起来的时候,另外三个方向之上,已经看不到站着的山匪,要么死了伤了躺在地上,要么扔掉武器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扶风兵们已经在开始打扫战场了
颜海波站在满地死尸当中,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打扫战场,看着从山匪们身上掏出来的金银,他只觉得每个毛孔里都往外洋溢着喜悦,这些山匪可真有钱啊,一些普通的匪徒,随身居然就带着不菲的财富,比自己可扩多了,看来当山匪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当然,前提是别来惹自己
“军曹,您瞧!”战前那个有些紧张的新兵此时笑呵呵地提着一个包袱皮奔了过来,”发财了,这些山匪可真有钱.”
接过包袱,拈了拈,随手扔在地上,伸出一只脚踩住,颜海波用力地拍着这个新兵的肩膀,”小子,不错,刚刚我看到了,你一个人便捅翻了三个山匪,了不起,比起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强多了.”
“军曹,您刚刚打仗的时候还在看着我?”新兵惊讶地问道
颜海波大笑起来,”当然,队里的每个老兵,都会照管着新兵,你们是县尉从扶风带出来的,县尉说了,他带着你们出来,便要带着你们回去,第一次打仗嘛,总是有些不适的,老兵们瞧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当然,这也是对手不强的缘故,要是碰上了劲旅,那你们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多谢兵曹!”新兵感激地道
颜海波笑着挥挥手,”去去,有什么好话的,赶紧再去摸摸,说不定还能捞点什么,这一次出来打仗,多半是亏本生意,好在今天能回一点本儿.去摸去摸!”
新兵笑嘻嘻地走了
这些山匪来得是时候了.颜海波心中感慨地道,让扶风兵中的这些新兵,及时地感受了一下战场的气氛,刀口舔了血,再上战场,那感觉就会不一样了,这一次对阵赵军,他们可不像这些山匪这么不经打,县尉也重视得很呢!赵国作为这个世上仅次于秦国的大国,实力可比燕国强多了
要是再来几支这样的山匪就好了,这样等走到集结点,队里这四成新兵可就练成老兵了,再打起仗来,可就顺手多了.看着跪了满地的山匪,颜海波感慨地想着
高远的大帐之内,冯发勇被反剪双手捆得牢牢的按跪在地上,高远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的身前,看着他,道:”冯大当家的,不要以为你投降了,我就不会杀你,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你在这吕梁山横行多年,多行不法之事,死在你手上的过往客商可是数不胜数,瞧这吕梁山周边,如此大好的土地,却看不到什么人烟,便能见识到你的手段了.想要活命,你可得拿出让我满意的筹码来.”
冯发勇抬头,看着高远,”我可以把我吕梁山上山寨里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都献给你,换我一条命可否?”
“屁话!”高远不屑地甩甩头,”你吕梁山拢共只有千把人,只怕都在这里被我一锅煮了,明儿一大早,我便派人到你山寨里,你哪些财富,从现在开始,其实就已经是我的了,你拿我的财富来买你自己的命,这不大好吧?没什么说服力啊!”
冯发勇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显得有些厚颜无耻的高远,苦笑摇头,对方说得不错,那些东西的确是他的了
“寨子里还有两个人,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们,相信他们能让你满意?”
“还是屁话,你寨子里的人不管是谁,当然也是我的俘虏了!”高远冷笑,”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居然让你认为可以买你一条命?”
“这两个人,一个是燕国渔阳郡郡守姜大维的公子姜新亮,一个是他的门客蒋家权,都是身份贵重的人.”冯发勇道
“姜新亮?姜大维的公子,看来你这一次下山,是受了他们所托哦?”高远托着腮帮子,感到牙有些疼了起来,看来自己的敌人还真不少,叶天南不说了,周渊算一个,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姜大维
“不错,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们,没有我的帮助,你抓不住他们的.他们不在山寨里,在另一个地方.”冯发勇道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说,外面那么多俘虏,总会有人知道的.”高远道:”冯大当家的,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筹码,明年的今日,可就是你的忌日了.”
高远站了起来
冯发勇沉默不语,低下头去
高远盯着他看了半晌,挥了挥手,”既然如此,冯大当家的,那我们就永别了,来人啊,拖出去,将这位为祸四方的匪首给我砍了脑袋,嗯,离这里最近的官府是哪一个,将脑袋送过去,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遵命!”帐边,两名按刀而立的护卫大声领命,上来一左一右,挟了冯发勇便往外边拖
“等一下,等一下!”冯发勇挣扎着大声喊了起来,”高县尉,我还有话说.”
高远一挥手,两名卫兵丢下冯发勇,后退了数步
“冯大当家的,有话最好一气说完,不要吞吞吐吐,这会害死你的.”高远冷冷地道
冯发勇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我不是燕国人,我是赵国人.”
高远微微一愕,”赵国人?哼,那就更该死了,我们现在正要跟赵国开战.不对,莫不是你是赵国的奸细?潜伏在我们燕国有何图谋?”
“我是虎豹骑!”既然已经开了口,冯发勇便索性赌上一把.看能不能从这个油盐不进的高远那里讨回一条命来
“虎豹骑是什么玩意?”高远反问道
高远的反应大大出乎冯发勇的意料之外,”高县尉,你不知道虎豹骑?”
“屁话,我当然不知道虎豹骑,这是你们赵国的部队?”
冯发勇呆然半晌,”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秦国的黑冰台,你们燕国的燕翎卫?”
高远摇头.”这些是什么?是秘密部队?”
“这些都是各国的密探组织.”冯发勇心中有些发凉,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怕靠这个活命的希望不大
“密探!特务!”高远嘿嘿笑了起来
“特务,什么特务?”冯发勇不解地反问道
“嗯,特务,就是执行特别任务的家伙,你就是干这个的?”
“是,我在虎豹骑中还有一定的地位.相信以后能帮到你.怎么样,高县尉,这能换我一条命么?”抱着一线希望,冯发勇问道
高远笑了起来,有意思,此时他不得想起了现在曹天赐正在着手搞的军法司
“这个有点意思!”他笑道:”冯大当家的,你详详细细的,一点不漏的给我讲讲你们虎豹骑,嗯,还有什么黑冰台啊燕翎卫什么的,对了其它几个国家想必也有类似的组织,你都给我讲讲,讲得好,我便饶你一命,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