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进退失矩
诸事落停,士兵们分散到村子里其它屋子里去休息,这进村第一家里,便只剩下了贺兰雄与几位百夫长,众人围着火圈而坐,贺兰锐将屋顶的腊肉取了下来,架在火上烧烤,屋子里有现成的盐巴,抹在洗净的肉上,火一烤,阵阵香气顿时四散溢开,两天没有吃过热食的这几人,顿时都咕咚咕咚地吞起了涎水
部队找到了可以栖身的地方,又获得了足够的补给,缴获了不少的战利品,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刚刚那五颗血淋淋的人头却是让这份欢喜沉重了不少.众人默不作声地伸手烤着火,谁也不想先说话
“怎么啦?都不说话,我刚刚的决定,你们心中有意见?”
贺兰雄扔了一根干柴在火里,淡淡地问道
“不不,没意见,这五个人敢私藏战利品,本身就是死罪!”挨着贺兰雄的一名百夫长赶紧道
“这几个家伙杀了也便杀了,本来我也看不惯这几个家伙,但是少主,不就是睡了几个女人么?您为什么大光其火?”另一个百夫长有些不解
“你们几个人也是这样想得吧?”贺兰雄呵呵一笑,环顾着众人,问道
火边的几人都低下头去,显然是默认了贺兰雄的问话
贺兰雄又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柴禾,想了想,开口道:”高远曾经跟我说过一段话,对我的触动很大,他说军队就是一个魔鬼,必须给他的脖子上套上枷锁,上位者需要牢牢地握住锁链的另一头,这样,才能保证这个魔鬼不会发生意外.你们知道魔鬼脖子上的枷锁是什么吗?”
几人同时摇头
“忠诚与纪律!”贺兰雄沉声道.”你们的忠诚我是毫不怀疑的,但是你们的纪律如何,我却还不得而知,我们既然制定了军纪,便必须严格遵从,看你们现在的模样,显然没有认识到军纪的重要性.”
“我为什么要求所有缴获都要归公?一来,我需要给你们发不菲的晌钱,这在我匈奴各部之中是很少的,其二,这些缴获还要为那些守在老营之中没有随我们出击的战士们准备一份,不然以后还有谁会愿意留在家中守着我们的妻小家眷?那些放哨的,警戒的弟兄们没有机会去获得战利品,难道他们的功劳就比你们小吗?首先,我要体现一个公平之道,其二,如果谁抢得多,谁就得的多,那以后大家上了战场,只怕都去忙着抢掠了,谁还会严格的遵守军令?该打的时候不能打,该走的时候不能走,军令如同儿戏,那我们的失败也就不远了.”
“这几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杀?军纪之中,既然制定了奸淫妇女当斩,那便一定得执行,军纪森严,不可能开一丝口子,你今日开一丝口子,来日便会成为崩溃之源.再者,这几个人,遇到困难便怨声载道,乱我军心,遇到好处便一涌而上,连军令也扔到脑后,此等不杀之以儆效尤,难道等到众人群起而仿效么?”
众人听得入神
贺兰雄看着贺兰锐:”阿锐,你见过高远的骑兵,你觉得怎么样?”
贺兰锐一笑道:”高远的骑兵是小姐练出来的,骑术在中原应当算是好的了,不过比起我们来,肯定是大大不如.”
几个百夫长都是笑了起来,眼中都是不屑之色
贺兰雄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们是这副模样,高远的骑兵,骑术,马上格斗以及骑射,的确每一项都不如我们,一对一,十对十,我们必胜,但如果是百对百,他们便能与我们打成平手,如果上了千,千对千的话,我们必输无疑.”
“这怎么可能?”一名百夫长不服气地道,”一百和一千,有这么大的区别么?”
“区别大了!”贺兰雄道:”高远的军队,是我见过的一支军纪最严的部队,令行禁止,令人叹为观止,一声令下,前面刀山火海也敢上前,而下令后退,前边即便是黄金遍地也绝不多看一眼,他们将骑兵的团队作战发挥到了极致,极大地弥补了他们在技术上的弱点,人数越多,他们越占优势.阿锐,当初你跟着燕子一起与他们打过几仗,应当感触很深吧?”
“少主这一提起,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不是他们的骑兵,而是他们的步兵,当初高远以步兵组成枪阵,正面硬抗东胡骑兵的冲击,而让骑兵左右两翼包抄,那一战,步兵的表现让我很是震惊,面对着东胡骑兵的冲击,最前面的面对着汹涌冲来的骑兵,哪怕被撞得筋断骨折,也绝不后退一步,硬生生地扛住了对方的冲击之后展开反击,最后这将支东胡部族骑兵包围之后全歼.那一战,我倒是的确看到了他们森严的军纪.”贺兰锐道
“观一叶而知秋.”贺兰雄叹道:”我现在最大的梦想,便是建起一支纪律堪比高远部下那样的军队.我们现在,还差得很远,你们大概不知道吧,高远的部下,被子怎么叠,衣服怎么穿,吃饭要排队,站队要成线,平日一言一行,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呢!他们有个军法司,便是专门惩处那些违反了纪律的士兵的.”
众人尽皆失色
“少主,你不会要我们也像这样吧?”一个百夫长嗫嚅着问道
“我不是一定要照搬他那一套,我说这些,就是要提醒你们,严格的军纪,需要从平时最小的事情做起,不要以为是小事便可睁只眼闭只眼,小患积多了,便成大病.”贺兰雄哈哈一笑,拔也小刀,割下一片烤得滋滋冒油的腊肉,塞里嘴里嚼得卡卡作响,”不错,来,快点动手,不然就要焦了.”
众人吃着肉,喝着酒,抛开了上面沉重的话题,屋里的笑声渐渐多了起来.这酒是来自扶风的烈酒,这一次冬季出征,贺兰雄咬了咬牙,掏钱买了一些,终是派上了大用场,不然这样的天气,当真会冻死人的
偏僻的小乡村渐渐地陷入到了沉寂当中,新下的雪花掩盖了地上的斑斑血迹,外人很难想到,这个小村子现在已经换了主人
代郡首府所在地,西陵城,一队队的士兵从远处源源不断地沿着大路向这里撤来,道路之上的积雪早已被踩成了黑色的泥浆,而在道路的两边,更多的难民扶老携幼,亦在赶路,代郡的大撤退已经开始了,赵牧所统带的常规军已经开走了大半,现在赶往西陵城的,都是公子兰的私军以及临时招募的青壮,常规军一走,代郡已经不可能做到御敌于国门之外,只能据守一些防守坚固的城池,至于外面的百姓,能撤多少就撤多少吧
整个西陵城,都在忙碌着,加固城墙,准备军械,挖崛壕沟,布置拒马,凡是能想到的守城方法,在这里都能看到
城外,堆集如山的石料,木头,正在被蚂蚁搬家的一点点搬走,变成了那尺尺增高的城墙,一个个平地拔起的箭楼
西陵城内,公子兰的府第
这是西陵城中最豪华,占地最高的一座府第,甚至可以将他看做西陵城中的一座城中城,此时,内里,一间温暖如春的书房之中,公子兰正与一人对桌而坐
公子兰不仅是代郡的郡守,也是代郡的领主,更是赵国的国相,能与他对桌平坐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这个人,便是即将率军离去的赵牧
单看赵牧外表,极易被他迷惑,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大高人,一张满脸络缌胡子的脸庞,给人的感觉就是粗豪,乍一看,这就是一个粗豪的武将
但所有人都知道,赵牧粗豪的外表之下,有着极其细腻的心思,这些年来,凡是认为他粗豪的家伙,都已经在战场之上被他打得苦不堪言,身死军灭的亦不在少数.二十年的军旅生涯,赵牧已经名震天下,为各国君主将领们极为戒惧
“国相,我今天就得走了,探子在函谷着看到了赢腾的旗帜,也看到了他在巡视军队,我必须得赶过去了.”赵牧宽大的手掌捏着小小的酒杯,目光凝视着杯内的酒液,缓缓地道
“去吧,匈奴人只不过抢一把就走,秦国却是要掠地攻城的,挡住他们,不让他们出函谷关一步.据称李信也会去,秦国这一次可是下了大本钱,两大名将齐聚函关关,这不是好兆头.”子兰脸色愁苦
赵牧抬头,目光炯炯,”子兰,辞了国相吧,这样,或许国君对你的猜忌会少一点,你也知道,在你的事情上,我不好说话,我在代郡驻扎这么多年,国君对我本来就很有疑心了.他一直担心你我二人合流.这一次离开了代郡,我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子兰缓缓摇头,”辞不了的,辞了更让他疑心,我当国相,人在邯郸,便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辞了国相,便会回到代郡,他会更不放心的.进退失踞,两头为难,正是我现在的写照啊!”
赵牧无奈地摇头,”这可当真是一个死结,你担着一个国相的名头,却没有国相的权力,只是当着一个人质而已,当真是浪费了你这一身的才华,如果国君能放下对你的猜忌之心,两人合力,赵国本来是可以更上一层楼的.现在大权落在赵杞手中,他虽然也不差,但终究只是中人之姿,难以引领赵国啊.”
公子兰默然半晌,”都是我害了代郡百姓,如果不是因为我,代郡的常备军本来是可以不走的,国君为了削弱我的实力,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代郡地域宽广,为赵国第一大郡,你又是有资格问鼎赵国国君的人,代郡之内,驻扎着数万赵国常规军,不管是哪一点,都会让国君猜忌你的.这一次,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来削弱你的实力,如此也好吧,过了这一关,或许你倒可以解脱了.”
“只是苦了百姓!”
“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六章:紧密锣鼓
子兰与现在的赵王赵无极,同父异母,当年都是赵国国君的最有力的竟争者,相比之下,公子兰因为敦厚的性格,沉稳的办事风格,宽政疏刑的执政理念,在最初之是是占着极大的上风的,只是在最后关头,因为秦国咄咄逼人的态势,老王最终选择了行事更为凌厉,攻击意识更加明显的赵无极.赵无极上台之后,插手燕国国是,多管齐下,几乎将燕国变成了赵国在东北方向的屏障,而在东南,他势凌齐国,同时联楚魏韩,终于将当年大兵出函谷关的秦军给硬生生地顶了回去,如此一来,赵无极的位子便坐得稳稳得了
但子兰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特别是随着秦国偃旗息鼓,赵国国力飞速直进,国内局势稳定的情况之下,赵无极严刑峻法的风格终于还是让人又想起了当年的子兰.子兰争夺国君失败之后,便回到领地代郡,着力于代郡的发展,二十年的时间,地域宽广的代郡实力日渐雄厚,更由于子兰的执政风格,代郡百姓对其极其拥戴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代郡再富,也不过是赵国一隅,但赵国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在代郡常驻有一支数目巨大的常规军,统帅更是名震天下的赵牧,这些年来,这支常规军所需的军饷物资,大半都由代郡供给,更因为这支军队驻扎在代郡,代郡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大量的代郡人加入这支军队,高级将领虽然由邯郸直接任命,但中下级军官却充斥着代郡人
更让赵无极担心的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赵牧与公子兰关系莫逆.但赵无极却又无法撤换赵牧,这不仅是因为赵牧在军中强大的势力,更是因为赵国实实在在是缺不得赵牧这根定海神针
赵无极左右权衡利憋,终于一纸王命,将公子兰召入邯郸,任命为国相,虽名为国相,但却只是一个空头架子,国相的权力被赵无极巧妙地分化给了以赵杞为首的坚定的保王堂.子兰全家入邯郸,他自己亦是知肚明,从不出头,亦从不揽权
赵国的内争便在子兰的退让之下,几乎为大部人所忘记
子兰也认为赵无极应当对自己放心了,但这一次,赵无极的反应,终于让子兰发现,原来赵无极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块心病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调走赵牧的常规军,同时让代郡在匈奴人的劫掠之下大伤元气,此战过后,赵国即便获胜,也与代郡无关,只怕代郡要恢复过来,至少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在赵无极这一代,他是完全可以放心子兰了,因为子兰再也没有能力威胁到他了
只是,这一切是以代郡的巨大伤亡和损失为代价的
对此,子兰只能默默地咽下苦果,几十年前,他都没有反抗,现在,更加不可能,赵无极只道自己与赵牧交好,担心赵牧会帮助自己,其实他不知道,赵牧与自己只是君子之交,赵牧此人,只忠于一个对象,那就是赵国,如果自己真敢起兵叛乱,第一个出来剿灭自己的必然便是赵牧
赵牧与自己这些年来的关系越来越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赵牧欣赏自己在这场内斗之中的退让态度,因为自己如此作法,保全了赵国的实力,让赵国不会因为内乱而国力遭到削弱
只是可惜,赵无极没有看到这一点
这一次自己要求回到代郡来防御匈奴人,赵无极欣然允诺,或许他更盼望自己在匈奴人的铁蹄之下一命呜呼吧,这样一来,他只需要一个极为隆重的葬礼,便可以放下这数十年来的心病了
赵牧已经告辞离去许多,公子兰却仍是默默地坐在哪里,透过窗户,他似乎看到代郡百姓正在匈奴的铁蹄之下哀嚎惨叫,房屋熊熊燃烧,奔跑在雪地之上的代郡人,一个个倒在随后赶来的匈奴人的利箭之下
门口轻轻一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出现在门口,这是公子兰家的第一门客,第一谋士潘宏
“大人,家族里各位将领,各地县令,县尉,都已到齐了,都在等着您.”潘宏小声道
子兰恍然醒来,扶着矮几,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同样与他愁苦满面的潘宏,”先生,当年我没有遵从你的谋划而选择了退让,你是不是一直怒我不争?”
潘宏苦笑着摇头,”事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大人有大人的想法,这也不能便说错了,至少赵国太平了数十年,如今也跻身与天下大国之列,国力只逊于秦国,只不过,这一切对于大人您却是太不公平了.”
“能得你如此一评,我也算是无悔了.先生,这些年我在邯郸,代郡一切都靠你主持,眼见着代郡如今要遭殃,想来你心中比我更痛苦.子兰向你致歉了,你这些年来的心血,要毁于一旦了.”子兰向潘宏深深地弯腰一礼
“大人!”潘宏抢上前来,跪倒在公子兰面前,”这些年来,大人托我重任,信任有加,士为知己者死,能为大人效劳,是我的福份,代郡即便毁了,我们也能在废墟之上重建,只要大人安好就行.大人,您还是回邯郸吧.”
“不,这一次,我不回去,我要与西陵城共存亡!”伸手拉起潘宏,公子兰坚定地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吧,这一战,大家可以和舟共济,同渡难关了.”
代郡军民大撤退,全郡开始紧张地布防,放弃了所有没有城池的地方,准备着据城固守,好在代郡富庶,粮草物资不缺,足以支持他们这一次的防守战,哪怕他们面对的是匈奴超过十万的骑兵
只是,这个年,所有的代郡人可是都没有心思过了
而此时,在辽西扶风,此时的高远,还远远没有资格知晓隐藏在燕赵领土之争后面的那即将发生的大事,他的实力,和他的见识,还都不足以让他以感知分析到这些,他现在所想的,只是要如何能从这场大战中活着回来,不仅要活着,还要立下功劳,让周渊无法下手,让叶天南无话可说,如果能让周渊倒向自己,明里暗里帮上自己一把,那就更美妙了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要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之上.如果自己一踏上战场,轻而易举地就让别人给暗算死了,那像周渊这等人物,只怕便会将自己当一个屁放了,过不了多久,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再让他放在心上
热热闹闹地在牛栏山大营过完了新年,高远便回到了居里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里关现在是他的后勤大本营,他的部队所有的武器,现在都来自这里,容不得有半点轻忽
居里关这一年来,发展速度极快,先前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居里关城,现在却是围绕着居里关,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大批的仓房和作坊构建起了高远的底气,这里,是他钱和器的来源地
这一次贺兰燕却是极为懂事,没有缠着高远寸步不离,在高远回居里关的时候,她却是重新发挥她骑兵教头的责任了,带着步兵他们,开始指导他们的马上格斗和马上骑射之术,每日都是一身雪一身泥,让高远感动不已
贺兰燕自从到了牛栏山大营之后,没有对高远说过一句,他不应该去的话,也许,这个匈奴女子倒是最理解自己的一个人了
“你是一个疯子!”站在高远的身边,白羽成直言不讳地道:”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还要义无反顾地踏进去,我真是很奇怪,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一个为了女人会疯狂的人物.这里面还有其它的故事?”
高远哈哈一笑,”白兄,无他,死中求活而已,便如同你在东胡的地盘上当了这么多年的马匪,那一次不是死中求活,这才博得赫赫声名?”
白羽成冷笑一声,”瞧瞧我现在这落水狗的模样,你想步我后尘?”
高远摇头,”我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白羽成盯着瞧了半晌,摇摇头,”要不,我也跟着你去吧,我麾下儿郎们已经有几十个人恢复战斗力了,他们,比你的那些骑兵要强.”
高远摊摊手,”这倒不必了,相比起你们,我指挥他们更得心应手,不瞒白兄,你的麾下战斗力的确强悍,但那只是个体而言,你们,还很难称之这一支军队.”
白羽成默然,半晌才道:”你说得也是.我们去了,或许不仅帮不倒你的忙,倒会给你添麻烦,你这一次去,可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
他抬起头来,忽然展颜一笑,”本想给你出点力,好低偿一点这些日子我们在居里关的伙食费,医药费,不想你却瞧不上.”
“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事拜托白兄!”
“请说!”白羽成瞪大了眼睛
“开春之后,我便要去燕赵前线,这一仗,也不知要打多长时间,我总是有些担心东胡人不会善罢干休,特别是现在由索普主政榆林之后,如果我走之后,我这里遇到麻烦,还想请白兄伸出援手.”高远道
白羽成点点头,”你放心吧,东胡人也是我的敌人,如果他们真敢来,我一定会帮着你的牛栏山大营的.”
“如此,多谢了!”高远冲着他拱手为礼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心思
二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已是走到了居里关的工坊区,这里戒备较为严密,是一个封闭的区域,木制的栅栏将他们与其它的地方区分开来,门口站着持矛的卫兵,内里,还驻扎着一批士兵,用以保护这片区域的安全.白羽成到居里关已经很久了,别的地方都能自由通行,但唯独这一片地区,他却从来还没有来过.
“你这次去,有极大的可能要面对赵国的常备军,赵国常备军还是非常有竟争力的,他们的骑兵也不差,你没有考虑过给你的士兵披甲么?赵国常备军可都是披甲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与他们对阵,你的士兵没有甲胄,会很吃亏的.”
“披甲?”高远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有这个实力吗?一身甲胄和要多少铁啊,我有这个钱,还不如多打两把刀,多打一些箭头呢?能给大家伙每一身皮甲,我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说得也是,其实各国除了他们的常备军,其它的军队也根本没这个钱来装备,你的部队算是不错了.”白羽成点头道:”不过披了甲后,部队的战损率的确会大幅度降低的.”
“以后吧,等我有了钱,一定给士兵们披上甲.”
两人随意走进一家工坊,在门口便听到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跨进门内,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哪怕是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里面仍然是热浪滚滚,屋内十几个汉子赤着上身,仍是汗流满面,有人舞锤,在铁毡之上捶打着烧得通红的铁条,有的在拼命的拉动着巨大的风箱,看到高远进来,所有人都是恭敬地向他弯腰行礼.
“县尉大人好!”
高远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白羽成走到屋角,那里摆着一批已经经过粹火的钢刀,随手提起一把,仔细地打量着,刀身上那细密的纹路让他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刀,另提起一柄,也是如此,再看几把,把把都是一样,”高大人,你这些工匠很用心啊,这些刀的品质相当不错.开锋之后,只怕一般的甲胄抵挡不住它的劈砍.”
屋里十几个工匠听到白羽成的赞扬,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这些刀,他们的确是用心在做.为首的一人憨厚地笑了笑,”高大人是我们的扶风的恩人,有了高大人,我们扶风人才不再担心东胡人来袭了,再说了,高大人给的工钱也是头一份的,再不用心做,那我们还是人么.”他笑着弯腰搬起一些黑色的石头,扔进了灶膛,随着风箱的拉动,那些黑色的石头顿时冒起幽蓝的火苗.
“这是石炭!”先前白羽成的注意力在刀上,倒是没有注意灶膛里烧得是什么,这时看到工头的动作,不由骇然道:”高大人,这玩意儿有毒,不能用的,会弄死人的.”
高远哈哈一笑,”是有毒,可是只要保持通风良好,便没有事儿.”
工头接着道:”起先我们也不敢用,还是高大人亲自用这个玩意烧火,自己在里面呆了一晚上也没有事,我们再敢用的,还别说,这玩意的火力比木头强多了,也经烧得多.我们能将刀打到这个水平,这东西也是立了大功,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哦,高大人把他叫做煤.”
“这玩意儿,居里关附近多得是,弄来也容易,比砍伐木柴还便当.”高远笑道,心里却在想着,等打完这一仗,等想法子闷出焦煤来,用焦煤用燃料,可以制练出更好的钢铁,现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刀中的杂质还是太多,柔韧性远远不够.
冷兵器时代,一把好刀,便是士兵的第二条命.
打量着这种造型奇特的刀,白羽成随意地挥了挥,”如果步卒们人手一把,即便是面对骑兵,亦有一战之力,一个力量足够的人,挥动这种刀,便是连马头恐怕也能够砍下来了.”
“重要的不是刀,而是面对敌人的勇气.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高远笑着向外走去.
“高大人慢走!”身后,传来铁匠们的声音.
高远手伸到后面,摇了摇.
白羽成随着高远边走边看,一路之上,像这样的铁匠工坊大约有十来个,每个里面都有十多人,如果每一个人一天能出一把刀的话,那一天下来,居里关便能出一百余把如此高质量的好刀,这个速度,很不错了.
“走吧,我们去库房看看,天成正在哪里盘点呢,这一次跟随我出征的将士们,都会换新装,近期居里关出产的武器,品质比以前要好很多.”高远道.
“都带老兵去?”白羽成问道,这一次高远出去,危险重重,自然要带有经验的老兵去.
“老六新四!”高远作了一个手势,”这边我也要防着东胡人啊!新兵们也需要经过一些战阵来磨练啊.”
“你的心可真宽!”白羽成摇头苦笑,都这个关头呢,高远还想得这么远,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两可,他还想着练一批精兵出来.
库房极大,比起工坊的简陋,库房的建造要考究多了,地面之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木板,上面再铺上毡毯,以便防止这些新兵器被锈蚀.一柄柄开过锋的战刀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寒光逼人,比起工坊里的刀,这里的刀卖相可就好多了,开过锋后,黑色的刀背,雪亮的刀锋,互相辉映,让人望而生畏,刀柄镶上了木把,再缠上细密的麻线,这样的刀柄,既好握便于发力,又吸汗,可见这里的工人的确是很用心的,这些麻线缠得极紧.
曹天成正在指挥着士兵将这些刀一柄柄地装到停在外面的马车上去,一手提着笔,一手拿着帐薄,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看到高远进来,也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
“这是你给我的臂张弩?”库房里的一样武器吸引了白羽成的注意,走过去,拿起了一柄,”咦,比上次的轻了一些!”
“是轻了一些,上一次我们出去的时候,还是这第一批的成品,经过几个月的研制改良,这种臂张弩的重量减轻了几斤,士兵使用起来,不用哪么费劲了.”高远道,虽然只是减轻了一些重量,但对于在战场上的士兵来说,其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东西好啊!”白羽成端起臂张弩,仔细地打量着,”上一次要不是你送我的这玩意儿,我可就逃不到你这里来了.可惜,那一战之后,大多数的臂张弩都丢了.”
“天成!你过来一下!”高远张口唤来了曹天成,对他道:”等白兄的弟兄们伤都大好了,给他们重新配备一批新武器,咱们这里的,只要白兄瞧上了,都可以给他的弟兄们装备.”
曹天成啊了一声,看了一眼白羽成.
“这怎么好意思呢!”白羽成大感兴奋,这里好东西的确很多,”这种刀我们用来不大合适,能不能给我定制一批?”他有些惴惴地看着高远,自己也感到这要求提得是有些过份了.
“没问题!”高远却是大手一挥,”天成,记下了,回头让白兄把他们的要求讲给你听,你再给大师傅们说一说.白兄,这弩你要么?”
“当然要,当然要,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口.”白羽成也顾不得脸面,当初他就是靠着这玩意儿逃得了一条性命,对于这玩意的威力自然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天成,记住了,以后给白兄们也配上.”高远随意地向曹天成道,看也不看曹天成那苦瓜一般的脸.
“这可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我现在可是一名不文了!”白羽成满脸的不好意思.
“白兄,你不是答应我在我走后,如果扶风有难,你一定会伸出援手么?”高远笑道:”这便当是我付给你的工钱了.”
“可是也太厚重了,而且扶风也不一定有事啊!”白羽成道.
曹天成悄没声地摸了过来,站在两人身后,”白大当家的,你要是真不好意思,我这里倒有一个差使,不知道你肯不肯做?”
“做,怎么不做!”白羽成毫不犹豫地道,这些日子来,自己带着百来人在居里关白吃白喝,高远还请来了大夫住在居里关,专门给他们治伤,现在更是答应给他们重新装备最好的武器,自诩恩怨分明的他,不做点什么回报,简直就是浑身的不自在.
“我们现在有很多商队来往于匈奴,东胡两个方向上,但这两个方向上并不都是太平的,要是白大当家有意,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们当当护卫?”曹天成看着白羽成,笑道.
“东胡哪边,我恐怕去不成,东胡人恨我入骨,去了反而坏事,不过匈奴这边嘛,倒是没有问题.”白羽成沉吟道.
“那太好了!”曹天成欢喜地道:”便走匈奴这条线,白大当家的,你不知道,有些匈奴部族穷得呱呱叫,有时候便会打我们的主意,以前有贺兰雄那小子派人跟着,现在贺兰雄走了,我可还真是放心不下,能有你白大当家跟着,我可敢大模大样地再派出商队去了.”
看着白羽成的模样,高远满意地笑了起来,他撒下诱饵,白羽成已经慢慢地一口一口再往下吞了,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将这个家伙纳入麾下了,白羽成是个人物,不过他和他的麾下都是些散漫不羁之徒,与军队的作风和规矩格格不入,他现曹天成两人一唱一合,将其诱入鹱中,让他在与扶风的人合作之中,一点点将他们的野性磨去,时日一久,自然水到渠成.这是高远的一点小心思,看到白羽成这种悍将,他怎么会轻易放过,眼下的高远,手头可真是急缺人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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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是真不明白
孙晓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站在桌前,两拳紧握,身子半撑在桌上,上身前倾,凶狠了扫视着周围的袍泽,”这一次,便是轮,也轮到我跟着县尉大人去了,第一次踏平胡图部,是小颜子跟着去的,这第二次奇袭榆林,是步兵,这一次,谁敢跟我争,小心回头我敲你闷棍,我倒想看看,一个断腿断胳膊的家伙,还怎么跟我争?”
桌子两边,分别坐着郑晓阳,那霸,颜海波,步兵,还有曹天成和他的儿子曹天赐,看着孙晓的模样,郑晓阳嘶地抽了一口冷气,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不是开玩笑的.孙晓还是和以前一般精瘦,但在座的人都经常较技,都知道这家伙看似瘦小的身板里,现在充斥着多么强劲的爆发力,自从跟了高远,这家伙便喝酒吃肉,日子过得滋润,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不壮,当然,是不脱衣服的情况下.一旦脱了衣服,那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便会**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郑晓阳私下里叫他铁毡,意思便是这家伙完全可以躺在地上当铁毡打铁了.可见他的肌肉有多强硬.
“我不跟你争”曹天成笑嘻嘻地道.
孙晓翻了一个白眼,眼光却是扫过剩下的几人,曹天成这话就等于没说,他在军队之中,就是一个大管家,管吃管喝管挣钱收帐,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打仗了?
曹天赐年纪最小,但在这些人中,他却是最不怵孙晓的,板着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表情的一张脸,瞄了一眼孙晓,慢悠悠地道:”我听说昨天有个军官又施私刑,鞭打了一个新兵,县尉大人早有定规,不许施私刑,凡有士兵违纪违法,都须得交给军法司,我正准备查一查这件事.”
孙晓大怒,”谁说的,谁说的,我什么时候鞭打过新兵?我什么时候施过私刑?”
“我又没说是你?”曹天赐抽了抽鼻子,”不过也简单,只要我找到那个新兵,所有问题便查清楚了,挨了鞭子,伤痕总在的.”
孙晓楞了片刻,忽然满脸堆笑:”瞧天赐的模样,一板一眼的,看得哥哥都要笑了,你虽然是军法司的头儿,但不还是县尉大人的亲兵么?你当然是去的.”
看着孙晓转眼之间,凶脸魔便化成了笑脸佛,剩下几人无不是从鼻子里发出哧的一声.
“哼哼什么,哼哼什么?我说错了么?你,还有你,是不是要跟我争?”笑脸佛一转脸,便又重新化身面相狰狞的恶魔.
“我是没什么话说啊”郑晓阳嘿嘿一笑,”总之一句话,我不争,但是,如果县尉大人要带我去,那谁也别想跟我抢.”
步兵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极有节奏,”孙头,我用不着跟你争,县尉肯定是要带骑兵的,这你可代替不了我,骑马你还差不多,在马上作战,哈,那你跟下了水的旱鸭子区别也不大吧”
孙晓的脸涨得紫红,但步兵又说得不错,哼了几声,目光转向颜海波和那霸.
“孙头,别这么瞧我”颜海波两手乱摇,”我不争,我不争,但如果县尉点名要带我,那可也怪不得我了.”
“我也一样,我也一样”那霸高举双手,孙晓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真不敢跟孙晓争.
“待会县尉过来,肯定会征求我们的意见,你们都闭上嘴巴不说话就行了”孙晓得意地道.
众人一齐摇头芫尔.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高远率先走了进来,后头跟着贺兰燕.
“都到齐了啊,好,现在我们开会,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两桩大事,一件,当然是我要赴前线的事情,另外一桩,便是我走之后,扶风的防守.”高远拉过两把椅子,一把给了贺兰燕,一把自己坐下.
孙晓霍地站了起来,嘴巴一张,刚想说话,高远已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孙晓,你干什么,坐下”
孙晓尴尬地张了张嘴巴,在众人的掩嘴偷笑之中又坐了下来.
“现在我宣布此次跟我出征的人.”扫了众人一眼,高远道.众人却是一下挺直了身子,耳朵都竖了起来,敢情县尉早就决定了.
“此次出战,危险性很大,这其中的端倪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但扶风是我们的老巢,也是不容有失,所以,我们两头都要顾,两头都不能有闪失.”高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一次,跟我出征的是颜海波,步兵与那霸三人.”
高远话一出口,被点名的三人顿时喜笑颜开,而孙晓先是惊愕莫名,接着便像是被抽了筋一般,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别看他先前凶霸霸的,但在高远面前,却是一点也不敢翘尾巴,更何况他跟着高远的日子久了,知道高远轻易不作决定,一旦作出决定,根本不可能更改,话已经说出来了,想让高远改主意,那是没可能的.
“曹天成,孙晓,郑晓阳三人留守扶风,天成的职责是不必说了,孙晓与郑晓阳你们二人却有很多事情做.”高远看着孙晓.
孙晓有气没力地道:”县尉,不就是练练兵吗?还能有什么事情作?”
“孙晓”高远一拍桌子.
孙晓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站得笔直,”在”
“你以为留守很轻松?”高远冷冷地道.
孙晓喉咙里咕咕两人,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很想说是,但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我这一次走,带走了最有经验的老兵,将扶风营和赤马营基本上抽成了一个空架子,你们在这一段时间里,不仅需要将两个战营的缺额给我补齐,还要让他具备战斗力,拉出去就能打仗,你以为很容易能办到?”
“东胡人年前吃了我们的大亏,你以为他们会吞下这口恶气,索普主掌榆林,这人就是一个战争狂,所以东胡人一定会来的,即便不会有大战,小战也会少不了.你以为我留下你是让你在这儿喝酒打屁的?”
“出去打仗相对来说还容易一些,无非是生生死死而已,你们留在扶风,身后还有无数的扶风百姓,你以为很轻松?”
“我错了,县尉”孙晓低下了头.
“知道错了就好.”高远哼了一声,”昨天你鞭打了一个新兵?”
孙晓身子一抖,转头看向曹天赐.
“别看他,不是他打的小报告.”高远冷冷地道:”回头自己去军法司领受处罚,天赐”
曹天赐霍地站了起来.
“身为军法司司长,明知孙晓犯纪却隐而不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回去之后,按照相关条例,加倍处罚你自己.”
“明白了县尉.”
“你也甭跟我去了,留在扶风吧”高远一拍桌子,看着屋里众人,”我们一直在要求士兵们严格遵守军纪,但自己却做不到,如何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又怎么有脸去要求别人?这一次是初犯,再有下一次,我亲自来执刑.”
“明白”屋里除了贺兰燕,其它人都霍地站了起来,挺身大声道.
高远扫了众人一眼,”各司其职吧,颜海波与那霸,下去之后挑选士兵,老六新四.步兵,挑一百经验丰富的骑兵,孙晓领完刑责之后,与天成,郑晓阳合计一下我走之后,你们该怎么办吧”说完这几句话,高远站了起来,一甩袖子,离开了屋子.
贺兰燕看了一眼各人,摊摊手,笑着也跟了出去.
“这次给你害死了”曹天赐不满地看了一眼孙晓,也跟着走了出去.
颜海波和那霸一摊双手,”孙头,我们可没跟你争.”说完这句话,拔脚便溜,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可不想留下来承受孙晓的怒火.
“难兄难弟,难兄难弟”郑晓阳拍拍孙晓的肩膀,哀声叹气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曹天成仍然稳如泰山.
孙晓哎呀一声惨呼,如丧考妣,趴在桌子上,不停地用双掌捶着桌子.
“孙晓”曹天成走了过来,拍拍他有肩膀.
“天成,县尉为什么总是瞧不上我啊,每次都不带我出去?”孙晓抬起头,看着曹天成,不无哀怨地道.
“孙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曹天成看着孙晓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孙晓不满地道.
“我看你就是不明白”曹天成嘿的一声,”每一次县尉出去,为什么都会留下你来守大本营?这里是什么地方,正如县尉所说,是县尉的老巢,老巢是什么?这正说明了县尉大人对你格外看重啊,只有他最信任的人,最看得的人,才会让县尉放心地留他下来.而你,就是这个人啊”
“真是这样啊”
“你说呢”曹天成怒道:”留其它人下来,县尉不放心啊,孙晓你仔细想想怎么办好差吧你这个不长脑子的,明知道县尉最看重部队的军纪,你还犯事,这下好了,天赐也得跟着你挨板子,还得加倍.”
怒气冲冲地曹天成一拍桌子,也走了出去.
身后,孙晓大梦初醒,吼道:”喂,老曹,我明白啦,回头我请你喝酒.”
“喝你个大头鬼”外面,传来曹天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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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半个晚上
贺兰燕追着高远出来,紧走几步,跑到了高远的身边,低声道:”喂,孙晓对你忠心耿耿的,你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他堂堂一个扶风营的主将,被当着士兵的面打板子,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啊?孙晓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满的.”
高远停下脚步,看着贺兰燕,笑道:”孙晓就是一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你对他狠点,他才心里舒坦,你要是对他一好啊,他心里反而不得劲了!”
“你这是什么道理?完全是强辞夺理嘛!哪也就是你了,换个人对孙晓凶试一试,他不把那家伙打成猪头,他就绝不会罢休.”贺兰燕斥道
高远哈哈一笑
“你笑什么?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呀,还真打他板子啊?还有曹天赐,小小年纪,双倍领罚,你可小心把他打坏了,我可跟你急,这小子跟我学骑术,也算我徒弟呢!”贺兰燕恼道
“必须得打!”高远淡淡地道:”正因为他们是长官,才要打,这一顿板子下去,这牛栏山大营马上便可焕然一新.也让所有的士兵们都知道,连孙晓违了纪,都得挨板子,更遑论他们了.”
“你这是杀鸡骇猴吗?”
“不,我这是杀猴骇鸡!”
“反正都是你说得有道理.”贺兰燕摇摇头,”我不跟你争这个,高远,陪我走走吧.”
“怎么啦?”高远看着有些郁郁不乐的贺兰燕,问道
“你要走了,我也要回去了,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也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了.”贺兰燕低声道
“怎么会见不着?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高远笑道:”最多半年一年的,不就回来了么!”
“你要是在战场上被打死了呢?”贺兰燕抬起头,突然提高了声音
高远不由一怔,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死在战场上的.”
“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那一个敢说自己就绝对会没有事?”贺兰燕低下头,”我们又不是没有打过仗.”
“燕子,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去?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
“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那还不如不说!”贺兰燕别过头,眼泪仍不住掉了下来,”要是你愿意听劝的话,我早就说了.”
听了贺兰燕这话,高远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走走吧,燕子,老天爷可怜我,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的.”
听了高远的话,贺兰燕的泪水禁不住卟裟卟裟的掉下来,伸出手来,挽住了高远的胳膊,两人慢慢地走出了牛栏山大营.身后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脚印
太阳渐渐西斜,眼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半弧,冬天天黑得早,太阳一下山,马上便会黑了
“回去吧!”高远道:”天快黑了,夜里外面冷.”
贺兰燕仰头看着高远,”我听说哪一天,你在南山之上陪着叶菁儿呆了整整一个晚上?那一天,还下着雪,刮着风?”
“你问这些干什么?”
“高远,我先前说过,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就回不来了,临走之前,你给我个念想吧,陪我一夜,就像你陪叶菁儿那一样,好吗?”贺兰燕望着那轮渐渐沉没的红日,小声道
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燕子,听我的话,忘了我吧,找个好男人,嫁了.”
“嫁或者不嫁,总得过了今天再说,你陪不陪我?”贺兰燕执拗地盯着他,问道
“陪,怎么不陪?陪我的好妹妹一个晚上,又什么不可以的?”高远微笑道
贺兰燕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铺在雪地之上,拉着高远坐了下来,靠着高远,伸手扯着高远的披风,将自己也包裹了起来,紧紧地依偎着高远,贺兰燕轻轻地阖上长长的睫毛,小猫一样蜷缩在高远的身边
高远身子微微一震,那一夜,在南山之上,叶菁儿也是如此这般,依偎在自己的身边
“燕子,找个好男人嫁了,不管是匈奴儿郎还是我中原好汉,这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呢!”高远小声道
“嫁,怎么不嫁?”贺兰燕没有睁眼,梦呓般地道:”只是,在哪里去找一个像一样的人呢?”
高远苦笑,”我哪有这么好?你把眼光放远一眼,多看看,自然会发现有大把的人比我强.”
“高远,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个.”贺兰燕睁开眼盯着高远,”这个时候说这话,你不觉得太没意思了么?”
“你不是担心我死了么?在临死之前,我总得想着你有个好人家吧?”高远打趣地道
“好呀,你要是活着回来了,我就找个人快快活活地嫁了,你要是死了,回不来了,高远,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当一辈子活寡妇算了.”贺兰燕笑着道
高远怦然心惊,平平淡淡的话中,蕴含着贺兰燕那一颗滚热的心,一腔难以让他背负的深情
“就为了你这话,拼死我也要活着回来!”轻轻拍拍贺兰燕的肩膀,高远道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坐在雪地中,看着太阳完全落下去,看着夜幕降临,听着风声渐起,听着远处大营之中更鼓声声响起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远处大营之中,三更的更鼓之声敲响,一动不动似乎沉睡过去的贺兰燕却在这一时间霍然睁开了双眼,扶着高远的肩膀站了起来
“燕子,要回去了吗?”高远紧跟着站了起来
“你陪了叶菁儿一夜,我能让你陪我半夜,已经很满足了.”
夜色之中,看不清贺兰燕的脸色,但听着这酸涩的话,高远却是无言以对,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像贺兰燕这样,不追求任保回报的情感
“我们回去吧!”贺兰燕转身,大步走向牛栏山大营,高远默默地跟在身后,看着贺兰燕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大营门口,高远赫然发现,贺兰燕的贴身护卫乌拉和苏拉两人牵着马站在哪里,在她们的身后,是这一次随着贺兰燕一齐来到牛栏山大营的贺兰部人
“燕子,你要做什么?”高远惊讶地道
“我要走啦!”贺兰燕回过头来,笑吟吟地道:”你明天也要走,我却不耐烦给你送行,所以我提前半夜走,让你给我送行.”
“这天寒地冻,又大半夜的,冻坏了怎么办?”
“我们贺兰部人,冰天雪地之中摸黑赶路,早就习惯了,算不得什么.”贺兰燕翻身上马,看着高远,”要是我给你送行,我会哭的.”
说完这句话,贺兰燕两腿一夹马腹,反手一掌击在马股之上,战马轻嘶一声,四蹄扬起,已是疾奔而去,身后,贺兰部人纷纷策马追上,看着营门口那火光映着的被马蹄卷起的雪尘,高远的眼圈微微泛红,手抬了起来,停顿片刻,终又是垂了下来
“这是一个奇女子!”身后,传来曹天成低沉的声音,”县尉,其它您不该错过她的.”
高远回过头来,看着曹天成,欲语还休,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向大营.营门之外,曹天成看着沉沉的夜色,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的.”
这一夜,高远没有睡着
五更鼓响,天色微明,高远扎束停当,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在他的门前,三名将领步兵,颜海波,那霸肃然挺立,他们身后,是一千名步卒与一百名牵着战马的骑兵.而在这些人的身后,孙晓,郑晓阳,曹天成,曹天赐四人带领着余下的士兵,排着整齐的方阵
“禀县尉大人,准备出征步卒一千人,骑兵一百人,已经整装待发,请县尉下令!”颜海波大踏上前,向高远行礼
高远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士兵,”出发!”
颜海波大声应了一声,转身跑回队列,手一挥,一队队的士兵转身,走向辕门,步兵之后,骑兵们牵着战马,跟了上去
“恭送县尉出征,祝县尉马到功成,再立奇功!”孙晓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接下来,却是留下来的千余士兵齐声的呐喊
第二百三十章 遗憾家中无女儿
张守约高踞在虎案之后,左面一张椅子上,坐着脸色平静的高远.能在张守约的面前有一把椅子坐,已经显现出张守约对于高远的另看一眼了.只是高远明显地能感受到,比起在扶风,张守约对他缺少了一种热情.
“你可以不去的!”张守约淡淡地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此去意味着什么,当真是九死一生之举,于绝望之中搏取一条生路,智者所不取也.”
“多谢郡守大人关心.”高远身子微欠,”心之所系,不能不去,不得不去.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便值得去博一博.也许便能博得云开见月明.”
张守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你,应朝廷所征之粮草已尽数到位,你随时可以押送他们上路.”
“是.”高远的语调仍然很平缓.
张守约顿了顿,突然道:”如果能活着回来,便来辽西城坐一坐吧,那个时候,我们或许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谈一谈.”
“如果活着回来,一定会来辽西城拜谢郡守大人,如果不是郡守大人一路眷顾,高远也不会有今天.”
张守约摇摇头,”这一切是你搏回来的,所以我很替你可惜!”言下之意,高远能回来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高远站起身来,抱拳向张守约一揖,”郡守大人,军机不容迟缓,我辽西距渔阳前线路途遥远,高远便不想再耽搁在了,今日清点物资,明日便开拔了.”
挥挥手,”去吧去吧.”张守约叹口气道.
看着高远挺拔的身姿消失在大门之前,一直立在张守约身边的张君宝终于开口了,”蠢才一个,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拿着大好前程去博命,这样的人,当真不值得我们为他费偌大的心血.”
张守约瞥了张君宝一眼,”他如果是蠢材,你就连蠢材都不如了.”
张君宝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地直斥自己,这种日子,已经好些年没有有过了.脸上不愤,嘴中却不敢多言,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看来你还很不服气?”张守约讥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高远看得清,看得准,看得远,而且志向极其远大,你以为他当真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去渔阳前线么?”
“难道不是么?”
“这只是一个诱因而已,天下人都当高远为了叶菁儿奋不顾身,赞他痴情的同时,也不免为他扼腕叹息,但殊不知叶天南此计的奸滑所在,高远如不去,便是怯于国战,不肯为大燕效死力,这样的人,还能为大燕国人所赞许么?只怕赢来的只是唾骂吧.南山之下,一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已经为高远博来了偌大的名声,而如果他此战不去,这一次的名声便尽付流水,人人皆会说此人勇于内耗而怯于御外,高远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张守约道:”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高远才会在我面前说不能不去,不得不去.”
“原来如此!”张君宝恍然大悟,”可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他如果名声皆毁才是好事,名声尽毁的他,从此便只能托庇在我张家门下,成为我张家的看家猛虎.”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守约冷哼了一声,”如果高远此战不去,我定然会找个由头杀了他!”
“这是为何?”张君宝顿时大惑不解.
张守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为了你.以前我对你寄于厚望,以为你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必然已可以继承这份大业,但从叔宝这一次突然发难来看,你,还是差了一些啊,不是说你比不上叔宝,在你们兄弟二人之间,我还是看好你的,但与高远比起来,你们就不是个儿了.如果高远名声皆毁只能托庇与我张家门下,我在之时,尚能压制于他,我不在的话,你们兄弟二人哪一个是他的对手,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张君宝虽然心中不服气,但内心里对高远极实是也极其戒惧,扶风县兵在高远手中不到两年,路鸿便已根本指挥不动,那些路鸿带了多年的将领对他尊敬有加,但对他的命令却是完全不加理会,这只怕还是看在跑鸿与高远的特殊关系之上,换了其它人,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既然如此,父亲又为何让他回来时来辽西城坐一坐,是想在哪时杀了他么?”张君宝沉吟道.
“蠢材啊!”张守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子,”他如不去,我会杀他,他若去了而又能活着回来,我便要着力拉拢他.金鲤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高远便是这金鲤了,如果能抗得住这场风暴,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活着回来的他必然名满天下,那时候,咱们小小的辽西还能容得下他么?还会放在他的眼里么?我自然是要趁着他还没有多大力量的时候来极力拉拢接交于他,这样他日他青云直上之后,我张家若有难时,看在这段香火情上,他必会施以援手.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让人感激,贫贱之交方见真心啊!”
“父亲深谋远虑,儿子受教了!”张君宝这才深深折服于父亲谋事之远.”他死了,我们的损失并不大,但若他活着回来,他日我张家必添强援.不过孩儿仍然认为,他这一次能回来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叶天南何许人也,既然布下了这个圈套,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脱钩而去?”
“话是如此话,但天下事,又有谁能认为十拿九稳呢,我倒是想看看,如果高远真能活着回来,叶天南会如何处理此事?当真将叶菁儿嫁给他?哈哈哈,那可真是高远抽了他左脸一巴掌,紧接着又狠狠地抽了他右脸一巴掌,想来他必然恼火得很.”
“只怕是恼羞成怒.”张君宝陪笑道.
“如果高远活着回来,叶天南当真守诺将女儿嫁给他,那叶天南倒还真是一个能屈能伸,了不起的人物,但如果不是而又另施心机的话,哪叶天南我便要低看他一眼了.只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有这样的可能么?”
“有,我太了解这些所谓的传世大贵族了,他们有时候将那所谓的脸面,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像高远这样的人物,如果我有女儿,我定然会上赶着将女儿嫁给他的.哈哈哈!”张守约大笑道:”有这样的女婿,必然能光大门楣,君宝,你真得感谢我没有女儿,不然我必然会招高远为上门为婿.生下儿子就会为我张家下代之主,那可没你什么事了.”
张君宝的脸色顿时变得精采无比.红一阵,白一阵的交相辉映.
大笑声中,张守约起身离去,心中却是当真非常遗憾,同时也对叶天南看低了一分,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尉,花费偌大的周章,布下这样阴险的圈套,阴之过甚,便失了正大光明,如果他强行宰了高远,还不失为枭雄一个,当初他花费十年时间,一朝翻身,自己还以为此人是当世难得的雄才,现在看起来,却还是一个瞻前顾后之徒,大燕掌在此人手中,前途还真难说得很.
当世七雄争锋,齐魏韩不必说了,自身条件有限,难以成事,楚国偏居南方,楚怀王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但赵国与秦国却是雄心勃勃,特别是秦国秦武烈王,当真是胸怀天下,麾下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剑指中原已是当世所有人心知肚明之事,大燕在叶天南手中,能不能撑得住,还真是不好说啊!
在张守约看来,眼下燕国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要激怒赵国,已经推翻了令狐潮,赵国已经很难堪了,偏要火上浇油,与赵国开战,即便这一战赢了又如何?赢了赵国,却输了未来.赵国一垮,秦国趁虚而入,赵国若再败于秦国手下,燕国当何以自处?
眼下本应当交好赵国,让他们挡住秦国兵锋,燕国则集全力攻打东胡,击败东胡后将东胡所控的广大区域纳入燕国麾下,再励精图治数十年,燕国实力必然大增,那时,才是图谋天下的好时机.只可惜,叶天南急于恐固自己在燕国的统治,却选择了一条看似容易的路,联络天下,击败赵国,取回被令狐潮送出去的国土,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叶天南的确会如日中天,但赢了当下,却输了未来啊!
只可惜,自己永远也站不到蓟城皇城那煌煌大堂上去了.面对东胡,自己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徒呼奈何!
翌日凌晨,辽西城城门口,长长的车队在士兵的押送之下,缓缓地驶向远方,高远的面前,站着张叔宝,黄得胜,路鸿等一干送行的人.
路鸿站在最后,眼圈微红,这个被自己视若亲子的侄儿,此一去,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了,看着路鸿的模样,高远亦是心中难过,远远向着他躬身一揖.
“小子,好自为之吧!”黄得胜拍着他的肩膀,”哦,对了,我还得感谢你,我那小子跟着你跑了一趟榆林,回来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现在我麾下的骑兵在他的带领之下,与以前可不能同日而语,我那小子言必称高县尉,听得我都有些吃酣了.”
“黄叔,虎父岂有犬子,黄湛日后必然青出于蓝.”
“托你吉言!”黄得胜点头退到了后方.
张君宝走了过来,看了高远半晌,才道:”回来后我请你去闲云楼喝酒,这一次我付帐.”
高远哈哈一笑,”叔宝兄,我若活着回来,便会助你成事.”
“当真?”张叔宝又惊又喜.
高远重重地点点头,”不为别的,只为了你今日还来送我一程.我若死了,留在扶风的孙晓和郑晓阳他们,便归你了.还有,如果有可能,多多照顾一下贺兰燕那丫头.”
张叔宝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让孙晓和郑晓阳他们跟我?”
“你与我交好,虽有些机心在内,但你这人,对待麾下却是如同兄弟一般,这我放心,孙晓与郑晓阳跟了我一场,我不想我死了之后他们吃亏,跟着你,他们不会吃亏.”
“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回来!”张叔宝的眼眶有些红了,说实话,他交好高远,更多的是看重高远的能力而想加以利用,现在高远的回答让他真有些无地自容.
“当然,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高远笑着翻身上马,”别过诸位,你们在辽西城备好酒,过不了多久,我高远就会回来与诸位痛饮的.”
哈哈大笑声中,一鞭击于马上,战马长嘶而去,看着那骄若游龙的背影,张叔宝喃喃地道:”唯大英雄也真本色,高远,我服你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吕梁山上〔上〕
二月中旬,吕梁山下已经有了些许春意,嫩绿的草茎从一片枯黄之中探出头来,小意儿地在风中摇晃着,探寻着春天的踪迹,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寒冬已经渐去渐远了,春天的脚步正在步步逼近,一夜过后,满地的枯黄之中,便会冒出无数的绿意,昭示着又是一年春来到了.
相比于山下的春色渐近,吕梁山上,却还覆盖着积雪,一个冬天的积雪累积,无论是石梁还是大树,仍然被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棉絮,不似初冬时那般柔软,而是变成了硬壳状,大片大片的雪壳子被太阳腐蚀出了一个个的小孔,顺着小孔,晶莹的水滴正啪啪地掉落在更下面的积雪之上,将平整的雪面砸出一个一个的小窝窝.
巨石的棱上,大树的枝丫之上,一根根的冰凌散发出绚烂的光芒,互相映照,在山上,林间,营造出一副五光十色的幻景,末端却正在开始融化,滴滴水球宛如珠帘,连绵不断.整个山上都是一片哗啦啦的雨声,空中艳阳高照,林间却是水如珠帘,端的一副难得一见的美景.
冰雪正在融化,山间的道路便显得十分的不堪了,特别是人一多,更是泥泞难行,被掩埋了一冬的腐叶终于重见天日,一脚下去,吱吱地向上冒着黑色的水沫.
吕梁之险,不仅仅在于它绵延百里,横亘于渔阳与河间两郡之间,更在于他的高大险峻,盘山的羊肠小道,九曲十八弯,虽只一步之遥,但前一人的脚后跟,就似乎是悬在后一人的头顶之上,走在前方的人,蹬起的泥浆,往往便会落在后一人的头顶之上.不时有踩落的碎石掉落下来,砸在泥浆之中,发出卟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个时节,便是最优秀的猎人也不愿意走在这样的道路之上.
但此时,在阳光下,在如雨的水珠之间,,在泥浆之中,却有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蹒跚地行走在其间.
“这一辈子,我是再不愿意踏足这该死的吕梁山了.”队伍中间,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人正在大声的咒骂着,本来华贵的衣饰此时已经看不出颜色,斑斑点点尽是黑色的污迹,腰里佩着的镶金嵌玉的佩刀,此时被当作拐杖,毫不怜惜的戳进泥浆之中,以便稳定身形,看着前方似乎无穷无尽的道路,他脸色很是有些沮丧.
“公子,快到了!”一个年纪稍大些,穿着犹如一个老学究的老者双手扶着膝,喘着粗气,脸色发白,显然比这个年青的公子更吃力,却仍是开口劝解道.在他的身后,有一个身形粗壮的护卫伸手顶着他的腰,若非如此,他早就无力走下去了.
“蒋老先生,一个区区的盗匪而已,就算以前有些背景,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值得本公子亲自上一趟吕梁山,父亲大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成心要惩罚我吗?”年青公子语气之中满是怒意.
“公子,冯发勇不是一般的盗匪,现在正是我们利用招揽他的好时候,更何况,这一件事,还非得他们来作不可,郡守大人让您来,正是显示大人的诚意,换一个人来,冯某便不见得答应了.”老学究苦笑着,歇了一会儿,喘息之声总算是平稳了一些.”公子却忍一忍,再辛苦一下,便到了,这事儿成了,咱们可以在冯某的山寨里多歇几天,等积雪化完了,再下山也不迟.”
“谁耐烦在他的土匪窝里多呆!”年青公子嘴角噙着冷笑,”一群土老鼠,看着便让人恶心.”
老学穷嘴角露出苦笑,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位年轻公子是渔阳郡郡守姜大维的独子,人是极聪颖的,能文能武,只可惜姜大维就这样一个儿子,便看得极其金贵了,锦衣玉食倒也罢了,却是吃不得半分苦头,如此下去,何能成大气?作为姜大维看重的门客,又从小便指派给了公子作老师,蒋家权虽然年岁已大,但仍不得不拖着沉重的双腿,伴着公子一齐来爬吕梁山,公子虽聪明,但却没有经过多少事,眼高过顶却又了无城府,极易将差事办砸的.
郡守姜大维今年也不过四十余岁,正是壮年,虽说前两年夫人因病去世之后一直没有续弦,但这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是郡守大人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人家罢了,到了郡守这个位置,婚姻只与政治有关,喜欢与否,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屋里虽然有几个姬妾,但两年来也没有替郡守大人生个一儿半女,倒是让蒋家权放下了不少的心,公子的母亲去世,在后院里便没有了支撑,要是将来姜郡守续弦了夫人,又有了子息,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就算郡守大人只能活个六十岁,那时候新生子可也成年了!更让蒋家权担心的是,他隐隐听到一个传闻,就是郡守大人有意与新任国相叶天南联姻,求娶叶天南的女儿叶菁儿为续弦,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可惜了,如果是郡守大人为公子求娶叶菁儿,那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郡守大人是如何想的,也许他想着自己娶更直接一些吧.
“蒋先生,歇会儿吧,歇会儿吧,我看你也是走不动了,要是累坏了你这副老身板可就不好了!”姜新亮捶着自己的双腿,道.”反正也不远了,歇一歇,今儿个总是能走到那个死老鼠的窝的.”
“那就歇会儿吧!”蒋家权点点头,看得出来,公子是真走不动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马上便有护卫将厚厚的毡毯铺到了路边的雪地里,这都是上好的毛皮,隔水,防冻.
姜新亮一屁股坐了下去,伸长了双腿,满足地呻吟了一声.”可怜了我这双腿,都快散架了.”
蒋家权慢慢地坐了下来,侧脸看着姜新亮,”公子,欲成大事者,必先…….”
“得得,蒋先生,您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外就是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嘛,我明白,我懂!”姜新亮打断了蒋家权的话头.
“公子,不是老头子嘴碎,而是您现在已不小了,是该开始为自己打算了,郡守大人风华正茂,续弦那是一定的,我听到了一些传闻…….”蒋家权看了一眼周围的护卫,都是姜新亮的心腹侍从,但仍是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听到这个话题,姜新亮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父亲求娶那个叶菁儿的事情嘛,虽然府里都瞒着我,但我总是能听到一些消息的.这事,哼哼,只怕不那么便当,听说那个叶菁儿性子烈得很.”
说到这里,姜新亮突然笑了起来,”蒋先生,您也应当听到过那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吧?”
“听是听过了,但胳膊扭得过大腿么?”蒋家权的脸色仍是阴云密布,”这一次我们来干什么?不就是来消除后患的么?”
“蒋先生,必知这样做对我不利,为什么我还要这样尽心竭力?”姜新亮看着蒋家权,”让那个高远活着不是更好?这样那个叶菁儿有个念想,便更不会答应父亲了.”
“公子,事情哪有这么便宜的?”蒋家权摇头苦笑,”高远这一次来,死是死定了,不死在这儿,也会死在其它的地方,总之,他是活不了了.公子想想,国相要他的命,郡守要他的命,只怕连那太尉也想着顺便结果了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在这样的大战场之上,还能活得下来?既然总是要死的,倒不如死在我们手里,也算公子办事得力,立下一功,公子,您得想想,郡守为什么会派你过来做这事啊?公子以前可是没有办过任何差的?”
“父亲在试探我的态度?”姜新亮骇然,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蒋先生,您不要危言耸听,那可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独子,一家人,血浓于水,有什么好试探的?”
蒋家权笑了笑,”公子,您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史书,少和那些纫绔子弟去游乐,公子啊,你与郡守大人的父子关系,与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家的这种血缘亲情可是大不一样啊.现在您是独子,将来呢,别忘了,郡守大人不过才四十出头呢!”
姜新亮的脸色慢慢地阴郁下来.
“所以说,这一趟差事,不仅要办成,还要办得漂亮,顺顺当当地结果了高远,也算是给郡守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更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公子,以后您要多多参与郡里的政务军务,万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诸事不管了,很多事情,不争不来啊!”蒋家权语重心长地道.
“受教了,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姜新亮连连点头.
“这个冯发勇,身后有着赵国的背景,收复了他,不仅仅是得一员骁将,更是有了与赵国来往的门路,但是公子,是让他效忠于您,还是效忠于郡守大人, 就看您的了.”看着这一次,姜新亮是真正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蒋家权高兴万分,身上的酸痛也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富贵,自己家族的富贵,其实就是系在姜新亮的身上.
姜新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先生,你还行吧,如果行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行,怎么不行?”蒋家权两手撑地,勉力站了起来,”公子,我们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吕梁山上〔下〕
吕梁山上,盘踞着一股悍匪,匪首冯发勇,麾下大约有千余人,抢劫过路客商,绑票勒索,在河间与渔阳名声极响,是这两郡名震暇尔的绿林头号人物,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两郡都没有下力气去剿灭他,但凡他们犯下恶行,迫于民愤,亦只是象怔性的意思意思,或者二郡之间互相扯皮推诿踢皮球,一来二去,倒是让吕梁山匪的名声愈发的大了,也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势力也是愈发的大了.
而姜新亮与蒋家权两人不辞辛苦地爬上吕梁山,想要见到的便是吕梁山匪的大当家冯发勇.
冯发勇四十余岁,个子不高,矮小精干,一脸的精悍之色,歪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两个明晃不锃亮的铁球,铁球不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对面的姜新亮与蒋家权两人,满眼的讥笑之色,”我能有什么好处?你们所说的这个高远我知道,大名鼎鼎,能在扶风与东胡人干得有声有色的家伙,岂是好对付的,千里独袭,一把火烧了东胡王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粮草后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因来的家伙,可不止是一块硬骨头,完全就是一块铁板,你们让我去碰他,我不觉得我有多少胜算.”
姜新亮脸露怒色,一个小小的山匪,把你当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人了,居然给公子爷我耍起了脸子,一拍桌子,便要发作,蒋家权离悉自家公子爷,在姜新亮刚刚要发作的时候,已是一把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姜新亮勉力压住怒力,端起桌上的茶杯,假装喝茶,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愤怒,但颤抖的手腕依然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手腕抖动,不时有茶水溅出来,洒在他的衣袍之上.
看着姜新亮拼命压抑自己情绪的冯发勇,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心道当真是一个草包哥,姜大维也算一时豪杰,生个儿子却是不怎么成气,看来姜氏家族意气风发的时代也就到姜大维这一世为止了.
“姜公子,蒋先生,这高远是一块硬骨头,单凭他押送的那几十万斤粮草便想让我虎口拔牙,这个条件是根本无法打动我的.”嘴里虽然叫着姜新亮的名字,但眼睛却是看着蒋家权,”更何况,二位一路上山,这道路泞泥,即便做了这高远,这粮食我却怎么弄上山来呢?这好处,看着好,却是吃不到嘴里的,再者说了,他押送的是军粮,我劫了军粮,说不定说会触怒了那位周太尉,这位老人家我可是惹不起,为了帮你们的忙,弄掉了自己的脑袋,这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对么?这样的亏本生意,可没有谁会愿意去做的,哈哈哈,二位一路远来辛苦了,我这吕梁山上风景还不错,不妨歇息两天,我让小的们带着各位贵客转一转,看一看,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可不行!”姜新亮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冯大当家的,也不瞒你说,你劫了这批军粮,我敢保证,周太尉绝不会找你麻烦,因为他也想着这个高远死,高远死了,他却是少了许多麻烦.”
“哦?”冯发勇不由大感兴趣,”这位高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但得罪了你姜家,竟然连当朝太尉也得罪了,以你们的势力,干掉这样一个区区的县尉算得了什么?还用得着借刀杀人?”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你只消明白,做掉他,不仅我们姜家要谢你,便连当朝太尉也会承你一份情.”姜新亮傲慢地道.
冯发勇眨巴着眼睛看着姜新亮,半晌忽然爆笑起来,”姜公子这你可错了,你姜家或许会谢我,但周太尉绝不会这么想,他一定在想,这真是个好机会啊,这个姓冯的蠢材既帮我除了高远这个眼中钉,也给了我收拾他的机会,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妙哉妙哉!于是乎我冯某便在太尉的妙哉之中一命呜呼了,我冯某有自知之明,吕梁虽险,却还是难不住一国太尉的.”
“吕梁虽险,难不住一国太尉,难道就能难得住渔阳郡守么?”蒋家权不理会一边气得脸色发青的姜新亮,阴测测地道.
“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么?我冯某人在吕梁山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渔阳郡守把我怎么样了?”冯发勇冷笑一声道.
“是……么?”蒋家权拉长了声调,语气之中,充满了讽刺与揶喻,”不知道冯先生你是真笨呢,还是装糊涂?你能在吕梁山呆上这么久,当真是靠了你自己的本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发勇变了颜色,手中两个铁球咣当一声,重重地撞击在一起,脸上也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蒋家权毫不畏惧地看着对面这个凶悍的匪首,”冯大当家的,你的来历,外人或许不知,但你当我家太守不知道?这些年来,不动你,还任你逍遥自己,那是看在令狐潮与他背后的那些人面子上,现在令狐潮倒了,燕赵两国已成仇敌,两国眼看着就要开战了,我家郡守还有必要对你网开一面么?要知道,这些年因为你,我家郡守可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人为你的存在付出代价了,那么,你认为你存在的价值在哪里呢?”
冯发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里两个铁球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那又如何,了不起我冯某人抛下这一片基业,反正这些年我赚得也足够多了,回乡去当一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你走得了么?”蒋家权仰天大笑起来,”你往哪里走?你赚够了,你的手下赚够了么,你想走,我家郡守便能放你走么?冯大当家的,吕梁山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囚笼,你哪也去不了.”
“别忘了,我的面前可有两个现在的大好人质,姜郡守对我简直是太好了,生怕我走不脱,居然还将他的独子送来与我,妙极了!”冯发勇狞笑起来.
听到冯发勇的话,姜新亮大惊失色,霍地站起,手搭到了刀柄之上,他身后的护卫更是踏前一步,雪亮钢刀出鞘,护住了姜新亮.
冯发勇斜着眼睛看着他们,只是嘿嘿冷笑.
蒋家权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冯发勇,”冯大当家的,你在吕梁山多年,对郡守大人想必也很了解了,难道我家郡守是肯受威胁的人么?你愈是威胁,我家郡守便愈是痛恨,只狠不得将你砍成肉酱,却绝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
“这位可是姜郡守的独子.”
“我家郡守不过四十出头而已.风华正茂,大好男儿,何患无妻,何患无子?”蒋家权瞄了一眼姜新亮,看到他的脸色已是由白转红,再转紫,再转白.
冯发勇被噎了一个倒载,看着蒋家权,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大当家的,你不是一般人,我家郡守很看重你,这才特意派了公子上山,这是给你面子,同时这也是你唯一的一个机会,一个走下山,成为一个清清白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机会.”蒋家权干笑着道.”这个机会你如果不抓住,后果,你可以想见.”
冯发勇看着蒋家权,脸色变幻,蒋家权亦盯着冯发勇,内心亦是犹如惊涛骇浪,如果对方不是他心目之中的那种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匪徒,那今日自己与大公子可就真得难活着回去了.
时间流逝,但在蒋家权心中,却当真是度日如年.
冯发勇颓然坐倒,”你想要怎样?”这一句话出口,如同整个的精气神被抽走了,人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简单,杀了这个高远,你便可以下山,在渔阳郡守府里,已经有位虚悬.”蒋家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手笑道.
“杀?谈何容易?”冯发勇摇头道:”高远悍勇异常,他麾下军队能与东胡骑兵对垒而不输,而我这山上兄弟,虽然也悍勇,但却只是散兵游勇而已,打家劫舍是个顶个的好手,但要与军队对阵,必输无疑.”
“杀不了也没关系,烧了他的军粮,让他赤条条的去渔阳前线,自然有军法处置于他,这与当场杀了他也没什么两样?冯大当家的,仅仅是烧了他押送的军粮,这个难度并不大吧?而且,这里是你的地盘,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做掉他的,只看你冯大当家的用心不用心了.”蒋家权呵呵笑道,他明白,此时主动权已己手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说什么尽心不尽心的话,自然是倾力而为.”冯发勇叹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到?”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十天之后,应当便会从吕梁山下经过,那个时候,便是你冯大当家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十天之后,好,便是十天之后!”冯发勇霍地站了起来.”姜公子,蒋先生,你们刚才所作的承诺可不会反悔么?”
“当然不反悔,我与姜公子便在你这山上守着,与你共进退如何?功成之后,我们一起荣归渔阳府城可好?”蒋家权大笑道,”我家公子一直很欣赏你冯大当家的,总想着与你把酒言欢,这一回正是好机会,倒想在你这吕梁山盘桓几日呢?”
“好,好!”冯发勇顿时大喜,”求之不得,我这吕梁山内还有一个妙处,正好让二位去游赏一番,那可是不多得的一处温泉,二位不妨去泡一泡,泡着热水澡,看着满山雪景,不矣快哉?”
“妙极了,这一路上来,我等倒是劳乏不已,正好去去乏!”一听有温泉可泡,姜新亮立时喜上眉梢.
“来人啊,带贵客下去休息!”冯发勇一手抄起了桌上的两个铁球,又叮叮当当地转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底细
铁球撞击的叮当声在大厅内回响,显得极为清脆悦耳,送走姜新亮与蒋家权,冯发勇盘坐在铺都着虎皮的大榻之上,有阳光从窗棂之中射进来,刚好照射在他的身前,而他自己,却身处阴影之中,明暗相间.
他似乎面无表情,却似乎又在笑.
大厅之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阴影直接将冯发勇完全覆盖了.
“你真得决定了么?”来人问道.
“决定了.”铁球的撞击之声戛然而止,”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儿在他们面前表演什么!”冯发勇嘿嘿地笑了起来.
“本来我以为你会直接一刀将这个什么姜新亮宰了然后跟我走的.”来人盘膝坐在了冯发勇的对面.
“不,我不会杀他,这会让姜大维发疯的,将儿子养这么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当当两声,铁球丢在大榻之上,”姜大维肯派他儿子来见我并想拉拢我,不仅仅是为了杀高远这么简单,他定然是看中了我身后的那点背景,令狐潮死了,不代表我就没用了.”
来人笑了起来,”如果他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不知会怎么想?”
“有些人自以为能知晓所有,掌控一切,我们为什么不能满足一下他的这种优越感呢!我来燕国多年了,这一次有机会能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之中去,这是一个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冯发勇道.
“高远不是这么好杀的!”来人淡淡地道:”我这一次来,本来也领了命令也好好地打探一下这个高远,上面有人对他很感兴趣.我知道的越多,倒是觉得这个人越不简单,你如果真要动手,我建议你小心为上.”
“上面有人对他感兴趣,谁?”冯发勇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冯发勇吃了一惊,”看来来头极大啊!”
“好了,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这便要回去了,燕赵之战眼看着就要开始了,我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披上甲衣去作战.”
“你小心为上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吕梁是我的天下,这个高远越是厉害,我便越是要将他做掉,否则让他到了前线,不知有多少我大赵男儿会被他杀死,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姜大维来求我,我也会想法子干掉他的.”冯发勇点头道.
“再一次提醒你,高远不好对付,你别栽在他手里,你本来可以好好地回家的,你家里还有老婆儿子等着你呢!”
冯发勇明显地楞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
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来人回过头来,”不是我不会关心人,而是咱们不能关心人而已.就此别过,希望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肯定会有的!”冯发勇没有起身,只是挥了挥手.
在姜新亮踏上吕梁山后的第五天,高远的车队踏入了吕梁山境内,长长的车队两边,是打着绑腿,持矛背刀的士兵,骑兵散于前后,不时会有骑兵从车队两边掠过,他们比姜新亮估计抵达的时间,要早了五天.
吕梁山上积雪尚在融化,而吕梁山下,积雪却早已融尽,地面也变得坚硬起来,原本枯黄的大地之上,多了一层浅浅的绿意,坚硬的土地让道路更加好走了一些,这也让千里迢迢而来的扶风士兵们轻松了许多,比起前些日子的艰难,现在的行军,更象是一种享受了,因为拉车的牛已经能很轻松地拖着大车前进,而不需要他们不时在车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陷进淤泥之中的车轮推将出来.
高远有过在冬天从扶风出发去辽西郡的经历,也正是这一次的远行,让他对这个时代的道路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这也是他提前从辽西出发的原因,这一路步步荆棘,他不敢稍有大意,迟到,对于其它人来说,或许就是一顿申斥,而对于他,就有可能是更为严厉,甚至是掉脑袋的事情.从辽西到渔阳,比起其它郡,本来就要远.
哪怕出发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也充分估计到了此行的困难,但一路之上,仍然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好在现在终于要踏进渔阳境内了,其实现在已经在渔阳境内了,只不过吕梁山横亘于河间与渔阳之间,倒是成了一个两不管的地带.
高远松了一口气,以现的路况,自己完全可以提前赶到集结地,完成这一次粮草押远的任务,算是过了第一关了.
这一路的行军,对他带出来的这些士兵们,也是一种煅炼,特别是那四成新兵,经过这一路之上千里迢迢的磨练,倒是成熟了不少.看着虽然有些疲惫,却仍是欢声笑语,喜上眉梢的士兵们,高远心里感到一种极大的安慰.
这个时代,经过千里行军,还能保持严整的军容,高昂的战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自己的部队,现在已经能做到这一点了.
“县尉,今儿个时日不早了,便在这里扎营吧,这里地形不错,易于防守.”那霸策马小跑着到了高远的面前,大声道.
一个多月的行军,那霸的胡子更长了,旅途艰队,可没有多少地间用来打理妆容,那一脸络腮胡子,乱糟糟的已经长得很长了,胡乱地纠结在一起,不过看起来,倒是显得更威武了一些.这一路之上,那霸也在成长,他学到的最实用的东西,就是扎营地的选择,哪怕是在燕国境内,并没有敌人,高远也让他明白了,选择一个有利于自己营盘安全的重要性.现在的那霸,已经将这个牢牢地烙在心中.
高远抬头,看着远处只剩下一抹红晕的天空,点点头,”行,就在这里扎营吧,我们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倒是不用急着赶路了,这一路之上,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晚上伙食搞好一点,犒营一下大家.”
“好嘞!”那霸欣喜地点点头,掉转马头,如飞而去.一路之上,马上传来他粗豪的嗓音,”扎营,就地扎营,今天晚上打牙祭,县尉要犒赏大家了!”
随着那霸的粗嗓大吼,路上,传来士兵们阵阵的欢呼之声.
欢呼声中,千余名士兵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在那霸选定的地方,牛车被赶到了一起,围成了一个大圆,卸下老牛,车被推到了一起,牛集中到另一个地方,一些士兵去割草喂牛,另一些人却开始扎营,一根根的桩子打下去,一顶顶的帐蓬支起来,这些东西,大家已经做得很熟了.
高远翻身下马,打眼看着不远处的吕梁山,”好一座雄伟险峻的大山!”马鞭拍着手掌,高远轻叹道:”以后有时间,一定要登上山顶,好好地去欣赏一下高处的风景!”
在扶风,山是有的,但却没有这样的雄峰,给高远留下美好记忆的南山,在吕梁山面前比起来,就纯粹是一个小矬子,小山包而已.
“县尉,这山如此之大,内里野兽必众,我带些弟兄进去,给大家弄点野味出来,解解馋!”步兵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这一路之上,老是肉干,吃得都有些反胃了.
“春天刚来,什么野兽都瘦不拉叽的,有什么搞头?”高远笑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呐!”步兵大笑:”县尉不是一直这样教导我们吗?它再瘦,那也是新鲜的不是,我带弟兄们上去,弄点野味,顺便再采点野菜回来,这春天来了,山里野菜也必定不少,大家也想见点绿意儿了!”
“去吧去吧!”高远挥挥手,”你馋便馋了,偏要托辞,罗罗嗦嗦的,不过你快去快回,可别指望着小颜给你建营.”
“您就放心吧,我早就安排人去了,去弄点野味,只要箭法好够了,用不了太多,这山这么大,内里东西必然多,运气好的话,搞到几头大玩意儿,那就更省事了!”步兵快活地笑着,翻身上马,一声唿哨,带着十几个士兵,风一般地冲向了远处的吕梁山.
看着步兵带着人转眼之间便没入了远处的密林,高远笑着摇摇头,这伙人的骑术如今倒是更加精进了.
回过头来,大营已经渐具雏形了,士兵们正在营盘之外挖着壕沟,绕着大营,一道深约米深的壕沟正在延伸,挖出来的泥土用来压大帐帐角,壕沟挖好之后,被小心地铺上树枝,洒上一层细土,然后再将先前的草皮铺在上面,乍一看去,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等到了晚上,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如果有外敌来袭,不知底细,可就要吃亏了,这些壕沟里可不是空的,里面都插着削好的竹签子.掉下去将一个人的脚掌刺穿那是毫无问题的.
绕着大营,留下了几个只有扶风兵自己知道的暗记,这些暗记的当中,便是他们出入大营的通道.这一路之上,那霸,颜海波做这事,已经做得纯熟之极,而士兵们也不再需要长官吩咐,一声扎营令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扎营所需的时间倒是越来越短了.只是工具还不太顺手,也许等回到扶风之后,该给士兵们一人配上一把工兵铲.高远在心里想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手忙脚乱
夜幕徐徐降临的时候,营地已经搭建完毕,马嘶牛吼之声,伴随着士兵们的阵阵欢笑,那是完成一天劳作之后的喜悦,这些喜悦和着袅袅升腾而起的炊烟与浓香四溢的蒸汽,愈发的让整个营地都变得鲜活起来.
士兵们脸上露出的是满足的笑容,高远的脸上露出的是满意的笑容,那霸与颜海波脸上露出的是得意的笑容,所有人都在笑,只不过笑得含义并不相同,连圈在栏里的牛马也似乎在笑,马儿终于饱饱吃上了一顿豆子而不仅仅是干草,而劳累了一天的老牛也可以好好地困上一觉,让疲惫的蹄子和疼痛的脖颈得到一夜的休息.
当高远啃完手里的羊肉干,喝干了手里的一碗汤时,夜色之中,终于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在篝火的映照之下,步兵带着他的十几个骑兵从夜色之中冲了出来,径直奔到高远的面前,翻身下马,回过身来,又从马上拖下一只野猎,随手扔到地上,”烤它!”步兵简单地对火边的卫士道.
卫士们喜笑颜开的拔出刀来,将野猎开膛破肚,忙活了起来.
看着这只瘦骨嶙峋的野猪,在瞄了瞄身后两手空空的骑兵们,高远咭的一声笑:”步兵,出去忙活了这大阵子,就弄了这个东西回来?还不够大家塞牙缝吧?”
步兵一屁股坐在高远的身边,”县尉,倒不是我们打不着东西,而是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一路赶过去,便耽搁了时间,这头野猎还是命不好,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顺手弄回来的.”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高远的脸色一凝.
“林子中有人窥探我们,还不止一个,很可惜,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撤退了,天黑,我们路又不熟,被他们给甩掉了.抓不住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又仔仔细细地将先前他们的藏身之所搜查了一遍,这些人在哪里只怕潜伏了不止一天了.”步兵神色凝重地道.
如果是偶遇的路人或者猎人,那么便不可能在这里潜伏许多天,林子的边缘,也不可能有大型的猛兽,如果这些人在这里潜伏了很长时间,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专门在等着押运粮草而来的扶风兵的.
高远听完步兵的禀报,转过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沉默半晌,幽幽地道:”这便来了么?”
“县尉,什么来了?”步兵有些奇怪地道:”据我估计,这些人只怕是这山间的土匪,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土匪再大胆子,也不敢跟正规军硬碰,估计这些探子逃回去之后,他们便会缩头了.”
正常情况之下的确是这样的,一般的土匪,绝不会跟军队正面硬打,但高远心中清楚,这一次,只怕没这么简单.
“把小颜子和那霸叫来.”他抬头道.
“县尉,什么事?”颜海波腿脚快,转眼之间,便出现在高远的面前,一眼便看见了那正在开膛破肚的野猪,不由喜笑颜开,”好东西,就是瘦了一点.”
“你就知道吃!”步兵呛了他一句.
“民以食为天,吃又不错,关键是又能吃,又能干!”身后传来那霸的声音.
“那大哥说得对.”颜海波笑着盘坐在高远的身侧,”县尉,什么事情?”
“步兵,你把情况跟小颜子与那霸介绍一下.”高远摆摆头.
简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颜海波冷笑道:”一群山匪,也敢来打我们的主意,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我们便送他们去早些投胎吧,下一辈子也好重新投胎做一个好人.”
“事情没那么简单!”高远摇摇头,”步兵,吃过饭后,你带几个人出去一趟,找一找周边的百姓,打听一下这吕梁山上一个什么情况.有多少土匪?”
“是!”
“从今天起,兵不卸甲,马不卸鞍,我们得防备着他们来偷袭.”
“就怕他们不来,真敢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那霸摸出刀子,噌噌地抽出又插进.
“从今天起,营房要重新布置一下,特别是粮草,要护严实了.”
“县尉,这帮土匪莫说不敢真来,便算是真来了,还能破掉我们的守卫不成,粮草在营中,破不掉营盘,便抢不走粮草.”那霸笑着道.
“如果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抢粮草,只是想毁掉他呢?”高远反问道.”以我们现在营盘的规模,倒也不需要破营,火箭配上油脂便能解决问题了.”
“烧了粮草?”那霸睁大眼睛,”山匪想打我们的主意,不就是为了这批粮草?一把火烧光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个山匪肯做?”
“或者他们想要的不是粮草,而是我高远的脑袋!”高远的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狰狞,”杀不了我高远,烧了我押运的粮草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真是这样,我怎么办?回辽西?那就又回到了原点,去大营集结地,等着被以贻误军机的罪名斩首么?”
众人顿皆默然,大家此时方才想起,高远与某些大人物之间的纠葛.
“这些无耻的东西,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颜海波破口大骂.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个屁啊!”那霸嗡嗡地道,”既然我们知道了对方的打算,还能让他们如意么?”
高远微微一笑,”原本以为到了集结点之后才会有麻烦,想不到这些大人物们倒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么早便开始着手布置下手了,也好,既然开始了,先前的好些不安和忐忑倒也放下了,那霸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不较量较量吧.来,我们烤野猪,打牙祭.”
众人轰然应是,这个小插曲,竟是没有人将其放在心上,来便来吧,来了才心安,要是一直没动静儿,那才让人担心哩!
吃过烤得喷香的野猪肉,步兵便又带着人出去打探消息,这一夜,营盘之内却是外松内紧,千余人分作了几个班次,轮着休息值勤.
一夜无话,第二日拔营开拔之际,步兵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高远的面前,”县尉,打探着了,这吕梁山上有一股悍匪,匪首叫作冯发勇,手下有上千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实力不弱,在渔阳和河间一带,端地是大名鼎鼎.”
“千余人的匪徒,力量不弱呢,难怪有胆子来碰我们!”高远笑了笑,一振马缰,”我们走吧,左右就在这两三日之间,两三日不来,我们可就走出了吕梁山境了.”
千余扶风兵展开了战斗队形,开始向前开拔,骑兵们放出去的哨探比先前要更远了一些,所有士兵都知道了这两天会有一拨山匪来打自己的主意,笑骂之余,却也提高了几分警惕,这支部队老兵居多,心态轻松,可不代表着轻忽对手,因为他们以前总是被人轻忽的对象,但现在,轻视他们的人都去阎罗王哪里喝茶聊天了.
也就是从这一日起,一路之上突然变得坎坷起来了,不是大道这上莫名其妙地被挖了一些大坑,就是有合抱粗的大树模亘在路上,整支队伍的前进速度一下子被延缓了下来.
“看来对手在调兵遣将了.”高远大笑道,”为了延缓我们的速度,这等招式都使出来了,这是要公开与我叫板么?”
“那敢情好,却让我们看看,这些山匪们比起东胡骑兵来孰强孰弱一些?”步兵笑得极是开心,一群山匪,公开叫板一支在战场之上血山尸海之中爬出来的部队,这已经不是蠢了,而是神经了.
“真是不知道该称赞这位匪首一句有勇气,还是该骂他一声蠢材,偷袭或者还有几分把握,硬干,我们可以将他们生吞活剥!”那霸骑在马上,掏出小刀开始刮他的胡子,胡子太乱了,遮住了自己的大半边脸,这样一来,与敌人对战之时,对方不免看不到自己的真容,那就不美了,一定要将胡子修整齐,干净.
高远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开心地大笑之时,吕梁山上,冯发勇正自破口大骂,将姜新亮蒋家权骂得连狗屁渣子都不如,当然,这两人不在跟前,他们还在山里泡温泉呢.
混帐的纫绔子弟,想打别人的主意,连对方的行军速度都搞不清楚,估算不准,还跟自己说对方要十天功夫,五天不到,对方就到了吕梁山下,将自己弄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派人去捣乱,延迟对手的前进速度,再加上前两天哨探也被对手查觉到了踪迹,现在自己的行动,便等于是明火执仗地打劫了,就只差冲到对方面前,大叫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了!
“大当家的,要不,就算了吧!”吕梁山二当家的凑到了冯发勇跟前,”我去看过他们的军容了,只怕当真不好对付啊!”
冯发勇咣当咣当地转着手里的铁球,撮了半天牙花子,还是咬着牙道:”动手,一定要动手,为了赵国,兄弟. 这一战,即便是吕梁山伤亡惨重,也得烧了这批粮食,小柯,集合我们的核心兄弟,打起来后,咱们从另一个方向潜入进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第二百三十五章 毫无悬念
“来了,来了!”黑暗之中,颜海波压低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走了一个多月的闷路,一点乐子也没有,可将好动的他给闷坏了,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群不怕死的山匪,怎不让他兴趣盎然?
“兵曹,我怎么啥也没看到,没听到?”颜海波身边,一个新兵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倒是真有些害怕,毕竟,这是他的第一场真刀实枪的战斗.
“要是你也看得到,听得到,那还能叫新兵?”颜海波哧地笑了起来,”这得凭感觉,小子,你是不是有些害怕?”他称呼对方为小子,其实这个新兵的年龄比他还大着几岁,当然,如果论起在战场上的经历,颜海波称呼他一声小子倒也不为过.
“是有一点!”新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给你丢脸了,兵曹!”
“丢啥脸,第一次,都这样!”颜海波好不在意,”呆会儿与敌人打斗,一刀砍下去,鲜血溅你一脸,千万别吐,忍住罗,等你砍第二刀第三刀的时候,就没啥感觉了.和杀猪差不多.”
新兵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握紧了手里的长矛,因为用力,手指发出卡卡的声响,颜海波耸耸肩,谁都有个第一次,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个菜鸟,第一次自己杀了人之后,曾吐了一个天昏地暗.
今天晚上的营地看起来与往日一般无二,有零星的气死风灯挂在营地的旗杆之上,有一堆堆燃残了的篝火,仍在散发着昏暗的火光,但在黑暗之中,一千余名扶风步卒们手握着枪杆,静静地坐在地上,等着那些即将到来的山匪.
两三天的艰难行军,今天白天,往日碰到的那些问题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是一片坦途,而依照这个速度,明天,他们就要走出吕梁山境了.山匪冯发勇的袭击,只可能是今天晚上,他也只有晚上这个机会了.
今天的营地之中,杀机四伏,于黑暗之中,死亡之神狞笑着张开了血盆大嘴,正快活地等待着死亡的镰刀去收割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兵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颜海波身边的新兵低低地叫了起来,倒是将正眯着眼睛的颜海波吓了一跳.
“闭嘴,瞎子也看到了!”颜海波斥道,淡淡的星光之下,一个个魃魑的影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弯着腰,轻巧得如同一只只狸猫,正在向着营地迅速接近.
“好家伙,三面围攻,这是围三阙一,给我们留了一条逃命的路么?这山匪还懂得一点兵法啊?”另一方,那霸摸着硬茬茬的胡子根,咧嘴笑了起来,山匪与正规军玩起兵法,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且看看,呆会儿是你们逃呢,还是我们逃呢?”
颜海波举起了手,随着他的手举起,身后一群士兵手持臂张弩,猫腰上前数步,单膝跪在地上,平端起臂张弩,开始瞄准预定目标,他们身后,另一排士兵将手里的长矛放在了地上,从腰上解下一个箭囊,里面,装着的是一支支臂张弩的特制弩箭,而在他们的身前,已经放好了另一张上好了弩箭的臂张弩.
颜海波曲起手指,在心中默默地计着数,当他数到五十的时候,对面的幢幢黑影突然奔跑了起来,一瞬间便越过了先前花了极长时间才通过的路程,而也正在此时,颜海波也霍地立了起来,他的身后,一排排士兵也随着他起立,长矛斜斜向前伸出.
惨叫之声陡然响起,奔在最前头的山匪们毫无意外地掉进了营地外的壕沟之中,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一支军队,在营地之外挖好了壕沟之后,还小心地将他的表面恢复了原状.挖沟防御不意外,但还费心费力地将外表伪装的与先前一模一样,这就少见了.
壕沟之中插满了锋利的竹签以及削尖了一头的木桩,掉下去,命是不会丢 ,但脚板被刺穿,大腿被洞穿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命的是呼啸而来的弩箭.这些弩箭早就瞄准了这些地方,此时,只是及时地将瞄准好的弩箭射出来而已.
弩箭过后,哀嚎之声戛然而止.
但紧接着的却是震耳欲聋的大喊.
山匪的悍勇被鲜血第一时间激发了起来,形藏已经暴露,他们再无任何顾忌,直起了身子,举着刀枪,嚎叫着向营地扑了过来.
营地没有栅栏,没有胸墙,什么也没有,只要冲过去,就能搞定一切.
营地之中,陡地亮起了火光,一支支的火把被投掷了出来,营地之中,腾地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堆堆浇满了油脂的篝火燃烧起来,火明映照之下,环绕着营地的扶风兵们持枪而立,正冷冷地看着嗷嗷叫着扑上来的山匪.
弩箭在不停地射出,一波又一波,割韭菜一般收割着扑上来的山匪,手持臂张弩的都是老兵,百步以外,敌人飞溅的鲜血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神经,他们无动于衷地将手中的弩箭射出,而在他们身后,负责装弩的一排新兵倒是有些受不了了,不少人的手开始颤抖,臂张弩最远射程达到四百步,两百步以内,能造成巨大伤害,基本中者无救,一箭下去,没有甲胄的山匪往往被射个对穿,如果命不好正中脑袋,那就基本上看不见脑袋了.
有人在干呕.
“装箭!”一名老兵一手摸了一个空,回头看见装箭的新兵手抖抖索索,一支弩箭好半晌没有扣上弦,不由大怒,反手便是一个巴掌,将那个新兵打了一个跟头,从地上摸出一支弩箭,以极快的速度扣上了弩,端起,瞄准,射击.
“装箭!”他大声怒吼道.
挨了一巴掌的新兵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突然像被打醒了一般,闷吼一声,埋着头,将空了的臂张弩重新装好.
外面冲击的队形被弩箭射得七零八落,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击,再悍勇的意志,也会被这样暴风骤雨般的打击打得烟消云散.
步兵翻身上马,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马刀,怒吼一声,”出营,冲阵!”
一百骑兵呼啸一声,从步卒阵列的两侧分成了两队冲了出去.箭一般地从两胁直插山匪队伍.
在骑兵冲出的瞬间,营地之内,臂张弩停止了射击,步卒们手握长矛,一声咆哮,一列列地踏着整齐的步子,跟在骑兵的身后,向外走去.
骑兵负责冲散山匪,他们负责收割.
营地三个方向之上,瞬间便陷入到了肉搏当中.说是肉搏,其实更像是一场屠杀,骑兵将山匪冲得七零八落,而整齐杀来的步卒更是他们的梦厣,刚刚侥幸躲过骑兵寒光闪闪的马刀,还来不及庆幸,眼前便出现了整整齐齐一排排同时刺出来的长矛.
砍不如刺,这是战场之上的铁律,一刀砍下,只要不是命中要害,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回去,但你要是被长矛正面刺中,那基本就完了,长矛如体,随着对手的抖腕,翻转,回拔,伤害被成倍扩大,挨了一下的差不多就死定了.
而是沉寂的另一侧,冯发勇带着数十个核心的部众,正伏在地上,黑色的紧身衣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极易为人所察觉.三面同时进攻,但三个方面的战局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手有准备不出他意料之外,但对方远程武器火力之猛,则让他大惊失色.那啉啉之声不绝于耳的箭啸之声,几乎让他以为他面对的不是一支人数与他差不多的军队,而是有着数倍于他麾下的敌人在同时射箭.
惨叫之声延绵不绝,骑兵冲出,对手开始切割分解自己的部众,这让他有些犹豫了,原本是打算趁着双方胶着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潜入,但现在战局的发展,那里有什么胶着之势,从一开始,自己的部众就像绵羊被狮子包围了一般,惨遭屠戮.
“头儿,算了吧,这仗没法打.”身边的小柯声音颤抖,显然,他被对手的声势吓着了.
冯发勇咬着牙,”不,动手,这高远如此厉害,如果真让他上了前线,我们的同袍不知有多少会被他杀掉,现在有机会能让他死掉,而且是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中,岂能错过.我们走.”
他猛地站了起来,提着弓箭,向前猛窜出去,在他身后,数十人中,有人提着弓箭,有人则提着一罐罐的油脂.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则是黑黝黝地耸立着的一辆辆装满粮食的大车.
烧掉这些粮食,便万事大吉了,这一次的任务就算圆满成功.冯发勇要搏一搏.
冯发勇跑得很快,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目标.
下一刻,他的眼中突然立起了一个雄伟的人影.冯发勇猛地立住,身子晃了晃这才站稳,眼前突然一亮,他不由眯了一下眼睛,然后,他便看到,在他的前方,有熊熊的火把亮了起来,火光之中,一个军官手里握着长长的战刀,战刀拖在地上,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而在他的身后,一排士兵手持弩弓,闪着寒光的弩箭正遥遥对准他们.
“冯大当家的,久违了!”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秘密部队
眼瞳收缩,全身如坠冰窖之中,冯发勇呆立当地,虽然不认识对面的那个汉子,但毫无疑问,此人必然便是高远.
他在这里候着自己.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
在高远身后的不远处,一辆辆粮车便立在哪里,但每辆车上都铺着毡毯,毡毯之上,覆盖着一层泥土,他对自己的打算一清二楚,便是这火箭射出去,油脂泼上去,短时间内也引不燃大火,而对方弩箭齐发,自己这一伙人可就得变成一只只刺猬.
“咱们可以比比谁射得快!”高远看着对方,快活地笑着.
冯发勇愕然,心中又羞又恼,你的弩箭上好了弦,对着咱们,只消勾勾机括,自己这头儿还要开弓,上弦,这比个屁啊!
“如果不愿意,你还可以跑,跟弩箭比比,是你跑得快,还是箭射得快?”高远促狭地道.”或者迎着箭往上冲,说不定有几个人能冲到我面前,一刀砍了我,你也可以交差了.”
看着意态闲闲的高远,冯发勇心中发苦,自己无论选那一条路,那都是一条死路.
“我都不想选!”他涩声道.
“哦?那你想怎么样?”高远笑问道.
“我选择投降!”冯发勇高高地将手举了起来,手中的弓,刀,啪啪地丢到了地上,他僵直着头颈,大声喊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我们投降!”
在他身后的部属陆陆续续地将手高举,手中的武器丢了一地.
高远大笑起来,一挥手,身后跑出一名士兵,手里却是拖着一卷绳子.”冯大当家的,都是你自家兄弟,还是你自己捆吧.都捆好罗,可别捆松了,不然有个异动,那可是要挨刀子的.”
“你竟然连捆我们的绳子都准备好了?”冯发勇苦笑摇头,”你能算到我会投降?”
“不投降的话还更省事一些!”高远的笑声之中带着一丝凌厉,”一阵弩箭,一顿板刀面,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过我想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你这位山匪?所以便多做了一手准备,冯大当家的,你还在犹豫什么?”绳子扔在了冯发勇的脚下.
对于扶风兵来说,今天晚上的这一场的打斗甚至还算不上一场战争,对于那些在与东胡人的战事之中熬战了两年的老兵来说,其烈度也就比平时的对抗训练要强一些,这些山匪没有丝毫的组织和进攻的波次,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勇气胡乱冲锋,在正规军面前,这种盲目而没有纵深的冲锋,不谛是自取死路.
刚一开战,他们就被密集的弩箭射得死伤惨重,骑兵一出,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满地乱窜,步卒跟上,横扫战场,当冯发勇在后方用绳子将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地串起来的时候,另外三个方向之上,已经看不到站着的山匪,要么死了伤了躺在地上,要么扔掉武器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扶风兵们已经在开始打扫战场了.
颜海波站在满地死尸当中,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打扫战场,看着从山匪们身上掏出来的金银,他只觉得每个毛孔里都往外洋溢着喜悦,这些山匪可真有钱啊,一些普通的匪徒,随身居然就带着不菲的财富,比自己可扩多了,看来当山匪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当然,前提是别来惹自己.
“军曹,您瞧!”战前那个有些紧张的新兵此时笑呵呵地提着一个包袱皮奔了过来,”发财了,这些山匪可真有钱.”
接过包袱,拈了拈,随手扔在地上,伸出一只脚踩住,颜海波用力地拍着这个新兵的肩膀,”小子,不错,刚刚我看到了,你一个人便捅翻了三个山匪,了不起,比起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强多了.”
“军曹,您刚刚打仗的时候还在看着我?”新兵惊讶地问道.
颜海波大笑起来,”当然,队里的每个老兵,都会照管着新兵,你们是县尉从扶风带出来的,县尉说了,他带着你们出来,便要带着你们回去,第一次打仗嘛,总是有些不适的,老兵们瞧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当然,这也是对手不强的缘故,要是碰上了劲旅,那你们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多谢兵曹!”新兵感激地道.
颜海波笑着挥挥手,”去去,有什么好话的,赶紧再去摸摸,说不定还能捞点什么,这一次出来打仗,多半是亏本生意,好在今天能回一点本儿.去摸去摸!”
新兵笑嘻嘻地走了.
这些山匪来得是时候了.颜海波心中感慨地道,让扶风兵中的这些新兵,及时地感受了一下战场的气氛,刀口舔了血,再上战场,那感觉就会不一样了,这一次对阵赵军,他们可不像这些山匪这么不经打,县尉也重视得很呢!赵国作为这个世上仅次于秦国的大国,实力可比燕国强多了.
要是再来几支这样的山匪就好了,这样等走到集结点,队里这四成新兵可就练成老兵了,再打起仗来,可就顺手多了.看着跪了满地的山匪,颜海波感慨地想着.
高远的大帐之内,冯发勇被反剪双手捆得牢牢的按跪在地上,高远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的身前,看着他,道:”冯大当家的,不要以为你投降了,我就不会杀你,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你在这吕梁山横行多年,多行不法之事,死在你手上的过往客商可是数不胜数,瞧这吕梁山周边,如此大好的土地,却看不到什么人烟,便能见识到你的手段了.想要活命,你可得拿出让我满意的筹码来.”
冯发勇抬头,看着高远,”我可以把我吕梁山上山寨里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都献给你,换我一条命可否?”
“屁话!”高远不屑地甩甩头,”你吕梁山拢共只有千把人,只怕都在这里被我一锅煮了,明儿一大早,我便派人到你山寨里,你哪些财富,从现在开始,其实就已经是我的了,你拿我的财富来买你自己的命,这不大好吧?没什么说服力啊!”
冯发勇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显得有些厚颜无耻的高远,苦笑摇头,对方说得不错,那些东西的确是他的了.
“寨子里还有两个人,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们,相信他们能让你满意?”
“还是屁话,你寨子里的人不管是谁,当然也是我的俘虏了!”高远冷笑,”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居然让你认为可以买你一条命?”
“这两个人,一个是燕国渔阳郡郡守姜大维的公子姜新亮,一个是他的门客蒋家权,都是身份贵重的人.”冯发勇道.
“姜新亮?姜大维的公子,看来你这一次下山,是受了他们所托哦?”高远托着腮帮子,感到牙有些疼了起来,看来自己的敌人还真不少,叶天南不说了,周渊算一个,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姜大维.
“不错,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们,没有我的帮助,你抓不住他们的.他们不在山寨里,在另一个地方.”冯发勇道.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说,外面那么多俘虏,总会有人知道的.”高远道:”冯大当家的,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筹码,明年的今日,可就是你的忌日了.”
高远站了起来.
冯发勇沉默不语,低下头去.
高远盯着他看了半晌,挥了挥手,”既然如此,冯大当家的,那我们就永别了,来人啊,拖出去,将这位为祸四方的匪首给我砍了脑袋,嗯,离这里最近的官府是哪一个,将脑袋送过去,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遵命!”帐边,两名按刀而立的护卫大声领命,上来一左一右,挟了冯发勇便往外边拖.
“等一下,等一下!”冯发勇挣扎着大声喊了起来,”高县尉,我还有话说.”
高远一挥手,两名卫兵丢下冯发勇,后退了数步.
“冯大当家的,有话最好一气说完,不要吞吞吐吐,这会害死你的.”高远冷冷地道.
冯发勇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我不是燕国人,我是赵国人.”
高远微微一愕,”赵国人?哼,那就更该死了,我们现在正要跟赵国开战.不对,莫不是你是赵国的奸细?潜伏在我们燕国有何图谋?”
“我是虎豹骑!”既然已经开了口,冯发勇便索性赌上一把.看能不能从这个油盐不进的高远那里讨回一条命来.
“虎豹骑是什么玩意?”高远反问道.
高远的反应大大出乎冯发勇的意料之外,”高县尉,你不知道虎豹骑?”
“屁话,我当然不知道虎豹骑,这是你们赵国的部队?”
冯发勇呆然半晌,”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秦国的黑冰台,你们燕国的燕翎卫?”
高远摇头.”这些是什么?是秘密部队?”
“这些都是各国的密探组织.”冯发勇心中有些发凉,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怕靠这个活命的希望不大.
“密探!特务!”高远嘿嘿笑了起来.
“特务,什么特务?”冯发勇不解地反问道.
“嗯,特务,就是执行特别任务的家伙,你就是干这个的?”
“是,我在虎豹骑中还有一定的地位.相信以后能帮到你.怎么样,高县尉,这能换我一条命么?”抱着一线希望,冯发勇问道.
高远笑了起来,有意思,此时他不得想起了现在曹天赐正在着手搞的军法司.
“这个有点意思!”他笑道:”冯大当家的,你详详细细的,一点不漏的给我讲讲你们虎豹骑,嗯,还有什么黑冰台啊燕翎卫什么的,对了其它几个国家想必也有类似的组织,你都给我讲讲,讲得好,我便饶你一命,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笑里藏刀
步兵看着蹒跚着带着几十个残兵败将离去的冯发勇愈来愈远的背影,回头看着高远,不解地道:”县尉,就这么便宜他了,昨天要是他得了手,我们可就糟糕大极了.”
高远笑了笑,”这个人可不是山匪那么简单呢, 杀了虽然利落痛快,但放了他,将来或许对我们有大用呢?”
“一个山匪,能有什么大用?不过此人能统领这么多山匪,身手倒也不差,如果投降,倒也算多了一员悍将,但放了他,于我们有何好处?”步兵摇头道.
高远哈哈一笑,”步兵,这个世界精采着呢,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呢!不过也难怪,我呢,一个小小的县尉,芝麻官一个,你呢,兵曹,尚不入流的官儿,以后随着我们一步步慢慢地走上去,才会发觉那更高处的风景呢!”
听着高远的话,步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颜子此时应当已经得手了吧?”抬头看看天色,高远道.太阳已经都爬到了天空正中了,凌晨时候,颜海波便带着两百士兵直扑冯发勇的老巢,此去的目的就是要逮着那里的两条大鱼.
“姜郡守,你不是要为难我么?好得很,等到了集结点,我先给你送一份大礼.”高远在心中冷笑一声.
“县尉,瞧,他们回来了!”步兵突然兴高采烈的大叫了起来,远处的山道之上,出现了一行人影,当先一人,正在颜海波,此时,正拼命地向着他们挥手呢!
随着他们走近,高远看着队伍,突然大笑起来,颜海波抓获来的猎物,现在的样子,可就有些太可笑了.
“这个小颜子,怎么这么不给人体面!”队伍之中,姜新亮与蒋家权两人被四马攒蹄地捆着吊在一根碗口粗的横杠子之上,像抬一只野兽一般被士兵们从山上抬了下来.
相比高远的注意力放在被抓获的两个人身上,步兵地看着那些空着双手的后续队伍,失望地道:”那个冯发勇不是说他有大笔财富么,怎么没有找着,这小子骗了咱们,县尉,我带人赶上去,一刀切了那混帐.”
“你眼中就只有钱!”高远笑道:”现在我们赴前线,那有人手将那些东西运回去,我让小颜子换了个地方将东西藏起来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起出来.”
“这样啊!”步兵立即喜笑颜开,”还是县尉考虑得周全,我们要是真带着这些东西去了前线,说不定就被那些大官儿贪没了,咱们屁都捞不着,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高远耸耸肩,迎着颜海波走了上去.
“县尉!这两个家伙走到一半,不走了,说要歇一歇,走不动了,两个俘虏,哪有这么娇贵,他们不是走不动吗,那我就抬着他们走,哈哈哈!”颜海波得意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又压低了声音,”东西我都藏好了.”
高远点点头,”这两个人不会没有护卫吧?人呢?”
“他们附隅顽抗,全部给我做掉了,不过点子倒也扎手,伤了我们好几个人,最后我一顿臂张弩,全部送他们上了西天!”颜海波摊摊手.
姜新亮此时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被野猪一般捆在杠子上抬到了高远的面前,本来要他的命,此时自己却落在了他的手中,还不知下场如何呢?冯发勇全军覆没,自己上山的使命,这伙匪徒之中知道的人可不少.
被吊在杠子止走了这么远的路,手腕,脚腕都全都麻了,脸也憋得通红,此时通红之中,却又增加了紫白两色,心中的恐惧随着高远的眼光扫过来,更是成倍的增加.
走到士兵们抬着的杠子之前,高远呛的一声,从一个士兵的背上,抽出了战刀,姜新亮看到高远拔刀,顿时面如土色,几乎脱口便要喊出饶命来,但渔阳郡守公子的自尊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嘴巴动了动,还是紧紧地抿住了,不过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子也簌簌发起抖来.而一直闭着眼的蒋家权,却在战刀出鞘的瞬间,霍地睁开了双眼,眼神之中,也是透出了慌乱与不安.
高远脸上带着笑容,战刀高举,唰地一声凌空劈下,刀风凌厉,姜新亮终于还是恐惧地大叫起来,一边的蒋家权失声而呼:”刀下留人,杀不得啊!”
刀光落下,准确地落在了捆住姜新亮手腕脚腕的绳子,嚓的一声,绳子被一刀两断,姜新亮在惨叫声中砰的一声坠在地上,惨叫之声戛然而止,姜新亮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蒋家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当刀光落下之时,他的一颗心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刀光再闪,蒋家权也重重地跌了下来.
高远还刀入鞘,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姜新亮与蒋家权两人慢慢地爬了起来,也是看着高远.人为刀殂,己为鱼肉,高远不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该说啥,能说啥.
“两位高姓大名?”高远终于开了口.
姜新亮此时却是羞恼之极,高远已经将他们逮了来,岂有不知他们名字的道理,这不是**裸的羞辱么.
蒋家权长叹了一声,拱手道:”在下蒋家权,渔阳姜郡守的门客,这位是姜郡守的公子……”
高远脸上马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姜郡守的公子,哎呀呀,得罪了得罪了.小颜子,你怎么搞的,这两们可都是尊贵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我看你又皮痒痒了吧?”
颜海波眨巴着眼睛看着高远,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等颜海波回答,高远早已回过头了,看着两个狼狈不堪又迷惑不解的人,拱手笑道:”昨晚一伙不知死活的山匪来袭营,被我们全歼了,抓了几个俘虏,说到他们山寨之中掳了两位大有来头的人,想必就是二位吧?这可真是得罪了,得罪了!”
姜新亮呆呆地看着高远,不知如何作答,他可不相信高远这满嘴的鬼话,对于自己来这吕梁山干什么,眼前这个混蛋定然心知肚明,他这样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蒋家权的反应可就快多了,对方这是不想把事情做绝啊,姜郡守是想要他的命,但对于他来说,姜郡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抓住了公子与自己两人,杀了所有的护卫,可以看成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然后卖郡守一个面子,双方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这个高远当真不简单啊,这样的大仇也能轻轻揭过不提,心中当真有沟壑之险,却又有山川之宽啊!看着自家公子,蒋家权暗叹一声,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比起来,自家公子可当真没出息.
“是高县尉吧?蒋某可是久仰了,高县尉说得不错,这一回我与公子能平安脱险,当真仰仗了高县尉的大义援手,蒋某在这里多谢了,以后郡守也定然有回报.”蒋家权厚起了脸皮,向着高远深深一揖.
高远大笑,”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对县尉来说是小事,对我与公子而言,却是身家性命的大事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煞有介事,看得一边的其它人都是目瞪口呆,颜海波眼睛瞪得溜圆,本来还以为县尉就算不杀了这两个家伙,也一定会痛扁一顿来出口恶气的呢,但现在,怎么是这个结果?
高远回过头来,看着颜海波,”小颜子,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备酒备菜给两位贵人压惊,你个混蛋,如此对待两位客人,待会罚你专门为两位客人倒酒.滚,滚远些,莫在我面前碍眼.”
“是,县尉!”颜海波被步兵从背后踢了一脚,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地去得远了.
“两位,这便请进大帐休息,呆会儿我们一定要好好喝几杯!”高远大笑着伸手牵起了姜新亮的手,拉着便往里走.
此时,姜新亮终于反应过来了,脸上惊惶既去,傲色便又浮了上来,不过一个县尉而已,就算知道自己想要杀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乖乖地装袭作哑,反而要过来讨好自己,今日在地的营里,老子不得不低头,等回到了渔阳,咱们还有得帐算了.他在心中暗道,自己那十几个护卫,被刚刚走了的那个王八蛋杀得干干净净,这笔帐,以后也得好好地算一算.
“高某这便要到渔阳去,二位便随我大军行动,等到了渔阳,我再将二位送到郡守府中,保证二位不会少了一根毫毛.哈哈哈!”高远得意地大笑着.
姜新亮没有听出话里的含义,一边的蒋家权一张脸却是苦了下来,本来他还想与高远周旋一翻之后,便告辞而去,但高远现在却是早早地堵住了他的嘴,要是真随着高远一起回到渔阳,再被他亲自送到郡守府中去,那当真是**裸地打郡守的脸啊,现在渔阳府中,京城的太尉与大批的高级军官都呆在哪里,大家谁不知道他们出来的目的,这样回去,脸当真要丢光了.
在吕梁山下休息了一日,扶风兵们又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征途,只不过这一次队伍当中多了两个特殊的客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故人难见
就在高远在路途之上,慢慢地咀嚼着从冯发勇那里勒索出来的情报,思考着什么秦国黑冰台,赵国虎豹骑,燕国燕翎卫的地候,在燕国都城蓟城,一个小叫花子拄着棍子,肩上扛着一个破烂口袋,脚上汲拉着一双露出两三个脚指头的布鞋,晃晃悠悠地一路到了闲云楼门前的那一整排拴马桩之后,蜷缩着身子,靠到了墙角.
蓟城闲云楼,比起辽西城的闲云楼,规模更大,也更豪奢,能在蓟城盘下这么一大块地盘,显然不仅仅是靠着张守约就能完成的,张守约虽是一方豪雄,但因为出身平寒,在蓟城的影响力着实有限,闲云楼能在蓟城顺顺当当地开业,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都城之中首屈一指的高档聚会所在,却是因为在蓟城这个圈子中盛传着闲云楼的后台老板除了张守约之外,另外一人是燕国三巨头之一的御史大夫宁则诚.
对于这个传闻,宁则诚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但他这个态度对于闲云楼却已经足够了.想找闲云楼麻烦而又地位高的人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即缩了回去,而那些想找麻烦却又还达不到某个级别不能知道某些内情的人还想动手,在随后立马便遭到了强硬的报复,这才明白某些传闻不是假的.
宁则成是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但更让人惧怕的是他手上握着的另一股力量,燕国燕翎卫.
蓟城闲云楼,秉承了辽西闲云楼的一贯作风,什么都是最好的,当然,什么也是最贵的,特别是他卖出的酒,更是独竖一帜,与辽西闲云楼相比,蓟城闲云楼里的酒并不比辽西的好,但是包装比起辽西来,却是上了好几个档次,怎么华贵奢侈便怎么来,光是装酒的那些专门定制的精美瓷器,便值数两银子.
闲云楼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蓟城娱乐行业的最顶端.
小叫花子靠在墙壁之上,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街上并不多的行人,现在时间还极早,太阳刚刚从远处露出小半个头来,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晒得人痒酥酥的.
或许是小叫花子年龄过小,看起来又太过于可怜,闲云楼门口的护卫们谁都没有想到去将这个看起来与闲云楼门外同样装饰豪华格格不入的污点给赶走,他们的眼中,甚至还露出了几份同情的目光.
反正现在是早晨,闲云楼不会有客人,要等到午后,这里才会慢慢地一点点热闹起来,而真正的繁华,则是入夜之后才会到来,他愿意在这躺着晒会太阳便晒会呗,不过这里可不是一个乞讨的好地方,但凡有钱来这里玩乐和商事儿的主儿,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身前身后护卫一大把,想找他们讨钱,那基本上是没有指望的,你根本不可能越过那些虎视眈眈,凶狠之极的护卫.
这条街上行人着实少,小叫花子看了一会,便百夫聊赖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打着盹,他当然没有睡着,这一趟千里迢迢,赶到蓟城,只是为了完成一桩极为重大的任务.他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当呆在扶风牛栏山大营里的曹天赐.
他此行的目的是联络蓟城闲云楼的张一,高远曾经的管家.
曹天赐风尘仆仆一路赶到蓟城,现在的他虽然还只有十四岁,但幼经磨练的他,却比大多数成人更成熟,更仔细,到了蓟城,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张一,而是从外围开始,先打探着张一的消息,十数天下来,虽然零零碎碎都是一些外围的消息,但曹天赐仍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张一已非昔日扶风那个见谁都一脸笑的张一了.换而言之,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得到了辽西大公子张君宝的赏识,张一一跃成为蓟城闲云楼的掌柜,现在虽然不是蓟城闲云楼权力最大的一个,但在这里,利用闲云楼的资源,他却的的确确成了一位风云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张一在蓟城贵人圈子中,已经是一个颇有份量的人物了.
这让曹天赐心生疑虑.现在的张一还是原来扶风的那个张一么?他现在结交,认识的可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与之相比,县尉那个小小的芝麻官,可就真是说不上嘴了.他还会对县尉忠心么?或者说,他的忠心还剩几分?
有了这个心思的曹天赐,倒是不急于见张一了,现在蓟城安顿了下来,一切布置妥当,这才乔装打扮成了一个小叫花子,伺机来接近张一.
张一在蓟城并没有另外安家,一直便与他媳妇住在闲云楼内,极少出门,而一旦出来,则必然是有多名护卫相从,曹天赐想见张一一面,却是极难的,而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怎样乔装打扮,也是没有资格踏进现在的蓟城闲云楼的.
没奈何之下,曹天赐只得扮成了一个小叫花子,守在闲云楼前,看能不能撞上大运,与张一联络上.
在闲云楼周边一连转悠了好几天,最后,曹天赐一咬牙,到了闲云楼的大门前,按他的想法,那些护卫定然第一时间便要过来驱赶自己了,但总得要试上一试,看起来今天运气不错,守门的这几个家伙比起前几天的明显要良善许多,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并没有将扫垃圾一般将自己远远驱离.
这是一个好兆头.曹天赐暗自想道.
大门方向想起了脚步声,曹天赐的眼睛打开了一条细缝,看到从大门内走出来的几个人,眼前顿时一亮.
那是几个女人,为首一个,不是那个胸大屁股大的翠花是谁?不过眼前的翠花显然不能与扶风时相提并论了,身着绸衣,头佩金饰,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丫环.
“掌柜娘子,您要出门啊?”门口的护卫们齐齐问候.
“是啊,去静慈庵还愿去,刚来蓟城的时候,我去那里许过愿,今天须得去还愿了,不然菩萨怪罪下来,那可不得了!”翠花笑吟吟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翠花可是天天都乐着,两年前,她还是一个小丫头,而现在,她可是在大燕都城都有人敬着供着的掌柜娘子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高县尉的恩赐,如果不是高远将他们两人从路鸿那里要来,又烧了他们的卖身契,而后又一步一步地安排,这才让他们有了今日的成就.
许多人以为翠花去静慈庵许愿还愿无非是妇道人家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事实上,翠花去那里只有一件事,便是祈求菩萨保佑高县尉长命百岁,步步高升.
张一与翠花在闲云楼内人缘极佳,无论是歌伎乐师,还是看门护院,抑或是厨师小二,他们都是善待之极,这也缘于他们自己的出身,深知讨一口饭吃的不易.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些人对他们夫妇二人都是极为尊敬的,毕竟像张一这样的掌柜,可不比街边那些酒楼饭馆的掌柜,两个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看到翠花走出了大门,曹天赐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撑棍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溜小跑着便向着翠花一行人奔去,嘴里却是大叫着:”夫人发发善心,赏口吃得吧!”
看到先前那个一直安分守己的小叫花子突然直奔向掌柜娘子,几个看门护院的家伙便慌了,一涌而上,拦在了曹天赐面前,伸手便想按倒曹天赐.
曹天赐只叫了两声,便被这几个放倒在地,压手的压手,按脚的按脚,捂嘴的捂嘴.曹天赐可不敢还手,虽然这几个大汉人高马大的,但真要打起来,三两下曹天赐便能要了他们的命,打架和杀人完全是两码事.
虽然只叫出了两声,但背对着曹天赐正向前走的翠花却如同触了电一般停下了脚步,霍地回过头来,因为曹天赐刚刚那一口纯正的扶风口音把她惊着了.
“放开他!”翠花小跑着到了横七竖八扭在一起的几人面前,大声道.
“掌柜娘子,不过是一叫花子,我们这就把他远远扔走!”一名护卫陪笑着道.
翠花挥挥手,”放了他,可怜儿见的,这么个小人,你们可别压坏了他,快放他起来.”
几个护卫讪讪地起身,放开了曹天赐,先前曹天赐被他们捂住了嘴巴,脸倒有一半被遮住了,又脏得乌七八黑的,此时捂嘴的手松开,他的整张脸却是露在了翠花的面前.
翠花霎那之间便呆在了哪里,她认识他,这不是高县尉身边的那个小跟班曹天赐么,曹天成的儿子.曹天赐怎么到这里来了,高县尉出了什么事么?翠花的身子不由发起抖来.
“夫人,赏口吃的吧,三天没吃饭了,都快饿死了!”曹天赐看着对方,伸出了脏兮兮的手,可怜巴巴地叫着.
翠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挥手,”把那个食盒提来!”
身后的丫环吃了一惊,”娘子,这可是去敬菩萨的.”
“你们不知道回去再弄一份吗?”翠花顿时便怒了,转身劈手夺下丫头手中的食盒,打开,放在了曹天赐的面前.
两个丫环转身进院再去准备食盒,没法子,掌柜娘子一直就是一个善心的人,护卫们也都退回到了门前,看着吃得极香的小叫花子,都是艳羡之极,这可是闲云楼内大师傅们做出来的,别看就这三五个盘子,那可值数十两银子呢,居然就给一个小叫花子吃了.
翠花蹲在了曹天赐的面前,想要说些什么,但曹天赐使了一个眼色,嘴里一边吃着盒子里本来要供给菩萨的供品,一边语音极低地说了一个地名.翠花会意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见面
城南井坊.
从天空中看下去,这一大片低矮的住房由四条狭长的巷子分隔开来,四条巷子交错,构成一个大大的井字,井坊也便由此而得名.
狭窄的巷道,低矮的住房,密集的人口,昏暗的灯火,是晚间进坊的主旋律,白日在外面做工讨生活的人群在夜里归巢,家家户户都冒起了袅袅炊烟,呛人的烟火味弥漫着那狭窄的街道,很多人家根本没有厨房,就是在房外的屋檐之下支起灶台,各种污水横流,偶尔会有烂掉的菜叶菜帮从某个地方飞出来,啪哒一声落在地上,阴暗处,便会有几只野狗窜出来,伸长鼻子嗅上一嗅,又失望地离开.
辛苦了一天的汉子们一边坐在门槛之上,端着大碗稀里哗啦地大口吃着女人做好的饭菜,一边大声与左邻右舍们说着今儿一天的见闻,如果偶尔能说出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便会引来一声声的惊叹声,而汉子的虚荣心便在这声声惊呼声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娃娃们是最快活的,三五成群,你追我赶,昏暗的灯光,完全不能阻挡他们游戏的乐趣,奔跑的身影显示着这里的生活虽然艰辛,但吃饱肚子总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没有让娃娃们饿着.
张一头戴着一顶毡帽,身穿直襟大褂,脚下蹬着一双草鞋,腰间挂着一卷绳子,手里提着一根扁担,大步走在窄窄的巷道之中,他的打扮与这些巷道之中生活的汉子们粗粗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是在大白天,有心人便很容易看出破绽,那就是张一现在无论是肤色还是气质,与这里讨生活的人们实在是有太大区别了.特别是在张一的身边,还跟着同样乔装打扮了一番的翠花.
两人走在巷道之中,不少人都抬起头来,打量着两人,一个男人此时归家不是稀奇事,在这里,这是很平常的,但一个女人也这个时候才回来,那可就少见了.两个人都是陌生人,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这里居住的十有**都认识,便是不认识,至少也脸熟.
看着众人的目光,张一将毡帽往下拉了拉,满脸的怒火,”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看见了吧,这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家都在盯着我们呢!”
翠花此时也有些后悔了,低着头,急急地赶着路,听了张一的斥责,辩解道:”我这不是想念家乡人了么,只不过跟来看看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说了,这里的人又哪里认得我们,过了今日,咱们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他们也不可能去我们那种地方,两不相见,怕什么.”
“你闭嘴吧!”张一怒道:”天赐是县尉的贴身亲兵,天赐亲自过来,还扮成这副样子见你,肯定是有事情,以后你男人在外头做事,你少问,坏了县尉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翠花扁了扁嘴,终于没有还嘴,这两年,随着张一的地位越来越高,在家中,说话也是越来越有份量了,可不象刚刚与她成婚那时,就一个小厮而已.
井坊的最南方,是横贯蓟城的小扬河,这条河也为蓟城的护城河提供着源源不绝的河水,此时,曹天赐所在的一处小平房,便在小扬河的边上,选择这一处地点作为与张一会面的所在,曹天赐是反复选择最终才决定在这里.
这里地形复杂,向前,是井坊那杂乱无章的居民区,背后,小扬河又为他们提供了另一条退路,如果遇到危险,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不至于被逼到死角.
昏暗的油灯灯光之下,曹天赐静静地坐在桌边,他在等着张一.
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低声向曹天赐禀报着从张一踏进井坊之后一路的行踪,听完汉子的汇报,曹天赐满意地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张一并没有表现出让他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
翠花跟着出现是一个意外,不过正是因为翠花也跟着来了,倒反而让曹天赐的收里踏实了几分.
“你们退走吧,等我的消息.”曹天赐挥挥手.
“您就一个人呆在这里?”汉子一楞,问道.曹天赐年纪很小,但在扶风兵中却是颇受尊敬,一来,他跟着高远打过了不少的仗,在战场之上,他已经赢得了尊重,其二,他掌管着军法司,这是一个让人生畏的部门,而这些跟着曹天赐来到蓟城的汉子,比一般的扶风兵了解的更多,他们明白,军法司除了明面上的职责,还有另一个隐藏更深的职能,除了他们这些当事者,其它人根本无从了解.
“就我一个人,够了!”曹天赐挥挥手,不苟言笑的他很不满意汉子的表现,哪怕对方是因为关心他,作为他现在要做的事和即将要做的事,一个合格的部下根本就不该有任何的问题,他们只需要竭尽全力去做到上面布置下来的事情就够了.
汉子看着曹天赐的表情,似乎反应过来了,一言不发地躬身一揖,与来时一般无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房门吱呀一声关上,留下了一盏昏暗的油灯与孤零零的曹天赐.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曹天赐站了起来,走到门后,侧耳静静地倾听了片刻外面的声响,两个呼吸声,都很沉重.
他拉开了房门,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点微笑,”张大哥,你来了,翠花嫂子,又见面了.”
张一与翠花走了进来,他乡遇故人,两人脸上都是遏止不住的喜悦.
“小天赐,你又长高了.”翠花喜气洋洋,”白天看到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你躺在哪个地方,开始我都没有认出来,要不是你哪一口扶风话,我可是真不敢认你,你还好吗?县尉还好吗?你爹还好吗?”
一进门,翠花便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一迭声的爆竹般地问道,一边的张一摇头苦笑,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翠花也就这德性了.
虽然不喜翠花称呼自己为小天赐,但对方那真心的喜悦和情感,却让曹天赐依然很感动,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心中,仍然感到一些温暖.冲着翠花点点头,”都还好.”
“县尉这一次的的确确是不该去的!”张一的脸色却很沉重,”我在蓟城听到了不少的消息,都说这一次县尉可算是自己跳进了叶天南设下的陷阱之中,必然有去无回,这在蓟城,几乎都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县尉不能不去!”曹天赐简单地答了一声,”张大哥,坐.”
张一坐了下来,”天赐,就你一个人来吗?是县尉派你来的吧,不知县尉有什么吩咐?”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曹天赐坐到了张一的对面,”不过他们都在另一个地方,这里,只是我选择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张一目光闪动,这一年多来的历练,张一早已是人情通达,一下子便听出了曹天赐话里的含义,脸色不禁变得有些恙怒.
“你不相信我?”他的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狠意,”天赐,你不要忘了,我跟着县尉的时候,你都还认不得县尉呢,连你老子都认不得.”
曹天赐静静地看着张一,”张大哥,这种事,只怕不能以认识迟早来说明问题吧,这一年多来,我跟着县尉出生入死,你呢,可是长袖善舞,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有资格进入闲云楼的,哪一个不是这蓟城的大人物,在这些人中呆得久了,你对县尉还如以前那样忠心耿耿?我不能不加以小心.明人面前也不必说暗话,今天我的安排,的确是防了你一手.”
一边的翠花瞪大了眼睛,她此时终于听出来了,曹天赐这是在怀疑他们夫妻对高远的忠心呢,不由大怒,一探手便来捉曹天赐的耳朵,”曹天赐,你居然敢不相信我们?”
曹天赐反应极快,从刀山箭雨之中爬出来的人,岂有可能让翠花一个妇道人家给揪住耳朵,头一侧,已是躲开了.
张一脸上的怒色此时却敛去,看着曹天赐,沉声道:”我对县尉的忠心,却也不必在你面前表示,你说吧,县尉要我做什么,就是搭上我夫妻的性命,我也要替县尉做好.”
曹天赐点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张一的话,”你今天带着嫂子一起来,却是让我这疑心去了大半,张大哥,你也莫怪,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不有所防范,这不是针对你,我曹天赐年纪虽然不大,却也知道,对事不对人,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对县尉负责,这一点,希望你谅解.”
“我明白.”
“哪就好!”曹天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这是县尉写给叶菁儿姑娘的信,希望你能想法子传给她.”
“我到蓟城虽然时间不短,认识的人也多是达官贵人,但是天赐,你也要明白,在哪些人眼中,我不过是一个掌柜,一个给人做事的伙计,他们对我笑语嫣然,不过是看着闲云楼背后的人,真想要得到这些人的信任,哪是不可能的,而且到现在为止,叶天南从来没有到过闲云楼,更不用说菁儿姑娘了,这信,我怎么才能传给她?”
“这是你的事情!”曹天赐淡淡地道.”怎么做我不管,我只知道这是县尉的命令.”
张一没有再说话,收起信,藏到怀中,”仅仅就是这?”
“当然不.”曹天赐停顿了一下,”送信只不过是附带的一个小任务,我此来另有目的.而这件事,才是县尉派我来蓟城最主要的用意.”
张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县尉要我做什么?”
“县尉要织一张网,一张情报网.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曹天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张一,一字一顿地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