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学做穷人
有一家叫“穷道”的体验馆开业，消息在富家庄上慢慢传播开来，想去一探究竟的人还真不少，不过穷道馆一天最多只接待十人，想进穷道馆要提前好几天预约。
楚环下了拜帖，红霞亲自送到穷道馆，楚小姐想光顾，穷仁老板岂敢怠慢，立即约定楚小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这天，过午休，楚环带着红霞和季月前往穷道馆。
“楚小姐和二位姑娘前来，陋室蓬荜生辉！”穷仁在门口恭敬的拱手。
“店家，本小姐在京城可是见过穷人的，你这穷道馆可莫要欺诈顾客！”楚环摇着扇子一脸的傲慢。
“楚小姐见识广博，小人必定尽心服侍！”
三人进了茅草屋，进门处供奉着一尊小小的丑陋塑像。
“这位仙爷是‘穷不怕’是守护我们穷人的菩萨！”
“穷不怕，还有这路神仙？”季月问道。
“穷不怕仙爷是财神爷的师弟简称穷爷，财神守护富人的财运是富贵的吉星，穷不怕以法力照拂天下的穷人安然此生，入穷道先要拜穷爷！”
“嘿，有点意思哦！”楚环示意旁边二人。
三人合掌轻轻鞠了一躬。
穷仁捧出一个木盒子，“请三位把身上的贵重首饰，钱袋子都取下来，放置盒中，小人会妥善保管直至三位离开穷馆！”
三人虽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了，穷仁盖上盒子，锁上锁，把钥匙递于楚环。
“穷人无多余的身外之物傍身，体验穷道必先摒弃身外余物！”穷仁循循善诱。后从柜子里拿出三件白色麻衣上面大大小小丁着各色补丁，“三位，这是粗布麻衣，虽简陋但是也是干净之物，三位套在外面即可！”
楚环不禁蹙眉，“无故穿上麻衣，有些不吉利吧！”
“楚小姐有所不知，穷人穿不起丝织品，又买不起染色的布料，故穿白色麻衣，衣服破损无钱置办新衣所以打补丁！”
“罢了吧，知道就行了，麻衣还是不要穿了！”红霞道。
三人在桌子旁坐下，桌子旁边支着一个火炉，火炉上摆着一个铜壶，壶嘴里呼呼冒着白气，水开了。
“三人请看这是茶叶沫！”穷仁拿着一个茶叶筒三人伸头去看黑乎乎的如土一样的东西。“穷人们喝不起茶叶，所以喝这种茶叶渣子！”
“哎哎哎，既然如此为难那就不要喝茶了嘛，直接喝白水不好么！”楚环问道。
“姑娘这就不懂了，穷人就算是喝不起茶也不会喝白水的，一定要喝茶叶沫！”
“为何？”
“因为有钱人喝茶叶啊，穷人就算只喝茶叶沫子也会尽可能不喝白水的！”
“这可是，有点深奥哦！”季月道。
“姑娘回去品品，茶叶沫虽然和茶叶比不了，但是泡了茶叶沫的水也是一两分茶味的！就这一两分足以！”
三人听的发愣间，穷仁舀了一勺子倒进茶壶里。
“店家多放两勺吧！”红霞道。
“姑娘就算是茶叶沫，穷人也要省着喝呢！”
茶壶拎到桌子上，倒出茶，这茶色实在淡如无色。
“茶烫，且慢饮用！”穷人说着去壁橱里取出几盘切的整整齐齐的白菜，萝卜块。
“三位，穷人平日里的食无肉，菜无油！”穷仁把一小锅放在炉火上。“穷人一般只吃水煮物，因为无钱置油！”
三人一脸恍然大悟状。
“煮物，大多数时候也不放盐！因为盐贵！”
“那不吃盐可行！”楚环惊呼。
“居住在河边海边者，河水是咸的，往汤里扔一条小鱼一条小虾，一只海贝这便可代替盐巴！”
三人听的目瞪口呆看着穷仁往锅里丢了几块白菜几小块萝卜，三两条处理过的小黄鱼。锅里咕嘟嘟的竟然也冒着香气！
“茶差不多了！”穷仁提醒道。
三人拿起茶抿了一小口都放下了！
“如此这般，吃不饱可有力气干活么？”季月问道。
“人穷者，无长远目标也，今日不思明日之事，只思考下一顿饭在哪！”
四人坐在屋里不言语，闻着从锅里冒出来的气息。
“这就是穷人的乐趣，饭香之气甚于世间万物！”
穷仁拿木勺每一只碗里舀了一条黄鱼，一块白菜一块萝卜，再填满汤。
“倒也秀色可餐！”季月道，“穷人果然自有穷人之乐！”
“姑娘甚伶俐！”穷仁赞叹道。
这一碗素汤三人竟都吃完了。
“感觉如何？”穷仁问。
“汤虽然很素，不过，下肚也觉得腹中暖和！”季月道。
“哈哈哈！三位可改日空腹再来，会有另一番体悟！”
吃过小食，穷仁拿出一本《穷道》，“穷道，穷人之道也！‘穷’表面之意是缺少钱财，物质匮乏，对于“穷者”，三位可有什么高见？”
“穷人是可怜人！”红霞道。
“小时候常听人说，穷是一切不良品性的结果，穷人必定具有懒惰，愚笨，油滑不务实等等恶劣品性！”季月道。
“有道理！”穷仁道。
“小人对穷有另一番理解，穷，可以直接理解为少或简，富可以直接理解为多或繁。富贵的生活三位都深有体悟，小姐可以有几柜子的华服，几百盒珠宝首饰，一桌子美味佳肴可以只食一口，出门马车代步，前呼后拥！”
穷仁顿了一下，“三位可在这种繁杂的生活中感到过疲惫？”
三人一时语塞，这可是从未想过的问题。
“锦衣华服，花色款式月月出新，一时懈怠了一些，跟不上潮流就被周围的妙龄姑娘笑话了去？钗环珠翠坠身可有时也觉得繁重？满桌子山珍海味，未食几口大半都弃之沟渠，实乃浪费！终日做马车出行，困顿身体不得运动，体弱易病！”
三人听楞了，这是何话？
“所谓穷道，实乃极简之道！”
“极简？”
“剔除繁芜，简化欲望！”穷仁这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现在给三位一个任务……”穷仁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放着几枚金币，一人发了一枚。
“三位现在从后门出去，尝试用一枚金币看能买到什么快乐？”
三人看着手上的金币，“只此一枚？”
“只此一枚也！”穷仁悠悠道。
……
第91章 一钱的用武之地
三人分别揣着一枚金币走在街上。
“此时竟然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季月道。
“哈哈哈，为何？”楚环问。
“头上没有珠钗，耳上没有耳环，手腕上没有手镯，腰上没有玉坠子，身上也没有钱袋，如此光秃秃的总觉得路人眼光都甚异！”
“哈哈哈，季月不愧是富家人啊，我就觉得还好啊！”红霞道。
“长在富家深宅里，季月可知一枚金币能买什么？”
“啊……这个……还真的不知道！”季月很是不好意思。
揣着一枚金币，周遭精致豪华的店铺完自然是不用进去了，三人在街上兜兜转转，走进窄巷子里，这里季月竟还不如楚环和红霞熟悉一些。
一间冒着烟起，挂着“食”字方牌的店前。门前的价目表上写着，“馒头五钱四个，包子五钱三个，素面五钱，荤面十钱，小菜六钱一碟，炒菜十二钱一碟！”
嘿……三人加一起不够五钱的。
“真不怪天下人都想来富家庄啊，地上随手拾钱，就能混饭吃了啊，四个馒头能吃两顿的吧！”楚环道。
“这庄上真有一钱做单价的东西么！”季月狐疑问道。
“哎……不知一钱的富家大丫鬟啊，也真是奇了！”楚环笑道。
“小姐莫要拿我取笑，在富家，小人是不用花钱的，生活上有任何所需去内需处领就可以了！”
“那是想领什么就领什么喽？”
“当然不是，按照在富家工作到的辈分，职务级别去领！”
“那季月算辈分高的么?”
“不算，算是中等的，富家有在家族中延续了十几代的祖仆！”
“嚯！”楚环和红霞一同惊呼！
“那这种在富家干了……干了……数百年的祖仆在富家是何种地位？”
“这种祖仆，后代女子们当然早就融入了富家家眷之中！男子们一直把持富家家族生意的要害之位！掌握的权利有时可以甚过富家的少爷！”
“这可是，那外人如此渗入，可有威胁富家的家业？”
“那倒也没有，富家严禁女子外嫁，只得内部通婚，年头久了，也就全部内化成一家人了！”
“那富家的外姓人能权利大到什么地步呢？”
“比如说富家的大管家，管家要均衡各院的商业资源需要的时候要统筹起来干大事，所以管家一直由外姓的祖仆担任！”
“哦………”楚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脑子出现了她之前在富家见过的白胡子的胡姓老管家。
“这可是，富家也太复杂了！”富家的家事要想明白也真是废脑子，楚环摆摆头不愿意再想，“咱们去巷子深处瞧瞧去！”
越往深里走，越发觉的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季月手帕掩面，神色越发忌惮，楚环和红霞却一直都很泰然！
“这里另有一番风景哦”楚环道，这一片地方，小桥流水，青石窄路。房檐也比别处低一些。
“这边没有那么繁华热闹，倒是也烟火气满满！”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楚环扭头问季月。
“嗯……这里……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富家庄的薄金地吧！”季月道。
“薄金地？”楚环四处望望周遭的环境，这里树上有鸟河里有鹅有鸭，房屋也不高建筑物上没有繁杂的装饰物，倒是有一点道馆老板穷仁所说的少和简单的感觉。
“薄金是黄金稀薄的意思？”红霞问。
“正是！”
楚环哈哈大笑，“薄金那就是穷的意思嘛！这就是富家庄的贫民区吧！”
“哈哈哈！这里应该能找到一钱的用武之地吧！”红霞道。
可是季月脸上却没有兴奋的神色，“小姐，姑娘，薄金即是福薄的意思！薄金之地就是福薄之地！”
“天下有福厚之人，就有福薄之人啊！”楚环一开折扇，“你若不喜欢这个地方，咱们找到一钱能买什么就赶紧离开！”
楚环和红霞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羊肠巷道，不开阔的空间很有一种窒息感。
三人看到卖野花的小姑娘，一把采摘的野花三钱，看到卖手工编织手链的老奶奶，三条手链五钱不单卖。卖干果片的小贩，三代干果十钱不单卖！
“富家庄不愧商都啊！都很有生意头脑嘛！”
“小姐，一把花三千，你若一钱买两三朵那小姑娘未必不卖！三条手链五钱，你若一钱买一两根丝线，那奶奶也未必不卖！干果三袋十钱，若一钱拿两片，那小水果贩也未必不卖！贸易是可以议价的！”
“原来这样！”
“小姐，我们回去吧！”季月道。
楚环有些疑惑，季月如此的嫌贫不成，对此地竟如此讨厌。
“季月，富家人都恨穷不成！”楚环板起脸问道。
“小姐不是这样，小姐千金贵体恐在此地受到伤害！”
“谁敢害本小姐！”楚环一脸满不在乎，继续往里面走。
“小姐，莫要再走了吧，富家庄有一俗语，‘厚德生财’，所谓薄金就是薄德的意思！”季月停住脚步道。
“此话怎解？”
“人必先有厚德方得以有厚财，财必以仁德相守。薄德之人守不住家业，薄金之地，鱼龙混杂，是不能用寻常之理考量的地方！”
“哦……”楚环沉思着摇摇扇子，周遭环境确实有些局促脏乱，不如离开的好。
正要离开，忽间见身影惶惶，一个身材武威的大汉咧着嘴拦在路口。
“何人挡道！”红霞呵斥！
“好厉害的小丫头，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刚到富家庄的外来丫头！”这大汉语气轻佻
“真是放肆！你面前的是楚家军的大小姐！”红霞道。
“哈哈哈哈哈，楚家军的小姐，真是会说大话！”这大汉放声大笑起来，形态令人作呕，“那老子还是皇家的王子呢！”
“狂妄之徒！你敢对你说话负责么？”楚环大声厉斥。
“你们三个身无贵重之物的便宜丫头，怎得这般奇怪！老子跟你们说话也是见你们长得有几分模样！”
“你休得无礼，本小姐出去就让楚家军拿下你！”楚环明显怒了。
“哼，那你先出去啊！”大汉叉起腰挺挺胸前的赘肉！
“这位大哥！”季月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令牌放在大汉眼前，这大汉瞬间眼露惊恐，一转身就跑了。
……
第92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那人痴汉走了，三人加紧步伐往回走，一路都默然无语。
回到穷道馆里。
“三位可找到一枚钱能买到的东西了嘛！”穷仁问道。
“嗯，找到了，大概就是半个馒头，卖花姑娘的一两朵小野花，一两根编手串的丝线……”季月道。
“哦……很不错！”穷仁打开一个记事本，提笔记下。
“曾经有人花一枚钱，去锦衣坊里看了一眼最新款的锦衣，用一钱去千金酒楼凑到酒坛子边上闻了一下酒香，还有花一钱买人低一下头的，就是把一钱往人脚边一扔，那路人就低头看了一眼，还有一位帅气潇洒的公子把一钱寄存在一位杜娘那里，说是日后来取，换得那杜娘笑的花枝乱颤，弹了一首曲子的……还有人用一钱买了一张画的，问他怎么买的如何都不说！”
三人听的目瞪口呆，一钱还可以这般操作么。
“楚小姐和二位去了哪里探究一钱的力量？”
三人此时谁也不愿意说话，穷仁记完合上账簿，拿出另一大开本的册子，“体验完‘穷道’之后留下了感悟，可返还十两黄金！楚小姐要不要写？”
楚环拿过感悟本翻看，“有无有钱袋在身从未有过区别，往常生活里也一般不带钱，旁人看到你，就可以消费，反倒是真要把一钱用出去，有些累赘！不过穷人食无油，汤至清的饮食可以借鉴一下！”
“一钱的价值，以前并未认真考虑过，今日在拉面馆告知老板身上只有一钱，但还是很想来面馆，有什么可售卖，老板微笑以告，面馆得您如此喜爱，实是荣幸，本店可以赊账，若不愿意赊账，您可以在店里坐一会儿，会给您上一杯茶！吾守着一杯茶坐在阁楼窗户边看窗外的行人，忽然明白，一直以来如此喜爱这家面馆并不是因为这家的面比别家的好吃，而是喜爱这家店里的环境，每每坐在这家店里就觉得内心安宁坦然，尤其这家店里的清茶格外有一番风味，令人一再想念！”
“今日苦寻一钱的置换力，久久无所得，走至河边时，忽然一阵微风拂面，神清气爽，江边的微风，河岸的杨柳，鱼游河中的景致无需一钱，熙熙攘攘为利忙碌的商客们都视若无睹！可悲可叹！
“一钱，实在过轻，钱无数量支撑时，毫无用处！可一钱也终究是钱，如世间福稀命贱之人一样，竟也是人！”
楚环读至这一篇，突感心中气血起伏，何人如此傲慢！看署名，“佚名”！细品一下，言辞虽激烈露骨了一些，也不无道理！
楚环继续往后翻，“一钱虽轻，但可知有些人和物一钱也不值，‘穷’亦有空和尽的寓意，穷者耗尽其品行也！无德行者亦可谓穷者，不只是表意上的无恒产！”
“好句！”楚环感叹道。
“楚小姐喜欢这篇，在这篇上印上一枚小小红色印章，对感悟表态可以返还一两！”
“哦……！”楚环这才注意到每一篇底部有一排小小的红色印章，和一排小小的黑色印章。
“红色是赞许，那黑色就是厌恶喽？”
“正是！”
楚环拿起红黑印章啪啪盖起来，这才觉得穷道馆有意思，值其售价！
楚环盖了好几枚，把册子交给季月，“来写一篇得赞许多的，咱们也来个佚名不让人知道咱们是谁！”
“谢小姐赐笔！”季月面色有些沉重，坐下来提笔写道，“君子当真不该立于危墙之下，今日为寻一钱的置换力，误入薄金之地，薄金之地常被人不齿，并非完全因为此地无享厚福，皆因薄金之地长聚无耻卑劣之人！”
楚环点点头表示赞同，今日被一大汉堵在窄路口，身边只有红霞一贴身侍女，亮出楚小姐身份也未能震慑，还是季月拿出了富家内府的令牌。回想起来不禁令人唏嘘，在富家庄楚家军的大小姐竟还不如富家的一个丫鬟来的有威慑力。
“君子不应该主动去薄金之地至自身于危险之中，若无事也罢了！若因为粗鄙之人受到了伤害岂不是冤枉至极！”季月继续写道。
楚环看季月，季月明显还在为今天自己一意孤行的生气。
“季月，今日我不对，应该听你的！”楚环道。
“小姐，虽然今日见到的人十分粗鄙，也愿小姐日后不要命楚家军的去教训他！”
“为何？”
“薄金之地有自己运行的伦理道德，是咱们闯入了他们的领地！事后若还因此对其苛责，不妥！”
穷仁仔细听着谈话，猜测这三位今天遇到了什么。
“小姐去薄金之地寻找一钱的置换力实在是正确的想法！可是在薄金之地碰见了不好的事！”
“不提也罢！无非是一个登徒子罢了！”楚环摆摆手。
季月转了话锋，“今日身上无一件金器傍身，居然被一痴汉称作便宜姑娘！”
“那人还说我们是外地口音，是刚来富家庄的外来人！”红霞道。
“哎呀！这可是！”穷仁大惊失色。
“不过，我并不觉得穷道就是薄金之道！”季月继续道。
“姑娘聪慧！”
“改日有时间了还会来穷道馆来跟穷兄请教穷道！”季月抱拳。
“不敢，不敢，小人不才，何来请教一说，穷道馆若能让各位从往日的生活里跳脱一下，增添一些新的感受，已足矣！”
三人重新带上金饰走出穷道馆。
“这可是，舒坦了！”季月畅然道。
“唉，今日我才明白了，我是外来的便宜大小姐，你是富府里的贵重丫鬟！”楚环说完笑起来，一副自嘲的模样。
“小姐说笑了！”季月忙屈膝行礼。
“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富家庄于别处不同，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楚环打开折扇。
“以后出门，要带着楚家军一起出来！”
“小姐，那岂不是又要吓到旁人，楚小姐又到处抓人了！”
“哈哈哈，那也比让粗俗的杂人轻贱了好！”
……
第93章 身份就是要显出来
回到富家，和季月告别后。
“我以后出门身后起码要跟着六个士兵，你以后单独出去，起码身后要跟着一个，得让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看出来，我是楚家军的大小姐，再随意被人轻贱了！”楚环道。
红霞点点头，小心的说道，“不过小姐啊!太后好不容易让小姐不再跟从前似，能许么！”
“这有什么不许的!”
“不如咱们也像富家一样做一个令牌可好！在任何时候都能拿出来亮身份的那种！”
“哎……这要是在京城也就罢了，在楚家庄，发布一个告示，告示所有人楚家军现在有一个令牌了？”楚环沉思，那痴汉的那句，“……身上无一件贵重之物的便宜丫头……”还真是刺耳！出门不带些累赘的首饰就不行么！
“再去穷道馆跟他们老板约一下！”楚环沉默半天至说出了这句话。
“小姐为何！”
楚起身踱步，“那穷道馆既然知道何为穷道，反过来一定知道何为贵道！去跟他聊聊！”，“你现在就拿个帖子去，让他把时间都给本小姐留出来，本小姐要包馆！”
……
第二天，一大早，楚环带着红霞又去了穷道馆。
桌上很正式的摆着清水的一般的茶，晒干的萝卜干，晒干的小黄鱼，唯一能勉强算菜的就是一盘腌制的白菜。
“小姐，何为贵道出门俯首皆是，为何要来穷道馆问呢！”
“穷仁老板莫要自谦，能在金山脚下开穷道馆，穷仁老板自是胆识见识非寻常人可比！”
“哈哈哈！这个……跟楚小姐交底，无非也是用小聪明混一口饭罢了！”
“既然是混口饭，现在让你做贵道，你该如何呢？”楚环眼珠子斜了一下，站立一旁的红霞立刻打开手上拎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里面满满的排着黄金大元宝。
金灿灿的黄金，在破茅草屋里真是极其的不相称。
“楚小姐已经是千金贵体了，还要如何显贵呢！”
“本小姐想，无需借助任何贵重金器，华服锦衣，前呼后拥的排场，任何时候，旁人都能认出我楚小姐的尊贵身份！”
“这个……小姐为何有如此诉求！”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赠你钱财你只需出主意就是了！”
“那日小姐因为身上无一件金器，在薄金之地被粗鄙之人轻视，皆因富家庄以外表取人的风气，街头上的人在衣着上无所不用其极，生怕被人小瞧了财力！这本是富家庄的当地风俗小姐不必过分挂心！”
“世人皆贵，如何更贵！”楚环冷冷道。
穷仁微微蹙眉似乎犯了难！
“京城豪门的嫡亲大小姐，何必要屈尊和富家庄的上的百姓比贵！”
“哼！”楚环竟然有些怒了，“富家庄拜金甚过，素朴穿着倒被人视为异类！本小姐内心乾坤朗朗可惜架不住旁人轻视之后，胆大包天！”
穷仁汗颜，“小姐痛恨富家庄的风气想要改变么！”
楚环目光灼灼并不搭话。
“改变这种风气，那以何种风气替代呢！”穷仁紧张的问道。
“哼！”楚环冷笑，“本下姐出身将门，深知武力才是世间第一力量，楚家军进驻富家庄，并未觉得喜爱黄金的百姓们对楚家军有多么尊敬！看来这些百姓们还没有明白武力的厉害！”
穷仁有些害怕，楚环这是何意呢。
“楚家军的军服和富家金钱事务所的藏青色锦缎长袍相比，哪件更令百姓们艳羡呢？本小姐若想楚家军的军服更令人艳羡一些，该如何做呢？”
穷仁起身行礼抱拳，“小人不过一个混日子的小喽啰，怎敢妄议！”
楚环端着桌上的清水茶，“今日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我就让人烧了你这破茅草屋，反正这破屋子也不值几钱，毁了就毁了对吧！”
“楚小姐！”穷仁跪下来，“求小姐放过！”
“哎……哈哈哈……！穷仁你怕了么，怕了就老老实实说，你不想再被关进县衙里去了吧！”
穷仁吓的面如死灰！不住的磕头！“楚小姐饶命啊，小人做穷道就是深知富家庄富贵已无余地，只得反其道行之，以穷为噱头为吸引人罢了！”
“哈哈哈，我看到穷仁老板的时候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两眼，后来想来应该是在县衙里见过吧，穷仁老板聪明啊，空手套黄金！这一杯清水也值上钱了，那本小姐想让楚家军值上钱该怎么办呢?”
“小人不知！”
楚环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红霞道，“派人把这个江湖混子给捆了！”
“小姐，小姐，我说我说！”，“若想让富家庄的百姓尚武，就得让他们见识武力的力量，比如说……比如说……武力可以摧毁一切，你有再多黄金也是没用的！”穷仁结结巴巴的说道。
楚环摇摇头，“楚家军又不是土匪强盗，以暴力让人害怕这是本小姐也不齿的事情啊！本小姐说的是如何让人发自内心的敬佩！向对富家那样！”
“富家有如今声望也是数百年的沉积！小人愚钝，浅薄无法为楚小姐想出主意，请楚小姐恕罪！”
“哎……要你何用！红霞……”
“楚小姐……楚小姐……楚家军英勇无畏，应当是男儿们的榜样，可庄上的百姓皆推崇金童，金童游街，夹道欢呼人群状如白痴！”
“哼！”楚环也觉得好笑，打开折扇扇风。
“如果金童们都以做楚家军为荣，也许……”
“嗯……不过那还是小打小闹罢了！”楚环道。
“富家庄掌管金山开采，如果剥夺富家的金山……”
“咳……！”红霞轻轻咳了一下，楚环看了红霞一眼继续听穷仁说。
“富家家族数百年间收揽天下富贵于一身，近年来又垄断了金山开采，开采的黄金虽年年上供朝廷，但是金山还是由富家一家掌管！天下何有不爱黄金之人！这才是世人敬重富家的根源！小姐如果认为武力是天下第一力量，那就应该……！”
楚环倏然站起来，“你……你……”。
红霞立刻插嘴道，“穷老板，这些黄金是小姐今日的喝茶钱，你且收下，继续好好经营穷道馆！”说罢拉起楚环，“小姐，今日还有别的事不是嘛！”
……
第94章 命运风沙口
这天富永年下班挺早的，回到穷道馆，门居然关着。
“哥，今天没生意么！”富永年一推门就喊道。
老哥坐在桌子边发呆，桌子上放着一个开着盖着的食盒，走过去一瞧，“嚯，哥这是今天挣了大钱！怪不得早早关门了！”
“永年……”老哥缓缓道，“哥摊上大事了啊！”
富永年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了。
“这钱是那位楚家军的楚大小姐送来的，不问穷道来问贵道，问在富家庄如何能比富家还贵气！”
“那老哥怎么说的！”富永年惊到无法坐下来。
“唉……还不如让她烧了这茅草屋，把我关起来得了！”老哥目中无光，一脸死灰。
“您说什么了……”富永年轻轻拍着桌子焦急问。
“楚家坐拥天下第一武力，那楚小姐一定是听懂了！”
“那……”富永年也说不说来话了“那她说什么了……”富永年大喘气道。
“倒也没说什么，倒是身边的贴身侍女说让我继续好好经营穷道馆，把她家小姐拉走了！”
“这……哎……那！”富永年急的在屋子里转圈圈。
“永年你数数这黄金有多少，你拿一半，剩下的留给我跑路！”
“你跑什么路啊！”永年脱口而出，“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楚小姐为何出手这般大方！”富永年打开食盒第一层，下一层居然还摆着满满的黄金。
“穷人在富家庄在一定是受诅咒的！”老哥喃喃道，“我要回穷庙里去求穷不怕仙爷保护！”
“哎哎哎，哥你淡定点，那楚小姐花重金来问在富家庄怎么比富家还贵气！她一个豪门千金小姐还不够贵气么，这般贪心！”
“唉……原以为富家是皇家的眼中钉，现在看来掌握武力的楚家……”
……
天色渐暗，楚环若有心事带着红霞在富家庄瞎走。
“我以前听父亲说，功打城池的时候只要擒住这城里衙门里的大官，就算是攻城成功了！这富家庄统治者是富家，把富家的人捉住了，那这庄上的人是立刻都跑路了，还是会老老实实呆着跟随新首领啊！”
“小姐你这是想什么呢！”红霞道。
“这富家庄多好啊！晚上灯火阑珊，天上的银河也就这般了吧，凭什么就独独便宜了富家的人！”
“小姐……”
“富家以经商的为立家之本，家里的公子都四肢无力的样子，占领富家的宅院需要多少兵力，能要多久呢？”
“小姐怎得说这般胡话，可快别讲了！”
“怎么不能讲！富家庄邻海，正好适合战船登陆！封锁港口，一船一船的士兵不停歇登陆！哈哈哈！”楚环仰头大笑起来，“难道很难么！”
“小姐，战船都是富家造的啊！富家以造船发家精通机械呢！太后下旨烧寺院，那大火烧了一天，富家没花多少功夫就灭掉了呢！”
“哼！”
“富家祖上就负责军需制造，对于发兵攻打这件事，富家没准早有考量！”
“这般……”楚环觉得红霞说的甚有道理，猛的转身，往富府走。
“小姐这是要回去了！”红霞放松了一口气。
“到富家赶紧把季月找来！本小姐要好好问问她！”
……
楚环房里，桌子上摆着两本诗集。
“多亏你啊，我最近诗文都精进了呢！”
“是吗，小女得以陪小姐一起玩可真是荣幸呢！”
“季月你在富家可有外姓的亲哥哥？”楚环语气随意。
“当然有啊，小女本家姓孟，有两个亲哥哥呢!”
“那你哥哥在富家当什么差呢？”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其实从小也未见过哥哥几次！”
“我就好奇啊，这富家的家仆，一代一代的，到了辈分的姑娘等着被富家少爷挑中，那男儿怎么办呢，又不能娶富家小姐！”
“这个……府上地大事杂，找个差事还不容易嘛！”
“哈哈哈，我在富府上上借住这些日子，其实很少见男家丁！”
“小姐住内院，当然得由伶俐的丫头照顾，干粗活的男家丁那自是见不着了！”
“季月已经到了能娶亲的年纪，那两个哥哥是不是早娶亲了？”
“是娶亲了！”
“那可有孩子了？”楚环紧紧问道。
“有……”
“那季月可带我去看看嫂嫂和侄子？”楚环语气轻快极了。
“……小姐，我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得楚小姐垂青已经万分幸运，小姐千金之尊和我们这些下人结交，会让人说闲话的！旁人定会骂我，不知好歹攀高枝！”
“富家人才济济，让本小姐可真是大开眼界，虽出身豪门，其实并未比你们这些丫鬟能强上多少！”
“哎呀！小姐这是怎么话说，楚家军上岸那日，小姐率领军队英姿飒爽，私下里都议论您呢！”
“哎呦……是吗！楚家军坐的那条战船还是富家给造的！你可对富家的造船技艺有了解？”
“造船技艺乃富家的机密技艺，小女子怎么会有了解呢！”
“那谁了解？”楚环句句逼问。
“这个，小女不知啊！”
“那……！”
“季月！”红霞岔开话题，“我们家小姐最近喜欢战船模型，哪里能得到上品！”
“这个啊，小姐随便找一个管事的吩咐一句就行，富家的造船技艺已有上百年，船只模型做的甭提有多精致了，富家庄上这种手艺人也多，就算是一颗小桃核也能雕出细节呢！”
“富家庄上任何事物都比别处来的精致许多呢！”红霞道。
“小人小时候亲眼见过做工匠做船模型，就是那种口小肚子大的玻璃瓶里有一只船的那种！”
“是吗，这说的我也好奇了！真想看看！”楚环道。
“那明天我去带小姐去看！”季月道。
“好，那就说定了！”
……
季月走了。
“小姐，为何对季月家里那般好奇！”
“我是被你提醒了，这富家安然坐拥天下财富数百年，一定有很多守财的办法吧！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一日龙颜大怒，江面上全是载满士兵的战船！”
“小姐快别想这些了！”
……
第95章 无头案怎么破
裴大志来到富家庄之后，住在之前裴大人住的房间里，裴大人死后，这间屋子就被两个随从保护了起来，从里到外被细细的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类似的遗留线索之类的东西！
裴大志来了之后，更是把屋子里的被褥都拆掉了，恨不得把墙皮也揭下来，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两个随从被反复拷问，对老爷的死除了震惊和哀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裴大志从太后那里领命查办“堂兄”的案子，可这案子从何查起啊！
裴大志日日忧愁不能入睡，短短几日竟似老了好几岁，头上也冒出了银丝。
“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内情，竟让父亲不惜自杀！”裴大志站在富家金山上，望着极致繁华的富家庄自言自语。
“太后平白无故的把一个死去的青年塞给裴家，到底是何意！”
“太后对这庄案子这么重视，亲自督办，该怎么办呢！”
裴大志显然遇到了人生中最困难的问题。闭上眼睛，满脑子的念头在乱撞，缠在一起，解不开捋不顺！
“父亲不能白死啊！我得把父亲的死双倍的找回来！可是凶手去哪找呢！”
裴大志沿着一条小路从山上下来，碰上一辆拉黄金的驴子货车，赶车的唱着山歌一副很欢快的样子。
裴大志走过去问拉车的劳工，“嘿，这一大车的金子，送我一小块吧！”
那劳工瞟都没瞟大志，“这是没加工的黄金，用不了的！”
“每天和黄金在一起，看黄金和尘土没什么区别了吧！”
“哼！黄金可是看不厌的东西！”
“这位老兄这么开心的模样，你富有么？”
“我富有还拉金子干嘛！你外来的吧，拉黄金是给下辈子攒金运，我这辈子每天拉黄金，下辈子就是金命，能托生在富家做大少爷！”
劳工皮鞭抽毛驴要走了。
“死了就死了，哪有什么下辈子，这辈子享不了的福，下辈子也是不会有的！”裴大志满脸的哀伤愤懑。
那劳工回过头，“外来人若是把命折在富家庄了，下辈子也能投胎到富家做少爷小姐，顶顶金命呢！”
“富家算是什么狗屁家门！”裴大志很不高兴喊道。
“富家是世间第一家门，神仙都羡慕呢！做鬼都做富家庄的鬼！”那劳工的声音远远的飘在小路上。
“呸！什么东西，天天拉金子也花不着的贱命，自欺欺人！”裴大志气血翻腾，待马车走远了才喊出来！
“死在富家庄，下辈子能投胎到富家的鬼话定是富家人编出来的，不知道多少人不明不白的死在富家庄，然后用这种鬼话搪塞，下辈子就能做富家人了！呸！狗屁家族，啥时候家败了才是老天有眼！”
裴大志越想越气，“死在富家庄的人都得算在富家头上！老子定要给父亲讨个说法！”
……
“小人今日听说了一个奇闻！”裴大志跪在太后面前。
“什么奇闻说！”
“小人听说，这辈子死在富家庄，下辈子就能投胎到富家！您听听这是什么鬼话！富家庄没有县衙，不知道多少人如堂兄一样，白白死了也没个说法，用这种鬼话来糊弄人！人死了也别追究，下辈子就托生在富家了！”
“这可是！”太后也气愤道。
“小人要告御状，就告富家，妖言惑众！”
“对！没错啊！这都是富家的错啊！”太后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这富家庄的人啊，都讲究好好活着，人死黄金没花了是最冤枉的，富家庄的人为了能活的久一些，人和人之间竟是连矛盾都少有发生！你那堂兄没准是被旁人的妖言蛊惑了，自杀的！以期望下辈子托生在富家！”
高总管听的也惊喜起来，不住的点头附和！“太后圣明太后圣明啊！富家人以妖言惑众！诱人自杀，这可是大罪！”
裴大志目光灼灼，太后这是何意！
“裴大志！你想为家父和堂兄报仇！哀家当然要给你主持公道！”
“小人谢太后隆恩！”裴大志不住的叩头。
“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富家散布妖言蛊惑人心轻贱人命，得他们心服口服的认罪！”
“小人谨遵圣命！”
“高总管去把庄妃喊来！”太后吩咐，高总管愣了一下，在太后耳边耳语，“娘娘，这案子庄妃的贴身侍女曾搅和在其中！还是别请庄娘娘了吧！”
“小宝，这事没庄妃可是办不成呢！”
“遵命！”
……
庄妃来了，高总管都不在，只有太后。
“庄妃啊！你主持编纂医药大典，日理万机，瞧着都瘦了呢！”
“臣妾，为国为民办事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日日都觉得胸中有力量！”
“那可好！辛苦你了！”，“哦，对了，裴少爷堂弟的案子查出点眉目了！可真是可怜啊！”
庄妃惊惧之下瞬间避开太后的眼神，身子也不住颤抖了一下！
太后咂了一口茶放下，长长叹了一口气，“可真是作孽啊！”
庄妃腿一软跪在地上。
“庄妃你怎么了？”
“太后！”庄妃面色扭曲，立刻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放心这案子不会再牵扯繁星了！”太后见庄妃如此模样，赶紧安慰。
果然此言一出，庄妃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案子得有人承担责任，得给裴家一个说法！也是给庄妃你一个说法！”
庄妃抬起头，眼瞪得圆圆的。
“庄妃之前跟这个事情牵扯，遭了多少谣言，得给你洗干净冤枉不是！”
“臣妾谢太后！”
太后咂了一口茶斜眼看着额头渗汗珠的庄妃，“这个事你不要告诉楚环，那小丫头成天冒冒失失的，一点都靠不住！”
庄妃捣蒜似的点头，太后放下茶碗，欠身起来弯下腰拉住庄妃的手，小声说道，“这个事，咱们娘俩知道，旁人都不知道！”
庄妃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母后您说，孩儿什么都听您的！”
“这个事办好了，一箭三雕！”太后眼神里露出矍铄的光。
“母后您说……”
……
第96章 谁能共饮
这天晚上庄妃居然主动去找楚环。
“这是窖藏了十六年的千金女儿红，环儿可否陪我小酌几杯？”
楚环心下狐疑，这庄妃又在唱哪出。那降红色的酒瓶子看着甚为华丽，酒的味道应该不错吧。
两人坐在一个八角亭里，八角上各挂一盏灯，月亮倒影在平静的人工河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
“这么晚了，娘娘找人喝酒是有心事啊！”
“嗯……在这个庄上，我还能跟谁聊天啊，也只有楚小姐你了啊！”
酒香醇厚飘散在寂静的夜里，楚环看着庄妃一杯接一杯，脸色很快胀起潮红。
“娘娘可是编纂医药大典太辛苦了！”
“编纂药典固然很辛苦，可是一想到楚小姐还在富家庄呆着就甚感安慰！”
“娘娘可是想回京城了！”
“哎呀……那天我本该登上回京城的船的，可惜啊……”
这话说的楚环不好意思极了，“娘娘心里一直很怨我么，其实我也很后悔，我不该……”
“不不不，楚环这件事不怨你！如果你能在太后那边讨到好，你竭力努力就是了！”庄妃醉意上来了，但这句话却说甚为诚恳，听的楚环不免有些心酸。
“小女那时也只是一时激动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哎……你不必后悔什么！”庄妃目光迷离的指着楚环，“本宫才是一时激动做下错事，后悔到肠子都青的那个！本宫才是啊……”
一坛酒眼见要被庄妃喝完，楚环起身摁住酒坛子，“娘娘少喝点吧！”
庄妃轻轻抚掉楚环的手，“酒坛子开过一回，下一回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上回太后让小女写的检讨，确实是找人代笔的，那人是富府的丫鬟却颇有一番才气呢，娘娘要是需要人手，小女可以引荐给娘娘！”
“嗯！”庄妃拿着酒杯点点头，“这富府里的丫鬟啊，确实是挺伶俐的，比宫里的伶俐多了，大概是身处繁华无需艳羡旁人，心思更为简单一些！”
“富家的丫鬟，教养起来也是颇为精细的，比之一般府邸的小姐还要强上很多呢！”
“哈哈哈哈……”庄妃突然大笑起来，“前几日我悄悄问繁星，若是万一有机会让她成了富府的丫鬟，有机会嫁于富家少爷，可愿意！她想都没想就说愿意！在富家当丫鬟可是真是好命啊!”
楚环也笑了，那季月在她面前也能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多少有些令人泄气。
繁星和红霞远远的侧着身子背对着站着等着。
“庄娘娘竟然能小姐在一起喝酒，也是奇了！”红霞道。
“哼……”繁星鼻子里出气，并不理会。
“娘娘最近辛苦，姐姐也是吧！瞧着都清瘦了！”红霞继续道。
“还不是托你家小姐的福嘛！”繁星没好气。
“要说医药大典本来是太后给我家小姐的差事，现在交给娘娘也是落得轻松自在了！”红霞依旧语气轻快。
“哼……楚小姐不是一向肆意快活嘛！”
“那倒真是呢！”红霞手帕子掩面笑起来。
繁星回过头白了一眼红霞，“我家娘娘如今是有大事要做，所以没办法离开，楚小姐一直呆在富家庄难道是舍不得繁华！”
“姐姐瞧您说的，驻军在富家庄还未稳妥，我家小姐也因为大事才不得已留下的呢！倒是姐姐和庄娘娘本可以跟着皇后娘娘一起离开的！”
繁星身子抖了一下转过来，“红霞，太子妃快要大选了呢，京城里各豪门早就开始忙碌了吧，楚小姐一直在富家庄潇洒快活也有点不妥啊！”
“哈哈哈，这个就不劳姐姐费心了，楚将军府上上下下多少人呢……哦……对了哦！”红霞一脸子神秘状，“姐姐可能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之前能在庄上干那些个事，全是因为太后赐了皇家金牌许了权限，小姐留在这儿真是因为太后心里喜欢呢！”
“哼……”繁星的脸色铁青，之前差点死在县衙的气，那可是不能轻易咽下去的。
“太后娘家有两位适龄的小姐，萧皇后家还有萧宝琴小姐，楚将军府还是多少上点心吧，我们娘娘现在也很受器重，庄小姐年龄也刚好呢！”繁星不再理会红霞准备去八角亭看看。
红霞看着繁星的背影只觉得好笑，繁星可是差点就做了她主子的替死鬼，不是命大了，还能在这说闲话。
没一会儿，繁星和楚环扶着喝醉的庄妃摇摇晃晃的过来。红霞急忙跑到楚环身边“娘娘这是喝了多少！”
“你快去吩咐小厨房做些醒酒汤！”楚环道。
“嗯！”
庄妃脑袋依在繁星肩上，突然直起来，是要吐了。
“娘娘……娘娘……”繁星一边弯下腰拍庄妃的背，一边颇有一些埋怨的说道，“楚小姐没喝多少酒，怎得娘娘喝了这么多！”
“庄妃娘娘，每日千头万绪的事情，繁星还需多费些心思分担，早些完成医药大典的编纂，早些回京城！”
“哼……太后若是不许，那谁也没办法！”
繁星如此说话，楚环想呵斥但是碍于庄妃的面子，罢了吧！一同扶起庄妃，富家的下人送来了轿撵，二人分别上轿。
……
“小姐，庄妃今日是怎得了！”红霞问。
“庄妃心里挤压了那么些个事情，能舒坦么！”楚环头靠在轿子上，今晚的酒真是太香太醇了。
“唉……！娘娘那是何苦呢，刚才繁星还阴阳怪气呢！”
“哈哈哈，庄妃负责医药大典，不知道她用的那一剂强力毒药会不会编纂进去！”
“吓！”红霞手帕子掩面小声道，“那可是，这事还真不能交给别人做呢！”
“哈哈哈！估计太后也是这么琢磨的！”
红霞看楚环睡意正浓，想起繁星方才说的太子妃大选的事情，满心的话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小姐，差不多咱们应该回京城去了！老爷，太太不知道该多想咱们呢！”
“嗯！”楚环轻轻的点点头，“回去……就没这种惬意的日子了……得抓紧时间逍遥啊！”
……
第97章 钟馗百鬼庙
富家庄神佛妖鬼都不拒，大大小小的庙堂宝塔随处可见，足可见富家庄的民风包容开放，不过大多数的庙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香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的，灰尘不知道从哪年哪月落起的。
有这么一座庙，外面牌匾上写着三个字“百鬼狱”，从字面上看关押百鬼的牢狱嘛。推庙门进去，庙堂正中供奉的是钟馗仙爷，仙爷怒目圆睁，铁面虬髯端坐太师椅，厚重的靴子下踩着几只小鬼，左手边一只小鬼胆怯地托着仙爷的宝剑，右手边的一只小鬼高举过头托着一个果盘。
裴大志推庙门进来，对着仙爷深深鞠了三躬，裴大志来这里做什么？
在庙堂里从右边往左边绕圈，钟馗仙爷周围的围栏里长铁链子锁着“贪念鬼”，“嗔恨鬼”，“愚痴鬼”，“无义鬼”，“美色鬼”，“咒怨鬼”，“善妒鬼”，“夜行游鬼”，“孤老鬼”……
所有在人世间作恶的鬼怪尽数被仙爷捉来关押至此！
裴大志转了一圈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把小扫帚，扫扫供桌上的尘土，再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盏小香炉，一管香里抽出三根，火折子点着。
一脸虔诚双手合十，“仙爷在上，保佑小生功成！”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起身，随从在外面等候，二人随即离开。
……
捉鬼的钟馗仙爷对于富家庄的书生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仙爷虽然身材魁梧，面目严肃，却是一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之仙。书生们想要成就大业之前要来拜钟馗，以期神鬼都不能近身，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天地间无物可挡！
裴大志这是要开始做大事的模样啊！
……
庄妃这日点阅召集来的书生花名册，所有京城籍的书生都被圈了起来。这天编纂结束，其余书生们下班。京城的书生被召集来一起吃晚宴。
“各位同乡，大家在他乡富家庄相遇也是难得的缘分！大家辛劳多日还未曾犒赏过大家！”庄妃在一道珠帘和纱帘之后道。
丫鬟们端来菜肴，道道皆是京城菜。
“各位可否还记得家乡味道，这些菜能否唤起大家的乡愁！”
十几位书生正襟危坐，用余光交流，正在揣度这宴席到底是何名目。
“富家庄民风活跃，人人日日都在追逐新潮，以没有长情为荣，咱们在京城的长大的书生，不能也落了俗套，京城的老味道可能在你们眼里已经是没有什么可品味的了，但是你们要记住这才是把你们养大，根植在记忆深处的味道！”
众书生起身向庄妃拱手抱拳行礼，落座之后无不大口大口吞食。京城的名菜自然也是不错的，但是和富家庄的菜肴相比较，总是觉得精细度上差了一些，比如桌子上的那道烧鸡，京城的做法是把整只鸡烧了，整只摆在盘子上旁边摆一些配菜。富家庄千金酒楼里的一道烧鸡菜可不会这么做，那鸡必然是已经切成小块了，摆成鸡的模样，不必用手撕扯鸡肉，一只鸡的味道也不尽然相同，鸡头，鸡胸，鸡腿，鸡翅都有专门的味道，不会像京城的厨子做鸡，一只鸡五香味便处处都是五香味。
一个书生，大力把鸡腿从鸡身上揪下来，双手满是油水，狼吞虎咽的吃着。
“崔兄，还是多少注意一点吃相吧！旁边的书生忍不住小声提醒。
“娘娘这是让咱们不忘本呢，莫再用富家庄里学来的惺惺做派！”
“唉……这顿饭吃的！从哪里弄来的这身上有这么多刺的鱼！”这书生皱着眉小心的剃着鱼刺，富家庄用来下菜的鱼从来都是没有刺的，顿觉得还是崔兄聪明吃了那只鸡。
书生们一点不敢少吃，桌上的菜被尽数扫干净。
在富家庄吃饭正餐从来都只会吃六分饱，饭后还有一顿小食，吃小食前要好好净手，因为这顿饭是直接拿手吃的。这小食里包括清口的各种果干，不同味道的消食茶，还有两三味小点心这饭才算是吃完了！
但是京城家常菜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桌上的荤素菜吃完便罢了，连净手都得自己从怀里掏出手帕子悄悄擦干净。
“咱们都是自己人，饭后随意话一些家常，大家不要拘束！每个人都讲讲当初为什么来富家庄，在富家庄生活了多久，这段日子里又什么感悟！”
庄妃说完，每一个书生都坐立不安起来。
“哈哈哈，大家不要害怕，今日本宫不是兴师问罪来了，更不是规劝大家离开富家庄，本宫在庄上住了这么些时日，可算是明白了这地方对天下人吸引力在哪了，真真是来了都不想再走了！咱们今天就聊聊富家庄哪里好！”
庄妃的话让所有都喘了一口气，繁星和宫女们端来茶水瓜子，热水烫过的毛巾。
大家慢慢放松下来。正好有一人率先发言。
“在下杨一行抛砖引玉先说，我觉得富家庄让人感到舒服的一点就是，让人挺有安全感的，地上能捡到钱的地方，不用担心下顿饭在哪，旅馆又便宜，随便谁来了，都能先活下去……”
众人皆点头。
“还有这富家庄特别给人目标，在街头走走就觉得生活特别有奔头，努力努力千金酒楼就能去大吃一顿了吧，再多一些钱，锦衣坊的华服就能去弄一身了吧，总是会有好东西让你心心念念，那你走不掉了，心掉在这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宴席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庄妃听的很是认真，是不是还示意身后的侍女记录谈话。
……
每一个人都发过言了，纱帘缓缓的拉开，珠帘之后的庄妃模样清晰了一些。
“本宫前几日听说了一个传说，说是富家金山上运送黄金块的劳工一月只有几两黄金的月钱，但是啊，劳工们每日干活心情都很愉快，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富家庄有一个传说，这一辈子日日拉黄金是给下辈子积攒金命，到了一定程度，下辈子就能投胎到富家做少爷……”
……
第98章 孟掌事
穷道馆的穷仁老哥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了好几天，每天从富永年那里打听外面的消息，生意自然也是一通瞎做，在屋子里挖了一个洞，楚环给的钱藏在里面，楚环给了那么多钱，穷仁料定她一定还会再来，再碰见楚小姐时，一定要把钱还给她。来的太轻易地钱拿着实在是扎手。
这天楚环没有等来，倒是把季月姑娘给等来了，穷仁同样不敢怠慢。
“穷仁大哥，小女自从那日来了一趟穷道馆之后，对穷道有了很多想法，写了几篇文章想和馆长探讨一下！”
“好好好！”穷仁接过季月的递过来的一叠文章，字体娟秀非常，第一篇，“薄金之论”。
“小女小的时候曾随家父去过一趟薄金之地，那一日惊奇的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薄金之地竟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哦……令尊在富家做什么呢？”
“薄金之地一直是富家人的心病，一直想要改造那个地方。多年来藏污纳垢，积重难返，富家人曾想釜底抽薪一下子把那个地方都拆干净了重新盖房子，家父曾负责去谈判！”
“哦！”穷仁一下子来了兴致，这可是又有故事听了！“那结果是失败了！”
“对，富家曾想给生活在薄金之地的居民一笔补偿费，让他们暂且去别地居住一段时间，等新屋盖好了再搬回来，没想到啊，薄金之地的居民每一个都狮子大张口，不管富家提什么条件，都拒绝，不断的坐地涨价，试探富家的底线，最后引得富家人大怒！拆迁重盖的事情就一直给耽搁了，至今也没有解决!”
“这样啊……”穷仁点点头。
“那日我和楚小姐一起去，楚小姐这样的豪门大小姐居然对周遭窘迫狭小的环境还挺好奇的，一心想要去一探究竟，要不是那痴汉出现，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头！”
“嗯嗯嗯，豪门大小姐日日见到的都是美好，毫无怀疑警惕之心！”穷仁给季月倒茶，这茶可不是什么清水茶了，正宗的千金乌梅甜茶原本给楚环小姐预备的。
“小女曾疑惑，薄金之地，那般的不堪，生活在里面的人应该想要离开才对啊，可是不曾想那地方竟然至今还有很多人生活其中！”
“哈哈哈，姑娘这就不懂了吧，薄金之地的人若有上进之心，那薄金之地本就不会存在！世人都嫌弃薄金之地，他们自己也嫌弃呢！”
“既然自己都嫌弃为什么不改变！”季月表情愤懑极了。
“许是他们都笃定富家一定想拆那个地方，守住那个地方，就能换得很大的好处吧！”
“唉……为何这样想！”季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穷仁把手稿放置一边，很是随意的问，“姑娘貌似颇得楚小姐信任啊！”
“也没有，楚小姐不过是觉得小女有一些用处罢了！”
“哈哈哈，能让贵族小姐觉得有用已颇为了不起了啊，习得文武艺，也不过货于帝王家！”
季月微笑摆摆手，“在楚小姐身边得时时小心，那日我亮出富家令牌吓走痴汉，就令楚小姐颇为不悦呢！”
穷仁心下窃喜，季月姑娘主动把话题扯到这来了。
“小女一直反思，那日做的确实有些不妥当，是有点折损楚小姐的一些威严！”
“姑娘不必过分内疚，楚小姐在富家还能住多久！”
“唉……不知道她还会呆多久！”季月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馆长要不要看看我的文章，上次看到的感悟本，馆长可拿来我再看看！”
“哦……好好！”穷仁取来感悟本递给季月，拿起文章继续看，第二篇，“穷人多不善”，这题目看的穷仁立刻往下看，“穷人的生活逻辑和富人的生活逻辑多有不同，站在各自里立场互相揣测，常互相指责……”
“姑娘长在深宅居然有此感悟！”
“唉……家父负责薄金地谈判，久久未成，常叹息，不管富家提出多少优惠的条件，薄金地的人们都觉得富家为富不仁！馆长既然经营穷道可有什么高见？”
“这个……”穷仁快速在脑子打捞，“所谓敝扫自珍嘛，薄金地的人无非想以小博大，待价而沽，此时只有富家一心想要改造那片地，若有竞争者加入，竞争者出价低，薄金地的人们恐怕就有了危机感！”
“啊……！”季月抬起头。
穷仁哂笑，“穷道不比富道，富道有千千万万种……而穷道无非安贫乐道一种罢了！”
穷仁又沏了一壶茶，给季月满上。
“楚家军在富家庄驻军恐怕一时是不会回去了，这些驻军孤身前来，富家安排一些别处的空房子即可安置，日后恐怕还要把家眷带来，这些人住哪呢？楚家军若看上了那片地方……”
季月腾地的站起来眼睛里放光！“馆长！”
“胡言乱语罢了，姑娘不必挂怀，楚家军如果想要暴力进驻，那薄金地的人还不吓破胆，莫说狮子大张口，倒贴钱离开恐怕也是肯的！唉……穷仁在之前的风暴中可是领略了楚家军厉害呢!”
“馆长！可等候小女一会儿，小女去去就回！”季月搁下感悟本就跑出去了。
穷仁的嘴角挂上一摸微笑。
……
“在下富家掌事孟贺堂！”一位衣着颇为体面瘦长中年男子抱拳道。
“穷道馆，家徒四壁，孟掌事委屈了！”
“哪里的话，穷仁老板经营穷道馆，必然是非常之人！”
“过奖，过奖，小人不过是混口饭吃，混沌度日罢了！”
“哈哈哈哈……”
桌子上的茶碗上，倒进清水茶。
“清茶，孟掌事请!”
孟掌事抿了一口，“好茶!”，“哈哈哈哈……听小女说，馆长对薄金地颇有一番见解？”
“季月姑娘谬赞了!小人整天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罢了!”
“哪里哪里，就是如此这般才能想到寻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穷仁笑着给孟掌事的茶杯里倒满茶。
……
第99章 季月进言
日到正午。
“楚小姐醒了么!”季月在门外边请安。
红霞出来，“小姐刚醒不久正在洗漱准备吃中饭”。
“那正好，少奶奶的小厨房里做了‘牡丹花开富贵满堂’糕点特意给小姐拿来尝尝!”
“哎，可好可好!”红霞接过季月递来的食盒。
楚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季月拿了什么好东西啊，一起来吃饭啊!”
一张圆桌上，红霞和季月都坐在桌上和楚环一起吃饭。
“小女第一次和小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季月道。
“哦，是吗!到了富家庄之后我日日都和小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红霞有些得意道。
“楚小姐飒爽果断真是令人崇敬!”
“哈哈哈，又开始拍马屁了不是，这糕点还真是精美极了!”楚环用手从一朵红牡丹的外侧上取了一瓣花瓣，放在嘴里嘎嘣脆，还带着些油炸的温度。
“这富家的家厨是最令人好奇的，这般巧夺天工!”楚环感叹道。
“回小姐，这是用土豆削成片炸的，这仿真的颜色是用石榴榨成汁炸好之后淋上去的!”
“妙啊！”
红霞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哎呀，可真是!这道点心的配方可得带回京城去!”
“小姐什么时候回京城啊!”季月接着红霞的话脱口而出，刚出口立刻意识到冒失了。
“富家人是巴不得我赶紧走了么？”楚环盯着季月有些慌乱的脸道。
“不不不，小人的意思是楚家军在富家庄已经渐渐稳定，楚大小姐的大业快告成了吧!”
“哈哈哈，哪里的话!我有什么大业，都得听太后老人家的意思!”
“楚家军要是长期在富家庄驻军，应该有一片属于楚家军的军事驻地!”
楚环嘎嘣嘎嘣的嚼着牡丹片，“军事驻地？”和红霞对视一眼。
“找一个地方盖一栋楚家宅院，这样小姐想什么回来就能什么时候回来啊!”
“哈哈哈，这倒是听上去不错啊……不过落实下来需要大功夫啊!”
“太后娘娘下一道旨意有什么难的!”
“哼!那倒是……”楚环道。
“小姐还记得那日去薄金之地!”
“哈，记得啊！要不是你劝我，不要去找那个痴汉的麻烦，本小姐必然要带人把那个人找出来打烂他的猪头!”
“薄金之地在富家庄如同一块丑陋的膏药，附着在一片繁华之中!富家早有意图把那一片都拆掉!可是薄金地不比别的地方，民风顽劣彪悍，轻易不能驱赶走，因此这么些年来一直都给耽搁了!”
“嗯……”楚环点点头。
“太后若下旨拆，富家一定会皆全力配合!”
“嗯!”楚环沉思，“听上去倒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小姐也正好报了那天的仇!”
“哈哈哈!挺好嘛!不是不认识本小姐嘛，如是那般正好让他们见识本小姐厉害!”
“小姐……”红霞放下薯片，“驻地的话，富家庄还有别的地方，为什么要跟薄金地过不去!”
“红霞姐这就有所不知了，富家和薄金地的恩怨已久，如有御旨在，必定会尽全力奉旨，再找一块别的地方可就不一样了!”
“那房屋拆了，薄金地的人们去哪呢!”
“让富家出钱补偿他们!”
三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我看这个注意很不错，那薄金地脏乱拥挤，看上去也已经没有再发展的潜力，不如一下子全给拆了！以楚家军驻军为核心再好好盖一片地方，楚家军的军官的家眷还能前来随军!”楚环道。
“小姐，这将多大一个工程，得花多少钱啊!”红霞道。
“让富家出啊!如果是改造薄金地富家一定愿意出这个钱!”季月道。
“你怎么知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家园里养花的小丫鬟还能替富家决定这么大的事情不成!”红霞呵斥道。
季月低下头，轻轻抬起眼皮瞧楚环的表情。
“你别这么说!”楚环制止道，“如果楚家军有了正式的驻地，能继续招募士兵扩大军队，楚家军呆在县衙里也不是事啊!”
“小姐是楚家军大小姐，这件事只怕小姐在太后面前提一下，就能成了!”季月低声道。
“这确实是一个大工程啊，就算把薄金地的百姓都赶走了，那拆房子得拆多久啊!”
“不不不，小姐这个你不用担心，富家在山上开采金矿，许多年前又开采过煤矿，精通炸药制作!那些破烂的房屋用炸药拆不用几个时辰的!”
“还有这种事!”楚环一下子来了兴致。
“是的，小姐，富家庄今日的繁华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是不断拆掉以前的不够好的建筑，再盖上新的，不断的改造重建才有今日的无处不精致!”
“嗯嗯嗯”楚环不住地点头。
“这都是咱们私下里臆想浑说罢了这么大的事可不是动两下嘴皮子的!”红霞道。
“哎……这天下哪一件大事不是从一个想法开始的!我楚环要是能把这件事给推进了，那可是真厉害了……”楚环眼里放出光芒。
“小姐!怎得这般好糊弄!”红霞低声道。
“怎得是我好糊弄了，本小姐难道是在儿戏么!”楚环大声道，转向季月，“去笔墨纸砚，我说你写这就给太后请示，楚家军驻地的事情!”
“小姐!军队驻地这种大事岂是您一个女儿可以随意决定的!”
“放肆!女儿怎么了，我哥哥比我大三岁已经学着掌管大军了，给楚家军找一片专属的地方，本大小姐怎么就不能说几句了!”楚环发怒了，红霞不敢多一句嘴，只得默默地取来文房四宝，放到季月面前，在砚台上磨墨。
“小女楚环斗胆启禀圣母皇太后……”楚环咬着牡丹片道。
季月提笔粘墨很有一副文书的做派。
红霞偷偷在一旁瞪季月，“好嘛!把一个心机颇深，能言善辩，舞文弄墨还会拍马屁的小丫头给招到小姐身边了，巧舌如簧还干涉上军机大事了!这死丫头到底什么来头可得好好查查……”
……
第100章 莫违军令
这一天和寻常的一天并没有什么两样。楚家军早在县衙广场上操练，对此富家庄上的居民早就习惯了。
“楚家精兵，铜身铁臂，万夫莫开，天下无敌!”这句口号，庄上百姓也人人会喊。
今天楚家军收了操，回到县衙里吃早饭，剩下十几人站成两队，武十郎在训话。
“……今天完成了再吃饭!所有人速站速决!”
“遵命!”
“好，解散!”
……
武十郎，背着手慢慢走进薄金地，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相较于别的地方，薄金地更有一种亲切感，这里跟京城的寻常巷落很像，街道没有那么宽，房屋的房檐没有那么高，窗棂的雕花没有那么复杂，地上的残余的脏水，堆砌在路边的杂物，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薄金地的百姓也更像是家乡京城里能看到的百姓。
“嗨……你是当兵的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武十郎回过头，是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藤条编的球。
“我是啊!”武十郎答应着蹲下来。
“你的军服好漂亮，我长大之后也想穿，你很厉害么!”
“哈哈哈，我是武状元!就是第一厉害的武生!”武十郎宠溺的摸男孩的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另一个男孩问道。
“我来……”武十郎说不口，“你家在附近么？”
“对啊，我家就在那边!”
武十郎无奈的笑笑，“你家比起外面的漂亮房子怎么样？”
“我长大了，也会有一栋外面的漂亮大房子，然后我全家都住在一起!”
“哈哈，那带我去你们家好不好？”
“好!”两个小男孩说着转头就跑了，武十郎跟在后面，穿过巷弄，穿过一座小桥，河边有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妇女，说笑声如清脆的铜铃一般，武十郎一转头，脚下慌忙起来，先跑过来一只小黄狗，后面跟着一只胖鸭子一摇一摆的走过来，武十郎回头看那只胖鸭子，那鸭子也站住了看他。
“大武生，这边!这边!”小男孩挥手。
武十郎赶紧跟过去，站在家门口，武十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么，门口的屋檐长藤椅上坐着正在搓麻绳的老奶奶，身边的家常物件都像是出自老奶奶的巧手。
“奶奶这是武状元!”小男孩跑到老奶奶膝前。
“哈，你是京城里来军爷!”老奶奶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
屋里闻声出来了一位纤瘦的少妇手里搬着一把藤椅，“军爷怎么来这里了，有公务么!”
武十郎小心地坐在椅子上，似怕把椅子压坏的样子含混的答道，“是……”
“这位军爷，比之京城，富家庄可好？”老奶奶笑问。
少妇递过来一杯茶。
“谢谢，嫂嫂!”武十郎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富家庄的茶都偏甜，“富家庄好啊，什么都好，哪里都好!连茶都格外好!”
“哈哈哈，这是我家独创的药茶，煎药后剩下的药渣泡的!”
“是吗!”武十郎又看了看，药不是苦的么，真没有喝出来。
“我想看你的剑!”小男孩摆弄武十郎的腰上的短剑。
“回头，大哥哥送你一把木剑!”武十郎拉过小男孩的手!
“这里是什么!”另一个男孩在另一侧也拽着武十郎的腰间。
那是一个装公文的长筒盒子。
“唉……”武十郎不由的叹了一气，“奶奶你在住多久了？”
“我啊，我从做姑娘时就住在这里呢!”
武十郎握着男孩的手在手里摩擦，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放掉男孩的手，站起来，从腰里抽出公文，“圣母皇太后有旨，薄金地被征用为楚家军的军事驻地，见到公文起，请立刻收拾行李搬离薄金地，限时五日!”
武十郎根本不敢看老奶奶的眼睛，直径走出去。
“军爷!这是什么意思!”少妇在武十郎背后问。
武十郎顿住脚步，“意思你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不用担心富家会给你们送来搬迁费的!”
……
薄金地从来没有这般热闹，狭窄的巷道上挤满了惊慌的百姓!
“你们不认识字么，这片地方被征用了，以后就是楚家军的了，限时五日，赶紧收拾去啊!”
“军爷……军爷……”
苏圣恩推开拦路的百姓，“这是圣母皇太后的旨意!御旨不懂么!”
“军爷!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啊!”
“这个破地方又脏又乱，富家会给你们安排新的住所的!”
苏圣恩不耐烦了，一手摁在腰上的配剑上，另一手大力剥开人，“走开走开，我只是在执行军令!”
“态度好一点!”武十郎突然从路口闪出来。
“十郎哥!”苏圣恩抱拳!
“唉……这富家庄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偏偏就选中了这边地方!”武十郎一脸土灰。
“有驻地了，咱们就要长久待在这里了!”
“嗯，是吧!”
……
“楚家军也太不讲理了吧，强占别人的家园，天理何在!天理何在!”一个大汉露着胸间的横肉，叉着腰大声喊道。
“何人叫嚣!”苏圣恩手握公文走过去，“你想违抗御令!”
“御令不顾百姓的死活么!”
“放肆，皇太后许了你们五天的期限，富家提供给你们钱财!何来不顾百姓死活？五天之后，你若还在这里，那时候就别怪楚家军不客气了!”
“楚家军能怎么不客气，难道能要我性命不成!”
“哼，你若不服，大可以试试看!到时候可别怪没有人提醒过你!”
苏圣恩转身不打算和大汉再扯皮。
……
三个时辰过后。
挨家挨户通知了所有居民，楚家军准备收队了。
百姓们似乎全跑了出来。
“不行!我们不同意!凭什么!”
武十郎从腰间抽出短剑，“御令不得违抗!”
短剑穿过公文狠狠地插进墙里，“不同意的可以去县衙跟太后请命!楚家军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请父老乡亲们海涵!”
武十郎撩开前襟，单膝跪下抱拳行李，“楚家军今日得罪了，武十郎在此给父老乡亲们谢罪!”
……
第101章 红尘万丈
在富家庄，马车走过，街道上是没有尘土的，大大小小的道路上都铺有地砖，日日清晨都有专人打扫，无处不光鲜，无处不透亮，这便是富家庄，阳光下空气里翻飞的尘埃都透着一丝于别处不同的超然气息。
载着富家伙计的马车停在薄金地的入口，狭窄的道路马车是不能吊头转弯的，进去就出不来了，身深青色长衫的伙计们三五人一伙的下来款款进入里弄。
……
“签字吧!拿钱搬出去，违抗御令会是什么下场想过么？”伙计道。
“我不签，你们富家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心都黑透了么!”妇女拉着孩子道。
“你不签，四天后，楚家军就要来了，想过什么后果么!”
“哎呦喂!不让人活了啊!”这妇女跪到地上捶地大哭!
“给你们放这了，两天后我再来拿!”伙计放下协议，一甩袖子绝尘而去。
青衫伙计们无一不是面无表情，步履轻快不与百姓们过多交谈，一家一家穿梭薄金地之中。
“大家一起去县衙跟太后请命!”一个男子在巷道里大喊，立刻得到了响应。青衫伙计们冷冷看了一眼，“你们想去便去，富家也是听从御令办事!”
“你们这些伙计!想让我们搬也行!搬迁费得多给一些吧!”
“富家也是刚接到命令，搬迁安置费就这么多，不想搬的，就留在这儿，富家寺院里和尚的死后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法式还得再多几天呢!你们仔细掂量着!不想要命了还是想去县衙里蹲大牢都随意!”首领伙计说完准备带上所有伙计离开。
“你们不能走!这是把人死路上逼么!”
百姓们出来拦住青衫伙计们。
“各位乡亲父老，很久以前，富家可是提出了很多优惠的方案让各位搬离这个地方，另择良处生活，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啊，如今太后下了御令，富家奉旨配合，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呢!大家还是回去好生收拾行李吧!”
“不行!不行!那天楚家军来了，也没有你们这般嚣张!”一位中年男子出来揪住首领伙计的衣领。
“这位大叔，你莫要难为我们啊，这是楚家的大小姐向太后请命要这片地放的，富家奉旨配合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呢!”首领伙计面容上没有一丝惧色。
“楚家的大小姐？她想要就可以要么，有征求过我们的同意么？”
“这位大叔说话注意点，莫要给自己招来了灾祸!”首领伙计眼神漠然的看着别处，一副不屑于的表情实在令人生气!
“你这滚蛋小子”，大叔手一抬一举，这伙计就被扔了出去，“你们不要拿楚家军在这里打幌子，楚家一个小姐能做什么主，你们富家惦记这片地方已久，拿钱买不走，现在开始强取了，定是你们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太后才会下这种命令!”
那伙计倒在地上，一声闷响，想来必定是摔的不轻，但是这伙计依旧表情泰然没有情绪波动，被同伴扶起来，拍打身上的土。
“你们这群小喽啰也跑来示威了，谁借你们的胆子!以前就是富家少爷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说话!”那大叔叉着腰大骂!
几位伙计垂手站住了，一句不回嘴。
“既然是楚家军想要这片地方，让那位楚家大小姐亲自来给相亲们磕头，随便打发一点钱就想我们把家园让出来真是痴人说梦话……老子就不走，看谁能怎么着!”这大叔越说越大声，胳膊挥舞，唾沫星子乱飞，但是周围的人却没有附和他的，一个个带若木鸡的只是站着。
“本大小姐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叔背后响起。
楚环带着楚家军来了!
这大叔刚回过头，就被两个揪住按住脖子，往膝盖处踹一脚，一下就摁在地上。
“你说什么，让本小姐下跪来求!”楚环的折扇抵住这人的侧脸。“不服御令，口出狂言!来人啊，掌嘴!然后关到大牢里去”。
楚环下了命令，楚家军士兵的巴掌一下就招呼到了这人的脸上，嘴角当即被打出了血!
“大家是觉得搬迁费给的少了!”楚环厉声呵问，谁敢答话。
“富家伙计!”楚环喊道。
首领伙计立刻垂手站到楚环身边。
“嫌少不愿意的搬迁的，就多给他们几钱!”楚环折扇摇曳走到面前的百姓中间，“父老乡亲们，生活在繁华的富家庄，对钱的数额颇有几分误解啊，这笔搬迁费在京城的话可是一笔大钱啊!”
楚环回过头，方才还嚣张非常的汉子，没几下就被打满脸是血。
“住手!”
那汉子应声瘫在地上，模样惨极了。
“今天从这里搬走的!赏黄金一百两!楚家军军费付!”楚环一声大喊，旁边的伙计全部抱拳，“楚小姐仁厚!”
百姓们都散了。
楚环摇着扇子走在薄金地的巷子里。
“小姐，薄金地百姓还真是不识好歹啊！方才那人的嘴脸还真是气人!”
“哼!这件事本是委屈他们了，就不跟他计较了，不然他今天还有命活着!”
“楚小姐啊!”突然一位老奶奶从巷子口的拐角里扑倒在楚环面前。
“楚小姐，我老了，能不能不搬走啊，我没多少日子活着了啊!”
“这位老人家!”红霞立刻去扶，“您岁数大了，才应该赶紧从这个地方搬走过几天好日子啊!外面的漂亮房子不想住住么!”
“姑娘，老婆子我不奢望好日子，就想在自己对我小屋子里继续住下去啊!”
“红霞!”楚环呵斥。
红霞悻悻的站起来。
“富家会来娇子接您去千金酒楼的，您日后一定会感激楚家军的!”楚环大踏步的走过去。
居民们忙不迭地收拾家什，空气里飘散起超量的尘土。
“这脏了吧唧的地方，早该拆了，感觉嘴里都是土!”楚环不住地用力扇。
“小姐咱们回去吧!”红霞手帕掩面。
“不走，不回去，本小姐今天要看看有多少人是不识时务的!”
……
第102章 红尘万丈（二）
穷道馆里的穷仁老板，关着店门，腿搁在长凳上，咯嘣咯嘣的磕瓜子，薄金地真要拆了啊，外面闹哄哄可不能出门呢，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第一波居民带着重要的家什已经搬出来了，薄金地外面停在好多辆准备拉活儿的木板车，还有待刀站立的楚家军，远远看热闹不敢近前的百姓们。
家什搁在平板车上，一家人坐在另一辆木板车不问价钱，不问地点，先走了再说。
“咱们这是去哪啊!”木板车已经从是非之地驶出来了沿着小河边缓缓行驶。
“去哪啊……谁知道啊!那楚小姐带兵来赶人，谁还不赶紧跑啊!”年轻的一家之主说。
“唉……前两天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钱给了多少啊!”
“搬迁费没多少，但是那位大小姐，今天搬走的给了黄金一百两!”
“嘿呦喂!可以啊!”车夫眼睛发出羡慕的光!
“我这一家老小呢，我家一栋住了三代的宅子呢，家里好多东西都能扔了不能带走了呢!”
“要说还是富家黑心!”家里的奶奶拿手帕子擦脸上的汗，“搬迁费给那么一点，人家楚家小姐一百两黄金军费出，直接给金券!”
“老人家这你就不懂了啊，楚家军的军费哪来的，还不是富家出的啊！这钱倒了一下手您就看不出来了么!”车夫道。
“唉……都是一伙的!”这家小媳妇道。
“我先带您去租栋房子安顿一下？”车夫道。
“找个便宜房子吧!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钱可得省着点花!”
“便宜的好说啊，你我今日相识也算是缘分，住我家院里怎么样，我家后院三间房子都空着呢!”车夫道。
“行……那就您去家!”
……
楚环和红霞满世界转悠，在一户正门前有两个小石狮子的窄门前停下。
“进去瞧瞧，这家人还算体面!”楚环道。
面积虽然小，前厅正屋里该有的摆设都有。
“有人么，楚家军前来拜见，主人可否出来迎接？”红霞在正厅里喊。
“来客请稍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一小丫鬟扶着一位老奶奶出来，这奶奶的白发梳的一丝不乱，错落的插着几根发簪，身着白色绣青花的锦缎。
“楚家军的楚小姐”红霞向老奶奶行礼，楚环抱拳“叨扰了!”
“快去上茶!”老奶奶吩咐小丫鬟，对二人道“楚小姐和姑娘快请坐!”
楚环和红霞坐下，很有些不好意思，要撵走这位奶奶可怎么开口。
“我儿子一家在富家当差，他们一会儿会来把我接走的!”老奶奶先自报家门。
楚环心下松了一口气，“难为老人家了!”
“我这屋子是父亲留下的，我兄长也在富家当差，另盖了宅院，这一栋就留给我了，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十年，如今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
楚环挑了挑眉，上来的茶和富府里的一般无二，看来真是富府的家仆亲眷，“奶奶，搬家之事多找些人手慢慢来，有需要楚家军的士兵也会帮您的!”
“谢谢楚小姐!”老奶奶想要起身行礼，被红霞扶住。
“这房子拆了能方便楚家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老奶奶道。
“谢谢老人家体谅!”看到这家无事，楚环起身准备走。
“楚小姐啊，我儿子叫顾卿昶，在富府当差多年，一直不得重用，至今还只是一个小掌事，楚小姐在富家庄颇得敬重，若能在富家家主面前美言几句，老婆子死了也不会忘记楚小姐的恩泽的!”
突然间被托付，楚环愣住了。
“老奶奶，我家小姐记住了!外面乱糟糟的，您在屋里安心等儿子来吧!”红霞道。
老奶奶上前两步拉住楚环的手，“小姐，这可是父亲留给我的遗产啊，本想在这里安享晚年，如今不仅要离开，房子还被拆掉，老婆子我孤零零一个人，儿子也不中用，连最后栖身之地也没有了啊!”
“啊……奶奶!您儿子叫顾卿昶对吧，我记住了呢!”楚环想把手抽出来，奈何一只手被双手被扣住。
“顾卿昶!三公九卿的‘卿’，日和永的昶!我儿子在富家只是负责内物发放的小掌事，没什么出息!他爹过逝的早，没人给他张罗，只我这一个老婆子，如今连祖宅都没有了!您可得记着啊!”
“好好好……”楚环连连答应，另一只手剥掉老奶奶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楚小姐……我老婆子命苦啊，孤儿寡母，只依靠祖上遗产勉强保全生活!”老奶奶在楚环背后喊，楚环难以回头，示意红霞。
“奶奶，待会有士兵会给您送来金券，一百两黄金!”
“老婆子我这把年纪了，还要黄金作甚，只不过想在祖宅里渡过最后的时光罢了，如今……如今……真是凄凉啊，我儿子指望不上的!”
楚环倏然转身，恭敬对着老奶奶鞠了一躬，“老人家，楚家军得罪了，待会士兵会送来金券，帮您搬家，保您安然进入富府!”说完示意红霞快走。
“楚小姐……楚小姐……顾卿昶您不要忘记……楚小姐!”
楚环没有再回头，“我怎么能干涉富家怎么用仆人，真是!”
“唉……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用最后的筹码想给儿子挣个前程!”红霞悠然道。
楚环斜眼看她，“找人盯着这家，倒要看看这顾卿昶是个什么人!”
“是，小姐!”
一百两金券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薄金地有不少人都快速搬走了，剩下一堆丢弃不要的家什。
“瞅瞅，常说穷人敝扫自珍，但是到了取舍的时刻，还不是该扔就扔嘛!”楚环走进一家空院子，看着小院的狼藉。
“穷人心里哪有不明白的，把拥有的都看着一些，守住仅有一点自尊心罢了!”楚环捡起地上的小画书，“嘿，还真是捡到宝贝呢!”
“我看看……”楚环接过书，一本小儿读物，这家里想必是有孩子的吧，“在薄金地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性，拆了好啊，就该全都拆了!”
……
第103章 红尘万丈（三）
富永年下班了急急忙忙回穷道馆，一推门，穷仁一脸惬意的在喝小酒。
“现在世道又乱了，跟我一个屋批阅医书的好几个同僚住在薄金地呢!家要被拆了!”，“哥，你今天出去看了么？”
“哎!这世道啊，说没谱其实还是有谱的，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个谱在哪!”穷仁抬着头眯着眼。
“富家和楚家军勾结到一起了呗!”富永年打开橱柜，“你今天没做饭啊!”
“外面闹哄哄的没心情做饭!”
“外面关你什么事了!”富永年抱怨着拿上包袱准备出去吃，一开门，外面急急的跑进来一个姑娘。
“这位姑娘，我们打烊了不营业!”富永年道。
“啊？你是谁？”
“这是富府里季月姑娘!”穷仁赶紧起身。
“啊……这位是……永年!”穷仁介绍道。
“是编纂药典的书生么!”季月打量着问道。
“没错，这是我兄弟，二弟!”穷仁替永年答道。
“哦，那您是穷永年!”
富永年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绕开季月出门去，“我不姓穷，更不会起什么穷永年的名字!”
“哈哈哈，穷是化姓!”老哥急忙岔开话题，“季月姑娘这时候前来有什么事!”
“哎呀!”季月关上门，进入屋子里坐下，“没想到啊，家父为难了多年的问题，现在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哈哈哈!”穷仁把酒放一边，拿出清水茶，“季月姑娘，咱们喝茶慢慢聊!”
……
富永年出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千金酒楼下，往常他要是出来吃饭也就找一家小店花十几钱钱，吃一碗素面，一碟小菜，一个馒头，外加店家上的茶水。怎么走到千金酒楼呢，还不是被季月那句“穷永年”给气的。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富’名永年，永永远远，年年岁岁都富贵的意思!她一个人富家的丫鬟居然敢嘲笑!真是!”
富永年气鼓鼓的走进千金酒楼，今天就吃的好点，去去见到富家丫鬟的晦气!
刚在大堂里坐下，余光瞥见不远似是从薄金地出来的人。
“客官吃点什么？”店伙计问。
“旁边那是……”永年勾起指头悄悄地指。
“别提了，还不是被楚家军驱赶的，我们掌柜的说了，千金酒楼仁义要收留无处可去的百姓!”
“哦……来一碗五香牛肉面，一盘凉菜，一壶桂花酒!”
“好嘞!”
富永年悄悄打量旁边的一家人，一家子五个孩子呢，大的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很乖巧的坐着，小的还在襁褓中，行李一包袱一包袱的堆在一起，三个能跑就爬在包袱上玩。
“嘿，那一家子，楚家军可有为难你们？”一顾客问道。
“楚家军没有为难我们啊，给了一百两黄金的金券呢，倒是富家真是黑心啊，我们一家子九口人啊!搬迁费就给了一点点，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这家父亲!千金酒楼的客房可以让薄金地的百姓免费住几天，富家仁义着呢!”店伙计给富永年上了小菜和桂花酒对那一家子说道。
“唉……早知有今天这一遭，还不如早早地从那个地方搬出去，以前富家给搬迁费多多啊!”这家老爷子道。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唉……唉……早些出来置办房子嘛!在那个闭塞的小地方一住那么多年!”这家老太太道。
“当初我说要搬出去，不是你不愿意嘛!”老爷子埋怨道。
“怎么是我不愿意的，不是你说的别人家都不般，谁搬谁傻再等等嘛!”老太太不甘示弱。
……
店伙计给一家人上了一盆米饭，十盘菜。开饭了，这家的孩子热闹起来，小的大一点的都开始嚎叫，你推我抢的都要吃盘子里的肉。
富永年被吵的有些心烦，一口气喝完桂花酒离开千金酒楼，这酒微微还是有些上头，刚刚暗下来的天色里，微风飘过有一番别样的惆怅，孤身前来富家庄，富永年也是住过一段时间薄金地的，那是寻常地方和富家庄的过渡带，初入富家庄被繁华吓的不知所措的人们都能在薄金地找到暂时的慰藉。如今那个地方要没有了。
回穷道馆在门外远远就能听到传出来的笑声，那个富家丫鬟还没走么。
敲门推门进去，除了方才见到的丫鬟还有别人，看打扮也是富府里的吧。
“嘿……我小兄弟回来了，来来来，这是富府里的大掌事!孟掌事!”
“令弟真是眉目清秀，一表人才啊！”孟掌事赞叹道。
富永年心下奇怪，老哥这生意做的不错啊，和富家的掌事都混到一起去了。
“小生不才，孟掌事过奖了!”
“我爱弟考过了庄妃娘娘出题的考试，不容易呢!”穷仁喝了酒明显是醉了。
“哈哈哈，了不得，了不得!那个考试可不比科举简单!”
“哈哈哈哈!”
富永年站着尴尬，抬头发现季月在打量他，“陋室，委屈姑娘了”。
“哪里的话!闹市里隐居陋室才真是出世高人呢!”
“哈……”富永年干笑了一下，老哥这糊弄人的生意看来做的真真是不错了!
“哥!你快醉了!”富永年大声拍着穷仁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我哪醉了，我清醒着呢!”穷仁摆手。
“孟掌事，这几天，庄上发生大事，富府应该也挺忙的吧!”
“那是，那是，忙的不得了啊!我这是忙里偷闲和穷仁大老板喝两口!”
季月见状，推孟掌事，“爹，咱们回去吧，也不早了!”
“好好，二位好好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送走两人，眼看着消失在视线以内，永年才进屋关门。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你可以啊！”
“哈哈哈，老哥我啊，年轻的时候也是有理想的，想成就一番大业，没成想啊，这实现大业的道路有千千万万条，老哥我就走了一条寻常人发现不了的道路!”
“说什么呢？你也是，世道乱的时候，更应该注意言行啊，别见谁都喝酒!说胡话!”
“哈哈哈，兄弟你放心，老哥我明白着呢!”
……
第104章 红尘万丈（四）
富家上上下下别提有多忙了，薄金地要拆了重建是多大的一件事，诸多细节都要一一确定，方案在一刻不停在赶工好尽快拿给太后过目。
堂兄们都去祖屋议事堂开会了，私塾里停了课，钱多多无事可做，在母亲富贵花的花院子里瞎逛，“楚环姐姐肯定一大早就带着楚家军威风八面的出去了”。
钱多多心里很羡慕楚环，楚环就如同一道从外界射进来的强光，照地她睁不开眼睛，捂住眼睛从指缝里模糊的看到了从没有见过奇异风景，女子可以这般。
钱多多在花园里子发呆了好一会，她一进园子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个不对是什么猛然间想起来，进园子怎么没有丫鬟招呼她!
“季月!季月!”钱多多边走边喊。
季月不在园子里!
喊了好多声，才有一个做杂活儿的小丫头过来。
“季月去哪了？”钱多多很是生气的问道。
“回大小姐，季月姐姐最近经常跑出去!”
“这还得了!太放肆了!”
“没办法啊，楚家军的楚大小姐喊她，怎么敢不去，季月姐经常一陪就是一整天!”
“哈!”季月竟然和楚环混到一起去了，钱多多一下来了兴致。
“她……她……现在在哪呢，得赶紧找她回来啊!”。
“婉晴……婉晴……”
钱多多回去找来贴身侍女婉晴，“走走……咱们去薄金地把季月找回来!”
“哎呀！小姐!那边乱遭遭的您可不能去!”
“季月现在和楚环小姐在一起呢!”钱多多着急道。
“季月的父亲以前一直负责拆迁，跟楚环相识也不奇怪!”
“不是，不是，她一直都认识楚环!”
“小姐，不管她怎么回事，您可是不能随便出去!现在府里这么忙，您出去有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哎呦喂！能出什么事，能有什么事!”钱多多使起性子。
“不行，您不能出去!”婉晴严厉道。
……
“进去把人抬出来!”楚环下令道。
有一对老人不愿意搬，就躺在屋里，楚环带着富家的伙计亲自进去劝说，两人都不搭理，这可是气坏了楚环，收起好脸色，厉声下令。
这对老人住的屋子，外面只有的空间只能人通行，士兵想抬个架子都进不去，为难间，只听楚环下令，“把门和外墙都拆了!”
众人无不惊愕，这可有些难度啊，这对老人住的房屋空间极为狭小，似是依着别人家的外墙加盖的，拆掉外墙，恐怕会连着房屋一起塌掉。
富家的孟掌事近前，“楚小姐，不愿搬迁恐怕是嫌弃搬迁费少，不如加一些，或者先许了把人哄出来再说!”
“不识抬举的，昨天搬就能多领一百两黄金，本小姐亲自去请都不愿意搬!公然违抗御令，来人啊去把两个老东西架出来!”
“小姐，不劳烦楚家军军爷，富家的伙计去!”孟掌事一听此事已然非同小可，楚家军动手恐出大事，赶忙示意伙计们进去。
不一会儿伙计们扶着两个老人出来。
“带过来!让本小姐好好瞧瞧!”楚环下令。
孟掌事赶紧近前指着两位骂道，“你们两个老到糊涂了，怎得连楚家军的大小姐都不知道，富家会给你们安排好房子的，真是不识相，让楚家军大费周章!”
那老头努力睁了睁浑浊的眼睛，“啊……你们说什么……富家的大小姐长这么大了么，这老屋子终于还是要拆了!”
“哈……!”楚环眼看要发怒，孟掌事立刻搭话，“楚小姐，英明海量，这老头子早就糊涂到不知道今夕是何月何年了，楚小姐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示意富家伙计赶紧把两人弄走。
“嘿……姑娘，你好是威风啊，日后必定会有一段好姻缘，老头子祝福你!”那老头被抬走了还在喊。楚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折扇摇的呼呼的，“来几个人去哪边!”
薄金地就如一层套一层的蚂蚁窝，越捅越深，房屋结构也颇为古怪，有一些多年无人住的房子散发着说不味道的腐气，大白天的也森森然的骇人。
“这可真是!”红霞抓住楚环示意不要亲自前去。
“这种地方居然存在了这么多年，富家可真是没用!”楚环对着身旁的孟掌事道。
“小姐说的是，富家是生意人，治家讲究和气生财，一贯的与人和善，做事时难免优柔寡断，楚家军英武果断世间罕有，得楚家军助一臂之力真是富家天大的福分!”
“哼……楚家军这回也是帮你们富家解决了心头之患……”
“对对对，楚小姐年纪轻轻巾帼不让须眉，纵是男子恐怕也不能较之一二!令老夫甚为敬佩!”
几句话又说到了楚环的心坎上，很是得意。
“大小姐，这边查验完毕，已经全部搬迁无人在!”士兵来报。
“好嘞!去那边……”楚环扇子一指，士兵得令立刻前去。
猛地从巷子里跑出一个三四岁模样脏呼呼的小孩，破衣烂衫只罩着上半身，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可见，光着屁股脚上也无鞋，眼睛瞪地圆圆看着眼前的一切。未等楚环开口，孟掌事眼神一斜，身后的伙计立刻前去查看。
这孩子没有家人，一个人住在方寸间的一张木板床上。
“造孽啊，恐怕是一个孤儿!”孟掌事感叹道。
“富家庄富甲天下，原来也存在这种人伦惨剧!”楚环折扇摇曳，目光轻轻落在男孩脏的看不出来肤色的脸上。
“带走，带走，带回府上去!”孟掌事摆手道。
小男孩儿被伙计嫌弃的在地上赶着走了，暗黑的巷子里堆着陈年的杂物，倏然间从墙里传出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叫的一行人都汗毛倒竖。楚环下意识身后往后一倾，红霞害怕的抓住楚环的胳膊。
“怎么了，怎么了!”孟掌事粗着嗓子，似在给所有人壮胆子。
提着枪的士兵出来报告，“小姐，那屋子里有一个疯女人!”
“啊!”红霞忍不住轻声叫道。
“啊……疯女人嘛!赶出去就好了!”，楚环转头，孟掌事也有些颤抖的吩咐身边的伙计，“陪着楚家军去看看!”
两个伙计不情愿的进去了，好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身着彩色衣服的女子胆怯的从墙里出来，成缕的头发下有一张白的骇人的瘦脸，和一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楚环胸中起伏，“啊……哦……”，一股气从胸腔直奔喉头，“小姐，小姐，咱们走吧，此地不易久留!”
红霞轻轻拍着楚环的后背，楚环拿扇子给自己顺气，“不行，本小姐要在这儿，确认所有人都搬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