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最怕树大招风
陌影和办事的警员带着买乐高进来的时候，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媒体，在派出所门口等消息了。
“陌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所长和陌影打招呼。
“局什么呀，这不都已经被免职了，闲人一个，也就到处溜达溜达，消磨一点时间。”陌影并不避讳自己被免职的事情，都上过媒体头条了，公安系统里面，只要认识他的人，肯定也都注意到了。
“你这今天被免职，明天说不定就升职了，连办公室都没让你换呢。我听调查组的人说了，你两袖清风到他们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所长和陌影显然以前就有些交情。
“你再这么演下去，就有点假了。我看门口都有记者了，现在这怎么回事？买买买的问题严重吗？”陌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买小妹的宝贝，我，大房子，拿的，我，我，和买小妹没有关系。”买乐高一直跟在陌影的身后，一听到买买买这三个字，就插上了要“保fu”她的翅膀。
带买乐高过来的警察，和所长汇报了一下，买乐高亲身演示的，“拯救买小妹的宝贝们”的全过程。
买乐高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太过可爱，过去接他的民警还给拍了一个视频。
所长一手接过视频，一手把买买买刚刚签字的笔录拿给陌影看：“问题应该是不大，这份笔录你看一看。”
陌影看完之后就问所长，买买买现在能不能离开。
“我刚刚查了一下小姑娘嘴里的姥姥和姥爷，还真有那么一对爱国华侨。一直都知道买海洋是个白手起家的孤儿，媒体都说他和安淑仪是在孤儿院认识的，青梅竹马携手打造商业帝国，想不到有个这么厉害的老丈人。”消息太惊人，连所长大人都忍不住要八卦两下。
“买海洋确实是白手起家，他的那个老丈人，六十年代末树大招风，出国和逃难似的走得急，没带上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小女儿，后来批斗来批斗去，照看这个女孩的人不知去向，女孩也就不见了，几经转手被送进了孤儿院。”
“到了2010年，老先生回国捐赠兮甲盘，慈善总会找了慈善家买海洋夫妇去招待爱国华侨。老夫人一看到安淑仪，就拉着手怎么也不肯放，说在电视里面见到过买海洋和安淑仪，那时候就就觉得安淑仪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现在见到本人了，肯定和她有血缘关系。”
“刚好安淑仪也说自己是孤儿，就开玩笑似去做了亲子鉴定。那鉴定还是我帮她们拿去做的。没想到就这么随便一个玩笑，还真的让老先生和老夫人找到失散几十年的女儿。买海洋当时那个高兴啊，说要回老先生的故乡，大宴宾朋，摆上一整年的流水席。”
“老先生经历过动荡的年代，最怕树大招风，硬生生地掐灭了买海洋的一腔热情。安淑仪第一次没和买海洋一条战线，她觉得老先生和老夫人高兴就好，一家人的团聚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除了他们自己家人，我应该是唯一的知情人了吧。”
这件事情，如果买买买自己不说，陌影也不会对外说。
老先生本来是想着，有生之年，能够找到女儿，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
结果发现女儿比他们还有钱。
就一门心思做慈善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还真是一家子的慈善家啊。”所长不免有些唏嘘。
“那人我现在能领走了没有？”陌影又说明了一遍来意。
“照理说，陌局你亲自来捞人，肯定是可以的。就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才刚刚被我们带过来，网上就有消息了，记者电话也打来好几个，现在都开始跑到门口来等着了。口说无凭，现在能够证明小姑娘今天拿去典当的东西没有问题的，就只剩下拍卖行的担保资料了。”所长八卦完了开始说正事。
“查到担保人的资料才能放人？”陌影沉声道。
“这样比较能够让人信服，不然她现在出去，也是被人围追堵截。”所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也好，你快去查，需要帮忙你和我说。”陌影觉得所长说的有道理。
“查不了啊，有时差啊，美国那边现在半夜三更，谁给你配合调查啊，怎么都要等到今天夜里了。”给买买买做笔录的警察，没等陌影说，就已经找了去年考到联合国总部工作的朋友帮忙去拨打，买买买说的拍卖行的电话了。
朋友没好气地用时差两个字给怼了回来，附带赠送一句：“你发什么神经？”
“也是，也是，没考虑时差的问题，老美都不喜欢加班。那我能去看看小姑娘吗？”陌影知道这肯定没有问题，但就算出于礼貌，也得要问问所长的意思。
“去，去，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所长一脸的八卦，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警察的样子，估计是想去看看，一堆慈善家的后代，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三买小朋友啊，几天不见，你长大不少啊。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哭鼻子呢？”陌影拿着买买买刚刚的那份笔录就进来了。
“陌影叔叔，您这么来了？你说我哭鼻子？怎么可能？”买买买觉得陌影刚刚的话是在污蔑她这么多年“买老大”的称号。
“是吗，也不知道是谁，一见到我就哭，陌叔叔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陌影学买买买说话，连中间发抖的语调都学了一个七八层。
“买乐高呢？”买买买直接转移话题。
不转移就没法聊下去了，买买买不是不记得，买氏新大楼刚刚倒塌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得对着陌影哭，但就这么被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了，怎么都有点不好意思。
“买小妹不要怕，我来报fu买小妹。”买乐高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作对了还是做错了，一直跟在带自己过来的警察后面没有说话，听到买买买问起自己，立马升腾起爆棚的保护欲。
第六十二章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想要获得第一手的资料的媒体就蜂拥而至。
但整整八个小时，被带进派出所的买买买都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买买买倾尽所有，才好不容易给自己家拉回来一点的名声，只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再度跌入谷底了。
在今天买买买因为贪图享乐的偷盗事件发生之前，大众讨伐的重点是买海洋，希望看到的是买买买女承父债。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直指买买买贪图享乐，赔给工人们的钱，只是九牛一毛，却拖了那么长的时间。
在被带到派出所之后，买买买以为，只要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些表的来源，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买氏企业的大小姐应该有的气度。
她做到了，她还和做笔录的警察哥哥轻轻松松地开起了玩笑。
买海洋最爱面子，买买买所有的坚持都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让爸爸丢脸。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已经倾尽所有了，明明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对她进行无端的指责。
她是买老大，可她也是一个在乌托邦里面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女孩。
真实的世界让买买买感到有些窒息。
是不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现场的情况有些失控，陌影找了辆车，绕开了这些媒体，把买买买和买乐高给送了回去。
所长和记者们说，公安局的官微，很快就会发官方的声明，通报此次调查的结果，给大家一个交代。
两个小时后，官微发布公告说，买买买拿去典当行的表，是由爱国华侨所赠，属于她个人所有，并不在被查封的范围之内，还附上了拍卖行提供的担保文书、付款证明的原本和中文翻译件。
公安局的官微很快也被“键盘侠”攻陷，什么爱国华侨捐赠，骗小孩呢？
愤怒的吃瓜群众对此并不买账。
在事件发酵了十个小时之后，官微的公告，显得软弱无力。
事件很快就上升到需要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来澄清的程度。
陌影说自己作为买买买和爱国华侨关系的知情人，理应参加发布会。
又一次被局长给骂到狗血淋头。
局长直接拍了桌子，如果不是陌影帮买买买跑前跑后，被人抓住“把柄”，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到警局的官微下面质疑官商勾结。
这场暴风雨，来的突然，却迟迟不肯离去。
买买买以为自己早就无坚不摧，可到头来，她仍然只是一只缩头乌龟。
在这一场骂战里面，有两个账号的粉丝，增加了超过两百万。
一个，毫无疑问是杜雨晴的。
另一个开了四年，粉丝一直都没有超过两百个人的账号。
这个账号突然变异出来的热搜属性，实属意外。
…………………………
“你这几天还好吗，怎么都没给我打电话。”姜时宇给买买买打来电话。
买买买已经两天没有睡觉，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听到铺天盖地的谩骂声，说她是小偷，说她应该遭报应。
她一度头疼到想要去撞墙。
但她不能撞，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需要她照顾的未满三岁的买乐高。
听到姜时宇的声音，买买买很想对着他大哭一场。
但她也不能哭，姜时宇现在承受的压力，并不会比她少多少。
她现在把姜时宇给哭回来陪着自己，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呀，我挺好的，你最近有没有看微博啊？”买买买假装轻松和随意地问姜时宇。
“我没有微博，我回国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用微博让我用微信吗？你是微信坏了所以没给我发消息？我还有ins和facebook，你要加吗？我妈这两天做手术，没什么机会上网，你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姜时宇问买买买。
“嗯，微博上是有那么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无聊的瞎传，没有一个是真的，我都懒得看，直接卸载掉了，你没有就最好了，眼不见为净，省得看了糟心。”买买买故作轻松地换了一个话题，“阿姨的手术怎么样了？”
买买买很担心时欣的身体状况，不管姜时宇怎么说，时欣都是因为买乐高的出现，才需要提前进行手术的。
“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到加护病房了。”姜时宇的声音里面透着疲惫。
“这样啊，那真的是太好了。你那边都凌晨三点了把，你赶紧休息一下，你每天都忙成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你做的。你放心，我这边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你们家买老大，从小一路强大到大。”买买买不想给姜时宇增加负担，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
“你不给我打电话就算了，还一接我的电话，就让我去休息，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夫了？”姜时宇很希望自己现在可以在买买买的身边，能给彼此一点鼓励。
“嗯，确实不记得了，订婚宴弄成那样，我肯定是要从我的记忆中抹去的。婚都没有订，哪里有什么未婚夫啊？”买买买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比较接近。
“你要把我抹去？”姜时宇的声音带了一点干燥的沙哑，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典型症状。
“才不会，我那里舍得呀，我呀，就记得自己有一个事事体贴的及时雨男朋友。我不是不想接你电话，我是心疼你没有时间休息。你听听你的声音，我都快不认识了。”买买买难得展现出一点女友力。
“心疼啊。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听你和我说呢。”姜时宇的语气有些意外，连疲倦都消失了一大半。
“你家英明神武的买老大忽然这么体贴，你都不习惯了是吧？我以前做你女朋友做得不够好，以后我会好好努力地。我这几天也是有点忙，等赔偿的事情彻底搞定了，我就有很多时间，等着你的召唤了。”买买买很温和地笑了笑，说话的时候，没有了往日的气场，疼到脱力。
她现在能为姜时宇做的，也就只剩下让他安安心心地在瑞士照顾时欣。
第六十三章 风波中的另一个账号
“你已经开始给工人们赔偿了吗？但我没有收到我给你的卡的提款信息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拿什么钱做的赔偿？”姜时宇除了要照看时欣的手术，还要处理很多原本需要时欣要处理的工作，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给买买买打电话。
“没什么情况呀，你放心，我搞的定的，我既然要支付赔偿就肯定是有钱的，等我没钱吃饭了，一定会把你的卡拿出来刷成炫迈口香糖，到时候你可不要心疼，然后说你家买老大特别不好养哦。”买买买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
“能把你养在家里，是我从年少时就已经有的夙愿。我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姜时宇说完，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你怎么能这样？诅咒我早点没钱吃饭是吗？这样可不好。你快去休息一下吧。等你忙完了再给我打电话。”买老大瞬间就不干了，虽然这个话题是她自己起的头。
“谢谢你啊。”姜时宇的回答，文不对题。
“你谢我干啥啊？”买买买又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或许别的地方疼了，头就不会疼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和我在一起了？”姜时宇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我傻啊，你这么粗壮的大腿不抱我抱谁去啊。我和你说认真的啊，那个赔偿金，我还差两百多万，我以为很容易解决，现在看起来可能有点困难。我正在想办法解决，要是到了下周还搞不定，我到时候就先用你给我的卡。”买买买也确实是没有把姜时宇当外人。
但对姜氏、对姜妈妈的愧疚，也是很真实的。
“只要两百万吗？你现在就去拿啊，不然我让财务直接转账给需要赔偿的账户，你给我一个账号就好了。”姜时宇在发布订婚的消息之前，就已经说过要帮买买买解决赔偿金的问题了。
“不用啦，我正在第一次，尝试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问题。你忙你的，我觉得我肯定也能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时宇，我现在要出去吃东西了，你赶紧睡一觉。我会想你的。”买买买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头疼出了一身冷汗，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装出正常的语气说话，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再次忍不住想要用头撞墙的冲动。
…………………………
在买买买因为贪图享乐，偷家里已经被查封的表出来典当的这场风波中，有另外一个声张正义的账号意外地跟着火了强达工作室的官微。
关注的人从两百个，变成了两百万。
事情的起因，还是源自于买买买遇到过去寄卖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销售。
强达工作室并没有做任何和微博有关的运营。
工作室之所以会开这个微博，还是买买买给老爷子的建议。
买买买说，老爷子有这么多的钟表钟表收藏，来强达工作室买二手名表的人也很多，但是却从来就没有认真教授过，系统的钟表保养知识。
买买买特别喜欢听老爷子讲的那些关于钟表的故事和知识，觉得应该记下来和更多喜欢钟表的人分享。
老爷子说自己没有精力去做这些年轻人喜欢做的事情，他可是一个连手机都不愿意用的“老古板”。
买买买就笑着说：“老古板爷爷，你有那么多的徒弟，就让他们像孔夫子的弟子记录孔夫子的话一样，把你的话给记下来，有空没空再配张图发就好了。”
老爷子那时候仍然不明白买买买在说的微博是什么，但还是把这个任务下发给了自己的徒弟。
不用做别的，有时间的时候，发一点老爷子传道受业解惑的内容，或者偷懒一点的就干脆发一点名表的鉴赏。
工作室的微博账号被印在了名片上，时不时的就会有几个对钟表感兴趣的，来工作室修表和买卖二手钟表的人关注这个账号。
真爱粉觉得，强达工作室的官微虽然佛系，很少发博文，但只要发的，都是值得收藏的干货。
但可能钟表匠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老爷子的徒弟们一点都不热衷发微博。
等到老爷子离开了，就更加没有人愿意管这件事情了。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工作室的官微被印在了名片上。
三年下来，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百个粉丝。
去年，老爷子的儿子晋达回国照看自己的钟表生意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朋友来找他。
那个朋友说自己是强达工作室官微的“死忠粉”，还问为什么发了几篇有用的，就再也没有发了。
晋达听完朋友的话，对口就把这个更新的任务交给了负责销售的店员：“你们看一看，有空就更新一下。”
他向来只管二手钟表的销售，并不怎么和维修部的人打交道。
老板随口一交代，销售也就随口一答应。
在那之后，强达工作室的官微，保持了一两个月更新一条内容的佛系频率。
最近一段时间，店员们登录微博的频率有所提升，因为粉丝已经到了199个，说不定哪天就能突破两百大关。
几个销售准备了一条关于钟表鉴赏的微博，说好等有第200个关注的时候，就发。
接待买买买的那个店员，在买买买走后，下了自己的账号，登录了工作室的瞄了一眼，发现在199了十六天之后，终于有了第两百个粉丝，她立马就发了准备好的那一篇博文，一身轻松地想着，两个月都不用登录工作室的微博，想着要发什么了。
她平时偶尔也刷微博，用的当然是她自己的账号。
在买买买的恶劣行径传播地人尽皆知的时候，放她上楼找老板免谈的销售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回复并转发了杜雨晴的那个举报帖：
“昨天差一点就花两百三十万收了这组万恶的江诗丹顿。还好，还好，英明神武的传承人说，来店里寄卖的钟表，如果没有全套票据，需要登报公告一个月才能收下，还是老板有先见之明啊，不然就是把我卖了我也赔不起。”
第六十四章 另辟蹊径
销售的本意是用自己的用个人微博，一个不留神就用了工作室的官微。
发现之后，就切换回了自己的个人微博，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删掉发错的那一条。
为什么呢？
因为，所谓工作室的官微，基本上也就是几个销售在自娱自乐。
就连那个和前老板晋达说自己是死忠粉的人，估计也早就已经不用微博了，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她来这边快两年的时间，发的微博，连个回复的人影都不曾有过。
对于销售部的店员们来说，这个官微存在的意义，就是哪天老板又心血来潮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们好有个交代，听前辈们说，以前老板一高兴，就会发奖金。
就这样，整整两天，用官微转发了杜雨晴举报帖的销售，都没有想过要上官微再看一眼。
直到工作室涌入一大堆记者，求证官微上说的事情，销售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着急忙慌地登录工作室的官微一看，粉丝的人数竟然已经过百万。
私信无数。
有问买买买拿了多少表去工作室想要变卖的，除了杜雨晴曝光的那一些，还有没有别的。
也有问买买买拿去的表是真是假，就那么几只手表，是不是真的值几百万。
还有问，工作室的老板是怎么发现买买买的表有问题，然后通过典当行的“实习生”坐实买买买的犯罪证据的。
更多的，则是在问，买买买偷盗被查封的房子里面的表出去变卖的证据确凿，就这么被官商相护地给放出来了，强达工作室的老板，作为正义的使者、最早发现表有问题的人，会不会因为正义得不到伸张而感到愤怒。
网友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脑补出了很多精彩的剧情，并且疯狂地艾特强达工作室的官微。
奈何强达工作室的官微向来佛系，被人圈了好几万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渴求真相”的媒体人，只能从线上转线下，直接冲到了强达工作室。
强达工作室是做名表的维修、寄卖和二手销售的。
和大部分的奢侈品牌表行一样，平时都比较冷清，不可能像超市或者优衣库那样，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店里一下子进来三五个人都算是多的。
老爷在还在工作室的时候，也有钟表杂志的记者和倡导宣扬匠人精神的电视节目来工作室做过专访。
但肯定都是提前约好的。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长枪短炮的记者，今天一楼钟表销售区的两个店员立刻就慌了神。
之前接待过买买买的那个销售，在知道是自己闯出来的祸之后，心里一下涌现出一大堆的想法，除了要和老板怎么交代之外，她还后悔，自己今天上班之前，怎么没有好好化个妆。
千头万绪，理不顺，说不清，直接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么多记者跑来工作室，是希望拿到更多的第一手资料。
比如买买买是什么时候那手表来卖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工作室的老板发现这个表有问题，从而拒绝了这桩生意。
媒体想要细节。
可店员又哪里知道这许多的东西。
她参与的，知道的，差不多也就在她转发的内容里面了。
询问无果，有媒体记者提出要见微博里面提到的传承人。
销售因为放买买买上去，才被老板说过，不想再有第二次破坏工作室流程的事情发生。
“我们传承人正在修理一座非常复杂的古董钟，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如果你们有什么需求，我给你们记下来，回头看一下老板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你们。”销售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应该说的话。
热点事件中的媒体，并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一大帮人都说自己只是想要问几句话，并耽误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楼下的声音很嘈杂，店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么大的动静，二楼肯定也是听到了的，英明神武的老板，要是现在能下来一下就好了。
但楼上的人，始终都没有动静。
店里又来一个记者，是以前给老爷子做非遗传承人专访的记者。
看到有一堆人把销售区给围了，直接去了一楼的维修区。
一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工作室的高级钟表维修技师虽然也没有出声，但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钟表维修、保养的工作。
技师们很安静，却没有办法像二楼的那位那样，做到与世隔绝。
转向维修区的记者，看到自己上次来采访的时候，老爷子有提到过的一个徒弟，就问他能不能让她上去和传承人打个招呼。
因为做过专访，这个记者归工作室的规定了解得要比其他人多一些，老爷子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被和二手钟表销售有关的事情打扰，但如果是维修部的技师，在修理的过程中，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就随时可以去找他。
那个徒弟和记者说，师傅早就不在了，工作室的传承人也已经换人了。
拗不过脸熟的记者一再拜托他帮忙联系一下新的传承人，就给二楼打了内线电话。
在所有的记者都围着销售要一手信息的时候，专访记者“突出重围”上了二楼。
一直等到她下来，才被其他记者给发现。
都想要拿到头条的各路记者，瞬间就开始不满了。
他们和销售讲道理，他们来的都比这个专访记者要早，如果真的不接受采访也就算了，就放了最后赶到的一个人上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还亏得是社会新闻的记者，并不像娱乐新闻的记者那么歇斯底里。
换成娱乐记者的话，可能就这么冲上去了。
好在销售的内线电话也响了，老板说，如果楼下这么多人只有两个问题的话，让销售讲一下到工作室二楼参观的注意事项，五分钟之后上去。
销售如蒙大赦，一连讲了四个注意事项。
记者们这会儿，心已经不在销售身上了。
想着只有两个问题可以问，文字记者带着摄影记者，争先恐后地拿着长枪短炮，就上去了。
第六十五章 隐去了所有气息的人
冲在最前面的记者，到了二楼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
二楼左侧的古董钟表收藏区，很像是一个博物馆，记者们不自觉地就禁了声。
如果不是因为加沃特舞曲在这个时候响起，或许还要过很久的时间，上到二楼来的这些人才会注意到开放式工作区的一个大型的铜鎏金古董钟后面，有一个隐去了所有气息，正在低头工作的人。
摄影记者一个接着一个地把镜头转过去，捕捉关键人物的画面。
镜头所及之处，却始终只有一座唯美的古董钟，没办法拍清楚在钟后面工作的人的脸。
摄影记者的镜头，在几秒钟的停留之后，都不由自主地定格了。
眼前的这座巧夺天工的古董钟的吸引力太大，以至于记者们都忘了自己上来是要抢提问权的。
说好的五分钟之后，记者们没有等到两分钟，就全都已经上来了。
戴着修理钟表的放大镜低头工作的人，似乎并不介意摄影记者的镜头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座钟拍。
不仅没有打断，还用和这座古董钟同样有质感的、比博物馆专业讲解还要好听得多的声音开始解说：
【你们看到的是一座铜鎏金太平有象水法转花音乐自鸣钟。
这是英国制表大师皮特拖克勒在1780年代，为乾隆王朝定制的，高102厘米，长五十厘米，宽29.5厘米。
1890年的时候从中国流出，成为波斯王国、恺加王朝的纳赛尔丁沙阿卡扎尔国王的收藏，并在皇室内递藏，此后又由伊朗王国的巴列维王朝继承。
这座自鸣钟在1925年第一次进入拍卖会，成为英国的私人收藏。
最近的三次拍卖，前两次都在伦敦，2002年5月28日邦瀚斯拍卖会编号199，和2012年7月4日苏富比“珍宝王子的品味”专场拍卖会编号21，最近一次是2015年12月8日在保利拍卖行在国内拍出的万
今天送过来工作室维修和保养。
如果喜欢这座钟，可以在现在的位置把镜头推近，但烦请不要继续靠近。】
低头工作的非遗传承人，还在完成最后的修复工序。
不知道是因为钟的价值太吓人了，还是大家都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有听完注意事项就上来了，所有的记者在惊艳了岁月的声音说“烦请不要靠近”之后，几乎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现场的气氛安静地有点奇怪，上来的人好像都忘记自己的了初衷，仿佛仅仅只是来博物馆鉴赏一座顶级古董钟的。
没再听到有人再贸然上前的脚步声，关于铜鎏金太平有象水法转花音乐自鸣钟的解说才再度响起：
【这座钟一共分为五层，机械传动部分是以五盘发条为动力。
最下面的一层是四个清朝的大力士托举着一个镶嵌了八幅铜鎏金山水景物的音乐箱。
乐箱上面的这一层是铜鎏金山石基座，正面是是白珐琅三针表盘，背面是白珐琅转换乐曲盘。
乐曲盘一共有六首乐曲，大家现在听到的是第一首加沃特舞曲。
中间的第三层，是最具表演功能的铜鎏金大象，也是今天需要修复的功能。
大象上面的第四层是一个六角亭。
亭子里面坐着的是希腊擎天神阿特拉斯，他手上拿着的这个球体，是可以旋转的黄道十二宫经纬仪。
亭子的顶部是可旋转的双层料石花。
最上面的第五层，是铜鎏金旋转菠萝花。
这座中西合璧，做工精巧，构思精妙的自鸣钟，除了走时、打点、打乐，旋转，还代表着世界钟表历史上最为复杂的表演功能。
铜鎏金太平有象水法转花音乐自鸣钟在英国完成设计，也是在英国制作，代表着当时全球最高的制表工艺。
在欧洲，达到这样工艺的本土钟，都有一个很中国的名字乾隆钟。
这座铜鎏金钟，每隔三个小时，在三、六、九、十二时的整点，都会开始表演。
我现在把指针调到十二点。
镜头如果拉近一点就可以看到，这只大象栩栩如生的表演动作。
眼睛在转动，耳朵在前后扇动，尾巴则是左右摇摆。
最重要的是象鼻的部分，不仅可以匀速转动，还可以转动的同时实现左右往复摇摆。
这一点很特别。
现在存世的大象文物钟，除了眼前所见的这一座之外，都只能实现象鼻的单方向转动。
这是唯一真正实现了两种方向运动叠加的座钟。
如你所见，象鼻在旋转和升降的同时，还能完成了对往复运动的控制。
这样的工艺，不论是在1780年代，还是放到现在，都是最为独特的并极其稀有的。
北京的故宫也有类似的大象文物钟，最出名的是铜鎏金象驮琵琶摆钟。
但是，象驮琵琶摆钟的表演功能，远没有眼前的这一座钟新颖和多变。
故宫收藏的其他太平有象座钟也都没有办法达到这种机械运动程度的控制，大象的鼻子，都只能完成单向的转动。】（注）
讲解人的声音，太过清澈和好听，离得近的人，都沉浸在少年的解说里面，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后排的人看不到这座钟的表演细节，仍然记得要提问的记者，又不敢往前挤，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几千万的古董钟。
有记者在后排开始喊，原本所有人一上来就要抢先提问的问题：“请问，你是怎么发现买氏继承人拿过来的寄卖的表是有问题的，又是怎么联合典当行的记录下确凿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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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古董钟的表演功能比较不容易想象。
《一刻钟情》有点慢热。
这个关于钟表、关于匠人精神、关于梦想的故事，终于放下了半遮面的琵琶。
小墨会在《一刻钟情》的书评区，发一系列带图片的重要道具。
如果你对书里面写的钟表感兴趣，可以去书评区看看。
之前已经发过了2008江诗丹顿艺术大师面具系列，今天会发铜鎏金太平有象水法转花音乐自鸣钟。】
第六十六章 不断出现的数字（第一更）
“如果你们和之前上来的记者一样，今天来这里，不是对钟表感兴趣，只是对我们销售误发的那一条微博感兴趣。那我也只有同样的一句话，我们工作室，对所有要来寄卖的表，流程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任何见义勇为、寻找证据或者是伸张正义的成分。”说话的人并没有抬头，而是把铜鎏金自鸣钟调到了三、六、九的整点，一一确认所有的表演功能都已经恢复如初。
前面的那一部摄影记者，仍然有几个在继续拍这座钟。
后面的人不免开始议论：“不可能啊，要是真的只有这么一句，刚刚的那个记者，怎么可能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呢？”
别说他们在后面拍不到座钟中间层大象的精彩表演，就算是拍到了，也没办法让一座有表演功能的古董钟，成为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
“后知后觉”前排记者的镜头中心，终于开始从钟表转移到讲解钟表的人身上。
“很抱歉，我和工作室的创始人的里面不一样，我可以做和钟表文化相关的讲解，但我并不希望出现在媒体的镜头里面。如果你们愿意关掉镜头，我也会愿意继续回答你们的问题。”修古董钟的人，似是终于完成了手边的工作，开始逐一放下秀钟表的工具。
摄影记者相互看了看，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镜头。
“我平时没有看微博的习惯，刚刚上来的记者，让我稍微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已经让销售把之前误发的那一条删掉了。之前的微博，是我们店员误发，并不是我们工作室的态度，我为自己管理上的疏漏，向大家道歉。”修钟人摄影记者的摄像机放下之后开度开口。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记者们希望听到的。
头版头条，也不是留给这样的一个故事的。
记者们刚想继续提问，传承人却先大家一步开了口：“我听了典当行的那段录音，也回忆了我决定收不收江诗丹顿面具大师系列的整个过程，我只有一个疑惑，我把这个疑惑分享给之前上来的记者，然后她就走了。”
“什么疑惑？”记者们开始期待一个重磅消息的公布。
“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两百三十万这个数字，重复不断地出现？”少年抬起了头，取下了放大镜，从铜鎏金座钟的后面走了出来。
记者们来到强达工作室，是希望得到一些猛料，或者至少也是重要的一手资料。
强达工作室在买买买被派出所带走之后，转发了杜雨晴的微博并且还写了一条被推上热搜的评论。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想要趁买买买偷盗事件的热度，来增加工作室的知名度。
结果倒好，他们人才刚到工作室，老板就让销售把那条微博给删了，还说是销售个人误发到了公众号上面。
蹭完热度，一夜走红之后，又出来说“我们是个低调的工作室，我们一点都不想红。”
这样的话，不管是谁说，都会让人想要翻白眼。
可偏偏眼前的钟表匠人有着谪仙一样的气质。
硬是让人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就像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做，就差点把这一大帮上来寻找买家大小姐非法偷卖奢侈手表真相的记者们，给变成了传播钟表文化的使者。
有人问，不断出现的两百三十万，到底奇怪在哪里呢？是不是觉得这个要价太高了。
得到的回答是，恰恰相反，之前拿过来工作室想要寄卖的那组江诗丹顿面具大师，是最具升值潜力的限量版，就算是急卖，只要遇到懂行的人，怎么也都在三百万以上。
当时工作室给出的，仍然有提升空间的，第一个报价，就已经是六十万美金了。
这是传承人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等到一大群记者从强达工作室的二楼下来，就开始泛起了难。
就带着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采访回去，不被主编给骂到分不清东南西北，是不可能的。
楼上的少年，介绍钟表的时候，说话就像钢琴曲一样流畅，但等到回答记者们提问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张满是休止符的乐谱，惜字如金。
记者们无奈，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篇报道，变得更加“有血有肉”。
每一个人得到的信息都是一样的，但解读却有很多的不同。
记者们最终呈现的报道，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添油加醋的部分，但这个登上诸多媒体社会版头条报道的最终走向却还是变了味。
报道说，最权威的钟表鉴定专家，强达工作室的非遗传承人认为，两百三十万的要价远远低于买买买拿出去售卖的那组江诗丹顿面具大师限量2008系列的实际价格。
这一个系列的报道，没有做太多的定论，给受众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但媒体还是有意无意地导向了观众迫切想要看到“真相”。
以至于多数人对非遗传承人鉴定的解读都变成了买买买拿去寄卖的江诗丹顿，如果是正常渠道获得的话，强达工作室早就用六十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由此可见，买氏继承人变卖的表，肯定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得的。
杜雨晴举报买买买因为贪图享乐，偷盗被查封的财为了增加鉴定价格的可信度，多数媒体还随报道附上了最权威鉴定专家的简历：
【晋然。
独立制表师。
国内最年轻的非遗传承人。
瑞士独立制表师协会ahci最年轻的会员。
强达工作室新一代掌门人。】
…………………………
杜雨晴举报买买买，偷盗被查封的财物出来变卖的事件，还在继续发酵。
买买买并没有像她自己和姜时宇说的那样，把微博删掉了，眼不见为净。
姜时宇人在国外，又没有时间上网，有点和国内的新闻脱节。
买买买却没办法不在意这铺天盖地的谩骂。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罪大恶极在哪里。
她更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现在需要面对的这一切，竟然是倾尽所有、竭尽全力地，想要保住买海洋声望的结果。
第六十八章 都说欠你一个道歉（为@神朝_穿窗 盟主加更）
这是买买买第二次在医院的病房里面醒来了。
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的喉咙在灼烧，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
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的身边没有医生、没有护士、没有朋友，只有一大堆穿着制服的警察，等着轮番盘问。
买买买在嘈杂的急诊抢救区昏迷，却在安静地出奇的房间醒来。
她感到一身轻松。
这样的轻松，只有经历过长期重度失眠的人，在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之后，才能体会得到。
没有灼烧的喉咙，没有想要炸裂的脑袋。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幸福。
阳光，撒进房间，撒到床边。
在太阳照射到眼睛的前一秒，买买买试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像她在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那张全天候多功能床上，一次又一次和阳光玩的小游戏一样。
买买买总也不能忘记，上一次和阳光玩游戏，光线是跟着自家别墅主楼电动窗帘撒进屋里的。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看到买氏新大楼倒塌的新闻。
病房开了一半的白色遮光帘，和家里的曼巴绿窗帘，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但阳光却是同样的绚烂。
睁开眼睛就能追逐阳光的幸福感，这么真实、这么美好。
会不会堪比天灾现场的买氏新大楼倒塌，只是梦里的一个毫无逻辑的场景？
会不会失踪的爸爸妈妈和让她陷入绝境的流言蜚语，其实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漫长的噩梦？
那么，在这场噩梦开始之前，自己在干什么呢？
买买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包着纱布的。
不碰不觉得，摸上去还有些疼。
前额的触痛，让买买买记起了自己撞墙的画面。
她是因为撞墙才晕了，晕了才进的医院。
原来，并不是梦啊。
现实的世界，为什么会和医院的床单一样的苍白？
买买买曾经拥有两个世界，一个现实，一个乌托邦。
现在，只剩下一个。
再见了，乌托邦。
…………………………
现实世界里的买买买，环顾了一下四周，老三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傻乎乎，胖嘟嘟，看着像是口水马上就要流下来的样子。
或许，现实最美好的特质，是它让你面对残酷的时候，还会在里面掺杂些许温暖。
买买买走了过去，弯腰拿起快要掉到地上的毯子，给老三盖上。
老三猛地惊醒，她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眼袋还有一点肿。
老三开口的第一句话：“老大，对不起。”
“没关系。”买买买淡淡地笑了，她的气场，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和兼容并蓄过。
“可是我还没有说，我……”老三很自责。
她没有看好买买买晕倒都抱着不放的江诗丹顿面具大师。
“什么都没有关系。”买买买还是淡淡地笑，“谢谢你，陪我从乌托邦来到了现实，让我知道，我曾经拥有一整个理想国。”
老三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她不知道买买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大，你头还疼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怎么这么没用，怎么能就这么睡着了，我去叫医生。”
“我不舒服的话，床头有铃，我不是会自己按吗？我现在挺好的，我感觉特别舒服。”买买买让老三重新坐回沙发上。
“不对，老大，你肯定不舒服，而且你肯定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就只会误事，我把你带过来的那些表都弄丢了。”老三的自责都写在脸上。
“不都说那些表是我偷的吗？丢不丢，又有什么所谓呢？”买买买笑了，直达眼底的笑意，却没来由的让老三感到心慌。
“不是你偷的。”老三斩钉截铁地说。
“谢谢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选择了相信我。”买买买很珍惜来自舍友的这一份温暖。
“大家都相信你。”老三嘴里说着相信，头却一直在摇。
“大家？好，那谢谢大家。”买买买想说，现实的世界里面，还有老二三四，真好。
“不是的，老大，大家都说欠你一个道歉。”老三说很认真地重复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是哦，hello，大家，谢谢你们的道歉。”买买买对着老三招了招手，好像刚刚见面的老朋友。
老三没有回应买买买的“招呼”，她拿了沙发上的ipad，滑动了几下，递给买买买。
“我不想看，也不想上网。”买买买想要删掉微博，删掉新闻客户端，就像她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
“你看一下嘛。”老三一点都没有照顾到，被流言蜚语给伤害进了医院的买老大的感受。
买买买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热搜榜第一的话题。
并不是一个让能够让她感到高兴的话题。
她没有看到老三说的“欠xxx一个道歉”之类的话题。
光一个标题，就足以揭开买买买心里血淋淋的伤口。
热搜榜第一位#买氏拖欠的赔偿#。
几天之前，买买买拼尽全力，保住了买海洋最在意的“名声”。
媒体开始渲染，说买买买卖了自己的房子，兑现了买海洋的承诺。
那个时候，媒体都说买买买付清了所有的赔偿。
只有买买买自己知道，她还欠着“带头大哥”的钱。
“带头大哥”，拿了买买买的保证书，就带头不闹事了。
记者再问他什么，他都是笑笑不说话。
现下的第一热帖，是那个曾经因为有了一百个粉丝就觉得需要庆祝的强达工作室的官微发的。
依然是一篇转发的微博。
原微博来自于一个加了v的专业钟表杂志账号【钟表有时间】。
就是之前给晋强爷爷做专访的那个第一个到了二楼的工作区，又第一个离开的记者工作的媒体。
强达工作室在转发的时候，只写了一句话【买氏继承人拖欠至今的赔偿】。
和原微博配的视频的标题一样。
视频开始的时候，记者并没有出镜，只有“带头大哥”一个人的面对镜头：
“我叫刘大明，是买氏倒塌大楼工程的电焊工的工头，我家有四个兄弟，都在买氏大楼的工地上做电焊工。”
“新大楼倒塌的时候，我因为在地下四层做焊接，躲过一劫。”
“但是，我的三个兄弟，两死一残。”
“他们的家人，至今都没收到过一分钱的赔偿。”
第六十九章 你好，我是晋然（为白银盟@飘荡在温州的亲表弟 加更）
【钟表有时间】是一本专业钟表杂志，并不以报道新闻事件见长。
以前粉丝不算多，更是没有那种热衷网络事件的，站在上帝视角的去评判别人的粉丝。
在强达工作室的官微用同样的标题转载这篇报道之前，这段和杂志风格大相径庭的采访视频，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强达工作室的官微，在店员不小心转发了杜雨晴的举报贴之后，粉丝很快就超过了两百万，再也不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虽然事后工作室删掉了转发举报贴的那条微博，但大部分粉丝，都并没有手动取消关注的习惯。
直到这个更大的猛料被爆出来。
强达工作室的粉丝数量再度暴增，转发和评论数，双双成指数级增长。
仅仅过了两个小时，买氏拖欠刘大明赔偿款的采访视频，就上升到了热搜榜的第一名。
买买买看了一会儿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她醒来之后，就和老三说，什么都没关系，可她并不是真的没关系。
刘大明家里的兄弟两死一残是事实，她还欠着刘大明家人的赔偿也是事实。
面对无可辩驳的事实，买买买无话可说。
…………………………
病房外面有人敲门。
老三以为是医生过来查房被锁在了门外，赶紧起来去开了门。
但是来的人，并没有穿白大褂。
在老三犹豫要不要放人进来的时候，来的人先开了口：“我是来找买小姐的，我帮她安排的病房。”
“哦，哦，哦，你就是恩公啊，快进来快进来，太感谢你了。”老三说恩公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面充满了惊讶。
“老大，老大，恩……公来看你了。”老三再度说起恩公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点犹豫。
因为来的这个人，和“公”这个字，真的是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这个人实在是太年轻，也太没有烟火气了。
不是听说，非遗传承人，得要至少二十年的从业经历吗？
眼前的这个人是一出生就开始从业了？
老三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买小姐醒了吗？”来敲门的人，原本并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听到老三叫买买买，才知道买买买已经醒了。
老三把人请进了病房。
“你好，我是晋然，我来和你说声抱歉。你看到私信了吗？”晋然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这会儿说话，和上一次买买买在开放式的工作区听到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买买买也说不上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稍微有烟火气了一些。
不再像九寨沟的水那么深不见底地圣洁，而是像缓缓的溪流一样流淌。
“抱歉？因为什么？”买买买感到诧异。
“为我的员工不小心把工作室的微博当时是自己的微博，转发举报帖给你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晋然说明自己的来意。
“啊？之前？”买买买现在脑子已经清醒了，但她仍然不能理解这里面的逻辑。
为之前道歉，然后呢，道歉的结果是，更加“不小心”地转发了“带头大哥”的采访。
特别“不小心”地把【买氏继承人拖欠至今的赔偿】，给推上了热搜榜的第一名？
气质出尘的人，逻辑也是这么与众不同的吗？
“你刚才问我看没看私信？微博的吗？我微博几年没有用了，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的账号是什么，难道我被人肉了？”买买买的这个问题，是在问晋然，也是在问自己。
买买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决定了要删掉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微博自然也不会例外。
但是她醒来之后见到两个人，都让她看微博。
买买买现在手上拿的ipad是老三潘晓雯的，微博的账号也是潘晓雯的，并不显示她自己有没有收到私信。
买买买切换了账号。
安安静静的。
并没有被人肉之后疯狂地被艾特或者谩骂的场景。
消息倒是确实显示有一条未读的。
是老爷子发给她的。
内容只有四个字：【拿过来吧。】
买买买这才想起自己前几天登录过遗忘了很久的微博账号，去联系老爷子。
但她有点忘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得重新看了一下私信的记录。
在【拿过来吧】上面，是她发给老爷子的私信。
买买买和老爷子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大部分表都被水泡坏了，就剩下江诗丹顿的艺术大师面具系列，希望老爷子可以帮忙，让工作室在两周之内把这组表给收了。
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间点，和救护车到买买买家的时间差了没有几分钟。
买买买才刚刚苏醒，一直都没有看过自己的手机。
“你叫晋然，那你和老爷子是什么关系？”买买买问。
买买买有点奇怪，晋然为什么会知道老爷子给她发了私信。
“我爷爷。”晋然的回答很简单。
“啊？你亲爷爷？”买买买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回答有问题。
“对。”晋然再度表达了肯定。
“不能够啊，你不可能是老爷子的孙子。我从来都没有听老爷子说起过，他有一个亲孙子，修钟表的技艺，好到可以做非遗传承人。”老爷子有多遗憾自己没能在退休前，找到合适的接班人这件事情，买买买比谁都清楚。
老爷子甚至想过要拉既有修钟表的天分，又有感染身边的人的魅力的买买买“入伙”。
非遗传承人，不仅要有在相关领域出类拔萃的技术，还要有能力把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能传承和传播出去。
老爷子一直都觉得买买买又做非遗传承人的潜质，
老爷子的徒弟里面，技术出挑的有好几个，但无一例外，都是只会把事情做漂亮，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的。
没有一个人能像晋然和记者讲解自鸣钟的时候那样，做到传道受业解惑。
“我们家，每个人，都有一个关于钟表的梦想，我爷爷是钟表维修，我爸爸是钟表买卖，我和他们的都不一样。我爷爷没有想过要让我做钟表维修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可能是觉得，我的钟表梦想，要比他的远大一些。”晋然并没有因为买买买的质疑而显现出任何不耐烦的地方。
第七十章 钟表有时间（为白银盟@亲表弟飘荡在温州 加更）
“你的梦想是什么？”买买买问了一个很老套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问小孩子，通常都会得到很多有意思的答案。
但是问成年人，通常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有点大，等以后有机会再展示给你看吧，你记得出院之后把表拿过来工作室。”晋然并没有在病房停留太久的想法。
他原本也只是来看一下，买买买现在的情况。
毕竟，买买买被逼撞墙这件事情，工作室多多少少都是有责任的。
“表啊，新闻里面说的个面具大师吗？可是，我们老大已经没有那组表了。都是我，是我不小心弄丢的。老大，都是我的错……”老三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她已经为这件事情自责了一天一夜了，几乎和买买买这一“觉”睡的时间一样长。
“老三，你把你的眼泪收起来，那四只江诗丹顿，现在被定义成了赃物，就算没有丢，也不可能再拿去寄卖了，我都没哭，你哭啥。”买买买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她丢掉的不是自己唯一值钱的表。
“你那组表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警察也找过我，问有没有那组表的图片，我朋友也有一组收藏，我已经让我朋友拍了照片拿给他们了。”晋然早就知道买买买面具大师不见了。
“那你要我拿什么表去工作室？”买买买有点不解。
“你私信里面不是提到，还有被泡坏的大部分？”晋然让买买买拿的，并不是她之前打算卖的，唯一没有泡过水的表。
“可那些表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呀。从里到外，从机芯到表带。”买买买压根就没想过要卖那些泡过水的残次品。
“我恰好，专治面目全非。你好好休息，出院了记得拿过来。”晋然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买买买有些云里雾里。
“这是什么意思？坑了我两次，然后良心发现？”买买买疑惑地看了看老三。
如果真的相信她是清白的，对她心存歉意，或者因为晋爷爷的关系，想要关照一下她，那首先应该做的，不是撤掉第二次坑她的那条转发自【钟表有时间】的报道吗？
“哪里有两次，不是就一次，还是他的店员弄错了？老大，我和你说，你别看老四一声不吭地，昨天跑去人家工作室，差点和那个销售打起来。老二刚跟我商量，我们两个谁留下，谁去拉架，老四就发消息回来说，没事了。还让我们等你醒了就给你看【钟表有时间】报道。”老三又过来给买买买调先前看了个开头的那个“带头大哥”的采访视频。
“你老大我，刚刚被网上的流言蜚语给折腾进了医院，你现在还逼着我看，你这是要以毒攻毒，还是想再看一次我发疯的样子。”买买买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撞墙的那个时候，她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但她一没喝醉，二没失忆，不存在断片的可能。
“哪有啊，老大，人家真的只坑了你一次，而且还帮你做了彻底的反击。我和老二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强达工作室这次这么给力，原来你和传承人的爷爷认识啊。那条【买氏拖欠的赔偿】，转发量已经破三千万了。这才六个小时啊。”老三越说越兴奋，好像被大家知道她拖欠赔偿，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一样。
老三说，买买买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不然就可以一步一步看着自己上热搜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天天因为不守信用上热搜被人骂吗？我以前在寝室，是不是经常让你觉得不舒服？”买买买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很多的问题。
“哪有骂呀，老大，你看，刚刚还在第八，没有出现在搜索区直接联想的#我欠买小姐一个道歉#的话题，现在都上升到第六了，再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成第一的。”老三指给买买买看了一下热搜榜的变化。
“怎么回事？”买买买更加不能理解了。
“老大，你才看了开头吧，我看了开头也想砸电脑，你看完就知道了。”老三一再督促买买买看视频。
老三的话，搞得买买买无比的好奇。
“带头大哥”都已经说了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支付完买海洋承诺的赔偿金的事实，还能有什么转机？
买买买给这个视频，增加了第二个点击率。
刘大明在说完买买买还没有支付他们家两死一商的赔偿之后，又对着镜头说：
“我应该是最痛恨买小姐的人。谁都没有我这样的深仇大恨。”
“买老板说好了要回来给我们赔偿却再也没有回来。”
“拿不到赔偿，我没办法和兄弟的家人交代。所以我带的头，去了买老板的家里索要赔偿。”
“买小姐可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我们逼得吃下了一整瓶强效安眠药，一开始，我们都觉得是装的。”
“直到买小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被送进医院抢救和洗胃。”
镜头一个拉伸，之前再画面之外的记者的背影，出现在了画面里面。
记者问带头大哥：“这个时候，你想了些什么？”
刘大明：“我害怕，是我带头闹的事。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当时还来了很多的警察，他们和我说，带人上门闹事是非法的。不管买海洋做了什么样的口头承诺，都是没有法律效力了。就算有，他的女儿，也没有义务帮她支付这些赔偿。”
记者：“你害怕被抓起来？”
刘大明：“不是，我害怕所有的工友，都因为我闹事，拿不到一分钱的赔偿。”
记者：“你觉得你原本是有机会拿到赔偿的？”
刘大明：“是的。买小姐一开始只是说她现在没有钱，没有说不赔给我们。我们是不相信她有钱赔给游客，没钱赔给我们。如果就我一个人被抓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可要是所有人的赔偿都拿不回来，我这辈子没脸面回去面对家里的亲戚了。我那两个死了的兄弟，都是才结了婚，被我叫出来打工的。”
第七十一章 只想到开头，没想到结局（求月票）
记者：“后来呢？”
刘大明：“后来警察局的人来找我，他问我知不知道，聚众闹事是不对的，暴力要债是犯法的，何况买小姐还不欠我钱。我说，我坐牢可以，但是我这么多弟兄的命，不能就这么算了。”
记者：“你被抓起来了？”
刘大明：“我以为，警察是要来抓我，结果他们却说，虽然买小姐没有赔偿我们的衣物，但她决定承担买老板承诺给我们的赔偿，还让我回去统计死伤人员的名单和接收赔偿款的账户。”
记者：“你一开始就说了，你的兄弟们至今都没有收到赔偿，是这样吗？”
刘大明：“是的。”
记者：“那我是不是应该这么理解。之前报道的，买氏的继承人卖了唯一的房产，来支付赔偿款，是假新闻？买氏继承人根本就没有给你们的账户上打钱。”
刘大明：“新闻是真的。没有收到钱的只有我家兄弟，两死一伤的赔偿。”
记者：“因为你带头闹事？”
刘大明：“不是，是我主动留到最后的。我当时听说她不起诉我，还要卖房子给大家赔偿，有点不太相信。我心里着急，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就又去找过买小姐一次。买小姐说她刚好也想要找我。我那时候才知道，买小姐已经卖掉了唯一的房产，4042万，还提前兑现了最后的保险保障，拿了1290万，加上她自己手上还有几万块钱，加起来的钱，可以支付24死，98伤的赔偿。我之前统计好的数据是26死，99伤。差了两死一伤，两百三十万。”
记者：“然后呢？”
刘大明：“买小姐问我，是先欠每个人一两万好呢，还是先足额支付了，剩下的她再想办法。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内疚。因为冲动，差点把一个小姑娘逼上了绝路。我也没多想，就说我家的先欠着，先把大家的钱还了。然后买小姐就当着我的面，把赔偿款一一打到了我给她列明的账户里面。”
刘大明说到这里，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是买买买写给他的保证书。
那份关于两周之内，筹集剩下的两百三十万，赔偿给刘大明的三个堂兄弟的保证书。
刘大明之前说话都还听平静流畅地，说到这里，就开始有点激动：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都行行好，你们都说买小姐是要拿两百三十万去享乐的，可我知道她为什么急着想要这两百三十万。”
“我是真正的受害者，我都很后悔自己差点把买小姐逼上绝路。”
“为什么你们明明只是旁观者，却和我以前一样，又一次把买小姐逼上了绝路，你们说她偷东西。”
“我想去和她说，我相信她肯定没有偷，也肯定不是为了享乐才要卖那些表。”
“却看到买小姐一遍一遍地拿头撞墙，墙上是血，头上也是血。”
镜头里面出现了买买买家里墙上的血迹，还有“半尺寸王国”门口的监控拍到的买买买被送上救护车的场景。
视频的开头，和大家想象的一模一样，很多人看了开头就开始转发和批斗，但视频的结尾，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记者在视频的最后，还放了一段画外音：
“我和一大帮记者去强达工作室想要知道传承人为什么不愿收下买氏继承人的表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是两百三十万，有没有想过这个数字背后的原因。”
“当我们站在上帝的视角，去审判一个警察都说没有犯罪的，家庭刚刚经历变故的女孩。”
“或许，我们都没有想过要搞清楚，两百三十万这个数字的真正含义。”
买买买和每一个看视频的人一样，只想到了开头没有想到结局。
在这条博文底下的评论也不是买买买想的谩骂，而是排着整齐队形的“我欠买小姐一个道歉。”
买买买买是没上网，不然就会发现，网上之前攻击买买买的那些人，出于“抱歉”，现在都在抨击偷表的人，附带问候人民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到先到都还没有买氏继承人的表给找回来。
可买买买还是觉得疑惑：“如果是为了让大家给我道歉，为什么要出一个标题叫【买氏继承人拖欠至今的赔偿】，这不是故意引人误解吗？”
“这个啊，这个就是恩公哥哥的杰作了。”老三这称呼改的，也是没谁了。
“恩公后面还能加哥哥的？你干脆叫晋然哥哥不是更直接？”买买买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三。
“可不就是恩公哥哥嘛，老四回来说，她到强达工作室的时候，店员们正在商量着转发的时候要写什么表达歉意的话，说听到楼上飘下来一句话，【现在这个时间点，只有继续爆黑料的话题，才会有人愿意看下去，不然一发出来就会被骂立场不坚定】。”老三尽可能地模仿晋然的语气。
老三还说，她刚看到标题的时候，就气得想要砸电脑，没想到里面竟然匠心别运。
完了留下一句六个字的评语：“晋然就是晋然。”
老三是南方人，说话不分前后鼻而且也不分n跟l的那一种。
在老三这里，晋然、竟然、晋兰，是一样一样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叫恩公哥哥，也不愿意叫晋然哥哥。
买买买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忽然响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了。
买买买一脸惊慌地问：“买乐高呢？”
买买买还不太习惯时时刻刻都要关注一个三岁小孩的生活。
“你家小可爱没事，老二带他出去了，他本来一直在床上守着你的，连饭都不吃，后来老二说，【你不是要保护买小妹吗？没吃饱怎么保护？】。”按照老三的说法，老二这人，平时看起来挺二的，没想到带起小孩来还挺有一套的。
“厉害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保姆都没法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老二竟然做到了。哎，之前说好了，让你们到小楼里面挑玩具，我这一通瞎闹腾，害的你们都没来得及。”在撞墙之前，买买买还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舍友面前，有过狼狈的时候。
买老大这是妥妥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第七十二章 和他说我没事（求订阅）
“玩具什么的，那都不是事儿啊。老大，你还是赶紧去回个电话吧。都打了有三五十个了，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老三潘晓婷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华为保时捷手机。
华为的内核，保时捷的设计，强强联合加上限量的概念，硬是卖得比同期苹果的最新款手机还要贵。
这款手机上市的时候，买氏的新大楼还没有塌。
买买买被当时新近上市的iphonex并不足够灵敏的人脸识别鸡肋功能给起到了，直接帮1201全寝室的人都换成了华为保时捷，红色顶配限量版。
买买买的目光刚转到茶几上，就看到其中的一个电话屏幕亮了起来。
电话是关了无声的，但来电显示上的“及时雨”三个字，让买买买有些不知所措。
她才说完自己会经常和姜时宇联系，一转眼就漏接了几十个电话。
买买买不知道自己接起电话之后应该说些什么。
“时宇，你找我啊。”买买买心里虽然犹豫，但接电话的动作还是不带犹豫的。
“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睡醒才知道你出事了，现在在机场了，你等我，我很快就回去。”姜时宇最近压根就没有时间上网，就算上了，也不会看国内的新闻。
如果不是姐姐姜明泽给他打电话，他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买买买在国内都发生了什么。
姜时宇的姐姐倒是想过要来看一看，一来她不知道买买买住哪个医院，二来她因为姜氏的风波和离婚的官司忙的焦头烂额。
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到机场干嘛啊？你现在回来干什么？你回来了你妈怎么办？”买买买发现自己个给姜时宇带来的麻烦，是“前赴后继”的。
“我怎么能留了张卡给你，自己就走了呢，我姐姐最近因为离婚的事情都自顾不暇了，肯定也没精力去照看你，是我欠考虑了。”姜时宇很自责。
“你是我的及时雨啊，怎么会欠考虑呢？你现在回来，那才是欠考虑。你听我的，别折腾了，赶紧回去。我没事，你还不了解记者吗？都喜欢夸夸奇谈，没一句说的是真的。”买买买劝姜时宇回去：“我真的没事，我现在特别好。”
“我都看到你上救护车了，你还特别好？”姜时宇很生气，他气他自己。
“呃……我这不是苦肉计嘛，怎么连你都信啊。”买买买故作轻松。
“你舍友也说你进医院了，你还跟我说没事？”姜时宇很少会用带点质问的语气和买买买说话。
“我舍友？你说老三啊？我和她的电话一个样，她肯定是不小心把我的电话当她自己的接了。然后又以为你是过来打探消息的记者之类的，做戏要做全套嘛，我让她自己和你说哈。”买买买把手机拿给老三，用嘴型说【和他说我没事】。
老三不知道买买买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买买买这么说了，老三就无条件地站在买买买的这一边。
姜时宇还是没办法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
买买买又和姜时宇说：“你是不是看过那个给我洗白的视频了，你看那里面，我惨的和马上要死了一样是不是？就那个样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像我这样中气十足地和你打电话呢？你想想我上次吞了安眠药，醒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说话都说不清楚，是不是？”
姜时宇还是要回来，最终被买买买保证一天三遍，早中晚都保证给他打电话给劝了回去。
“你作为我的男朋友，都不想快点把欧洲的事情处理完了回来陪我的吗？你如果这次就这么回来了，等再回去，是不是至少得要多呆一两个月才能搞得定？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有男朋友在身边的日子啊？”
买买买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有点撒娇的成分在里面了。
从不撒娇的买老大，忽然撒起娇来，让姜时宇无所适从。
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回国的好时机？
“你真的没事？”姜时宇确实没办法从买买买的声音里面发现有什么问题。
“没事，不然你给我打视频电话，我现在还假模假样地头上包着块纱布，但我能直接用金刚不坏之头倒立给你看，你信不信？”买买买的提议有些无厘头。
“我是挺想看看你的，倒立就……”姜时宇并不想要看到自己女朋友在医院用头倒立的视频，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买买买就把话茬给接过去了。
“呃，还是别打视频浪费时间了，你赶紧回去，那什么，你放心，我让老三帮我拍张照片给你看。”买买买挂了电话，立马做了一个用头倒立的高难度动作让老三帮她拍照。
买买买撞伤的是头，老三看着都替她觉得疼，但买买买自己却和个没事的人似的，笑靥如花。
老三从来都不知道，老大可以笑得这么好看，这么让人心疼。
昨天，老二说，她认为自己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老大，老三还数落老二又在犯二了。
现在，连神经最大条的老三，都觉得她以前认识的老大，只是买买买的“冰山一角”。
老大并不是只会威武霸气，可以老大还可以像水一样温柔，像杂草一样顽强。
想到温柔这两个字，潘晓婷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有胆子把老大和温柔、惹人怜爱这样的字眼画上等号？
等到买买买给姜时宇发完照片，老三一脸紧张地按了买买买床头的呼叫铃，包在头上的纱布又有渗血的迹象。
“你为什么不让你男朋友回来啊？他回来陪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老三有些不满。
买买买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还小，你不懂。”
像“打发”小孩子一样回答了老三的疑惑。
买老大的性格使然，从小就特别不喜欢欠别人的感觉。
不管是东西还是感情，都一样不喜欢亏欠。
就那么一次，买买买不想做买老大了，她把姜时宇当成救命稻草，她想着，如果一定要欠，那就欠姜时宇一个。
欠一个人，还一辈子。
可是，买买买没办法装不知道，她想要的依靠，让姜时宇的妈妈心脏病发，让姜氏的母公司深陷泥沼。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让姜时宇在妈妈才刚做完心脏手术的时候，回来照看她头上的那点小伤。
她欠姜时宇的，已经太多。
多到今时今日买买买的一辈子，根本就没有办法还清。
第六十七章 无尽深渊（第二更）
买买买知道自己不再拥有乌托邦，不再拥有理想国，不再拥有爸爸妈妈的庇护。
买买买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真实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这世界真实起来会如此残忍？
为什么警察都已经查清楚她没有罪了，可全世界都还觉得她有罪？
为什么？
如果她不那么自以为是。
如果她无视买海洋在视频里面的承诺。
如果她干脆把能毁的约都毁了。
事情都不会恶化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
老二和老三给买买买打了好几个电话，想说关于租房子和去买买买之前说的到家里挑玩具的事情。
买买买都没有接。
老二老三想着老大可能是忙着收拾需要搬走的东西，只好直接杀了过去。
买买买的“半尺寸王国”，正处于新旧业主交接的时候，小区的门卫问清楚了来意，登记了身份证信息，也就让老二和老三进去了。
买乐高听到门铃响，点开一楼的门禁视频看了看，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就没有把门打开。
有鉴于乐高小朋友超乎常人的警惕性，老二和老三磨破了嘴皮子都磨破了，都没有被放进来。
就在老二和老三想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半尺寸王国”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个被买买买拖欠了赔偿款的“带头大哥”。
如果说，这场非法变卖风波的第一受害者是买买买的话，“带头大哥”应该是可以排第二。
买乐高没有见过老二老三，“带头大哥”却是没有可能不认识的。
在买乐高这里，“带头大哥”最初的形象，是罪大恶极的。
如果他不带人来闹事，买小妹就没有可能吃下一整瓶安眠药，被紧急送去抢救。
至于是谁把安眠药拿给买买买的，在买乐高这里，已经被定义成了沟通失误。
几天前“带头大哥”又来过一次，买乐高看清楚了这张脸之后，就拿着一柄用乐高积木组装成的长剑，想要把人往外撵。
买买买和买乐高说，之前的事情是个误会，“带头大哥”不是坏人，只是过来拿张纸就走。
第二次见面，“剑拔弩张”的买乐高，看到了和和气气，说说笑笑的“买小妹”和“带头大哥”。
弄得买乐高有些错乱。
现在，“带头大哥”第三次上门。
买乐高也不知道他这一次的属性是坏人还是好人，应不应该放进来。
想了想，就觉得需要去问一下，长得比自己大只的“小妹”。
买乐高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房间里面也响起了一阵作为回应的敲门声，门却一直都没有开。
买乐高有点兴奋，他以为买买买是要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蹦蹦跳跳地绕到阳台，搬了张椅子往里面看。
不看还好，一看就直接给吓哭了。
房间里面的声音，并非回应他的敲门声，而是买买买拿头撞墙的声音。
买乐高拿自己手上的“长剑”砸窗户，怎么砸都砸不开。
看到“买小妹”这样，买乐高也顾不上确认今天的“带头大哥”是好人还是坏人，老二和老三是好人还是坏人。
一边打120，一边到楼下开门。
买乐高让看起来最有力气的带头大哥进来帮忙砸窗户。
跟上来的老二和老三，本来是想让买乐高不要乱来，就算是要搬走，也不要砸东西。
等到看清楚买买买房间里面的情景，两人不约而同地拉住了急得要拿椅子要砸窗户的带头大哥。
买乐高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挥舞着“长剑”，想要赶走“坏人”老二和老三。
老二先反应过来：“老大人就在窗户边上，不要砸窗，会伤到人。”
老三大喊：“门，门，我们去踹门。”
门很快就被“带头大哥”踹开了，老二赶紧把买买买给抱了起来，老三则是堵在了买买买撞的墙上。
纯白色的墙面，沾染了点点血迹。
“老大，你是不是傻，你有什么事情你和我们说呀，你这是要干嘛啊？”老三说话，带了明显的哭腔。
买买买又撞了两下“墙”，才发现感觉不对。
抬起头，苍白的面容，猩红的双眼。
看清楚老三之后，又过了好几秒，才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老大？”老二直接就哭了。
“我啊？我……没事啊，我就是头有一点疼，我撞几下就好了。昨天拍两下还有用，今天撞墙上了才会好一点。”买买买想要展现一个笑脸，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笑起来比不笑还恐怖。
买乐高是真的被吓傻了，死死地定在了阳台，连路都不会走了。
直到听到买买买在房间里面说话的声音，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买买买刚撞墙撞好一点的头疼，因为房间里面的人都不让她继续撞，就又开始有点无法忍受。
她蜷缩成一团，嘴里还在说：“我是买老大，我没事的。”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老二老三想要把买买买扶到楼下去上救护车，“带头大哥”上前说他可以把买买买给抱下去。
买买买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带头大哥”的声音，还是因为看到了他靠近，挣扎着就要回房间里面去拿那组她之前拿去典当行的江诗丹顿。
手才刚刚拿到盒子，人就晕过去了，手却死死地抓着那一组面具大师不放。
老二老三在买买买被抱下楼的过程中，从买乐高那里知道，买买买曾经因为“带头大哥”闹事，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药，就把带头大哥给赶下了救护车。
买买买前几天和买乐高三令五声，让他不要动不动给陌影打电话。
老二老三又不是姜时宇，在医院也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办法给买买买安排特别通道和单独的病房。
就这样，等到陌影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最嘈杂忙乱的急诊科，场面已经接近失控。
老三哭着说：“我就去上了一个厕所，放在老大枕头边上的装手表的盒子怎么就不见了。”
老二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去买饭的时候上厕所？”
人来人往的急救区临时病床，让人崩溃的事事种种。
拉着买买买的手睡得口水横流的买乐高不知道。
注射了镇静剂，陷入无尽深渊的买买买也不知道。
第七十三章 肯定能修好
买买买把泡了水的手表拿去强达工作室，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撞墙把自己给撞成了轻微脑震荡这么傻的事情，买买买压根就不想承认是拥有强大气场的买老大干的。
老三在病房，一口一个“恩公哥哥”地叫着晋然，连带着买买买都对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非遗传承人，生出了好些莫名的亲切感。
恩公哥哥人设+心怀歉意的转发+老爷子孙子的身份=肯定会给予买买买优待的非遗传承人。
这样的推断，合情合理。
正因为如此，买买买拿着那些泡坏了的表过去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些忐忑。
万一晋然因为这些关系，二话不说就收下了明明已经坏了的表，她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过意不去。
买买买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接受过别人的恩惠。
人还没有到工作室，买买买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如果这些表真的还有得救，她就修。
如果确实没有办法了，就还是先拿姜时宇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去提钱。
尽管，这对于买买买来说，也是最糟糕的选择之一。
她希望自己和姜时宇是对等的，就像当初买买买需要男朋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姜时宇。
买买买很有信心，只要她开口，姜时宇就一定会成为她的男朋友。
这份自信，是买买买从小就有的。
门当户对也好，青梅竹马也好，她和姜时宇都是彼此另一半的最佳人选。
和别人在一起，可能还要想想，人家究竟看上了自己什么。
和姜时宇在一起的时候，买买买需要考虑，只有这个人是不是值得自己喜欢。
她可以很坦然地接受姜时宇对她的好，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给姜时宇同等的回报。
纯粹的感情，无关其他。
买买买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麻烦精的属性。
那种处理不好自己的问题，还要把身边的人弄得一团糟的人。
可现在，别说是对等了，就连不给姜时宇惹麻烦她都做不到。
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买买买已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类型。
在给姜时宇制造了那么多的麻烦之后，买买买才明白，曾经的那些平等和纯粹，都是家庭给予她的。
如果想要继续和姜时宇在一起，她就必须清除自己如今身上的麻烦属性。
姜时宇能为她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能在别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依然坚定坚决地要和她在一起。
买买买也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地解决买海洋和安淑仪失踪留下的烂摊子。
买买买不想再亏欠姜时宇更多，不希望两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不平等，所以她倔强地没有动用过姜时宇留给她的钱。
但如果剩下的两百三十万，如果必须要承蒙他人的恩惠才能够解决，买买买宁愿欠姜时宇的，也总比欠老爷子的孙子要好。
总归两百三十万对姜时宇来说，也不是一个大数目。
总归她仍然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
或许，她得要慢慢学会必须要在他人的庇佑下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做完心理建设的买买买到了强达工作室。
之前不小心用工作室账号转发了杜雨晴举报贴的那个销售，一上来就和买买买道歉。
销售和买买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买买买对此表示谅解。
本就是无心之过，并非刻意陷害，也没有造谣，说的都是事实。
大概是晋然有特别交代过，销售和买买买聊了两句，又让买买买直接上楼去了。
非遗传承人还和上次一样，在自己的开放式工作区“埋头”心无旁骛地工作。
买买买就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熟门熟路地走到工作台的后面去看。
她和老爷子的继承人，连熟人都算不上，没办法像和老爷子相处的时候一样“放肆”。
买买买上来之后，就安静地站着，她想要等晋然什么时候发现她上来了，主动和她打招呼了，再看是要去工作区谈，还是要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
就这么一直站了十五分钟，才听到晋然抬头问：“表带来了？”
被晾了十五分钟，换做是别的场合，买买买肯定会感到郁闷，就算不会觉得漫长，至少也会开始有点烦躁。
可这一次，买买买却希望自己能一直被晾下去。
买买买喜欢看人修理钟表，老爷子在的时候，她一看就能看上半天。
看着看着，还会想要自己上手试一试。
只关乎这一门手艺本身，无关其他。
晋然放下了手上的抗磁镊子，取下了右眼戴着的放大镜，用眼神示意买买买可以过来了。
买买买把经受过水箱“洗礼”的腕表，一一摆在了晋然的工作台上。
晋然快速地检查了一遍买买买带过来的表：“你现在拿过来的这一批表，多是雅典、宝格丽、卡地亚和肖邦这几个不保值的品牌，也不是限量版或者特别纪念款，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你的这些表，原价加起来应该有两千万了吧？”
“没记太仔细，两千万应该是有的。”买买买在买这些表的时候，压根就是只看造型，不问价格的主，要说总价，她也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你的表，原价都比较高，但是没有百达翡丽、劳力士和理查德米勒这样的比较保值的品牌，所以……”晋然抬头看了买买买一眼。
“我知道，我的表都是不保值的表，只能卖个两三折的价格，我去典当行之前，就听说过二手表的行情。”买买买拿面具大师去其他表行和典当行的时候，就听人家这么说。
只不过，那些人不知道是真不懂行还是故意压价，硬是把买买买的限量版面具大师，也当成了普通的江诗丹顿来对待。
“你的这些表，按照两折的价格来算，差不多四百万。”晋然给了一个具体数字。
买买买刚想说四百万已经很足够了，她并没想过要这么多，就听天籁之声在后面加了一句：“如果没有泡过水的话。”
“对对对，我的表主要的问题是泡了水，有瑕疵，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得好。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急着要筹集两百三十万的现金，这些表只要能卖两百三十万我就很满意了。”从始至终，买买买想要通过卖表来筹集的，都只是欠“带头大哥”的那笔钱。
“如果是我亲自修，肯定能修好。”晋然的语气很笃定。
第七十四章 说好的恩公哥哥呢
肯。定。能。修。好。
这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
晋然去医院的那一次，买买买怎么就没有觉得，这个声音是如此地超凡脱俗呢？
是因为之前的轻微脑震荡，让她在住院时候的听觉，变得没有那么灵敏？
还是应了那句，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作为声控，买买买对这个声音的兴趣，远远超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的那张脸。
但买买买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因为好听的声音，说了好冷漠的一段话。
第一句：“你的这些表，表盘可以修复，但是表带就算是修复了也会有瑕疵，需要重新订购，订购的周期从两个星期到两个月不等。订购原厂表带的费用在5-6万美金。”
第二句：“你的表泡过水，寄卖的时候，会注明这个情况。如果以非遗传承人的名义提供保修承诺的话，修好之后，应该还是可以卖到你希望的两百三十万，但你应该知道，我的工时费很贵。”
第三句：“今天拿过来的这些都是不具备升值潜力的表，我们工作室不会直接收购，只能寄卖，就是要先卖出去了，才能把钱给你。”
最关键的还有第四句：“一般来说，不保值的高单价二手奢侈表款，寄卖的周期是一到两年。”
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
再怎么好听的声音，也掩盖不了“铁石心肠”的本质啊。
说好的恩公哥哥呢？说好的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呢？
是老三渲染地太过，还是买买买自己脑补地太过？
“铁石哥哥”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首先，买买买的表想要卖到两百三十万，必须要有强达工作室非遗传承人提供的保修承诺。
其次，传承人并不会友情修理过了水的表，买买买需要照价支付昂贵的工时，外加五六万美金的表带订购费用。
这些就算了，还必须要等1-2年，等到表都卖出去之后，才能把寄卖所得分给买买买。
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传承人，又不是不知道买买买只有一到两周的时间，给“带头大哥”筹钱。
晋然话里面的意思很明确，但是态度却很让买买买感到困惑。
既然压根就没有帮忙解决问题的意思，为什么还要特地把人叫过来工作室一趟？
害得买买买一路上做了那么多的和事实情况相反的心理建设。
更何况她本来也没有想过能卖掉这些已经泡坏了的表。
买买买不是不知道要找人看看那些表还有没有得救，但除了难度大，还有周期长的问题。
买买买就是因为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才压根就没有打过这些“水货”的主义。
如果不是晋然自己跑去医院和她说，让她把表拿过来，买买买压根就不会来这一趟。
来之前，她还想着，别老爷子说了什么要特别关照一下她的话之类的，使得工作室二话不说就把坏掉的表收了。
这样一来，还不习惯受人恩惠的买买买就会很有负担。
买买买甚至还想过，要怎么拒绝“过多的关照”。
现在好了，再怎么好听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话里话外，都是拒绝的意思。
这个叫晋然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帮她解决问题。
也对了，那些曾经的闺蜜和发小都离她而去了，她竟然还以为一个陌生人能够雪中送炭，这是有多幼稚？
“非亲非故”的工作室能帮忙转发一条帮她洗白的微博，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买买买收回了心里面，属于买老大的才能够有底气直接说出来的质疑。
上一次来，非遗传承人就已经在强调工作室的寄卖流程都是他制定的，而且还明确地说过，就算买买买认识老爷子，也不能成为让工作室破例的理由。
买买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什么样的，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是看起来开心的还是明显的勉强。
总之呢，这些表，怎么拿过来的再怎么拿回去就对了。
先不说她能不能等个一两年，等到把表卖完了再赔给“带头大哥”，就说订购原厂同款表带的钱，她现在都没有可能拿得出来。
买买买开始收自己的表。
“你不想修了？”晋然问她。
“想修，但是修不起。”反正全国人民都知道她现在没钱了，买买买也不怕当面承认。
“那你先看看这个。”晋然从工作区递出来一份文件。
买买买本想拒绝，毕竟才刚刚从有钱的买老大，变成“孤苦无依”的买小妹，也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没有钱，心里怎么都有点别扭。
奈何晋然心肠虽然铁石，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硬是让买买买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晋然递过来的，是一份有点类似劳动合同的协议书。
条条框框有点多，内容也有点复杂。
要点总结起来有以下五点：
第一，强达工作室同意接收买买买带过来存在瑕疵的腕表，并签订寄卖协议。
第二，强达工作室同意先行垫付两百三十万的预估寄卖收入，但需要写借款合同，并找公证处公证。
第三，买买买需要自行承担钟表维修和订购损坏配件的成本。
第四，买买买自愿成为强达工作室的学徒，不用交学费，但也没有工资。
第五，买买买如果能够找到寄卖那些腕表的买家，可以拿到和工作室销售同样比例的提成，直到提成足够结结清维修和订购原厂配件的全部成本。
买买买以前不是没有签过协议，但绝对还是第一次，把一份协议的条款，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这份协议，看不出来有任何来自“恩公哥哥”或者是老爷子，给予买买买的特的优待。
每一个条款都实打实的公事公办，可买买买却越看越激动。
没来由地高兴。
买买买就差激动地立马打一个电话去告诉姜时宇，她即将筹集到全额的赔偿金。
这是买买买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清除一部分她最讨厌的麻烦精属性。
自从给姜时宇发了那张用头倒立的照片之后，买买买就一天七八个电话，外加几十条消息，时时刻刻都在和姜时宇汇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不再头疼地想要撞墙的买买买知道，她汇报得越勤快，姜时宇在国外就会越安心。
可惜这会儿有时差，而且她还得先把协议给签了，才能和姜时宇分享这个好消息。
第七十五章 那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买老大
买海洋出事之前，买买买首富掌上明珠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太可能去一个钟表工作室当学徒。
就算喜欢，最多也就是玩玩票。
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在工作室坐镇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喜欢买买买，再怎么觉得买买买适合做一个修表匠，都没有开口提过这件事情。
此时此刻，没有了家庭庇护的买买买，打心眼里觉得，能做工作室的学徒，能兑现自己给“带头大哥”的承诺，能削减自己身上的麻烦精属性，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一系列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情味”的合约条款，莫名地，特别对买买买的胃口。
要写借款合同也好，要找公证处公证也好，都是出借方应该有的保障，算不得故意刁难。
必须要在债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学徒的条款，不仅确保了买买买不会“携款潜逃”，还让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技术难度不大，却又比较繁琐的基础修复工作。
晋然的工时费很贵，全部修复工作都要让他这个非遗传承人来做的话，买买买又会多欠下一大笔维修费。
做学徒，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一来，维修的工时费就会大大下降，二来，支付不起的修理和配件费用，又能够通过做“销售”的提成来弥补。
强达工作室的二手钟表生意，一向都做得很好。
虽然不会出现门庭若市的场景，但每天都会有好些个来保养手表，趁着保养的时间，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表可以买走的人。
强达工作室的二手钟表生意，绝对算得上同行中的领头羊。
签完这份协议，买买买仍然拖欠的“带头大哥”那边的两百三十万燃眉之急就解决了，还相当于白学了一门手艺。
这份协议对双方都有“公事公办”的保障。
再次从医院醒来，买买买越发觉得迷茫，她以后要做什么，又要通过什么来养活自己和买乐高。
现在好了，一切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虽然，买买买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钟表维修的学徒。
虽然，买买买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销售的天分。
可是，合约里的每一个条款都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要她努力一点，应该不会出现违约的可能。
她只要还清维修工时费和配件采购费就好了，不像一下子欠个几百万那么看起来遥遥无期。
买买买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在晋然递给她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劳动合同”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威武霸气而又浑然天成的买买买三个大字，搭配即将成为强达工作室学徒的实质。
就像晋然的声音一样，矛盾里面带着别样的和谐。
老爷子说买买买有修钟表的天分，是因为她第二次去工作室，就胆大心细地拆解了一座“价值连城”的古董钟。
这种级别的钟，老爷子的徒弟，没有学个三年五载的，压根就不敢下手，下手了也会抖。
但买买买不一样，就看老爷子修过一次，知道工作区的工具大概都是嗯么用的，二话不说，就把一整座钟给拆干净了。
老爷子就是在旁边稍作指挥，买买买的拆解动作，要多标准，有多标准，手都没有抖一下。
老爷子那个时候，大概是没有想过，买买买敢于毫不犹豫地下手，不是因为她比他的徒弟更有天赋，而是因为她压根不觉得，所谓的“价值连城”是有多贵。
买买买从小就喜欢拆解东西，三五岁的时候，就能把一整个大型的电动玩具，给拆解成碎片，要多碎有多碎，连电路板都给拆掉的那种。
有着拆卸天分的买买买，钟表维修工作室学徒的生活，进行地并不顺利。
她大小就只会拆，还是拆完之后，完全就没有可能组装回去的那一种。
典型的拆解能力一流，组装能力不入流。
初看很有天分，认认真真学习起细节来，和其他学徒的进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买买买的技能大师工作室学徒生涯，开展地并不顺利。
好在，“晋师傅”也没有要买买买买买买一来就做太过复杂的工作。
第一个交给买买买的任务，就是把那些泡过水的表，一只一只给拆解了。
机械表的机芯大多是铜制的，并不会因为泡了泡水就生锈了，但那也只是短期来说，如果要让泡了水的表，在修理过后，和没有泡过是一样的，就必须对里面的每一个零件进行保养。
拆解，是第一个必经的步骤。
只有彻底拆解了，才能把保养工作做到没有死角的程度。
买买买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开始了和钟表维修的亲密接触。
遇到不懂的就问自己的师兄们。
作为维修部，唯一的女生，师兄们对买买买，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没有一下次就成为一个技能大师，但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地进步。
等到表带订购回来了，零件都保养好了，就可以一只一只地拿去给晋然大师，让他化腐朽为神奇，让曾经面目全非的表，恢复如初，甚至比原本的状态还要更好。
在家人的庇护下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分很多种。
最常见的有三种。
要么是被娇惯地太过变得刁蛮任性。
要么是被保护地太好会变成傻白甜。
再不然就是从小优秀到大，接受不了任何打击的“瓷娃娃”。
买买买以上三种都不是，属于自成一派的类型。
虽然也被保护进了乌托邦，但在买买买以前生活的那个“理想国”里面，她从来都不是大小姐，她只是买老大，那个可以帮身边所有的人解决问题的买老大。
她帮姜时宇打败欺负他的人。
她给大熊猫捐赠了自己一整年的零花钱。
她帮花花的家乡，做灾后重建，给汶川捐了两所希望小学。
她每天都霸气地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入得了她的眼的，却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身边的人都过得更好。
她的“准秒”红包，每次都是遇到困难的那一个人拿到的最多。
她不会把这当成是施舍，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把一件事情，拆分成几个不同的步骤，让一个准秒包就能完成的事情，变成很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