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变态与狞笑
若要说起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变态,那眼前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注定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人,做的事也势必绕不开。姓烈,这个姓在这个苦境倒也不算奇怪,名霏,这是个偏女性的字,叠起来读的话,甚至还有一些可爱。
烈霏是他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了一段过往,昔日苦境有一剑宗名为烈剑宗,剑法高强,但其独门剑法烈雨剑法需要以病练剑,方能达到颠峰。也因此,烈霏之父,烈剑宗宗主烈霖长年为病痛所苦,为了不让后人重蹈覆辙,烈霖临终前将烈雨剑谱赠与一剑风徽,盼其能研究出解法,再授其独子心奴将剑法练至巅峰。
殊料,烈霏却因此心生误会,此后渐行渐偏,逐渐沦入了魔道。
只能说同样是误会,心性不同造就了选择的道路不同,最终走上的结局也不同。有的人因为误会,走上情情爱爱,你不爱我你就死的病娇之路。有的人干叔父,斗旸神,合纵连横愈战愈强,成了正道栋梁武林盟主。人的差距往往就在于此。
“无心……”
暴雨心奴的身影缓缓在雨幕中显现,看着不远处一蓝一黑的两名佛者,犹如灵山真佛降临,一身浑厚佛元翻滚,雨水甚至都接近不了二人的身体就化作了蒸汽,还没有动手,暴雨心奴就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但是开工没有回头箭,他就算是想走,无心也不会让这样一个疯子离开。
说到对手,无心不怕智谋者,不怕野心家,邪魔枭雄固然难缠,但行事方针也有可以揣度的地方,但唯有疯子除外。无论是当年的魔王子,亦或是现在的暴雨心奴,喜怒无常,行事肆无忌惮,更有疯狂和其血腥手腕,其心其行皆难以揣度,这对于任何布局的人来说,才是真的麻烦。
原本无心还想着,这样的疯子,关在圈雨井中不去理会就好了,不过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
只是大宗师只怕没想到,仅看到暴雨心奴的第一眼起,就让无心确认了他还存活的事实。让自己化暗为明,若是古陵逝烟知道代价将是如此,不知道是否还会选择将暴雨心奴释出呢。
“暴雨心奴啊,或者说,烈霏,古陵逝烟倒是送来了好大的一份礼。”无心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微笑着说道。
暴雨心奴听到无心所说的,面色一变:“你知道我?送礼?你这是什么意思?”
“祆撒之神的舞司,若是将你杀了,必然是很有趣的祭品。”
祭品?
释至伽蓝闻言则看向了无心,一时仿佛回到了当年。当年他也是被如此的做派骗的一愣一愣,至今记忆犹新。
当邪教的信徒遇上神棍,画面自可说是最有趣的。
在暴雨心奴的记忆中,他与无心素不相识,自然不可能认识,更遑论祆撒大神以及古陵逝烟之事了,但无心却偏偏说出来了,而且分毫不差。看着暴雨心奴惊疑不定的眼神,无心便知道火候到了,轻笑了一声,又说道:“对了,九千胜的那一对耳朵,不知道你可还藏在心上?那一对心魄,可也算得上是极其稀罕的物件啊。”
有鬼!
暴雨心奴心中警铃大作,甚至不带战端开始便要抽身遁逃,他是疯不假,却不代表他傻,利益权衡,生死权衡,在他弄明情况之前,他发誓绝不会再来找无心的麻烦。甚至还在心内记下了古陵逝烟一笔。
“想走,你又怎么走得了呢?”无心右掌一挥,佛元肆意磅礴,便是一条黑龙怒卷暴雨心奴。一旁的释至伽蓝并未参战,无心没有开口,他便不会出手,只是气定神闲地袖手旁观。
面对铺面而来的黑龙,暴雨心奴及时化出黑色镰刀,锋芒一击划过,将那道黑龙斩的粉碎,但黑龙破碎时,又化无数梵字,竟又重新聚合成型,无数小上几号的黑龙开始纠缠,暴雨心奴杀招疾出,镰刀扬尘一扫,再破攻势。而就在此刻,无心已然起身,不过数呼吸,二人仅在咫尺之距。
“既然气势汹汹的来了,何故灰头土脸的就要离开呢,楼桑村虽然不大,为阁下再筑一座圈雨之井的地方还是有的。”谷
出手同时,亦以言语相激,行招走势不以凶狠,皆以克敌破招为要,愈增暴雨心奴心中燥意。
“你,你到底是谁!”
暴雨心奴闻言,便如被激怒的雄狮一般,刀起如爪落,虎虎生威;镰刀横扫便似雄狮长牙,几要将眼前之人吞噬,处处强取紧逼,步步不留余地,步步逼身夺命。
“贫僧无心啊。”
无心一手接下镰刀,再施巧力,暴雨心奴身形一晃,无心一腿已然扫出,正中暴雨心奴身躯,只听闻的一声闷响后,暴雨心奴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玉佛枷锁!”
不待暴雨心奴落地,无心再念,梵音佛唱中,但见六臂佛法相浮现,化六道锁链,朝着暴雨心奴卷去。
“魇火鬼心斩!”
镰刀一动,亦是心斩一瞬,魇火瞬时引燃方圆,六道锁链仅毁,但仅只此一瞬,无心又已来到暴雨心奴身前,一掌贴在暴雨心奴胸膛,另一掌迅速叠在手背上,淡淡说了句:“我佛慈悲!”
暴雨心奴整个人飞快的向后倒去,在地上轰然砸出一个大窟窿。
但下一刻,暴雨心奴起身,甚至顾不上嘴角的血迹,雨幕之下,镰刀起舞,行云流水一般起招,行迹鬼魅难测,只见镰刀一闪,数道冷芒闪过。无心的袈裟被斩出了几道缺口。
“不差。”
无心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六臂佛法相再一次甩出六道锁链锁向暴雨心奴。
“难缠!”
暴雨心奴更加确定,他是被古陵逝烟骗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他现在心内也生不出报仇的念头,或者说,疯子的心情,你确实很难去猜。
他既有怨恨,也有感谢。
感谢古陵逝烟将如此的祭品,送到了他与祆撒大神的面前。
祆撒大神,你虔诚的信徒,一定会,将这个和尚,送到您的面前!
第七十三章:死神找不到的人
暴雨心奴想的很美。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自信,这份自信并非是出自于他的实力,而是他身上的一种运气,他在行走江湖时,很多次都以为他要死了,但最后他都成功的活了下来,后来信仰祆撒之神后,在他的眼里便成了祆撒之神对他虔诚信徒的关爱和庇护,他死不了,也没有人能杀的了他。
所以说哪怕暴雨心奴在战中落了下风,他也从未惊慌过,他虔诚的信仰着祆撒之神,便是信仰着神的一切,神不会让他的信徒死,他便不会死。祆撒战镰挥舞着,一举一动皆会卷起雨水来,这阵雨是因他而来,雨不停,战不息,暴雨心奴心想着,此战祆撒之神正在落眼关注,那么他,就绝对不能辜负祆撒之神的期待。
“杀啊,杀啊,杀啊!”
战愈狂,雨愈大,心靥从生,便是心魔,暴雨心奴雨战愈狂,耍了许多的险招,但每当无心要落在其要害时,却都被其险而又险的避过,像是他有意避开,又像是暴雨心奴有所觉察得以多开,但无论是何种结果,这一战都令他不是很满意。
明明看着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对手,明明自己有多次击败他的机会,却总是会差上一些。反观暴雨心奴,战镰愈战愈是狂烈,脸上的神情愈战愈加疯狂,刀刀险要刺激人心,甚至不惜与无心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根基之差,竟是在这种无赖的打法下渐渐有被磨平的趋势。
一旁始终不曾插手的释至伽蓝依然坐着,瞧着雨幕中交锋不断的两个人,眉头微微锁着,看上去像是有些疑惑难解,然而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起初他不明白,明明无心已经有多次可以克敌制胜的机会了,为什么偏偏下一刻就留了手。然后他看明白了,与其说是无心留了手,倒不如说是暴雨心奴身上另有古怪,总是能在各种明明不可躲、不可防的情况下,挣得那一线的生机。
若说只是一次,倒还简单;但倘若一直如此……
释至伽蓝说道:“无心师兄,这位施主的身上有些古怪,总是能让他避过关键之招。”
无心一手逼退暴雨心奴,六道锁链同时封锁暴雨心奴的退路,分神说道:“我知道,此事好办,却又不好办。”
释至伽蓝道:“看来师兄已经有了破解之法,那伽蓝就不多嘴了。”
无心平静说道:“你只需要替吾防备两件事即可。”
“愿闻其详。”
“第一件,防止别人进来。”无心双指一运,奇辉定光,正落战镰之上;暴雨心奴之感一股巨力倾轧,双手见红,但大雨之下,虽是见伤,却是丝毫未见疲态。
“第二件事,防住他,出去!”浩然再赞掌,暴雨再添创,然飘荡四处的佛文锁链,却是牢牢困锁一方天地,不允脱困。
“暴雨心奴,今日我不管你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但既然来了,无心便绝不会容许你安然离开楼桑村!”
邪魔也好,枭雄也罢,纵战无心也是无惧,但唯有行事荒诞的疯子,这一类人只要招惹上了,便是需要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将之诛杀,否则的话势必只会惹来更多更大的麻烦,造成更加不能接受的后果。所以无论暴雨心奴的命格到底有多难缠,无心便如同他说的,绝不会允许他安然离开。
就算是死神找不到的人又如何?就算杀不了,也抓不了?绑起来送到绮罗生或者鬼荒地狱变的面前,让他们动手便是。
“你,真的是该死啊,你的头颅,你的眼睛,我都会取下,好生把玩!杀!焚魇鬼心斩!”
滂沱雨中,久战之下,暴雨心奴咬牙切齿,怒及的心,杀意凛凛的眼怒视无心,旋镰勾无常,横刀杀长生,在风雨中尽数化作夺命的杀招,无形的影,步在雨幕中错转腾挪,一招招,是内心怒火的宣泄;一刀刀,是誓将眼前佛者碎尸万段的决意。招来式往之间,隐现魔罗阵海,层层包围无心,无形的情绪,漫天的刀影,誓要将眼前之人斩杀当场!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该称呼这为什么,森罗阵?亦或是魔罗之阵?竟然是由心而发,难怪会是这样。”身处真是之中,无心也是未见慌乱,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意,佛者却是不动如山,稳健应招!
“这……怎会如此,怎会!”厉声之下,连环快招,一式狠过一式,但眼前之人,为何却是不动如山。谷
无心对此只觉好笑,暴雨心奴的魔罗之阵确实是大杀招。
人有七情六欲,便有情感。
而暴雨心奴的阵,对人威胁最大的,便是人的情感。
勾起人的情感,使人陷入其中而不自知,然后彻底消亡。
这样的阵势,无论是绮罗生还是最光阴,只能说都败的不冤。
而作为武林中的后辈,暴雨心奴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赞一声,天赋异禀。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无心。又或者说,暴雨心奴幸运的点在于,哪怕他在另一个世界交手过无数高手,但始终没有与佛剑分说、一页书这样的佛门大修行者交手。
只因为,佛门本该是他天生的克星。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无我无惧。
十八地狱阵便失去了便失去了存依的根基,看着眼前的魔罗阵势为无心翻掌而破,暴雨心奴直到此刻,脸上才露出了喜与怒之外的第三种神情。
那种神情,可称之为惊,也可称之为惧。
破阵之后,无心身影模糊,暴雨心奴横刀在手,做出拒敌姿态。
一道身影破开这遮蔽人眼的雨幕,一拳砸向暴雨心奴。
这一拳结结实实,暴雨心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滑出去。
但是还未停止,甚至都顾不得吐出一口鲜血,紧跟而来的攻势又至。
闪身一瞬,仍旧是一拳,再度见红。
再一拳,第三拳!暴雨心奴整个的被轰入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佛文枷锁动,六臂佛锁困暴雨。
雨收!
战歇!
第七十四章:云散雨收
六根锁链如同巨蟒,暴雨心奴被牢牢捆绑住,功元顿时受制。不仅如此,由于佛功的压制,暴雨心奴一身的邪异功体亦同时反抗,两股力量剧烈冲突之下,身在其中的暴雨心奴只觉得无比的痛哭,未绝的雨声中,传来阵阵痛苦闷哼之声。
“真是不知天高啊。”
无心闪身跨越数丈之距,探臂一伸,一只手落在暴雨心奴的胸前,于此同时佛链一消,暴雨心奴只觉得浑身一松,只是气机刚探动一瞬,暴雨心奴的功体便遭受了更大的压制,一身异端功体被彻底镇封。功体被锁的暴雨心奴脸上露出异色,还想再作挣扎,但无心却是接连的数指点出,暴雨心奴行动受制,做完这一切后,无心便随手轻轻一抛。
落到地上后,发出了一身沉闷,沾染了一身的泥泞和雨水,漂亮的水蓝色长发此刻看过去也是污浊不堪。
“佛者啊,你是要杀了我吗?又要如何杀了我呢?出家人不是总说慈悲为怀,教化为主,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呢,我也愿诚心向佛,吃素诵经啊。”
“纵然吃素诵经,心中有恶,举止行恶,依然是邪魔,若是灭度梵宇的那群秃驴,对你或许还有些许的度化之心,但对于贫僧而言,而对你暴雨心奴,吾便只剩下了一个字!”
“哦?”
“杀!”
暴雨心奴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疯狂不假,但意识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来的清醒。审时度势,暴雨心奴从来不弱于任何人。若真的只是个疯子,又如何能活的那般的久。最后如若非是那一点执念,他也死不了。
杀人与被杀从来都是不过弹指间。
“当然我也知道你的麻烦,死神找不到的人嘛,理论上来说也只有死神找不到的人可以将你杀死。”
无心看着暴雨心奴,冷笑着道:“恰好,我知道同为死神找不到的人的下落,把你绑过去,让他杀了你,并不困难罢。”
说着,无心的手上一动,一对异耳自暴雨心奴怀中拖出,看到那对异耳之后,暴雨心奴瞪大了眼,身上不断挣扎,想要突破禁制,然而却是无济于事。
“九千胜的心魄,我会还给他原本的主人,至于你。”无心手一动,便将暴雨心奴牢牢摄在了手中,再不容脱逃,“自会有人杀了你。”
说完之后,无心回头看向释至伽蓝,“圣衡者,贫僧要出门了,未知圣衡者有何打算呢?”
“阿弥陀佛,此番外出耽搁甚久,伽蓝自然是该回返西煌佛界,至于悟心师兄所说的,伽蓝亦会让人关注,若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让人传讯。”
释至伽蓝说的,自然是无心口中的魔始之事,对于无心而言,此事尚且不到迫在眉睫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黑海森狱、逆海崇帆这一系列的麻烦为要。至于阎罗鬼狱和魔始,更多的还在于牵制。
“那便就此别过吧。”
就那样,暴雨心奴被无心一手提在了手中。
“和尚,你要带吾去哪里!”
“向海扶摇!”
话语间,无心一掌击向天穹,霎时——
云散,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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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雨绸缪——
古往今来的成大事之人,向来脱不出未雨绸缪这四个字,在烟都败后,冷窗功名也毁于一旦。古陵逝烟便给自己新的隐藏之所取了这个名字。一来,是提醒自己莫要被仇恨迷蒙了双眼,消灭无心之事还需谋划;其次,自然也是表露出自己尚不甘于输的野心。
“吾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为凤为龙上九天,染遍云霞看新绿。”
澹台无竹走进未雨绸缪,只见帷幕之后隐约一道身影,而在帷幕旁还立有一道白衣的儒雅身影,正是烟都箴宫金无箴。
“竹宫,如此匆匆而来,是为何事?”帷幕之后的古陵逝烟手边依旧焚着香,手里依旧弹着琴,态度淡然,慢条斯理,纵然输了一局,但他也并未因此就郁郁不快,反而积极谋局。
澹台无竹进来后,先是行了一礼,“大宗师,方才有弟子回报,暴雨心奴已为无心所擒,现在无心正带着他不知往何处而去。”
古陵逝烟手上的动作一乱,琴声也乱了些许,片刻后琴声戛然而止。古陵逝烟索性停下了手,缓缓说道:“暴雨心奴竟然会被擒?”
当年他与杜舞雩联手,擒下暴雨心奴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那引动人心欲念贪嗔痴的魔罗阵法,看得他当年也是一阵眼热,若非修行条件太过苛刻,而他也另有其它目标,没准儿现在祆撒大神的信徒还会多出一人。
澹台无竹点头道:“根据情报,暴雨心奴进入楼桑村时,圣衡者释至伽蓝恰也在拜会无心。”
“……”
古陵逝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暴雨心奴甫出山,便挑上两位佛门大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而澹台无竹仍在继续禀报,“但似乎释至伽蓝并未插手战局,且,暴雨心奴完全不是无心对手。”
“嗯?无心一人便擒下了暴雨心奴?”
古陵逝烟想了想,便明白了,“是了,佛门四大皆空,暴雨心奴的杀招,或许对一般佛门之人生效,但似无心这样的人,只怕难以影响,这一局,暴雨心奴输的倒是不冤。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用的一枚棋子,甚至还未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便折了。”
“大宗师。”金无箴则在一旁说道:“此事还表现出一件事,释至伽蓝与无心一会,二人交谈的内容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先前无心强夺西煌佛界舍利,而二人却未因此而针锋相对,看来无心在佛门中的特殊地位,还在我们先前所想之上。”
“是啊。”古陵逝烟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他与佛门,注定了不可能是一条心,不是吗?”
“圣魔元史。”
最后四个字,自然不会是对着箴宫说的。
而在未雨绸缪内,随着古陵逝烟这一句话的落下,再度浮现出一道漆黑人影。
第七十五章:萧山之灵
无心行途,只想将暴雨心奴带到向海扶摇。死神找不到的人,唯有死神找不到的人才能杀,而恰好此时此刻,向海扶摇边恰有一个死神找不到的人。
暴雨心奴受制,甚至就连哑穴也被无心所封,一句话也说不出。
至于古陵逝烟会不会来救人的问题,他并没有思考过。与其说古陵逝烟来救,反倒是杜舞雩受困于昔日和烈剑宗的交情来救,可能性似乎都要更大一些。古陵逝烟以商人自居,赔本的买卖自然是不会干的。
但是无心也并未因此就麻痹大意,毕竟这个江湖很是凶险,没准儿就能跳出一两个要路见不平的傻子,这个江湖能人异士太多,多到即使是他也未必就能有全盘的把握。
就在无心行至一处盛开花草,有如世外之境的山岭时,四周忽起了一阵薄雾,倒是为这风景平添了几分的意境。无心倒也是头一次去往向海扶摇,此前从未走过这条路,看到眼前风景时不由惊讶。
只因眼前的景致确实是雅致无双,令人沉醉,只是这一阵淡淡的薄雾,却是让无心从中感觉到了,某种不一样的氛围。
无心看了眼被提在手里的暴雨心奴,说道:“你有不死邪功,要不把你丢到薄雾里,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暴雨心奴闻言,睁大了眼睛,只是受制于人,甚至连说话也是不能。无心有时也忍不住的在想,这么就让暴雨心奴死了,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他了。但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不节外生枝。该死的,始终都要死,还是尽早处理了好,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就在无心欣赏着山间美景,穿行于薄雾之间时,脚步突然一顿,只因刚才他感觉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玩意儿,他低下头,目光一定,是一颗人头,似乎已有不少时日,至少血迹已经干涸,只是人头上的表情狰狞依旧,双目圆睁,仿佛在生前看到了恶鬼一般。
“有趣。”看着陷在地里的人头,无心眼中流转出一抹慈悲不忍,随后掸了掸衣袖,驱散了方圆之内的薄雾,目光所及,这样的人头,却还不止一个。
无心的目光扫了周遭一圈,一手举在身前,嘴里默诵着超度的经文,点点肉眼难见的灵识自残缺不全的骸骨中升起,大抵是死了许久了,甚至连寄存的灵识也大多不完全,只剩下些许残余在超度经文中升天轮回。
“啧啧啧,我看看这里又来了谁啊。”就在无心的经文诵毕之后,薄雾里突然传来戏谑的笑声,“哦,原来是一个黑秃,黑秃啊黑秃,你也是来找我玩的吗?可是吾,很不喜欢和秃的一起玩啊,秃的很不好玩,很没有意思。”
那一阵的声音忽远忽近,缥缈难寻,加上迷雾森林更显得诡谲万分。无心的脸色微微一沉,只是依然挂着笑,只是衬着那脸色,显得格外的阴冷。
无心往向一个方向道:“是啊,我只记得暴雨心奴,却忘了,这个时候还应该有一个你。”
“咦,黑秃,你竟然知道我?”
“当然知道,甚至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更为清晰和明白。”
“哈哈哈哈哈。”林间发出了阵阵的笑声,伴随一声诗号,一道身影在薄雾中显出身形,一身的大红色,更令人心惊。
“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
白发红衣,面如雪,唇如血,脸上是不见于人世的纯洁以及血腥,正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无心,像是在看什么新颖的玩意儿。手中的刀亦是罕见,刀鞘处竟是延伸出两个锋刃,上有奇花异草怪石图案以作点缀。
无心只是淡淡的一句:“山之鬼,百岫嶙峋。”谷
“看来你是真的认识我,那我们一起来做一个游戏怎么样?”
“猎人与猎物,你又焉知你不是猎物?”
话语未落,林间树叶已然化作一把把利刃铺面,无心提着暴雨心奴一掠滑行数丈,轻松躲过首一轮杀招,但与此同时,百岫嶙峋手中的折桂令已然出鞘。
“萧山之灵,我是否该留你一命。”无心单手应敌,脚步一踏骤然加速,衣袖挥出,百岫嶙峋手上如承千钧巨力,整个人唯有借势撤退化消。但无心紧跟而上,右掌一落,气盖山河。百岫嶙峋身体后翻,再躲一招,同时手中刀锋扭转,无心亦是一记翻身,但是暴雨心奴却无那般好运,刀锋擦身而过,那一股力道扫过,虽然刀锋未及身,仍是在这一刀之下鲜血横流。
“不愧是曾击败意琦行的高手。”
对上暴雨心奴,他犹有余力,但面对百岫嶙峋,仅以单手,却是难以克敌。
而听到无心口中提起意琦行的名字,百岫嶙峋脸上流露好奇之色,“咦,你竟然认识那个白毛的,他还好么。”
“他可好的很呢。”
无心甩手翻袖,诡谲旋涡牵引之下,折桂令刀锋一偏,擦身而过,同时紧跟的一指也被百岫嶙峋闪身躲过,倒是刀气又在暴雨心奴身上拉出几道口子。
“黑秃,你果然很厉害,”折桂令一舞,一刀化一道刀气斩落,带起满目缤纷。
无心一纳佛元,一掌横推而出,巨大手印硬撼那一道刀气,双招同时溃散。百岫嶙峋双目一亮,脸上更见愉悦之色,翻身再出刀,一式胜一式。
无心错步腾挪,接连躲过了七刀,然后反手一掌,再逼退百岫嶙峋。
“萧山之灵,暂时还没想好你的处置办法,今日便该到此为止了。”
无心再发一道掌劲击向百岫嶙峋,而在百岫嶙峋应招之刻,人已拎着身上多出了不少刀伤的暴雨心奴见机抽退而去。
“不过你再滥杀,下一次,只怕是没这般轻易。”
“嗯?”
百岫嶙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神色。
“这个黑秃,一点都不好玩,只知道跑跑跑,无趣,无趣。”
第七十六章:暴雨十天
向海扶摇,却是一处海湾之内,昔日击风族故地,如今已经是一片断垣残壁,但在遗迹中还能发现击风族留下来的历史。而在向海扶摇的海畔,竖着一座坟陵,坟陵中埋葬着一个无故事的人。
而在坟陵的旁边,却是鬼荒地狱变,自当初楼桑村离开之后,她便来到了这里,收拾向海扶摇周围,也成了坟陵的守墓人,那座有些时日没有修葺的墓,因她的到啦,如今看上去有了几分昔日的样子。
无心拎着暴雨心奴所要来找寻的,恰也是鬼荒地狱变,死神找不到的人,也唯有死神找不到的人可杀,恰好鬼荒地狱变也是一个死神找不到的人。只是无心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千古佛随肩,足下是福田。遍看云山月,风雪一路禅。”
与鬼荒地狱变一道的佛者,手持枯木杖,脚踏芒鞋,背后背着经书架,正是天涯行迹的云水行脚僧·风雪一路禅。
人的因缘确实往往是奇妙无比,鬼荒地狱变,或者说明月不夜羽乃是无故事的人一生唯一的挚爱;而风雪一路禅对于无故事的人又有着赐名开导之恩。以这一层缘由来论,二人就算不能为友,也不该生死相向。但后来,明月不夜羽成了鬼荒地狱变,而风雪一路禅则顶替了武道七修之一的一留衣的位置,与绮罗生、意琦行一道重创鬼荒地狱变,险险害得地狱变生死。
而在种种变故之后,二人如今又同坐在无故事的人坟墓前头,心平气和的对谈,看不出半点的火气。
无心看到风雪一路禅后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在此地,风雪一路禅。”
风雪一路禅起身道:“幸会了,无心大师。”
无心也不与风雪一路禅多说,这是一个十成十的老好人,手底下也没什么劣迹,反倒是四处点化开悟了不少人,近些时日更是已经退隐。苦境苦,难得退隐一个好人不容易,所幸台面上的打手够多,无心也就不想着把他也拖下水了,而是对鬼荒地狱变说道:“鬼荒地狱变,帮我杀个人吧。”
这话一出,听得无论是鬼荒地狱变还是风雪一路禅都是一愣,然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呗无心撂在地上口不能言,身不能行恶暴雨心奴。鬼荒地狱变说道:“鬼荒已是满手血腥,纵然手上再添一条人命也无不可,只是大师为何要杀此人?”
一旁的风雪一路禅也是说道:“无心大师非是滥杀无辜之人,能否告知为何要杀此人。”
见到两个人皆是一脸疑惑,无心也不再卖关子,而是将暴雨心奴其人心性包括一些作为尽数告知:“此人本是烈剑宗烈家遗孤,后来弃剑练刀,因为某些变故而心性大变,信仰上了不知何处的邪神,就此疯癫,造下杀孽,所犯罪恶无数,昔日刀神九千胜也是为其所害,后来被风岛之主囚入圈雨井中,却不知被哪家阴谋家放出,寻上吾,然后为吾所擒。但其命格特殊,乃是死神找不到的人,根据传言,也唯有死神找不到的人才能将之杀除。之所以让鬼荒你出手,也是因为你乃是死神找不到的人之一。”
“竟然是如此!”
鬼荒地狱变横眼看向暴雨心奴,一旁的风雪一路禅听完无心所说,便也不再阻拦。出家人固然有度化之心,好生之德,但那也要分对谁。风雪一路禅可不是什么未见过世面的和尚,行脚神州的他,自然能看出那些人有救,那些人已经病入膏肓。
“我明白了。鬼荒爆!”
鬼手逞威,一式落下,暴雨心奴全无挣扎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夺命之招落下,昔日为恶一时,而今重获自由不过数日,终是为自己所行诸多恶行付出了代价。
想不到,这个江湖,竟然已经如此危险,我竟然连十天,都撑不过……
祆撒大神啊,你的信徒,来找你了……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又回到昔日的琅华宴上,那一席纯白入眼。
若是那一日,与你共享元字第座的人是吾,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九千胜……”
黄沙染血,生息渐绝,无心见状,心中仍有忌惮,佛元一运,翻掌之间,熊熊烈火吞没暴雨心奴身躯,直至将其彻底焚烧殆尽。
“阿弥陀佛,无心大师,行事果然谨慎。”方才无心挫骨扬灰时,风雪一路禅便在一旁诵经念悼,超度亡魂。直到无心停下焚烧的举动后,风雪一路禅也方才停止。
“尘归尘,土归土,这一切早已是他最好的结局。”无心说道:“地狱变,多谢你了。”
“大师客气,恶鬼三凶若能除恶,也算是地狱变为昔日诸多行为赎罪。”
“既然如此,可愿再助我一事。”
“大师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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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山·裂缺峰·九鼎回环太极台
今日,却是再闻数声诗号,分属不同立场,不同阵营之人,同聚罗浮山,目标只在于一人。
“曾负青云志,飘零类转蓬。有缘临秀户,无力御轻风。”
黑罪孔雀负手踏上罗浮山地界,而与此同时,亦现古陵逝烟身影——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想不到竟然能在此,遇到风檐公子。”
“那吾,该称你竹门若隐,亦或是,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呢。”黑罪孔雀亦是直接揭穿古陵逝烟的伪装身份。
“皆可,无论身份为何,既有相同目标,便是同一阵线,不是吗?”
“有道理吧。”
黑罪孔雀背过身,脸上不改冷色。
而鷇音子看着齐至的两人,点了点头:“两位既至,那也该先生了。”
鷇音子说完,看向一处空地,只见得黑雾悠悠萦绕,伴随嘶哑低吟,一名黑袍老者缓缓显露踪迹。
“百年凝思,千年炼形。万世一载,繁露无穷。”
而在那老者身后,还跟随着两个人,一个是脸布奇诡的仓颉符文的男子,另一个却是一个孩童。
“三位,幸会了。”
元史天宰缓缓说道。
第七十七章:诛佛议
天微亮,鷇音子缓缓自台上起身,看着显露出身形的元史天宰,双手翻运间,几个石凳腾空而起落在在场人面前,轻声道:“诸位请坐吧。”
几人坐下,作为眼前一切幕后主使的元史天宰说道:“我想诸位虽然都各有各的目的,但我们的目标都没有什么冲突,反倒是有一个相同的敌人、仇人、对手,这便是我们三方合作的基础。”
元史天宰口中的三方,让古陵逝烟和黑罪孔雀都侧目看向了鷇音子,而后者并没有出言反对。名满天下的鷇音子竟然为眼前的黑袍老者所掌控,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讶。而元史天宰则将这一切收入了眼中,却没有开口点破。
“大宗师所愿,无外乎复烟都血仇,以及集合四奇观之力,开元生造化球;而圣裁者所想的,便是重启潜欲之门的封印。至于吾方,目的只在中原正道和欲界。并无冲突的目标。然而,烟都为无心所灭,杜舞雩也受无心游说阻挠潜欲破封,中原正道和欲界更因无心而转入和谈阶段。此人无异于是我们三方同时的绊脚石,三位以为如何呢?”
古陵逝烟并未接话,反倒是黑罪孔雀说道:“吾对此并无意见,只要能助潜欲解破封印,便是逆海崇帆的盟友,弁袭君也会从中周旋双方关系。”
古陵逝烟依旧是不言,只是看着元史天宰。
元史天宰见状又再说道:“圣裁者倒是快人快语,不过大宗师古陵逝烟,迟迟不愿发表意见,是另有打算?如此的话,今日又何必到此处来?元史天宰可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多余的时间啊。”
古陵逝烟闻言笑道:“非也。”
然后他又接着道:“只是在想,以无心此人的实力,纵然是我们几人联手,只怕也难以将其吃下,更遑论还有霁无瑕等人。”
元史天宰阴冷一笑道:“霁无瑕确实棘手,但无心终究只是一个人,将霁无瑕引开便动手即可,不过在这之前,若是能将潜欲之门的封印解除,借潜欲战力,诛除无心或许更有些把握。”
黑罪孔雀面无表情盯着元史天宰。
如今的苦境,正道和欲界因七武决的原因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而此刻若是潜欲现世,势必会成为各方首要针对的目标。这也是为何弁袭君也没有再行破封之举的原因。如今元史天宰说出这样的话,在弁袭君眼里,便是要将逆海崇帆架在火上烤。
元史天宰也不再笑了,沉声道:“阁下不必如此神情,这也不过是吾的一番戏言,实际上,要除去无心,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人和而今在我,只需将之引入一处绝地,断绝外援,集合我等几人之力,将其杀除绰绰有余。”
古陵逝烟点头道:“我烟都尚有兵将可用,多出几分战力倒是并不困难,但是关键在于断绝其外援,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便在第二场武决开始之时伏杀如何?事关欲界,女琊纵然不参加,也必然前往观战,断绝对外通讯,伏杀之事,便可一击而定。”鷇音子说道。
“借着第二场武决转移天下各方的注意力,这确实是极好的方案。”古陵逝烟点了点头,“那又如何将无心引入绝地呢。”
“此事还要看圣裁者啊。”说话间,元史天宰将目光投向弁袭君。
“先前杜舞雩曾阻止圣裁者奔走重开潜欲之门却不敌,不如就由圣裁者模仿杜舞雩写一封书信,言圣裁者将重开潜欲之门,邀请无心一道前来阻止,如何?”
在场的其余几人都点了点头,认可此计实施的空间。
但随后,鷇音子又提出一个问题:“那在此之前,必须限制杜舞雩的行动,否则计划恐会露出破绽。”
“那就交给我吧。”古陵逝烟点了点头,“但还需圣裁者配合。”
杜舞雩,是最重感情的人,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可以,但我不准杜舞雩有性命之危!”
“嗯?”谷
古陵逝烟迎上弁袭君的目光,后者眼神坚定,不像是开玩笑,古陵逝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杜舞雩是个重情感的人,却没想到弁袭君也是一样,这令他颇为不悦。
但片刻后,大宗师还是选择了退让,点头应允。
“吾答应你,只取风元,不伤性命,但你要全力配合。”
“可以。”弁袭君点头道。
“哈哈哈哈,那就暂且如此吧,希望吾等各方,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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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无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大票的仇家给盯上了,倒是霁无瑕外出回返,草庐内再一次升起了炊烟。
“事情做得如何了?”无心一边照看着炉上的火,一边询问霁无瑕道。
“很顺利。”霁无瑕说道,“有三余无梦生的书信,委托他们协助几乎没有阻碍,不过如此,那他的真实身份果然是……”
“诶,不可说,不可说。”
无心阻止了霁无瑕将后者的名字说出来。
“那后面还有一件事委托你代办,有劳了。”
“寻找那个叫说太岁的怪客?”
“是。”
无心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谁?”
“来自黑海森狱的玈人,被黑海森狱之主阎王称之为贤者之人,手持象征着黑海森狱王命的阎王鞭,在黑海森狱之内地位特殊。”
说太岁的为人,他自然是欣赏和钦佩的,但他身上肩负的使命过于特殊,天罗子作为阎王备体,与阎王关系密切,难保不会生变。而以说太岁的为人,要让其放弃使命,更是绝无可能的事。
既然双方无法周全,无心唯有选择一条极端的做法。
“将他寻到以后呢?”
“如果可以的话,杀了吧,连同他身上的异数,不过要小心他的阎王鞭。”
无心说着,将一块木柴丢进了火堆之中。
第七十八章:武决其二
武决第二场未开,便已是满江湖沸腾,给这个江湖有添了些许的嘈杂和不安。
这小版旬内,江湖轰动不止,各种人物粉墨登场不提,还有西煌佛界圣衡者一战女琊,不归路上的漫天佛光漫天雪,都被人翻来覆去的说道,生死之斗,护全众人之战成了闲人口中的谈资,也不知算是幸或不幸。
佛门倒是在此战后好好地涨了一回颜面,毕竟这段时间来,佛门在江湖中的种种举动遭受了不少的非议,又兼波旬降世,给佛门各地的宗庙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释至伽蓝这一胜,倒是给佛门不少人添了些许的志气。
而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不少的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游走各方势力的文士三余无梦生没了踪影,昔日的非马梦衢也已成了一片废墟;鷇音子、鬼荒地狱变等搅弄整个武林一时的风云人物也先后退出了这个大的舞台。有人说罗浮山已然封山,欲登无路;也有人说,曾在向海扶摇看到了那位横扫江湖的鬼王。但这些人的名声衰微了,或者说动作少了,是不争的事实。
若要说这段时日江湖名声最响亮的,还要属楼桑村内的佛者无心,都说他为佛门异端,宣扬有异于佛门佛法的学说,佛门一众大能却奈何他不得。不仅如此,更有人看到了日前在不归路上的那一袭水蓝色身影。波旬女体和佛门异端,自然少不得叫人进行一番联想。这也是这段时间可说是传的最为响亮的绯闻了。
当视线回转到天佛原乡,近些时日的天佛原乡多出一名小客人,自称为四智武童,说是小客人,与众人表现得却颇为熟稔,尤其是与一页书之间,而一页书对其也多有纵容,全然不似平时那般的严厉。
“前辈,感觉我的时间,应该是不多了。”云海崖上,四智武童看着眼前云海,身旁的便是一页书。
但随后,四智武童又说道:“不过前辈也不用悲伤,我大概,很快也就会回来了,必不让前辈在这条道路上孤单而行。”
“阿弥陀佛。”一页书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有诸人同行,一页书这条路上,从未觉着孤单,虽知这不过一时,不过难免因故人离去略有伤感。”
“哈哈哈,前辈啊。”四智武童哈哈大笑,“无论如何,都请前辈,相信那个叫无心的佛者所为,我不知道回归的我是否还会记得那些东西,但无心此人可以信任。”
一页书闻言皱起了眉头,四智武童时常提到无心,所想的便是让众人去相信无心,莫要怀疑。即使是一页书也不由觉得疑惑。
“他到底让你看到了什么,你竟然对他如此深信不疑?”
若非是暗中察验过四智武童身上并无什么异常,一页书只怕是已经动手锄恶了。
须知这苦境能改易他人思想的术法并不罕见,单单佛门,就有灭度梵宇的“渡世三昧”有此功效,放眼武林上,这样的并不罕见。
但也正是确认了四智武童并未受制于人,这才使得一页书越发的疑惑不解,无心到底让四智武童看到了什么,让四智武童对他如此的信任。
“他的所为啊……”四智武童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他,并不能告知前辈,但是,却可说,他的作为,便与当年佛剑大师所为一般无二。”
佛剑,佛剑分说。
仅仅一瞬间,一页书便想到了佛剑所为,如果提起佛剑,那当年嗜血族之祸便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事,而佛剑之所以当年逆天而行,阻止嗜血族之祸。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在于他去了未来之境,看到了灭绝希望的世界。
“你是说……”
“诶,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哟,前辈。”
四智武童说着脸上又露出了孩童一般的神情,“话说佛剑大师去何处了?”
“他自有他前往之处,放心吧,在第二场武决之前,他会回来的。”
“第二场战,有把握吗?”
“面对波旬三体,谁又敢称胜呢。”一页书道,“就算是我,面对阎达,不也未占得上风,不过。”
“嗯?”谷
“世道如此,正义必胜,不是吗,”
孩童掩嘴一笑。
然后四智武童说道:“确实是如此,无论经历多少烽火,正义到最后终将会获得胜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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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桑村内,无心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雪,天上的雪落到掌中转眼就化成了水。
在院子里,泰若山剑正上下翻飞着,每一击皆会扬起一捧雪花,天上人间尽作白。
一袭水蓝色在这雪中,显得是那样的融洽,那样的美丽。
片刻后,无心的心念一动,伸手一道佛光散出,而与此同时,一条雪练被那一把黑剑给卷着,直向着无心而来,在那道佛光前,雪练转瞬间就化成了雪水。然而还不止于此,霁无瑕像是玩儿上了瘾,再举剑,满天飞雪一下又一下落向无心。
无心无奈微笑,摇了摇头,步入雪中,掌纳吸力,汇聚成一个雪球,然后径直便向着霁无瑕砸了过去。
“喝!”
霁无瑕猛地一剑落下,又将雪球斩作满目碎雪。
但是转眼间,无心的身边已经环绕起了数十枚的雪球直接将霁无瑕给淹没。
“哈哈哈哈哈。”
“你!”
当霁无瑕从雪里冲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雪,拎着剑就朝着无心劈了过去。
“冷静,冷静啊,无暇。”
两人闹了一阵,院子已面目全非,暗处的凉守宫心内一叹。
无心拿出琴来,又在雪地里抚琴而歌。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从何而来?同生世上,齐乐而歌,行遍大道。
万里千里,总找不到,不如与我,相逢一笑。
“放心吧,无暇,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
第七十九章:谁的第一步
这一天便该是第二场战的开始,第一场战是波旬女体同西煌圣衡者,便已斗的天惊地动。也因此,世人各位的好奇,好奇第二场战会是谁,有说佛门会上一页书、佛剑分说,也有说欲界会出波旬智体,波旬恶体,但大多都是些无聊之人的废言罢了。这个消息谁都想知道,但是谁都不想知道。
想知道,是在于好奇;不想知道,是怕失了趣味。
欲界魔佛殿内,阎达看着迷达道:“这一战,可是不容有失了。”
欲界看似强悍,但强悍的是波旬,却非是分离而出的三体。如今的欲界,面对佛门联盟,战力上难免显出几分捉襟见肘的味道来。
迷达点了点头。
欲界的局势,他自比之阎达更为清楚,而他自身的实力,也是心知肚明。智体智体,以智为名,武力上自然不可避免的逊色于女琊、阎达许多。
但是他心内也明白,他这一战的对手,无论是谁,他都不能输,否则对于欲界的局势便不利了起来,阻挡在面前的是一页书,还是佛剑分说,他迷达都必须战而胜之,欲界的大业才有机会得以推进下去。
就在此刻,一席水蓝的身影出现在了魔佛殿中,同修一场,再加上无心的原因,三体同修的情分仍在,自不会像原本的时空里一般水火不容。
“女琊,你来了,无心呢?”阎达看着霁无瑕问道。对于无心,他自是有所不满的,不满他站在佛门一边,不满他阻挠波旬三体归一横扫天下。但女琊和迷达都与无心站在了一处,就算阎达心有不满,也是无可奈何。而经历了不归路一战后,他对于无心的不满才有所减轻。
即便是自负如他,也不敢保证,以魔佛波旬之威,便能抗住一页书、释至伽蓝、佛剑分说、裳璎珞等一众佛门高手的围攻。
欲界与在苦境存在无数岁月的佛门相比,终究还是欠缺了些底蕴。
“他说另有要事在身,所以此战无法观战。”
“纵然无法观战,也是无妨,这样倒也符合他的中立立场,那我们便这就出发吧,此战无论如何,迷达必然拿下,方才不负诸位对吾之期望。”
欲界出征,浩浩荡荡,其中自然是以魔佛三体为首了。而在不归路上,也早已如同先前一般,人头攒动,纷纷要一睹此战此局为快,而在不归路上的另一边,天佛原乡众人也早已蓄势待发。
“此战欲界出战之人,恐怕会是迷达。”裳璎珞面露忧色,先前的青蒙山一战,迷达挫败圣婴主、狱天玄皇等人,也使得那一战佛乡、妖族联军大败,损失惨重。
“路已行至此处,唯有一个字了。”凤忏殊台说道。
唯有一个字,也仅只剩下那一个字,战。为了各自立场,各自信念,斗战不惜,这无论是对于佛门,还是对于欲界,势必都只是唯一的道路。
“天佛原乡,波旬智体,迷达,领教了!”
传音天地,同时赫见魔佛智体,轰然降临不归路上,魔气翻滚,天地动荡不安,无数观战之人,皆心惊魔佛压迫之力。
“怎会,先前的女体,可不是这般。”
“女体剑式中正平和,自然不会有魔气,但是智体嘛。”
周遭讨论的声音甚至都还来不及落下,天佛原乡方面,佛光映照天地,不知何处传来阵阵梵钟回荡,由远至近,钟声也渐渐明晰。此时,又闻梵唱回响,竟是为佛剑分说平添莫名威势——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这是?”秦假仙四处张望了一阵,发现是一群百姓,拿着一个扩音的喇叭在唱。
“诶?你们不是无心那和尚楼桑村里的村民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首的汉子说道:“是无心大师让我们前来,说是等佛剑分说上场的时候,让我们唱起来,会有很威风的感觉,还会有人给我们赏钱呢。”
“这这这……”秦假仙眨了眨眼睛,“确实有够威风不假,俺老秦埋单了,现在先别唱,等到老秦让你们唱的时候再唱起来。”
“没问题啊。”
秦假仙出手大方,村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老秦心里也在暗暗想着,“哼哼哼,背景音乐都被俺老秦掌握,看你这个迷达,怎么赢。”
……
……
不归路上,魔佛、圣行齐至,双方一照面,便是天雷动地火,针尖对麦芒,魔气佛功,互不相让,一掌掀惊尘,动天地,更预示着,战局倏开!
“这一战,佛剑分说绝不会败!”
“这一战,迷达誓要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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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岛风岛风岛,四奇观之一的风岛,风卷海浪,惊涛拍岸,却见一人着黑衣,凛然踏上。
“杜舞雩,你无恙吧。”无心落足风岛之上,看着位于凉亭之内,背对着自己杜舞雩,疑惑道。
“他当然无恙,但是你,却是不一定了!”
话音落,杀阵现,无心此刻陡然惊觉,地面上不知何时已被人刻画上了阵纹,此刻阵势启动,一身功元竟是急剧受到压制!
“是你,古陵逝烟!”无心看着自空中缓缓降落的身影,眼中尽是怒色。
“还有吾,今日,你走不掉了!”弁袭君手持六赋印戒,步步杀意,一前一后,对无心形成包夹之势,而在弁袭君身后,还有两人身着黑衣。
随后,伴随古陵逝烟一声令下,澹台无竹、金无箴、泪鸦,配合烟都杀手杀出。
“就凭你们,也想留下我,未免夸口!”
“那再加上我呢。”话语落,无心脸色再变。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元史无末日,双凶判死生。”
“鷇音子,你!”无心扫了一眼鷇音子身后的元始双凶,“你终为元始天宰走狗!”
鷇音子冷然一扫拂尘,“哼,今日,异佛殒命,无心不存!”
杀局,杀网,鷇音子、大宗师、弁袭君,当世三大高手,配合无数杀将,陷佛法阵,誓诛异佛。
“哈哈哈哈,弥陀修勒皆非圣,自坐灵山开一城。自吾出关以来,从未全力一战,你们有幸,得见无心全部实力。”话语落,三十六舍利齐现!
“不怕死的,尽可一试!”
第八十章:将死之人
风岛上,无心环视四周,意态睥睨,眼前的这阵仗确实可以说是惊喜了,可以说,为了无心,鷇音子及圣魔元史准备了太多,有一式留神的烟都大宗师,有潜欲一人之下的圣裁者,再加上了智谋武学皆不在三余无梦生之下的鷇音子,三人联手,再有若干说的出名字,说不出名字的杀手高手,确实可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深沉的剑锋在半空中挽出了数朵的剑花,剑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名剑,人自然也不会差。
黑罪孔雀剑锋一扬,率先发难!
出自开物天工之手的六赋印戒,在弁袭君手中,极快,却又极慢,不过眨眼,剑势已如一道奔雷,清晰可见,却又势不可挡。
此剑一出,另一处的古陵逝烟便失了踪迹,鷇音子双掌运开架势,操弄足下法阵,天地之威尽成重压,倾轧无心一人,而与此同时,元始双凶以及一众杀手纷纷出招,目标只在一人,无心只是站在那,迟迟未动,像是老僧入定,对周遭一切全无觉察。却又在转瞬间抬起了手,舍利佛华大作,却见得一道佛光照耀,将攻势挡下。
无心再度翻掌,然而与此同时,周围众人合力再出一招,漫天佛光黯然一瞬,无心轻轻后退了一步,险险避过弁袭君的剑锋。
然而此刻古陵逝烟杀招又至,无心脚步挪动,穿行于围攻杀网之间,此次都是堪堪躲避,黑色的袈裟偶尔可见得几片残布斩下。
以无心的能为,应对这些攻势本该更游刃有余,但是每一步踏出,每一次真元调动,都滞涩无比,他将目光看向了并未参与进入战局的鷇音子,鷇音子未入战,却远比一众入战的人,来的威胁还要更大一些。他想对鷇音子出手,却每每又被旁的人阻截了下来,战不过片刻,他已退了十余步,而反观古陵逝烟众人,却又愈战愈烈之态。
“百剑神龙一夕踪!”大宗师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个江湖只会有叫错的名字,却很少有取错的外号。此番与古陵逝烟再交手,无心也因明晰的感觉到了古陵逝烟同先前的不同。同样的一招“百剑神龙一夕踪”,此次出招,却是玄妙非常,分明是再有精进。
而一旁的黑罪孔雀,剑势挥划之间,与古陵逝烟却是截然不同的风采,没有前者哪一般黑云压城,天惊地动的宏大剑势,反而是不声不响,却往往落在不得不救,不得不应的要害上。就如同孔雀,平时观之不过凡鸟,开屏一瞬便由不得人不去注意。
而烟都的其余几人,也都不是凡手,澹台无竹得大宗师亲传“一式留神”之招,作为大宗师之子的泪鸦,有血泪之眼加持,出手更是圆熟刁钻。但令无心好奇的是,宫无后的下落,当初烟都覆灭之后,以大宗师的状况,还能阻拦宫无后索命?
这个问题,至少当前无心是得不到答案了。眨眼间,一把水蓝色的长剑杀至无心身前,无心双指轻拨,但眼前之人一身修为却是不俗,剑招更是超逸绝伦。
无心心中有数,有数的自然是眼前黑衣人的身份,即便是藏头露尾,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在他的心内也如同明镜一般,只是无心没有想到,这一次弁袭君竟然也让他来了。
“湘神篇·神汇三元奉女英!”
“烟尘一望怒偃月!”
“赦天六罪!”
一个瞬息之间,面对三招同至,无心慨然出招!
“摩顶然香告世尊!”
一掌横推而出,三招也已经同时逼进了无心身前的一尺之距,甚至隐隐有突破之态,只听闻一声金石撞击,气浪回卷,滚走不绝。
三人同退的同时,无心也往后退了数步,黑色袈裟的两条宽袖怦然炸裂,化作一条条残片。
无心气势不减分毫,一甩手气机引纳,就将几名烟都的杀手毙于掌下,更随手扫飞了空中的几根金针。
花千树也来了……
确实是女中豪杰,只可惜,为情迷了心窍,失却了理性。
无心自然不会把这些心里的话说出口,身形止住了后退的趋势,右拳一聚佛元,然后一拳轰出。而在这一拳的正前方,便是鷇音子。
“一式留神!”
“一式留神!”谷
古陵逝烟,澹台无竹,同时双指并拢,轻轻一抹,再现昔日名动剑界之招,然而当剑气与拳罡接触一刻,显现不支之态。
“圣墨六戒!”
“神令三清舞虞舜!”
“葬花一绝影千留!”
无数极招一交会,风起云涌,地裂海惊,围攻的众人纷纷倒退,而古陵逝烟、澹台无竹手挡其中见红。
无心整个人也开始向后倒退,这一次比先前倒退的任何一次还要多,同时,也还不止如此。
厉掌、凶爪从暗处一齐杀出,无心勉力侧身躲过,弁袭君一剑惊现,又是夺命之招。
“喝!”
再以气浪击退弁袭君,无心又是多退了七步半,两只手上,即使是握紧了拳,鲜血仍源源不断的从指缝间渗出。
缠战至此刻,无心首次见红,战局大抵是要倾覆。
至少在场众人看向无心的眼神里,已不是那般的凝重。
会受伤,便会虚弱。
便会死。
无心,在远处观战的元史天宰眼中,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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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路上,魔佛会圣行,一掌开战端,下一刻,佛牒出鞘,断罪斩业。
佛剑分说高举佛牒,一剑劈落,佛光便似一排从千年雪山之上泄下无尽的洪雪,不可当,不可挡。
却见迷达不躲不避,双手按住罡气,魔元断招,佛牒竟是被其牢牢钳制,难脱分毫。
“大轮天指!”
“大轮天指!”
佛剑再展佛门绝学,迷达一施镜射之招。
交会片刻,横空惊雷轰然作响。
观战的霁无瑕心内莫名心潮上涌
而战中的人,浑然不绝。魔佛智体,佛门圣行,在战场中对立的彼此,演绎著相同的坚持和高傲。
此战不可败,此战唯有——胜!
第八十一章:魔与佛
迷达深吸了一口气,白净的面孔流转着阵阵紫气氤氲,周身笼罩在紫气中,一双眼却是越来越明亮清晰,紫气散开,周遭观战的视线尽为所阻。
对面的佛剑分说只是掌按佛牒,整个人就站在那里,轻轻闭上眼睛,脸庞上阵阵金光萦绕流转,吸气吐纳间,衣袖翻荡,更显佛门一派高僧之态。而落在他手里的佛牒似是在隐隐呼应,剑身上的佛光随着佛剑的呼吸吐纳忽明忽暗。
所谓人剑合一,不过如是。
转眼过后,佛剑分说和迷达两人又撞在了一处,不归路上同时出现了不下二十个两人相争较量的身形幻影,或攻或守,或近或退,二十余招的交锋,仅在观战之人的数个呼吸之间。
“啊妹喂,一上来就搞得这么激烈。”秦假仙瞪大了眼睛,没有多少根基在身的他,根本跟不上两个人的动作。而那些跟得上动作的,神情又大不相同。
至于最为核心的,佛门和欲界的人物,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神情的变化。
“……”
佛剑分说再一次被击退,握着佛牒的手虎口已经开裂,双足稳稳插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迷达再接一掌,佛剑横剑一挡,佛剑再退,沟壑愈加延长。
此消彼长之下,迷达却是愈战愈勇,身形越加繁复,不归路上,尽是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幻影,佛剑出招,面对的却又是与自己相差仿佛的招式。
全然一副被动挨打局面的佛剑分说只是一退再退,或者说只能一退再退。凭借着佛牒之力和金刚之体,虽然退,但却不见颓败迹象。佛剑分说脸色沉肃,身上受到掌劲攻击的地方片刻后又会复原,手中的佛牒始终只在明暗之间不停地变幻,却始终没有斩出。至于那滴落的点点佛血,未及落地,便已被周遭翻滚的真气给蒸发了个干净。
“我倒要看你,又能退到何时!裂佛天轮!”
迷达出拳一瞬,天轮再现,裂佛之招,一拳重重落到佛牒之上,但气劲远不是佛牒所能卸下,佛剑分说再退,最终滴落点点鲜血,转瞬又蒸发,只是佛牒仍旧只是守而不攻。见得此状,迷达眼一横,一拳一拳,一掌一掌,步步进逼。
“这这这,佛剑大师完全被压制住了啊。”
“魔佛智体,恐怖如斯,这一战,佛门危险了啊。”
“唉,看来,只能等一页书上场了罢。”
这些话语,自然是传不进佛剑分说的耳中的,当然就算传进去了,想来也只会得到一句淡淡的“阿弥陀佛”作为回应。
只能说不归路还好足够的长,长到佛剑分说即使退了这么多步,始终是仍在不归路内,一者攻,一者守,现场之人皆是屏息凝神,甚至不敢眨眼。
“来了!”
随着一页书这句话落下的,却是那一瞬间的转机,迷达一路紧追,一路急迫,连连的进攻,终究会有需要回气的时候,而佛剑等待的,就是那一瞬回气。
“佛心斩业!”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迷达自战局开端,便把握着主动,不断地进攻,消耗的便是锐气,锐气终有衰弱的一刻,锐气一衰,攻势一缓,便是——
反击的机会!
一式蕴含磅礴佛力斩下,迷达双手交错格挡!
这一剑落下,先前迷达积累起的势尽数溃散。
迷达整个人后仰,双脚扎地,倾斜着向后倒滑出去,就如同先前的佛剑一般。
“佛雷斩业!”
佛剑分说趁热打铁,骤然加速,抡起佛牒,又是一式极招,引九霄佛雷砸下,迷达运无上魔元一挡,但奈何其势已溃,面对清圣佛雷,双手被电的一片乌黑,然后被佛剑一脚给踢了出去。
但魔佛智体终是不凡,在佛剑将出未出第三招时,便已经阻滞住了退势。
“好一个佛剑分说,好一个佛牒!”
迷达按下了双手,体内的魔元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因佛雷而受损的双手经络。如果佛剑分说不是佛门圣行,如果他手里没有佛牒这把佛门圣器,哪怕是相同的招式,也绝不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损伤。但换一头想,若没有以上的条件,他佛剑分说又凭什么可以和迷达站在一处过招。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又是一阵歌声响起,又好奇的人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看到秦假仙在一群村民的最前头吆喝着,“都给本大爷唱起来,唱的好了,银钱绝对不会少的!”
秦假仙的举动,让一群人觉得莫名。但你别说,这混杂着梵文的怪异曲调,搭配上佛剑分说,倒是格外的相称,甚至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杀!”
“喝!”
齐声落下时,也见两人同时前冲而上。
但终究是迷达快了一步,快了一步,便是一步先机。
“九梵落!”
佛剑分说再运佛门上乘极招,这一剑落下,已是十成十的修为。
迷达已是不再有所保留,魔佛三体之一尽催一身功元,已是风云色变,天愁地惨。
以掌对剑,佛牒先至,却与迷达擦身而过。
而迷达一掌稍后便拍在了佛剑的胸膛上。
一击便将佛剑拍飞,但不过眨眼,佛剑分说气一沉,足一定,如坠千斤之重,却是不再后退半步,手中佛牒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再度迎上迷达双掌。
见招拆招,出招应招,一者是纵入无间也不悔,一者是伤敌一千损八百也是无妨。
拳与掌,掌与剑,剑与拳,在激烈交手中互换,佛剑酣战不退,身上满是斑斑血迹;而迷达身上也已出现了多处伤口,二人从先前的十成到如今的八分,功元在激烈的近身交接中损耗。
佛与魔,已入死斗!
而在观战席上,阵阵心血回荡,霁无瑕双眼中的隐芒闪烁不定,身形也是摇摇欲坠。
“女琊,你!”
“啊!”
霁无瑕眺望一个方向,目光似可看到千里之外。
“无心啊!”
第八十二章:谁的第二步
起风,起浪,风岛仍旧是那个风岛,只是今天的风岛,风中多出了几分血腥味。
鲜血顺着地面流入地底,或许还能有些许的渗如那茫茫大海中,然后彻底消失。
古陵逝烟看着阵中的无心,哪怕百般布计,哪怕尽可能的去高估,但真正交手的时候他发现终究还是有所低估了;而一旁的弁袭君心中也是同样的感觉,竟然会恐怖至此,令人心内难安。
“需得切断他与那些舍利的联系,方才能阻止他的恢复。”
就在这时,始终主持着阵局的鷇音子传音入阵说道,而众人的目光,也同一时间看向了那盘绕在无心身旁周遭的舍利。
战至此时,鷇音子始终未入战,但他发挥出的作用绝不比战局中任何一个人来的要少。
战局内围攻的众人无人说话,只是目光锁定一人。
然而被锁定的那人,却是淡淡说了几个字:“尽管一试!”
话语落时,舍利再度放出一阵光芒,灌注无心身体。
弁袭君皱了皱眉头,看向古陵逝烟的方向。
无心抬手一道掌刀,落下时轻轻说道:“你们又有几条命来尝试呢。”
神秘黑衣人眯起眼,再度运气剑招,硬生生挡下一击,但是随后鲜血就已经染浸了黑色的面罩。
无心看了眼那人,脸上只是冷笑,“谁云湘水·慕潇韩,道门阴阳流派之首,既然都出手了,又何必藏头露面,引人笑话。还有你旁边那个,被感情蒙蔽了头脑的天葬十三刀之一花千树。”
无心径直揭破了藏头露尾的两人的身份,两人心中的震惊且不说,就连弁袭君也是同样意外。知道花千树的人不少,但是知道花千树天葬十三刀身份的人却是不多。至于慕潇韩,乃是他当年以风檐公子身份行走武林时暗中皆交之人,此次他脱困再出,二人再次联系。却发现慕潇韩对比当年,对逆海崇帆表现的更为热情,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逆海崇帆的教众信徒。
而恰是这样隐秘的关系和身份,仍是被无心一口道破,眼前人,到底还知道多少隐秘。
此人,决不可留!
眼见身份已经被揭破,慕潇韩、花千树也已不在隐藏,卸下伪装的同时,弁袭君、古陵逝烟双剑锋芒,刹那就冲到了无心身前,双剑一前一后!
无心双掌运佛华,呈现金刚之态,伸手握住六赋印戒剑锋,另一掌便要递出先退一人,但古陵逝烟的剑却是陡然加速,手中黑剑变幻多端,剑锋数点,却比无心出手还要快上几分。
无心皱眉,变爪为掌将六赋印戒拍开,然后以指锋对剑锋,硬生生拦下了古陵逝烟接连点出的十余剑,整个人同时向后倒退出去。
大宗师、黑罪孔雀双剑如影随形,紧追不舍,而身后,慕潇韩、澹台无竹双剑也至,直刺无心身后!
无心浑然无惧,再运舍利生造化,金刚佛轮现于身后阻隔二人攻势,同时双拳挥出,砸向身前二人!
眼前二人若死,余者将不足为惧!
大宗师身形变换,烟都功体缥缈无定,躲过了无心这一记重拳!而弁袭君眼神一定,无畏迎上,下一刻整个人呕红倒退而行。
真是一个无畏无惧!
“一式留神!”
古陵逝烟剑招再运,配合慕潇韩等人杀招,无心气一动,眼神一凝,同现极招一应众人联手攻势!
“空门隐隐净无尘!”谷
……
……
就在众人围杀无心之际,风岛以东数里之外,却见一人冯虚御风,飘飘乎若遗世而独立,只是周身看不出半点仙人超尘脱俗的意味,反倒是那一身黑袍,衬着那张面孔,显得格外的诡谲和阴郁。
此刻元史天宰身后,仓颉天邪立于左侧,他与谬思童二人分别为元史天宰的字思二神,也是元史天宰之化身之一。三体不灭,圣魔元史不灭,元史天宰自然也是不死不消。
眼下,元史天宰遥望战局,神情中带着几分得意和自信。
超脱圣魔元史所掌握的,其一为神秘的敛骨者一字铸骨,但他身后有着和《圣魔元史》互为表里的《正法天鉴》,所以哪怕一字铸骨超出了他的掌握,元史天宰也并非不能接受。
但无心,一个从头到尾不曾在《圣魔元史》中有所记载之人,他又是凭什么不在元史掌握之中。
再加上无心动作频频,甚至一度影响到了元史天宰的计划,这也才有了眼前这一方联合各方势力合围的大戏。
“这一局,你终究是,逃不了了。”
眼前无心愈发的步入到下风之中,元史天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无心死,欲界和佛门那盟约将是不堪一击,再借机以风檐公子、竹门若隐的身份将诛杀无心之事嫁祸正道,以波旬与无心的关联。三体归一,覆灭佛门将成必然。
“一切,尽在掌握。”
元史天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抬起手,似乎已将天下握入掌中。
但随后,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只有他看到了一个人,听到了一句话。
“自古圣王有十命,一命天,一命地,一命生死,一命江山,命忏有七,朱笔箓魂,繁华眨眼,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
但见一人,一手持戟,一手握剑,身披碎岛王甲,步踏伐命之风,踏浪而来。
“嗯?!是你!殊十二?!不对!”
话音未落,元史天宰身后的仓颉天邪亦遭到了袭击,正是——
“极心禅剑!是你,剑之初!”
元史天宰面临前后夹击,还未及得反应,大海之上,刀罡剑气同袭。元史天宰勉强躲过,但仓颉天邪反应不及,登时受创。
“还有,叶小钗!”
……
……
传心洞内,原本静坐安神的谬思童忽觉一阵杀意逼入洞内,睁开眼,却见一头戴狗头面具的刀者,身旁跟着一只雪白獒犬,昂首阔步而来。
“嗯?!五大传奇之一,北狗!”
“嗯嗯。”北狗嘴里叼着一根草,点了点头,“认识我,很好,那就也来,认识一下它吧!”
手中雪白狗尾一甩,兽骨刀·呒狗利化现入手,一指谬思童!
第八十三章:灭元始何须百日
就在风岛以东数里之外的海域上,突兀的出现了几道可说是不合时宜的身影。
一个身着昔日杀戮碎岛之主戢武王的战甲,左手擎着戢武王的或天戟;右手拿着戢武王另一身份,一卷冰雪·玉辞心的倾雪剑,一身的无双王者气度,正是碎岛王脉,无双将王·殊十二,也正是《圣魔元史》最为忌惮的人之三。但只因其隐世已久,加上其特殊性,使得元始天宰忘却了其存在。而今入眼,方才心惊。
“啖魔若果之力……”元史天宰脸上流露一抹凝重。
如果说世上真还有谁能对《圣魔元史》产生威胁,那殊十二绝对位列其中。啖魔若果之力,可破除圣魔元史之力。
但若只有如此,那尚不至于让他如此的戒备。以极心禅剑封锁仓颉天邪行动之人,一席蓝袍,看上去平凡无奇,却有种叫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特殊感觉。剑之初,慈光之塔传说中的剑者,修为深不可测,纵横慈光之塔,曾一夜连败一百四十七位成名高手,博得“慈光之塔的惊叹”封号。
这样的人物,拎到如今的江湖上,也是可威慑一方的人物。
而第三人,若是要拼名头,远比殊十二、剑之初还要来的响亮一些。素还真作为正道领袖,身边有无数的战友同袍,但始终有两人,终究是绕不过的名字。
第一个,自然是百世经纶一页书,中原正道当之无愧的战力之冠。而另一人,自然就是素还真的挚友——
刀狂剑痴·叶小钗!
叶小钗、剑之初、殊十二……这是针对于吾的局!这是,无心的局!
元史天宰环顾三方,三体不灭,《圣魔元史》也不会消亡,但就在此刻,他已经收到了自传心洞内谬思童发出的传讯,传心洞也已被五大传奇之一的北狗找上。
三体若皆陷下,那即便是《圣魔元史》也终将化作飞灰,这是一场针对《圣魔元史》的死局。
“他知道三体之事,也知道我的破绽。”元史天宰心内的不安越来越明显,“他从一开始便是以我为目标,所以便以自己作饵,他准确掌握了我的心理动向。”
“他是要与我换子?”
不待元史天宰再多作他想,场间的三人,已然同时动作。
剑之初手中无剑,双指并剑却含剑势之利,极静,无争,威力却是不容小觑,不过方才数招过手,仓颉天邪便已是处处受制,险象环生。
而另一边,元史天宰同时面对叶小钗、殊十二二人联手围攻,刀剑开锋,剑戟扬涛,围杀之势,不留喘息,招招皆是致命要害,不过一阵,元史天宰已是负伤连连。
“不对,他不是要与我换子,而是,这也是一局。”
“鷇音子,你!”
手中应招,心中思虑,一心二用,却是在关键一刻,刹那分神,倾雪剑已然透体而过!
“天化邪经!”
不甘饮败,不愿认败,察觉关窍的元史天宰忽然爆发出一股磅礴之力,掌风排浪,邪气掀涛,一扫殊十二、叶小钗。
但转眼之间,刀剑、剑戟联手,又是连番攻势,威震天地!
……
……
再过招,再落手,风岛之上,战局愈趋白热,身陷困阵的无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滴落,人的双眼却是越发明亮。摇摇欲坠的身躯,却是始终不见倒下。
而围攻之人,气力损耗,肉体疲惫,却也不见放弃,心中仅只震惊于佛者的强悍,即便集合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即便有如此的阵势压制,无心表现出的战力,仍是令人心中不安。
就在无心再退了一步时,像是有所感,忽的抬起了头,看向天空:“该收网了。”
话音落下时,在场的一群人听的分明,无比的分明。
仅下一刻,无论是弁袭君,还是古陵逝烟都感觉到了这片天地的变化,原本由鷇音子所操控的阵势,却是陡然逆反,天地元气剧烈激荡,原本压制无心的法阵此刻却化作了古陵逝烟等人身上牢不可破的枷锁。
而此时,再度听闻诗号声响——
“菩提无发而发,佛道无求而求,妙行无行而行,真智无作而作。”
西煌佛界,圣衡者·释至伽蓝。
如果说此前西煌佛界以及释至伽蓝之名,只在佛门内流传,那么不归路一战霁无瑕后,释至伽蓝可以说已到了江湖谁人不识君的程度。
而释至伽蓝的到来,鷇音子操纵下逆反的阵势,若是古陵逝烟还未觉出苗头,他也枉为一代枭雄了。
几乎是在阵势逆转的第一时间,古陵逝烟便提功想要抽退,但时间上已经太迟。
“魔所变化,宜无怖惧!”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脚步凝滞些许
王仙芝跟徐凤年几乎同时脚步凝滞些许。
然后战场之上,只见得三十六枚舍利抛空,天地间浮现出一道影子。
一带高楼,几层杰阁,冲天百尺,耸汉凌空。
却是一座庙宇,模模糊糊,却是看不清牌匾所书,只见得幻影落下,镇压当场!
“众人,搏命吧!”弁袭君也觉察其中凶险,再无保留,六赋印戒锋芒闪动,尽付一招,“恒世八谛·胤天六极·太古之判!”
“天赦·地判·人无咎·三剑归宗!”
“窃神篇·君似踬神荡云中!”
“花影针锋!”
“元史无末日!”
“双凶判死生!”
所有人豁尽功元,尽付一招,虽有阵势压制,但汇流一众高手的极招之威,仍是毁天灭地,迎上了那庞然的幻象。
此刻,再见圣衡者出招,正是慈航三印第二式——
“如来亲试·伽叶称首·苦海立浪举慈航!”
侧面突如其来的一招,直落战场,全身应对无心的众人根本没有机会作出反应,便已尽遭这一招横扫。
气机急剧溃散的一众人各自呕红倒飞,修为低下者更是当场爆体而亡。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落完一招后,释至伽蓝又恢复了往日慈悲之态。
而无心看着眼前伤亡一片,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风岛以东,口中喃喃说道:
“三車定干戈,百日灭元始。”
灭元始,又何须百日。
第八十四章:灭元始
“这一切,都是你们二人联手做的局?!”
古陵逝烟血溅蓝袍,面色苍白的仰头看着并肩而立的无心、鷇音子两人。
释至伽蓝的那一招,由一群人分摊下来,对于古陵逝烟这些高手而言,并不如何致命。但是此刻,身上的伤势、疼痛、虚弱反倒是成了次要的,真正令古陵逝烟无法接受的,却是智谋上的失败。
古陵逝烟以商贾自居,施恩卖义,自脱困以来,于冷窗功名运筹帷幄,将四奇观三方首脑玩弄于股掌之中,即使是在无心和霁无瑕面前落败,他也只自认于实力上的不足而落败,但若说是智谋、布局输了无心一筹,他自是不会认的。
直到了这一刻,他方才知道,他竟然输的如此彻底。
一旁的杜舞雩恢复了自由,缓步走上前来,眼带愁苦的看着弁袭君。
后者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你赢了,祸风行。”
“弁袭君……”
杜舞雩看着颓落于尘埃的黑色孔雀,千言万语尽付于一叹。
“大师,能否……”
“嗯?杜舞雩,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对吾的承诺?!”
无心微微眯起了眼,杜舞雩确实是性情中人,哪怕一度与弁袭君生死相向,哪怕背离昔日情义毅然封印潜欲之门,但那只是说明在他的心中有着比情义更为重要的东西——道义,而如今道义放心,情义自然而然的再一次占据主导。
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尝试为弁袭君求情,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不发一言,所面对的,唯有一个结果,一个下场。
“是,但是……”杜舞雩的脸上露出一贯的愁苦之色,对着无心单膝跪下说道:“大师,请再给杜某一些时间,我可以尝试劝服他……”
弁袭君仰起头,沉声道:“杜舞雩,你起来,弁袭君,不需要你来屈膝保命。”
无心的视线落在弁袭君和杜舞雩身上良久,又看向重伤昏迷的花千树:“黑罪孔雀,果然是一条好汉,就是不知道,面对花千树,你心内是否会有哪怕一点困就呢。”
“花千树……”弁袭君闻言,缓缓转头,看向了花千树,笑了笑,“成王败寇,吾这条性命,你若要尽管拿去,但花千树……”
弁袭君张开了嘴,半晌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片刻后,声音已然哽咽:“算,弁袭君,求你。”
无心回过头,视线却不曾停留,而是看向了释至伽蓝,说道:“青随佛子去,青云层便空虚,让杜舞雩同黑罪孔雀、花千树同镇青云层,无你法旨,不得擅离,你觉得如何?”
弁袭君,杜舞雩闻言,同时看向释至伽蓝,风一吹,尘沙作响。
释至伽蓝双手合十,看了杜舞雩、弁袭君二人一眼,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着二人点头说道:“伽蓝倒无甚意见,只看三位施主是否有意。”
杜舞雩低下头答道:“多谢大师,多谢圣衡者,杜舞雩愿入西煌佛界,为护持苍生一尽心力。”
“如此倒也不错,你呢?”无心看向了弁袭君,双指遥指着弁袭君,“好好回答,否则你决定的,或许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死。”
“悟心师兄……”
“闭嘴。”
无心制止了释至伽蓝想要开口。
弁袭君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无心又看向一旁的古陵逝烟,说道:“古陵逝烟,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古陵逝烟回答道:“输的心服口服,败的理所应当,古陵逝烟佩服,只想在九泉之下,看看阁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将这个江湖搅动到何种地步。”
无心点头道:“不愧是大宗师,那你就在下面好好看着吧,别眨眼。”
话语落时,一指轻点,无声无息,无伤无痕,穿过古陵逝烟眉心,一代大宗师彻底身死。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啊,啊,啊!”就在古陵逝烟倒落尘埃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手脚并用着,不顾尘埃、伤势、鲜血,爬到古陵逝烟身前,却是什么也说不出,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一点眼泪也无,但却可让人感觉到,那份发自内心的,慕孺之心。
“阿弥陀佛。”释至伽蓝垂目。
无心环顾四周,收回视线,“好了,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请。”
无心轻喝一声,整个人化虹直往风岛以东而去。
一方战局已然将近尾声了。
鷇音子一甩拂尘,“接下来,这个武林的局势,该有大变样了。”
释至伽蓝看着满目的伤亡,只是轻轻一叹:“只可惜,皆是天地生灵,吾佛慈悲。”
“数十人死,何如苍生受难,野心之人,皆该除之。”
这句话,鷇音子说的,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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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之上,针对元史天宰的杀局也已近了尾声。
仓颉天邪面对昔日名动一时的慈光之塔的惊叹,全无还手之力,身上已是多出见伤,反应也是越来越慢。
元史天宰虽然不俗,但面对的是名震武林的刀狂剑痴,以及对圣魔元史之力有克制之效的殊十二,更是败退连连,狼狈不堪。
忽然,那一瞬间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看向西方,怒道:“鷇音子,你该死!”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佛光给砸入了海中,但不及脱逃,一股冰冷杀机已将之锁定,宏大佛光凝聚出的佛掌已将不可一世的元史天宰牢牢摄在了掌中。
“圣魔元史,就这?”
几分轻蔑,几分不屑,无心看着还在不断挣扎的元史天宰,脸上露出冷笑。
“靠着旁人都成不了气候,就这小身板,就算让你单干又能如何?”
“你!”
自元史现世以来,何曾受过这般的轻视,元史天宰睚眦欲裂,那目光似要将无心给撕碎。
“珍惜你的时间吧,毕竟,你的日子,不多了。”
第八十五章:再战终 路再行
元史身灭,风岛战终。而不归路上的战局,也已经渐至尾声。
佛牒绽佛芒,锋光映九州,佛剑分说反手握剑,双手持柄一落。
佛牒锋光击中迷达身躯,更是直贯而入,硬生生捅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下一刻清圣佛气透体,直入迷达四肢百骸。
饶是迷达有着魔佛之躯作为屏障护持,但这一击受下,也不得不以魔元强行稳住体内疯狂絮乱的气机,真气一锁,周身穴道封闭,再不容佛气肆虐。佛剑分说眉头一皱,再纳不世佛功,与手中的圣器佛牒互相呼应——
“万谛一灭!”
一气贯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万谛一灭之招就在迷达体内爆开,如同大浪冲堤,一次又一次,冲击迷达肉身,迷达吃痛而退,一步一呕血,连退十六步,足下见红。
“佛剑分说!”
“嗯?!”
十六步后,任凭佛剑催力,迷达再是一步不退,反倒是抬起头盯住了佛剑,右掌抬起,只见一股魔气流华萦绕掌间,散发着无匹的毁灭之能。
“六道轮转·虚空灭!”
“天佛法印!”
同出一招,同出一掌,一声轰鸣,却见滚滚烟尘中,一道持剑身影倒退而出。
“该我了!”
魔元入体,胸前伤势竟是强行封凝,迷达全身上下所有关节出一连串黄豆炸裂的刺耳声响,拳掌并举,轰然踏出一步!
只见一道道欲界轮盘在迷达周身不断的涌出、凝聚、碎裂、消散,像是一个个世界自诞生至消亡,魔佛之威,在这一刻尽展无疑。
“渡生赦罪·剑断轮回!”
佛牒高举,浩势惊天,荡荡震河岳!
“六道轮转·虚空灭!”
掌一抬,气一动,无数轮回生灭更迭,只在眨眼,只在瞬息。
极招碰撞一刹,天地一暗,烟尘遮眼,滚滚风沙遮天蔽日,片刻之后,只见一人犹站立,一人以剑杵地,不甘屈膝。
“无界波答!”
“无界波答!”
“无界波答!”
眼见的迷达得胜,欲界方面的部众齐齐诵念法号,声势震天。反观佛门一边,却是气势一衰。
而与此同时,阎达、一页书,分别代表欲界和佛门两派,将迷达和佛剑分说各自带回。
“一页书,下一战,就该是你我了。”
“梵天静候。”
“只希望你,能令吾感觉到,战斗的趣味。”
“一页书会让你明白,何为邪不胜正!”
“哈哈哈哈,愚昧啊!”
一战告终,两派人马各自散去,不日,不归路上大战的结果,就将传遍整个武林,而阎达与一页书公开约战,无疑也彰明了双方各自第三战的人选,
阎达、一页书,再续星云天河未完之决,这场战,由不得人不期待。
……………………………………………………………………………………………………………………………………
罗浮山裂缺峰。
炼丹炉内的火熊熊燃烧着,火却非是一般的凡火,若是一般的凡火也不足以炼化纵横一时的圣魔元史三身。裂缺峰素来清冷,也就在方才热闹了一时,但是也只热闹了一时,叶小钗、殊十二、剑之初、北狗等人,带着被擒的元史天宰来此,随后便离去了。此时此刻此地,罗浮丹境也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鷇音子,四智武童,或者说三余无梦生。此时的四智武童相较数日年,更显的年幼,且虚无缥缈的感觉愈发明显,同与时间树缔命,鷇音子大抵也能感觉出四智武童的时间不多,甚至可以说只剩下了眼前这短暂的几刻钟。
“方才叶小钗,似乎是觉察出了你的身份。”鷇音子一面煮着茶,一面说道。
四智武童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啃了一口后才说道:“以他和他的关系,觉察到我的身份并无意外,甚至你身上,若非如此,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能请的动他,所幸一切皆遵照着计划在进行,也不曾为他带来过多地麻烦。”
如今的叶小钗,大多时候都隐居在了二重林陪伴家人,能够将之请出山的,真的不多。若非是考虑到此行需要足够信任的人手,避免节外生枝,四智武童也不会选择去打扰他。
眼睁睁看着鷇音子满上了茶,四智武童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了几下,才又说道:“元史天宰已被消灭,后面的事情,大多就要交给你们了,无心来历神秘,但所作所为都是为苍生而行,若有需要之处,还请你协助他,算是我对你的请求了。”
“你是认为,我赢不了他?”鷇音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若细细分辨,就能感觉到到其中的那一缕情绪。
“面对圣魔元史,仍束手束脚的你,又要如何赢他呢?”四智武童毫不在意的将之戳穿,“若是他的话,或许真有机会,让苦境百姓得以安宁也说不定。”
“或许你对他的期望,来的有些过高了。”
“我相信,若是我们的那一位在,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如此的推崇备至。”
四智武童只是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不过你若是愿意与他同行,你终究会明白,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嗯?”
话音未落时,鷇音子面色一滞,四智武童低头看了眼自己,吃糕点的速度更快了些。
“看来时间终究是不多了啊。”
“鷇音子,未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鷇音子抬手,却在最后一刻停顿了下来。
“哈哈哈哈。”四智武童反倒是伸出了手,像是想要同鷇音子拉钩,但是手却是径直穿过鷇音子的手。
“下次见了,鷇音子,与我同出一处的果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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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桑村小院之内,正在排布落子的无心心有所感,执棋的手微微停顿,随后,便只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吟了一句:“看来是时间到了,一路顺风啊。”
片刻后,小院的大门被推开,一席水蓝映入眼帘。朝着他奔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访楼桑
苦境的百姓向来无知,也因为无知,或许也可称他们为幸运,许许多多的危机在暗处被消弭的无声无息,他们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后就着几口黄酒,几两牛肉,或者是砌上一壶茶,在酒楼或茶馆里,说着些武林事,江湖事。过程中不免有些失真,夸张,但人总是更愿意听这些热闹,至于是真是假,反倒是不那么的重要了。
作为风云人物,无心自然也会被楼桑村的村民问到一些问题,对这些无心向来是笑着打发过去。当然也有人问到他和波旬女体关系的,而这样问的往往不待无心开口,就会被周围的百姓一阵哄打。在楼桑村的百姓心里,哪有什么波旬女体,有的只是一位大方豪爽的霁姑娘罢了。
至于女琊手里的杀孽,女琊做的事,和霁无瑕有什么关系。只是楼桑村的百姓,从未受其害,反倒是被霁无瑕关照颇多,人自然而然会向着亲近的一边。
“只可惜,无心大师是出家人,不然和霁姑娘……”
“无心大师又岂是那等迂腐之人,我看呐……”
“有这时间嚼舌头,不如去练武,过些日子凉先生可是就要考核了。”
楼桑村的百姓交谈着,就在这时候,不知有谁在村口吼了一句,“一页书来了。”
村里的村民们顿时闻风而动,赶往村口,而村口早就被一群好奇的百姓团团围住。若说在苦境中原,有谁能与素还真在名气上掰一掰手腕,那绝对是一页书莫属。百世经纶,邪心魔佛,这位苦境的守卫者,凭借一己之力,铸就了太多的传说和传奇。
一页书面对着一众村民们的观视,面上神情淡然,迈步向前时,周围的百姓便会很自觉的让开通路,就连声音也是不约而同的小了下来。一页书步伐轻缓,就这样在一众村民的目光中,从村口走到了村子的最深处,那一座小院门前,在门口凉守宫早已等候多时。
“阿弥陀佛,多谢诸位相送,而今已至,容梵天先行离去,请。”一页书转身对着一众百姓诵了声佛号后,转身进入,他身后的百姓也不惊扰,直到门关上,声音才又冒出来。
“不愧是圣僧啊,这份气度,果然不凡。”
“嗯,所以无心大师和圣僧究竟谁胜一筹呢。”
“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
小院之内,只有那一席黑衣,一页书上前,与那一席黑衣对坐。
“幸会了,佛友。”
“吾不信佛,你我友从何来呢?”
“以身救世,便是人世真活佛;共济苍生,便是世上同道者。既为同道,自然是友。”谷
无心闻言笑了笑,素还真舌灿莲花,秦假仙天下巧辩,但一页书之智谋、口才又几时逊色于他们,不过是昔时面对的那些对手,不值得让梵天施展口舌罢了。
四智武童“离去”的消息,在不久后便传到了天佛原乡,众人只是感叹于四智武童,或者说三余无梦生昔时对于正道的贡献。但却只有一页书、秦假仙等少部分人知道,四智武童的真正来历,也因此这一份黯然心绪比其他人来的更为深沉。
“他临行之前,嘱托我无论如何也要信任你的作为。”一页书说道:“而你近日的所作所为,也让一页书相信,你确实非是野心家之属。”
“那吾,便感谢这份信任了。”无心轻笑一声,能获得一页书的信任,确实是一件值得人骄傲的事情。人言一页书之武学、素还真之智慧,最让阴谋者忌惮。但少有人想到,一页书之智慧、素还真之武学,才是真正难以测度。
一页书的信任,无疑是极其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接下来要进行大动作的无心而言。
“既然梵天如此信任我,那我便冒昧提出请求了,不日,还请梵天与我往海外一行。”无心径直将目的说出,“若是有可能的话,还需要众人合力,方才能毕启功于一役,避免节外生枝。”
“嗯?海外何事?”
“梵天可曾听说过八岐邪神?”
“嗯?”一页书闭上眼想了想,“是百妖卷中记载的恐怖邪神,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
“当年,云海仙门九天玄尊曾率八剑士与八歧邪神同其麾下天邪八部众决战示流岛,战后,九天玄尊与麾下剑士将八歧邪神龙首分别镇压封存各处。但是,八歧邪神麾下并未在那一战中尽殁,更借邪魂策王之法隐藏行迹,持续为八歧邪神复生破封之事奔走。而吾,恰打探到八歧邪神麾下消息,此刻正在海外,不如防患于未然如何。”
“嗯,他们在何处?”
“一者邪狱明王,应在示流岛,另一人御天者奈落川,此人乃八歧邪神麾下第一高手,擅长鬼隐忍术,刀剑通神,善谋策计,相较邪狱明王,此人威胁或将更大,但也恰是此人,吾目前还无其下落,只知道大概在东瀛至中原一线,而他的目标,应是莫召奴,更有可能莫召奴已落入其手,具体的还需要与东瀛联系,我方才可以推断。”
“邪狱明王、莫召奴、御天者。”一页书的脸上流露凝重之色,昔日仙门之主号召八方高手才尤未能尽全功,只能以封印手段阻止其现世。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再出,只怕是不下于昔日弃天帝、如今波旬的灾祸,那时势必又将生灵涂炭,苍生逢劫。
如此若是能将这样的灾祸,阻止于未萌之态,对于苍生自是有益。至于无心所说的真假,一页书也并未怀疑。真假,自然有法验证。若是因为怀疑而影响了计划,那才是真正的错误。
“东瀛动向,我可修书一封,问询东瀛军神。”
“如此,那便有劳了。”无心点了点头,“不过字句还需斟酌,避免信件被人拦截,走漏了消息。”
若说最为棘手的,无疑便是八歧邪神以及其后的神战,但若是能阻止邪神龙首释放,再阻止虚无,只剩下阎神、太曦、死神,中间可操作性自然而然的便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