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集 长河落日
关洛道上,数声寒鸦,几株枯树。
献帝见李乐等击退李傕,极力安慰褒奖,诏命继续东进。
李傕等整军再来追赶,又大败杨奉、李乐等。杨奉与众臣簇拥献帝退至陕县,结营固守。献帝此时四顾,见身边卫士已经不足百人。
李傕率军围营,喧哗喊叫,催命众官随天子出垒,形势十分危急。
太尉杨彪一面遣使至李傕营中虚与委蛇,一面暗使李乐夜渡黄河,寻得渡船,迎接献帝过河。黄河岸高十余丈,众人背负献帝下船,极历艰辛。
随驾士卒皆争攀援上船,渡船险些倾覆。董承、李乐以剑斩众兵,舟中断指可掬。
献帝终于逃过黄河,同行者仅余皇后、杨彪等数十人。
进至大阳,河内太守张杨派人背负粮米贡奉献帝;至安邑时,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
献帝免于饥寒,命改元建安元年,拜张杨为安国将军,胡才为征东将军,封王邑为列侯。
建安元年正月,董承、张杨欲使献帝驾还洛阳,杨奉、李乐等人不从,诸将又互相猜忌。二月,韩暹攻打董承,董承逃奔野王;胡才又欲攻韩暹,献帝使人制止。
直到秋初七月,献帝在杨奉、韩暹等人护送下,方才回至洛阳,路上整整走了一年。
洛阳经过董卓之乱,已成废墟,更无一间完整宫室。献帝居于新修之南宫杨安殿,百官皆无住所,乃披荆斩棘,依附墙壁之间。
当时州郡贡奉不至,洛阳粮荒,郡臣饥乏,各都樵采于山林,君臣处境十分狼狈。
尽管如此,献帝犹以护驾之功封赠诸臣,迁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假司隶校尉,皆假节。又命人传檄山东州郡,宣布天子还都洛阳之事,号召勤王。
檄文传至河北,冀州牧袁绍召集群僚,商议对策。
谋士沮授力劝袁绍迎献帝于邺,以便挟天子以令诸侯,取得政治优势。但谋士郭图与大将淳于琼皆都反对,认为如将皇帝接至身边,行动反受牵制,不如割据冀州,自在为王。
袁绍认为郭图之说有理,竟不听沮授建议,更不迎纳献帝。只一心要消灭宿敌公孙瓒,天并幽州以为己有。
公孙瓒自杀刘虞,独占幽州之后,州内吏民怀念刘虞昔日恩惠,皆都怀怨。
时有幽州从事鲜于辅纠合州兵,欲为故主刘虞报仇,推举阎柔为乌桓司马。
阎柔在幽州及胡人中向有威望恩义,遂招集胡汉之众,得兵数万,进攻公孙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二军大战于潞县城北,阎柔大败邹丹,斩首四千余级。
鲜于辅复又联合乌桓峭王,聚胡族骑兵七千余人,南迎刘虞之子刘和,欲奉之为主。
刘和时奉冀州牧袁绍之命,与大将麴义、鲜于辅、乌桓峭王等合兵十万,共攻公孙瓒。由是合三路人马之力,大败公孙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级。
代郡、广阳郡、上谷郡、右北平郡吏民因怀念刘虞,趁此皆叛公孙瓒,起兵攻杀其所置长吏,与鲜于辅、刘和等合兵,声势大壮。
公孙瓒一败再败,只得退守易京。因放眼四周皆是敌人,便在易京周围修筑十道堑围,堑内有土台多座,皆高五六丈,上设望楼。
居中亦建一座土台,高达十丈,摩天接云。公孙瓒自居其上,以铁为门,不许男人入内,除以台上巨嗓妇人叫喊传令,其余公事文疏,皆以绳索系之上下。
公孙瓒自此远绝宾客,无所亲信,又于台内贮粮谷三百万斛,自谓万无一失。
镜头转换,按下河北,复说中原。
吕布战败,东走归于徐州刘备。张飞不喜吕布为人,与关羽皆劝刘备不纳。
刘备正是积累海内人望之时,遂不听二弟之言,厚待吕布,并使其屯驻小沛,与徐州以为犄角之势。张邈一路追随吕布,派弟张超带家属保守雍丘。
兴平二年秋八月,曹操兵围雍丘。十二月,雍丘粮尽矢绝,守兵崩溃,张超横剑自杀。
曹操率军攻入雍丘,杀尽张邈三族,以报前仇。张邈引残部投奔淮南袁术,中途却被部下叛兵所杀。由此兖州平定,曹操领兵向南,攻略淮汜。
建安元年二月,曹操以兖州为基,率军南征,欲与袁术争夺淮南。
当时汝南、颍川黄巾军四起,何义、刘辟、黄邵、何曼等各有兵众数万,分据各县。曹操率兵进击,先在许县击破何义,随即进攻中许,势力发展到豫州一带,军队实力迅速增强。
汉廷闻之,献帝亲派使者前往许县传旨,封拜曹操为建德将军。
是年六月,袁术从淮南起兵进攻刘备,准备夺取徐州,借此与曹操抗衡于淮北。
刘备使司马张飞镇守下邳,亲率军进至盱眙、淮阴一线,迎战袁术。二军相守月余,各有胜负,僵持不下。此时陶谦故将曹豹与张飞发生矛盾,张飞袭杀曹豹,城中混乱。
中郎将许耽招引吕布袭取下邳,张飞兵败逃走,下邳遂被吕布占领。
刘备急忙带兵回救,军至下邳,不战自溃。复收合散兵,与袁术再战于广陵,又大败。遂因军粮断绝,退无所归,于是请降吕布。
吕布既夺徐州,心满意足,便纳刘备之降,并表为豫州刺史,使还军屯于小沛。
袁术遣大将纪灵率步骑三万再攻小沛,刘备向吕布求救。吕布率兵千余驰援,却不欲与袁术结仇,乃将纪灵请至营中,欲与其两家解和。纪灵仗其兵多,坚执不肯。
吕布大怒,引众出帐。命小校树立自己所使大戟于营门之外,持弓说道:君子好成人之美。若我箭中戟上小枝,请你二家罢兵;如若不中,但凭争斗!
说罢引弓发矢,一击而中。纪灵大惊,因畏吕布之勇,引兵退去,刘备之围遂解。
刘备还兵小沛,收合旧部兵马万余,声势复振。吕布恐刘备势大难制,乃接受陈宫之策,亲自率军攻打。其年九月,小沛失陷,刘备逃亡,吕布由此全据徐州。
此时曹操攻下许县,便与众谋士商定迎接献帝南来,定都于此。
于是派遣大将曹洪,前往洛阳迎接献帝。但因董承等人拒险阻挡,曹洪未能如愿。
此时献帝在洛阳度日艰难,大臣杨奉、韩暹、董承等人之间,互相猜忌不和。议郎董昭时见杨奉兵马最强,便假作曹操口气修书,密送杨奉。其书略云:
操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冀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杨奉得书喜悦,对部下诸将说道:兖州诸军近在许县,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赖仰仗。正宜互通有无,不宜可乎?
遂表奏曹操为镇东将军,袭其父爵费亭侯。
董承回朝,见韩暹、张杨等居功自傲,在朝中胡作非为,欲借外力除之。为不使杨奉独得荐贤之功,又自悔当日以兵抗拒曹洪,遂暗中寄书曹操,召其带兵入朝,以制约韩暹等人。
曹操见书大喜,遂带兵入洛阳朝见献帝,劾奏韩暹、张杨扰乱朝纲之罪。
韩暹见曹操兵强马壮,对己兴师问罪,知道己非其敌,因而逃奔杨奉营中,寻求庇护。
献帝因韩暹自长安到洛阳一路护送之功,诏令赦免其罪。遂命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一举而登九卿高位。
曹操亦以护驾之功,奏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更以通叛罪杀侍中台崇、尚书冯硕等三人,就此斩官立威,初执朝政。本欲奏请迁都于许,但恐遭人非议,为此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门人入报:议郎董昭来拜。
曹操知道自己此番得以入朝执政,全靠此人在背后运作,于是亲迎入府,引其同席而坐,虚心问道:今某入朝,百废待兴。则应当采取何计,以兴汉室?先生必有以教我。
字幕:董昭,字公仁,济阴定陶人。初举孝廉入仕,首任袁绍帐下参军,多有战功。因见袁绍喜听谗言,不纳忠语,于是投奔张杨。张杨率军迎汉献帝还都,董昭随行,拜为议郎。
董昭见问答道: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伯之功也。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
曹操喜道:先生此言,正合我意。杨奉近在大梁,兵精将勇,得无阻止我迁都之策乎?
董昭说道:杨奉部下虽众,但少党援,将独委质。授公以镇东将军、费亭侯之事,皆是杨奉所定,足以见信。公宜就便遣使厚遗答谢,并说京都无粮,欲奉车驾暂幸鲁阳;而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悬乏之忧。杨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以明公之才,十倍于杨奉等辈,其何能为累!
曹操心花怒放,以手轻击董昭之背赞道:公言极善!
即遣使赍持厚礼,并携密书,前往大梁城来见杨奉,盛赞其护驾之德,并举荐之恩。最后方才谈及京都无粮,欲奉车驾暂幸鲁阳之事。
杨奉果然满口应允迁都鲁阳就粮,且以部下兵马沿途护送。待见车驾路过鲁阳不停,竟将献帝一直徙奉许县,这才知道上当,骂道:这个奸贼,怎地反将天子劫入他老巢去了?
由是大为失望,乃与韩暹等引兵来追,并纵部下抄掠定陵。
曹操不理追兵,密派夏侯惇引精骑往攻杨奉梁城大营,一战而胜,降诛即定。杨奉、韩暹失地丧众,至此进退失据,只得引其余部东至寿春,投降袁术。
献帝至此迁许,终于不以饥寒为忧,于是心中大定,遂诏命便以许县为都,改称许都。
历史真相:董昭只此迁都一策,便为曹氏代汉立下首功,也便奠定其在曹操麾下首席功臣之基。魏营谋士极众,荀攸、贾诩、程昱、郭嘉等都广为人知,而唯独董昭名声不显,是因小说家言扬此抑彼之故。若论功劳,荀、贾、程、郭之流,皆都逊于董昭定策大勋一筹。其生平所展现谋略,亦被陈寿推崇,认为可与郭嘉、程昱等人比肩。毛玠、荀彧都曾建议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实际操作,却成就于董昭。
建安元年九月,献帝以曹操护驾之功,诏拜大将军、封武平侯,命令进讨杨奉、韩暹。
曹操闻说二人已投袁术,遂进兵攻占梁县,安排曹洪领兵把守,自引军班师还于许都。
袁绍得知,遣使至许都与曹操交涉,要求使献帝改都于鄄城,因此地位于冀州与许都之间,而离冀州较近,以便控制朝政。
曹操不傻,自然一口拒绝。献帝忌惮袁绍势力,诏拜其为司空。
袁绍耻于位在曹操之下,不肯接受。曹操一时不敢得罪袁绍,于是甘将大将军名号相让,自任司空、行车骑将军。袁绍自是大为高兴,遂领大将军之职。
由是曹操便将献帝控制在手,以亲信充任皇宫宿卫,专断朝政。又以亲信荀彧为侍中、守尚书令,此后每次自己出征,便由荀彧总理朝政。
镜头转换,按下朝堂,复说江湖。
建安元年九月,曹操揽政之际,刘备被吕布攻破小沛,抛弃妻子而逃,十年努力皆都成空,只能一切从头再来。
十月,刘备投奔许都,求见曹操。曹操素重刘备,待之甚厚,表奏为豫州牧,又供其军粮,增其将士,使刘备收合散兵,东击吕布,以报前仇。
与此同时,孙策从丹杨起兵,东渡浙江,进攻会稽郡。
会稽太守王朗派兵扼守浙江滨城固陵,孙策数攻不克。叔父孙静进言道:何不从固陵以南查渎奇袭?必可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之效也。
孙策采纳,命军士多点火把以为疑兵,然后分军经查渎袭击高迁屯。
王朗大惊,派故丹阳太守周昕率兵迎战,周昕仓惶应战,被孙策杀死。王朗军由此大败,从事虞翻保护王朗从海路逃至东冶。孙策追击不舍,王朗投降。
于是孙策自为会稽大守,又攻破江东严白虎,遂占有会稽全郡。
是年曹操为解决军粮问题,命在许下屯田。后令各郡皆置田官,召募百姓屯田;更在中央及各郡县分置大司农、典农中郎将、典农都尉等官,以主管民屯,收获后与政府分成。
期年之后,收粮数十万斛,民屯大获成效。
曹操见此,复命开展军屯,由大司农派出司农支校尉、度支都尉等田官主管。当时粮食奇缺、饥荒不断,屯田不但解决军粮问题,也使北方久经破坏经济得到恢复。
便在此际,首席大谋士戏志才去世。曹操如失左右手,茫然不知所措,伤心之余写信给荀彧,命其推荐一位可接替戏志才者。
荀彧见书,就推荐好友郭嘉,盛赞其才,但稍薄其品行。曹操大喜道:当今天下大乱,某只惟才是举,何论人品德行哉!
及闻郭嘉来到,亲自接入营帐,与其并望而坐,共论天下大事。
郭嘉比曹操小十五岁,但对曹操志向爱好却了如指掌,指画而谈,如掌上观纹,并建议道:当前之计,可趁袁绍攻击公孙瓒无暇南顾,先灭吕布。如此不仅夺取徐州,扩大实力,又可避免以后对袁绍决战之时,吕布从东面侧翼之威胁也。
曹操听罢,因感叹道:使孤成大事者,必此人也。
当即封官,命为军师祭酒。
郭嘉离开营帐,也大喜过望道:此真吾主也。
字幕:建安元年夏,张济因兵缺粮,自关中入荆州界北,攻打穰城,为流矢所中而死。
消息传入襄阳,荆州官属皆向牧守刘表道贺。
刘表却道:张济以势穷而来,因作为主人者无有迎客之礼,方才至于交锋,令凉州英雄命丧我乡。此非牧守之意,我今只受吊祭,不受贺也。
乃使人北出穰城,尽纳张济部众入境,并使张济族子建忠将军张绣统领,屯于宛城。张绣及其凉州部众闻之大喜,因此皆都归心刘表。
张绣此时正当青壮,武艺绝伦,枪法天下无二,号为北地枪王。自此便代领叔父部众,镇守宛城,以为荆州北藩。
镜头闪回,张济既死,复说贾诩。
当初汉献帝既出长安东归之时,宣威将军贾诩上还印绶辞官,前往华阴投靠段煨。
段煨及其军中将士无不敬畏贾诩,闻说来此,皆都踊跃;及至到达,更礼奉甚恭。
贾诩安顿家属于华阴已毕,便即谋划离此而去,南归张绣。
部从大都不解,因而问道:段煨相待使君甚厚,因何反要去投晚辈张绣?
贾诩说道:你等不知,段煨生性多疑,有忌惮我贾诩之意。其礼待虽厚,便不可恃久,久则必将为其所图。我若离去,其心中必喜,又期望吾为其结大援于外,必厚待我妻子。张绣新领其叔部军,苦无谋主,亦必愿得诩前去,且以长辈之礼待我。此去一举两得,则身家俱全。
由是留书辞别段煨,径往宛城。张绣果执子孙之礼迎之,段煨果亦善视其家。
贾诩见张绣对自己百依百顺,便劝其依附刘表,以为靠山。张绣从之,并请贾诩为使,往襄阳去见刘表,以通和好纳诚之意。
未料贾诩襄阳一行,回至宛城便对张绣说道:刘景升若处太平之世,实乃三公之才。但处此乱世,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刘表爱民养士,从容自保,果然境内无事,关西及兖、豫学士归之者千数。又建立学校,讲明经术,命故雅乐郎河南杜夔制作雅乐,将荆襄九郡经营如世外桃源,乱世乐土。
时有平原祢衡,字正平,少有才辨,尚气刚傲,孔融荐之于曹操。
弥衡依仗口舌之利,于宴会之际辱骂曹操,张辽等众将皆请斩之。
曹操却道:祢衡竖子,孤若杀之,犹灭雀鼠耳;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谓孤不能容之。不如遣其为使,前往襄阳,劝说刘表归降朝廷。
弥衡不愿为曹操所使,坚执不去。曹操便使武士押送上路,裹胁而行,终至襄阳。
刘表早闻弥衡清名,闻其奉使前来,延礼上座,以为上宾。弥衡称赞刘表之美盈口,而好议贬其左右群僚。于是荆州名士皆怒,因形容捏造言辞,谮之于刘表道:弥衡称将军之仁,虽西伯不能过也;唯以为不能决断,终不济者,必由此也。
刘表大怒,知道江夏太守黄祖性急,欲借刀杀人,便使弥衡前往江夏。
黄祖亦知弥衡盛名,也以上宾之礼深加善待。其后连日聚众设宴款待,渐渐不分彼此,相互之间调笑为乐。一日弥衡酒醉,当众诟辱,黄祖果然怒而杀之。
字幕:建安二年正月,曹操为解除许都南部威胁,率兵进击宛县张绣。
曹军进至淯水,张绣就依贾诩之谏,率领全军投降。
曹操准纳张绣之降,命其驻军城外,自己率虎贲军居于城中。因嫌夜来独睡寂寞,侄儿曹安民猜测叔父之意,荐以张济之妻邹氏,容貌绝美,可奉枕席之欢。
曹操见之大喜,纳其为妾,并移至城外营中同居。
张绣闻之不满,怒道:曹贼欺我太甚!
有人闻听此语,私下告知曹操。曹操亦怒,乃以重金收卖张绣亲信胡车儿,使其行刺张绣。
却未料胡车儿乃是鬼谷门掌门史子眇亲传弟子,奉师命欲保师弟诸葛亮复兴汉室,清除权臣曹操,便将此事反而泄露给贾诩。贾诩闻之,复又告知张绣。
张绣闻而惊惧交迸,遂复聚众造反,率军袭击曹操。
曹军毫无防备,因而大败。曹操右臂中箭,坐骑大宛马受伤而死。长子曹昂将战马让与父亲,曹操方得免难。中军校尉典韦、曹昂及侄曹安民皆死于乱兵之中,贴身卫士损失殆尽。
张绣带兵追赶,曹操在舞阴设伏,将其击退,遂留曹洪留守,自回许都。
曹操回师,上表请罪,献帝不怪,反以善言安抚,设宴慰劳出征将士。
此时长安飞表到京,说关中诸军再次作乱,侵掠三辅,惊扰先帝陵寝。胡汉将帅十数股之多,各自为政,以韩遂、马腾实力最强。
曹操听从谋士荀彧之议,举荐钟繇前往督抚关中。钟繇奉旨前至关中,驻节长安,派使者分别寄书给韩遂、马腾等诸路将帅,对其陈说利害,各个击破,深加抚慰,恩威并用。
韩遂、马腾毕竟不敢与皇帝对抗,各遣质子入侍许都,以示服从,关中得以暂时安定。
三月,曹操使将作大匠孔融持节至冀州,拜袁绍为大将军,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袁绍大为满意,便与曹操暂时相安无事。
名士应劭时为袁绍军谋校尉,因闻献帝迁都许昌,宫藏典籍荡然无存,于是慨然叹息,遂亲自缀集旧闻,撰成《汉官礼仪故事》奏上。
此后魏晋朝廷制度、百官典式,皆据应劭所言而立,可谓绝大贡献,功高盖世。
镜头转换,按下袁绍,复说袁术。
袁术占据淮南,闻说朝廷拜庶兄袁绍为大将军,不由大怒,口不择言道:本初生母出身婢女,低贱至极。我为袁氏嫡系子孙,此大将军之位不传于某,反予我家贱奴耶!
一众僚臣听罢,俱都默然。
袁术退回内府,术士张炯来见,问道:明公曾闻“代汉者当涂高”之谶语乎?
袁术不答反问:此语何谓耶?
张炯答道:当董卓伏诛之时,有女巫曾对李傕云,“涂即途也,当涂高者,阙也。傕同阙,另极高之人谓傕。”李傕闻而大喜,故此敢于造反。
袁术:然则李傕终至败亡,却是为何?
张炯:其女巫所云谶语虽是,但解之误矣。使君家门四世三公,且具大才,可试解之。
袁术详审其谶,试言道:吾表字是为公路。公者,百官中至高者也;路者,非途而何?途者,涂之通字也。则代汉者当涂高,非孤正应其谶乎!
张炯抚掌大笑:人谓天纵聪明者,明公之谓也。
当即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袁术大喜,果然以为自己上应天命,遂于寿春称帝,自称“仲家”。诏命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依天子之礼郊祀天地,就此登上皇帝宝座。
孙策时在吴郡,闻说袁术践位称帝,恐因曾与其联盟而受连累,故立即亲写书信,劝喻不可如此。袁术不听所劝,两人于是绝交,不再有往来。
孙策复又写书遣使,告知舅父吴景、族兄孙贲、孙香等人,劝其速离袁术,免受连累。吴景接到手书,当即放弃广陵,东归外甥孙策。
袁术任命孙贲为九江太守,孙贲拒不就任,被困江北,后亦寻机抛弃妻儿,返回江东。
孙香被袁术任为汝南太守,虽然接到孙策书信,但因道路遥远被阻,未能归返。
袁术复遣韩胤为使,至徐州来见吕布,告知称帝之事,并请吕布履行当初婚约,将女嫁与己子,以备立为太子妃。
吕布听从沛相陈珪之劝,拒绝其婚请,并将韩胤遣送许都,以附逆罪名斩首。曹操代天子复诏,加封吕布为左将军,又亲写书,深加抚慰。
袁术听说吕布毁婚斩使,勃然大怒,派大将张勋、桥蕤前往征伐。二将领命,乃与韩暹、杨奉二军联合,共率步骑数万,进攻下邳。
吕布当时仅有步兵三千、马四百匹,众寡悬殊;闻说袁术派将来伐,因而大惧。
陈珪又献离间之计,吕布从之,寄书给韩暹、杨奉道:二位将军前曾护驾返归洛阳,我又亲自诛杀董卓,都为朝廷立有大功。今公等焉能与袁术合污,同为国之反贼?不如共诛袁术,为国除害。待破袁术之后,某必不取分毫,悉将袁术军资,赠与二公。
韩、杨二人览书,皆都表示同意,乃遣来使回报温侯。
吕布既得回书,遂率军出城进攻。距袁军大营不到百步,韩暹、杨奉便命部下呼喊相助,与吕布共攻张勋。
张勋大败而逃,吕布与韩、杨联手,水陆并下,直追至钟离,离寿春仅二百里。
袁术亲率精兵五千,屯于淮水之南观望动静。吕布于淮水之北令军士大声呼喊,嘲笑袁术一番,然后回师北还。张勋全军覆没,仅以身免;袁术经此一败,势力渐弱。
杨奉、韩暹协助吕布击破袁术,留驻下邳。因当时徐扬粮食奇缺,杨奉欲辞别吕布,至荆州投奔刘表就食,吕布不许。
当时刘备暂栖小沛,因徐州之事对吕布心存嫌怨。杨奉探知其事,便遣人与刘备相约共击吕布。刘备虽恨吕布,但亦厌恶杨奉为人,于是假装许诺,派张飞暗迎杨奉军至小沛。
杨奉既至小沛,刘备置酒相待,便于宴席间使人缚杀,将其军士部众据为己有。韩暹闻说杨奉已死,自己势孤力单,便率十余骑逃奔并州,途中为人所杀。
字幕:建安二年九月,袁术率军攻打陈国,诱杀陈王刘宠,并有其地。
曹操闻报大惊,奏请献帝允准,亲率大军东征。
袁术听说曹操亲来,不敢交锋,弃军逃回淮南,留大将张勋、桥蕤、李丰等退守蕲县。曹操挥师进击,阵斩袁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只有张勋再次幸免于难,匹马逃回淮南。
曹操解除许都威胁,得胜还朝。
袁术一年之中,先败于吕布,再败于曹操,将士损失殆尽,从此一蹶不振。
镜头转换,按下淮南,复说江东。
孙策取得江东数郡,威名大震,远近皆来归降。惟有吴郡邹佗、钱铜、王晟、严白虎等人,各聚众万人依险据守,不肯归附。
孙策先攻邹佗等人,谫除枝叶;随又大战严白虎,复破之。严白虎逃奔余杭,投于余杭营帅许昭家中。老将程普请击许昭,孙策道:许昭诚于故友,此丈夫之志,不可诛也。
建安二年,曹操派议郎王浦携天子诏书过江,诏拜孙策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并命与吕布、陈瑀一起讨伐袁术。
孙策嫌骑都尉职微,欲得将军封号以自重,向王浦微露其意。王浦并无丝毫迟疑,当即便以皇帝名义,诏封孙策权代明汉将军,并授予兵符。
孙策既奉帝诏,便就整顿兵马,要去与吕布、陈瑀相会,谋划军机,参同形势。
但陈瑀亦领天子诏书,欲乘机夺取孙策地盘。乃派遣都尉万演秘密渡江,赍持印信三十余个,给吴郡、会稽各地散寇及诸郡县大帅,并联络祖郎、焦已、严白虎等山贼,使作内应。
万演聚合群贼,相约只待孙策部队开拔,马上起兵攻取郡县,乱其后方。万演行事完毕回报陈瑀,刚至钱塘便遇江东人马,便被程普擒获,搜出严白虎等人回书。
孙策观书大怒,便派吕范、徐逸统兵直扑海西,大破陈瑀,俘其妻儿将士四千余人。陈瑀侥幸漏网,往北逃奔袁绍。
镜头转换,按下江东,复说淮泗。
自前番宛城之战过后,舞阴、南阳等地旋即复被张绣占领。曹洪屡次率军进击不利,只得据守叶县。张绣与刘表联军却又不断侵扰,曹洪抵挡不住,乃向许都告急求救。
当年十一月,曹操亲自南征,进至宛县。因生擒刘表部将邓济,乘胜转攻舞阴,大败张绣、刘表联军,将许昌以南失地全部收复。
张绣就此罢兵,退至穰县固守。
建安三年三月,曹操再次进兵南征,围攻穰县。张绣据城坚守,曹操久不能下。
仲夏五月,刘表派兵北上援救张绣,准备断绝曹军退路。时有袁绍部将前来投降曹操,报告袁绍采纳谋士田丰之策,准备偷袭许都。
曹操大惊,急忙退军,张绣随后来追。
当时刘表军队已经拒险截击,后有张绣追兵,曹军前后受敌,形势危急。曹操临危不惊,乃命军士连夜凿开险阻为道,使辎重先撤,后将精兵埋伏在后。
至次日天明,张绣、刘表合兵,方才发现曹军所凿通山道。二人略作商量,以为曹操一夜之间凿山而退,必定逃之未远,于是倾尽全力来追。
联军方入狭道之中,曹操伏兵俱起,步骑夹攻,大败追军,安全退回。
酷夏已过,金风送爽,草高马肥,又是征战季节。建安三年九月,曹操依据郭嘉此前所定战略,决定先灭徐州吕布,再与袁绍决战。于是亲率大军东征,进至彭城。
陈宫闻说曹操已至彭城,遂劝吕布:将军可趁曹军远来疲惫,列阵未整,出兵迎击。
吕布:何必如此!某等曹操进至下邳,再将其军赶入泗水,岂不一劳永逸?
十月,曹操攻占彭城,尽屠城中百姓,随即进兵下邳。
陈宫又建议吕布:将军可亲率步骑出屯下邳城外,末将守城,以成犄角之势,互相声援。曹操远来军粮不足,待其粮尽力疲,则内外同时出击,定可大破曹军。
如此良策,吕布又不采纳。
曹军进至下邳,吕布出战,不能将敌军赶入泗水,反而屡战屡败,退入城中,再不敢出。
曹操遂命军士将下邳城团团围住,昼夜猛攻;又命掘开附近沂、泗二水,淹灌下邳。吕布勉强挨至年末,处境愈加危急,里无粮草、外无救兵。
偏在此危怠之时,吕布军中复生哗变。
时有部将侯成营中名马失而复得,诸将借此欢宴庆贺,并将所备酒肉献与主将。吕布先前曾宣布守城期间禁酒军令,此时心情恶劣,见到酒肉大怒,便以侯成违犯军纪,予以重责。
侯成受此重责,遂与宋宪、魏续等人商议,绑缚陈宫等吕布心腹臣僚,出降曹操。
吕布因见部下离散,大势已去,只得出城投降。
曹操命将吕布、陈宫杀死,收服吕布部将张辽、臧霸。至此徐州一带诸郡,皆归曹操。
镜头转换,吕布覆灭之际,正是河北激战之时。
建安四年春,袁绍领军攻打幽州,进围易京。公孙瓒不敌,遣子公孙续向黑山军求救。后又派人寄书,约定以点火为号,内外夹击袁军。
未料其书被袁军截获,袁绍便先设下埋伏,然后点起火堆。
公孙瓒见城外火起,领兵攻出,遭到袁绍伏兵痛击,大败入城。袁绍将地道一直挖到易京楼下,楼台随之崩塌。公孙瓒无路可走,于是缢杀姐妹妻子,然后引火自焚。
至此袁绍占据冀、青、幽、并四州,拥众百万,成为诸侯之首。
此时袁术在淮南内外交困,众叛亲离,由是遣使寄书,表示愿让帝号,率众来附。
袁绍览书大喜,乃遣来使还报袁术,许其率众北来;复命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外甥高干,分守青、幽、并三州,准备南攻曹操,进取中原,实现讨平天下愿望。
建安四年四月,曹操率军进临黄河,派大将史涣、曹洪攻取河内郡,一战而定。遂命魏种为河内太守,控制北上渡口,就此准备与袁绍决战。
袁绍闻报盛怒,遂挑选精兵十万,战马万匹,准备南攻许都,消灭曹操。
消息传到许都,众臣大惧,以为袁绍势大难敌。惟郭嘉献“十胜十败论”,建议迎战。
曹操笑谓诸将:郭奉孝之言是为确论。某深知袁本初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兵多而指挥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虽然兵多粮足,亦正好为我所用也。
于是预作部署,准备迎战。
开战前夕,袁绍先遣人招降张绣,劝其自南北攻,以使曹操腹背受敌。张绣却听贾诩之劝,遣使赴许都请降。曹操大喜,拜张绣为扬武将军,表贾诩为执舍吾、封都亭侯。
袁术从寿春北上,路经下邳,被刘备、朱灵截杀,袁术大败,吐血而死。刘备获胜,乘机进占下邳,并命关羽袭杀徐州刺史车胄,重新占据徐州,遣使与袁绍约为联合。
画外音:自董卓迁都长安,至献帝东奔,被曹操迎迁许都,仅十余年间,当年中原讨董十八路诸侯,大都灰飞烟灭,退出因史舞台。至建安四年,关东中原大地,便只余刘表、曹操、刘备及袁绍四股军阀势力;再有江东孙策、四川刘焉、汉中张鲁、辽东公孙度、关中韩遂、马腾,天下再无英雄。于是袁、曹河北决战就此拉开帷幕,历史也将进入汉末三国时代。
后续更加热闹回目,尽在《华夏真相全集·三国篇》中,敬请留意观看。
(全集完)
第一集 特殊使命
车辚辚,马萧萧。在洛阳通往陈留的官道上,三辆马车迎着朝霞疾速行驶。
解职归田的蔡邕坐在第一辆车里,中间车里坐的是发妻何氏夫人,怀中依偎着年方三岁的小女儿蔡琰,最后一辆车装载着竹简帛书和金银细软。
车队的两侧还有左右两骑骏马,一路保护行仗。
左侧枣红马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穿窄袖长袍,面容清癯,一双笑眼,颔下一部短须,却是蔡邕幼时的伴读书童,如今做了蔡府管家,名唤蔡福。
蔡福幼时被蔡邕的父亲买进家门,跟着少爷(现在早就成了老爷)近三十年形影不离,虽然是下人身份,但近朱者赤,满腹学问却是了得。
右侧黑马上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壮汉,手中提抢,腰间佩剑,名唤蔡七,却是蔡福的本家侄儿,在府内时掌管家丁奴仆。
蔡七仗着体壮,平日里偏爱起个五更,喜的是闻鸡起舞披星戴月,打熬力气。十余年下来,也抡得动三二百斤铁鼎,挥得起三十六斤铁枪。
蔡邕此时正半倚半躺,半睡半醒坐在车里,倦意十足。
镜头闪回,两天之前,京师洛阳。
为能安全出逃,蔡邕传令全家暗中收拾行李,几乎通宵没睡。次日侵晨,不到四更,更趁天色未明就出府门。赶着城门五更天时乍开时刻逃出,向东疾驰狂奔。
跑了一个多时辰,回头看去,已经望不到洛阳城廓,蔡邕这才命令缓下速度,以休养马力。虽有皇命说是放归田里,但蔡邕心里仍不托底,不敢在京都多作片刻滞留。
蔡邕坐在车中,心思电转。想起早年避居原籍,冒死拒绝桓帝征召,后来终于灭不过老司徒桥玄面皮,被征辟为司徒掾属,进京参与续写《东观汉记》及刻印熹平石经之事。
自己精通音律,才华横溢,除通经史、善辞赋之外,又精于书法,向来孤芳自赏,本不应在此乱世出仕,与那些飞扬跋扈的外戚和阴险残暴的阉党同朝合污。
但儒生积习,虽不求利,但愿以文章传世的求名之心难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闪回结束,马车飞奔。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正是八月初天气,虽然早晚间已有些凉风习习,但正午时刻也还是烈日炎炎,甚至比流火七月更加难耐。
兼之车中闷热,一行人后颈和前心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蔡邕心中有些焦燥,只听得右侧马蹄得得,轿帘被掀开一角。
原来是家仆蔡七,欣帘请示:家主老爷,后面小姐嚷着燥热,要更衣喝水。咱们是否找个地方打尖歇脚?还请老爷示下。
蔡邕还没有回答,蔡福早已开口:七儿,没看到老爷正在盹睡养神,只管问些什么?天到这般时候,休说小姐年幼难耐饥渴,就是老爷夫人也要进餐休憩。你且向前探看路径,见有干净敞亮的村店酒肆,先去安顿妥当便是。
蔡七应诺一声,轻轻加了一鞭,坐下黑马翻蹄亮掌,泼喇喇地向前跑去。
蔡福小心押着车辆,又往前行三五里路程,但闻蝉噪盈耳,天气愈发燥热。早见官道旁闪出一大片空场,盖着十余间屋舍,一面酒幌儿从屋角上直挑出来,甚是扎眼。
只见蔡七扎撒着肩膀儿,立于酒幌之下,正在向马车的来路上眺望。
蔡福知道侄儿已经安置妥当,遂将三辆马车引入院内,先请家主和主母小姐下车活动活动腿脚,又让前来支应的小二将马鞍卸下,马匹牵到槽头上刷洗饮溜。
蔡邕下车,跟随堂倌进了上房。因见虽是低檐瓦舍,倒也干净齐整,也就点了点了头,坐下吃茶。又唤过女店东,命引领夫人和女儿蔡琰去如厕更衣。
蔡福伺候蔡邕及母女二人在正房用餐已毕,遂命蔡七将剩饭菜撤到厢房,叔侄及三个车夫又叫了一筐馒头,自去吃饭。因为离京城不远,酒却不敢喝。
蔡邕年过不惑,平日里养尊处优,经得大半天车马劳顿,感觉疲累不堪,又谓是脱离了虎穴,不会再有追兵,遂命众人:大家可以饱睡一觉,到未末申初,再行启程。
众仆闻听,齐声应诺,自去安置。
幸喜这村社酒肆靠近官道,倒也有几间干净客房,专为走长途的行商歇住。
蔡七竟自向店主讨了三间客房,让老爷蔡邕占了中间,左首一间安顿夫人和小姐,自己叔侄占了右首,三个车夫到马棚里草席上坐地,都去各自睡了。
蔡邕虽说正在壮年,算不得甚老,但因是一介握笔捉刀书生,这一路趱行,也委实困倦得很了,倒睡下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沉睡之际,忽听床榻之侧“当”地一声响亮,接着又是一声闷哼,有人扑通倒地。蔡邕吃这一惊非小,立时醒了,睁眼坐起。
只见一个中年道士站在床榻之前,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男孩儿,右手握着一柄拂尘,低头看着地上,不住冷笑。
蔡邕顺着道士目光看去,见他右脚下正踩着一个黑衣大汉。那黑衣人面孔触及地面,身边横放着一口雪亮的短刀,看样子原是握在手中,因被道士制服,这才撒手扔刀。
道士见蔡邕醒了,轻轻笑了一笑,抬起右脚,用脚尖将地上短刀踢到床下,对黑衣人喝道:爬起来,跪下好好回话,饶你不死。
蔡邕虽是官宦出身,对这江湖上的事倒也颇为见机。于是下榻穿鞋,向道士作揖,表示感谢救命之恩,竟在床边坐了,静观其变。
黑衣汉子爬起身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下跪。嘴里哼了一声:士可杀不可辱。在下技不如人,你即有本事,杀我便是。要我下跪求饶,却是休想。
道士一笑,说道:看不出,你倒是个不怕死的。但只可笑你忠奸不分是非不明,为阉竖所用,却还称不得侠义之士。此番幸得贫道来的及时,没有让你得手。倘是今日误杀了忠良义士,你岂不后悔为天下人耻笑?
黑衣人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规矩如此,何人耻笑?
道士哼了一声:墨家门徒八百年来游侠江湖,处处解人危难,人人名满天下,没想到如今是越来越出息啦,竟沦为赏金刺客。八百余年前,你们开山祖师爷墨翟先生也是先贤诸子之一,曾经让匠门始祖公输班拱手拜服,因而威震天下。其门下历代弟子更是纵横诸国,受人敬畏。大侠荆轲和朱亥是何等响当当的人物?大丈夫奋然一怒,流血十步,风云为之变色。不想到了阁下这一辈,竟堕落到替人做起赏金杀手,还说甚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蔡邕听了,心中雪亮,冲那黑衣汉子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阁下原来是墨家门下。我儒家和墨家虽然政见相左,但向来只限于口诛笔伐,从来不曾刀兵相见,更无相互行刺之举。阁下今日所为,可有些令人不解了。
又起身向那道士深深一揖:若不是仙长仗义相助,蔡某在睡梦之中便被人取了头去,可算是个糊涂鬼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容图后报。
道士谦道:自古来忠臣孝子人人钦敬,蔡公无须客气。
黑衣人被道士揭穿根脚,吃惊非小,问道:仙长,敢问尊号?哪座高山修行?
道士不答反问:你盘问贫道根脚,莫非想着要报复不成?
黑衣人由趺坐改为长跪,叩头答道:晚辈不敢,确是诚心请教。
道士由怀中取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牌,四寸见方,托在手里,递到黑衣人眼前,说道:贫道既敢出手,就不怕你墨门报复。且看清楚,可识此牌?
黑衣人双手接过,相了一相,咦了一声,吃惊低呼:伏龙令!仙长遮莫……?
蔡邕在旁详观,见那块铁牌黑黝黝地并不起眼,但甚是光滑,又似乎上面刻了什么图案文字,却是看不清楚。
道士微笑点头,夺过铁牌,纳入怀中:看来你还是有些见识。贫道一路跟随,见你狂奔之际脚下尘头不起,显是轻身功夫不弱,这才起了怜才之心,没有对你痛下杀手。你可是受阉党曹节所托,前来行刺?
黑衣人道:在下天生一双飞毛腿,可日行六百里,不输给奔马。仙长从洛阳一路跟随,怀里还抱着个孩儿,在下心服口服。不敢相瞒,委是将作大匠阳球收买在下,前来行刺。
道士吃惊疑惑:蔡大人得罪的是曹节等阉宦,跟将作大匠又有什么关系?
不料蔡邕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怪不得。
道士奇道:议郎大人倒知晓刺客来由么?
蔡邕道:不错。将作大匠阳球,乃是中常侍程璜女婿,与我叔父蔡质向有夙怨;十常侍因我奏本之事,又结新仇。他们决心陷害蔡邕,请奏皇帝将我叔侄二人弃市,多亏中常侍吕强向天子求情,才得免死,罢官还乡。阳球打发刺客沿途刺杀,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道士点头:这也罢啦。这位壮士,你受阳球之托,可知要刺杀者究是何人?
黑衣人道:在下胡车儿惭愧,当不得仙长称为壮士。按照我们刺客行规,从来不问被杀者根底。阳球许我赏金颇重,猜想这位大人身份不低。
道士道:你既不知,便不足怪。这位大人,就是朝中耿臣,东观议郎蔡邕大人便是。
胡车儿听了,满面生愧,纳头便拜:不是仙长点破,险些错杀忠良。我墨家门派传到小可师父手里,日渐没落;师父一死,便只剩某一人而已,耐不得山中凄苦,这才到江湖中替人做杀手,胡混日子罢啦。某虽然身处江湖,却闻朝堂之中,只有卢植尚书、皇甫嵩将军和蔡议郎,才是大大忠臣。胡车儿有眼无珠,若错杀好人,岂不为江湖同门耻笑!
说罢忽然长身,捡起床下短刀,便向颈中划落。
蔡邕出其不意,吃惊地张大嘴巴,差一点便要叫出声来。那道士出手如电,右手拂尘早已缠住胡车儿持刀手腕,往回拉出。
胡车儿使尽全力想要自戗,却被拂尘一扯,就似被定身法定住,短刀再也递不进半分。胡车儿挣扎不得,长叹一声,短刀再次扔在地上。
道士撤了拂尘,向后轻甩,早已插入脑后衣领,动作快如电光石火。这时道士怀中孩儿显是感到有些不舒服,挣身说道:师父,把我放下来罢。
话音虽然不高,倒也清脆响亮。道士嗯了一声,将那孩儿放在地下。蔡邕这才注意看那孩子,竟是生得眉目如画,长相不俗。
道士放下孩儿,向胡车儿温言说道:贫道既向你表明身份,就不容你寻死。你且平身,贫道有件大事,要求你去办,却不可推三阻四。
胡车儿闻言大喜,立起身来,插手施礼:道长不许我死,定是容俺戴罪立功。但听仙长差派,不管水里火里,绝不推辞。
道士不答胡车儿之语,却先转过身来,冲蔡邕深深一揖:只因贫道来迟一步,致使议郎大人受惊,贫道之罪也。大人可知贫道来历?
蔡邕起身还礼:下官不知,正要请教。
道士示意蔡邕落座,自己背对房门坐了,缓缓说道:贫道自幼出家入道,俗家名唤史子眇,住持洛阳东门外五里玄都观,乃是鬼谷子门下第二十四代弟子,如今忝掌本门。
闻听此语,蔡邕和胡车儿都轻哦了一声,各自惊讶。
蔡邕早闻史子眇名字,知他与宫中往来密切,颇受当今天子灵帝敬重;胡车儿熟知江湖中事,虽通过适才令牌已知对方是鬼谷门下,却不料竟是堂堂掌门之尊。
史子眇表明身份,遂将铁牌复又掏出,递给蔡邕:议郎大人请看,此乃本派掌门信物,唤作伏龙令牌,号令门下徒众,代代相传,至今已有八百余年。鬼谷先师俗名王禅,与墨门始祖墨翟过从甚密,互相敬重声援,不相攻伐。适才我以此牌示于胡车儿,故他能识。
蔡邕细观,见那铁牌分为阴阳双面。阳面镌刻一个仙翁,乘跨一条白龙,两侧各有四字,右为“鬼谷仙师”,左为“万法玄门”。阴面八个篆字,“共扶汉室,天下听命”。
摩玩片刻,放置案上,若有所思。
史子眇笑道:议郎学究天人,对先秦之事当不陌生。当时儒、道、墨、法、兵、农、匠作、阴阳等百家兴起,各家著言立说,游说于诸侯,以平定天下为己任。墨家时与道家、儒家均为显学,但本门却避世而居,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师座下弟子庞涓、孙膑、苏秦、张仪出山后各显奇能,合纵联横,功高盖世,本门方为天下所知。本门所传之学包罗万象,自鬼谷先师以来,未闻有能学会半数者。若能学到其中十之一二,即可纵横天下。
蔡邕笑道:对于鬼谷一门,先秦诸子皆讳莫如深,某除却庞、孙、苏、张四子之外,也确实所知有限。唯墨子一门,某却深知,并敬仰不已,恨不能从而学之也。
胡车儿:小可倒欲领教一下,议郎大人对于本门先师评价。
蔡邕:你且休问我。壮士既为墨家传人,当尽知本门之事。倒要先领教一下壮士,你墨家门中,是怎样排序论辈,至今相传几代,都有哪些门规?
胡车儿:实在惭愧。本门至我恩师,已经式微,没有多少东西传留下来。据某所知,创派祖师墨子名翟,乃东周春秋末期宋国人,贵族目夷之后,生前曾任宋国大夫。以后弃官而去,游于列国,收罗徒众,以宣其学说。其非但精于思想、教育,且通百科之学、又晓畅军事。武功之高,位于诸子之冠,器械机巧之术,亦不弱于其同乡匠门之祖公输班。
史子眇:听你如此说来,倒似是高出我道家一筹。
胡车儿:道长休怪,小人不敢如此狂妄。
蔡邕:胡壮士此言,倒非妄语。墨家于先秦时期影响很大,与我儒家并称显学,又有高出于我儒门之势。墨子所提出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等说,无不异于凡人观点,惊世骇俗。其所创几何学、物理学、光学者,至今其他门派一概不通。当时百家争鸣,便有“非儒即墨”之称。墨子死后,其墨家分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三个学派——不知胡壮士属于哪一派?
胡车儿:蔡议郎学究天人,在下今日算是真正领教到了。恩师亦曾对我讲过,墨子祖师曾与儒家孔子、道家老子共为诸子百家之前三大门派,法家门韩非子亦称我墨家门和儒家门为世之显学。既儒家掌门孟子亦曾说“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可见彼时墨家门派辉煌,堪与日月同辉。某之所学,乃墨家旁支游侠一派的便是。
蔡邕笑道:墨家各派不传于后世,非是学说不好,实乃时运所致。因墨家思想不入士流,兼之前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致令官学勾结,逐渐失去存身之基,方至灭绝。倒是史道长鬼谷一门,某却不知与高祖及留侯张良,竟有如此深刻渊源。这伏龙令之事,尚望史道长细详论之,以足某求知之欲。
史子眇:到本门第五代掌门黄石公之时,其弟子张良先师于功成名就后弃官身退,接任第六代掌门,并于此令牌背面增刻八字,表明鬼谷门人永扶汉室、不背刘氏之宗旨。高祖刘邦大喜,这才不再追究张良先师弃官隐退之事,且密令后代子孙继位皇帝,终大汉一朝,不与鬼谷门为敌;反要在王室危难之时听命于鬼谷门人,借助本门之力匡扶社稷。
蔡邕:竟有此事?我却不知。
史子眇:高祖传此密令,亦作成五面令牌,均是黄金所制,唤作卧龙令。则必是皇帝大权旁落,玉玺被权臣控制,则必卧龙令面世。凡天下刘氏宗亲见令必从,以兴复汉室。
蔡邕:听罢仙长所说故事,下官已明其来龙去脉。如此,这伏龙令自高祖以来蜇伏近四百载,今日忽然现世,则必有所为。
史子眇:大人说的是,但这伏龙令并非有汉以来首次出现。当年王莽篡位,大汉江山倾覆。当时伏龙令和卧龙令并出,才有汉光武帝起于南阳,更兼本门弟子鼎力相助,光复汉室天下。如今十常侍作乱于内,邪教流民酝酿暴乱于外,天子大权即将旁落,继之群雄并起,诸侯不尊王室。必待有圣贤之主复出,天下志士共襄大义,方能扫除魔障,再现盛世。
蔡邕:道长心系黎民,忠于汉室,令人可感可佩。既持伏龙令牌,在下当惟命是听。
史子眇:非也。此次伏龙令出,其重任倒是在于议郎大人肩上,诚请莫辞!
说罢离座而起,一揖到地。
蔡邕动容,离座还揖:此次下官直言上本,为的就是汉室江山,只恨能力微弱,以萤火之光,不能横扫暗夜之霾。那奸贼阳球及十常侍既然不肯放过下官,某只得勉力周旋。仙长但有差遣,无不奉命。
史子眇颔首,对胡车儿道:你即答应奉贫道差遣,未知出于真情,还是假意?
胡车儿:若有虚言,天地不容!
史子眇:墨门巨子之诺,重于千金,天下尽知。我要你一路之上,尽力保护蔡大人及皇子性命安全,直到襄阳水镜山庄我师叔水镜先生处,你可愿意?
胡车儿听罢,跪倒于地,连拜四拜:仙长,小人这一条命是你给的,胡车儿赴汤蹈火,但凭驱策。只是,哪里有什么皇子?
蔡邕也大为惊讶:仙长所说皇子,竟是这个孩子不成?在下如今是奉旨贬归故里,说什么要去襄阳水镜山庄?水镜先生司马徽倒是早有耳闻,学究天人,只恨无缘一见。
胡车儿:那水镜先生,遮莫也是鬼谷门下,还是掌门道长师叔?
史子眇微微一笑,不答二人所问,伸手拉过那个孩儿,说道:给蔡大人行礼吧,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这位胡车儿,便是你师兄,兼为侍从。
申牌初刻,凉风微起,酷热渐消。
三辆马车驶出酒肆,离开官道,折而向南急驰,转瞬之间已隐入丛林之内。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三骑健马由洛阳方向驰来,在酒肆外稍稍缓了一下步子,但未作停留,便直奔向东,往蔡邕故乡原籍陈留郡方向而去。
马上乘客插弓悬箭,手执利刃。显是阳球不见胡车儿及时回报,又增派第二批刺客。
史子眇隐在林中,目送刺客远去,这才自行回转洛阳玄都观,另做计较。
山间小道上,三乘马车逶迤而行。蔡邕怀揽四岁稚童,胡车儿身骑健骡,傍行于侧。
稚童面部特写,继出字幕:刘辩,汉灵帝刘宏皇长子。生母何氏,原籍南阳郡宛县,以宫女身份入宫,因貌美因得灵帝临幸。
镜头闪回,洛阳皇宫大内。
何氏受到灵帝宠幸,因而受孕,生下皇子刘辩。灵帝喜不自胜,因此何氏母以子贵,被封为贵人,其后不久,又晋升为皇后。
刘辩出生之前,灵帝各位嫔妃也曾生过几位皇子,但都陆续夭折,没有一个长大成人。汉灵帝好道,曾师事道人史子眇,于是几其讨教其中玄机。
史子眇:此间玄机,说来无甚奇怪。自从光武皇帝定都洛阳以来,至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只因历代后宫争斗惨烈,所积戾气过重,时有鬼怪作祟,致使皇嗣屡屡夭折也。
汉灵帝:如此说来,我这皇子刘辩,也是吉凶难料了?
史子眇:我有一个计较,可避此灾。不如便将皇子寄养在玄都观中,待其长大成,阳气旺盛,阴祟难侵,复再送入宫来,便即无事。
汉灵帝准纳其议,遂许将皇子刘辩送出宫门,寄养在玄天观中。若是外人问起,便说是史道人本家族侄,对外称为“史侯”。
何皇后亦知前面几个皇子屡在宫中夭折之事,闻说皇帝欲借史子眇道术,保护皇子生长成人,也就欣然同意,还时常派人往道观中送金银给用。
史道人身为鬼谷门掌门,不但道法武功了得,兼且精通易经算术,早已算出京都及宫中大乱将起,皆为争权夺位,必当杀人无数,流血遍地。因恐怕宫中有变,势必危及太子,由此想到将皇子刘辩寄托到襄阳师叔司马徽处,请其代为保护,并教以治国之策。
又查知蔡邕六世祖蔡勋,乃是本门师叔祖,更因其世代忠于汉室,这才借蔡邕罢官离京之机,冒险托付其携皇子南下,并收服胡车儿,使其护驾。
闪回结束,马车之中。
皇子刘辩年仅四岁,自出生以来便在玄都观中长大。此番初次离开师父独自远行,虽在事前屡经师父疏导劝慰,此时亦不免心生恐惧,于路啼哭不止。
蔡邕是个老学究,从来不会哄孩子,何况还要顾忌君臣之别,愈加手足无措。
正在无可奈何,闹得不可开交,蹄声响处,蔡七忽在车外传话:老爷,小姐因嫌旅途孤寂无聊天,一直哭闹不休。夫人请将史侯抱到前面车上去,跟小姐作个伴儿。
蔡邕闻言,如释重负:既是如此,快些抱着皇子,到前面车子里面去。
蔡七应诺,探身车内,将史侯抱起,送到前面车中去了。说也奇怪,那皇子见到蔡琰这个漂亮妹妹,竟立刻止住哭闹,一刹时便破啼为笑。
蔡夫人见史侯长得银娃娃一般,又如此乖巧,自是疼爱有加,视若己出。
车队一路上晓行夜宿,虽然尚途并不平静,因有蔡七和胡车儿用心保护,幸无意外。蔡邕于旅行途中,向胡车儿问些墨家门派和江湖之事,胡车儿有问必答,毕恭毕敬。又问鬼谷门之事,胡车儿却不能详答,只说是鬼谷门向来为江湖道门之首,凭一枚伏龙令号令天下,江湖上无人敢逆其命。蔡邕点头,心中自去沉思盘算。
这一日,蔡七探路回报:前面已是南阳郡襄阳地界。
蔡邕依照史子眇临别时指点,说道:不必进城,绕过襄阳,向南直奔南漳县城。
天色向晚之时,早见小桥流水,眼前现出一个山庄。那山庄北临蛮河,南靠玉溪山,风景秀丽,堪描堪画。迎面竹林茅舍,柴门半掩,院中野雉闲步,鸟雀争食。
胡车儿约住车马,搀扶蔡邕下车:先生请看,此处正是水镜先生隐居之地。
蔡邕仔细相看一回,点头称赞,遂命蔡福:持我名帖,上前叫门。
过了一刻功夫,司马徽峨冠博带,腰佩长剑迎出,执手为礼笑道:早闻蔡议郎大名播于宇内,不想今日贵足踏于贱地,真是蓬壁生辉。
蔡邕答礼:司马德操先生道德高士,效许由淡泊名利,避居山林,非邕等俗人能及。
彼此寒暄已毕,司马徽将蔡邕一行让入庄内,请入草庐,命家人待茶。蔡邕见那草庐甚是雅致清幽,是一套坐南朝北的四合院落,两进平房,中隔天井,每进三间,两边以抄手檐廊连接,古朴庄重,甚为脱俗。又见院前小亭立有一碑,上书“水镜庄园”四字,字体雄健。
蔡邕酷爱书法,离座出室,去院中仔细相了四字,开口问道:恕在下冒昧求问,此碑文可是出自庞德公之手?
司马徽颇为惊异,问道:蔡议郎远处庙堂之高,何以也知庞德公耶?
蔡邕笑道:襄阳高士,岂能不知。庞德公不慕官位,隐居山林抱膝草堂,一向不与绅士大夫来往,惟与先生交好,常约韩嵩、石韬、孟建、崔州平等道友于鹿门山宴饮,纵论天下。先生精通道学、奇门、兵法与经学,于座中论古谈今,言谈洒脱超凡,令满座寂然,敬意盈胸。庞德公称赞先生数典如流水,水清似明镜,遂以水镜雅号相赠先生,不知此事可有么?
司马徽哈哈笑道:早闻蔡议郎学识广博,鉴古知今,今日一见方知人云不虚。议郎不远千里光临敝舍,必有雅教,尚请直言。
蔡邕道:如此,恕邕直言不讳。今汉室陵替,外戚宦竖交替弄权,天下即将大乱。先生虽避乱于此世外仙境,但心系庙堂安危,素有报国安汉之志,蔡邕心知肚明。我受先生故人之托,送此孩儿前来请求庇护,并请先生授以纵横治国之道,幸乞先生莫辞。
说着用手拉过史侯刘辩,吩咐道:向你师父叩头。
司马徽闻得此言,不知其真正来意若何,离座而起,止住史侯下拜,假作愠色:议郎这是欲将我陷于是非中么?
蔡邕:先生此言何意?
司马徽:某自幼于道门修持,从来不问朝廷政事,惟喜醉卧山林草堂,何云心系庙堂,素有报国安汉之志?某虽处鄙陋偏远之地,倒是素闻议郎得罪于十常侍,虽仗义直言令天下钦敬,但刚则易折,也只落得避仇江湖,几无立锥之地。议郎休看错了人,将那无边祸水引到贫道身上来。再说我乃一介山村野夫,不曾有庙堂显贵故人相交,更不识得这位小公子,何谈加以庇护,并以纵横治国之道相授?议郎首次相会,还是休要作此笑谈。
蔡邕慨然道:笑谈?先生你道此子何人?
司马徽:倒要请教。
蔡邕:此子非别,实乃当今灵帝皇子刘辩,洛阳玄都观主史子眇仙长高徒是也。
司马徽:此言当真?
蔡邕:我乃孔圣门徒,岂敢诳语。
司马徽:如此说来,是我徒侄委托议郎来此耶?
蔡邕:委实不差,此本不干我事,某也是领受贵派掌门之命,为其跑腿代劳而已。先生身为鬼谷派掌门师叔,这“共扶汉室”师门铁训,如何避得?
司马徽:议郎休怪。共扶汉室大任,原是庙堂公卿之责,与我山野鄙夫何干!
蔡邕:贵门创派祖师王禅号玄微子,自称鬼谷先生,是为兵家、纵横家鼻祖,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弟子孙膑、庞涓、张仪、苏秦等,只学成一技之长,各建不世之功。汉高祖于邙荡山斩白蛇起义,鬼谷门第五代掌门黄石公出,以《太公兵法》及《素书》传于留侯张良,助高祖开辟汉家天下。王莽篡汉,绿林赤眉揭杆而起,天下复又大乱。鬼谷门第十二代弟子邓禹又出,挠兵关中,助光武帝兴复汉室。如今汉室倾危,天下又临劫难。公为鬼谷门人,既奉祖师张良公遗训,岂忍坐视不问?
司马徽:议郎休怒。公自京师而来,某不得不防,适才以言相戏,非本意也。
蔡邕:某虽不才,且因直言罹祸,但道义所在,不敢独善其身以避之。今受贵掌门史子眇先生所命,以汉室江山拜付先生,岂敢以言戏之?
说毕,从怀中拿出伏龙令来,并将史子眇书信同时奉上。司马徽当场验过令牌,又展开书信仔细看了,这才改容相向,再拜长揖,连连请罪。(本集完)
第二集 南华老仙
襄阳南漳,水镜庄园。
司马徽得知蔡邕真正来意,于是改颜相向,连致歉意:我鬼谷门人行事向来隐秘,伏龙令之事更是知者甚少。适才只因不知议郎大人真实来意,请恕言语无礼。
蔡邕道:岂敢岂敢。也是我来得唐突,言语冒昧,得罪道长在先。
误会冰释,司马徽才以君臣之礼拜过皇子刘辩,又为皇子起名叫作“司马史侯”,认作是冀州河间府前来投亲的本家侄儿。
于是叫来管家,交待清楚,令向庄客仆从通告,今后均以侄少爷称呼,不可走漏风声。复命将少爷引向后院,安排书房卧室住所。
管家安顿已毕,复至上房,回复家主。司马徽意兴大发:你去告诉厨下,速速整治菜果酒宴,议郎大人远来,我要与其痛饮一醉。
于是安顿座席,整治酒馔,野蔬山珍,甚是齐备。酒席宴间,与蔡邕二人纵论天下,印证学问,各自佩服对方胸中所学,由此引为知己良朋。
当夜宾主尽欢,一宿无话。次日一早,蔡邕盥洗已毕,见司马徽已在中庭相候。
二人说些闲话,僮仆已将司马史侯送来,梳洗得齐齐整整,宛如仙童一般,蔡邕看了心下欢喜。吃罢早膳,又饮了几盏香茗,司马徽便相请蔡议郎起身,说要出门。
蔡邕:哪里去?
司马徽:议郎不必多问,到了便知。胡车儿,你背负史侯,随后跟来。
一行四人出得水镜庄园,向山上行来。只见一路蜿蜒曲折,山路两侧尽是茂林修竹,水流淙淙,只闻鸟鸣啾啾,并不见一个人影。
行了半个时辰,已见竹丛之间闪出一条山道来,几乎垂直而上,恍如天梯。
众人抖擞精神拾级而上,登高二十余丈,又见一道青石城墙环半山而立,山门巨如险关隘口,台级穿门而入。过了山门,便是一片平川,广约半顷,平川尽头山崖森立,崖壁下却现出一个大洞,洞口立一块巨石,上刻“白马洞”三字,也是庞德公笔体。
司马徽也不多言,带领众人径直进洞。
洞内虽然比不得外面阳光灿烂,倒也并不黑暗,抬头看时,见头顶有天光射入,不知来于何处。极目望去,见那山洞深有十余丈,高约三丈,阔与高相等,规模宏伟,直如朝堂正殿。洞中石桌、石凳、石床俱全,木架上书简琳琅,琴剑挂于石壁,洞角音韵叮咚滴水成池,饮之甘冽如饴,竟是一处天然仙府洞天。
蔡邕和胡车儿立在洞口,相顾鄂然。
司马徽大为得意,请二人入内,围桌而坐。笑道:正如蔡议郎所论,皇子刘辩若居住于水镜庄园之内,日久天长必为朝廷侦知,后患不小。但若是隐居在此洞之中习学用兵之法与治国方略,则绝无俗务打扰,亦不会为外人所知。议郎大人以为如何?
蔡邕频频点头,赞道:真是天赐之所,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为者。
胡车儿也频频矫嘴咂舌:老天爷爷!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洞府,也不过如此。
司马徽:此洞大有来历,除本门历代掌门,世人不知其踪。
蔡邕:不知有何来历?倒要请教。
司马徽:当年本门张良祖师诈死,求随黄石公先师隐居,寻到荆州通城张师山,路过南漳,发现此洞。祖师见此山扼汉沔中枢,风水异乎寻常,干系汉室气运,遂召集工匠修建城垣山门,又栽种茂林修竹,遮蔽此洞。因见有白马常出入于洞中,故以白马洞命名。
胡车儿:这就奇了。白马出入于洞中,却是从何而来?
司马徽:那白马乃是天河之马,名唤的卢,并非人间凡种。张祖师探幽索微,发现这洞后竟有暗道,穿山越岭西行,一直通到巴蜀汉中,的卢马即是自汉中穿洞而来。
蔡邕:汉中本是高祖龙兴之地,遮莫此洞,竟是天赐汉室龙脉?
司马徽:天道幽远,是非我等凡俗之人所能知也。张祖师留居此洞三年,留言“三百八十年后,白马洞天降圣人延续汉祚”,然后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胡车儿早又插言道:老天爷爷!自汉高祖得坐天下至今,却不正好将近三百八十年?张祖师所说的这个天降圣人,原来就是您水镜先生。
司马徽哈哈笑道:岂有此理,休得妄语。
言犹未落,却听扑通一声大响,嗡嗡不绝。三人齐吃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是那顽童司马史侯,因一个人闲极无聊,在水池旁戏耍,抱着一块大石往池中丢去,试其深浅。因洞中回音,才发此巨声。众人一场虚惊,也就不去管他。
蔡邕说道:我从稗官野史中得知,张仙师当年在陈留尸解羽化,随赤松子游于天下,一路向南寻找其师黄师公,后终在江夏郡张师山与黄石公相会。师徒二人共同参研天地造化之功,终成八阵之图,补遗于《太公兵法》。此图应随《太公兵法》和《素经》秘传于贵门,外人不得而知。大功告成之后,张良仙师距张师山百里处黄袍山隐居,并建良山道观;在道观不远处又创办伐桂书院授徒,其后不知所终——却不知曾隐居此处数年。
司马徽笑道:议郎博闻强记,神鬼不及。即是稗官野史,何必当真。
蔡邕:若是据实而言,则稗官胜于信史,倘违心而作,则正史不如野闻。道长果有本门兵法秘籍,自会倾囊授予史侯,倒也不用在下费心枉测也。
司马徽:议郎此言是也。汉室衰微,根源在于天子淫侈,胸无治国良策。自今而始,贫道当于此教授史侯天文星象、战阵兵法及治国方略,十年可臻于大成。这十年间,天下必有大乱,大乱略定后此子当出,以当中兴汉室大任。到时蔡议郎也必复归于朝廷,辅佐圣主以就大业。大数已定,再无商榷,议郎大人以为如何?
蔡邕:先生精于星相,尽依天道而为,如此安排甚是妥当。下官乃是戴罪之身,时刻处于贼臣阳球及十常侍搜捕之下,恐泄露行止,连累史侯,长期居此不当稳便。我当东向吴会访友,顺便寻访治国安邦之才,明日即行告辞启程。先生十年之约,绝不敢忘。
司马徽见其去意已决,也便不再挽留,笑道:既是如此,今晚可在敝庄置酒高会,将庞德公及其侄庞士元唤来,并请隆中高士黄承彦坐陪,与蔡议郎饯行便了。
胡车儿听了,着急道:大人明日去了,倒是潇洒。俺胡车儿受史掌门所托,命我相随先生并保护史侯,今后却又如何行止?
蔡邕:大丈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受史掌门重托,自当陪伴史侯,为其学艺护法。若有危险变故,当死力救护少主,最终护其北归京城玄都观。
胡车儿:蒙大人如此吩咐,胡车儿敢不尽力。
司马徽:胡壮士一诺千金,大有古人之风,不愧墨家子弟。你也不必烦忧,既为少主护法效劳,贫道绝不让你白费这十年光阴。来日传你一套鬼谷门武功妙法,你看如何?
胡车儿大喜过望,倒地便拜,便算正式拜认了师父。
三人密议已罢,相携下山,胡车儿依旧背负史侯,在前面行走如风。
回到庄上,水镜先生写好请柬,命家人前往鹿门山及黄家洼下书,去请庞德公叔侄和黄承彦。一夜晚宴,众位高士济济一堂,纵论胸中学问,弹琴品竹,自不必细说。
次日,蔡邕令蔡福和蔡七收拾车仗,拜辞司马徽,出了水镜庄,向东南逶迤而去。
一代大儒从此逃命江海,远走吴会之地,一边著书立说,一边开馆授徒。江南名士顾雍正当年少,便于此时拜于蔡邕幕下,按下不提。
镜头转换,按下蔡邕及史侯刘辩,复说史子眇。
史子眇将刘辩托付蔡邕,回到洛阳玄都观,召集一众门下弟子,下达严令,禁止阖寺道众不得议论史侯之事,违者重罚,弟子们唯唯应诺而散。
当夜晚间,史子眇正在殿中打座入定,忽觉灯影一闪,殿门无风自开,一个高大人影如鬼似魅,进入殿中,立在面前。
史子眇收回元神,睁眼起身:南华子师兄何来?
南华子:道兄未卜先知,神目如电,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道派掌门。
面部特写:看那来人,亦做道家打扮,身材高大威猛,虽然满头白须白发,面容却似少年,不见皱纹老态,亦看不出到底年龄几何。
字幕:南华子,太平道派掌门,号称南华老仙。
画外音:太平道创派祖师,乃是春秋诸子之一庄周,其传世著作《南华经》与老子《道德经》合称“道家双璧”,并行于后世。其后太平道派即以《南华经》为本门经典要义,历届掌门也皆以“南华子”名号示于天下,又在民间号称南华老仙。
史子眇:南华子既然出山,前来帝都,看来是汉室劫数已到,天下难以太平了。
南华子听出史子眇言外之意,当下也不以为忤,打个揖手,在史子眇对面蒲团上坐了,说道:自古以来,黄帝老庄总是一家,师兄此语拒人以千里之外,也太过生分了。
史子眇:鬼谷仙师所传用以治国,南华老仙之学则为避世,向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南华子:师兄总掌鬼谷正门,承受张良先师衣钵教诲,以兴扶汉室为己任,固然光明正大;却不知从来天道无常,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兴衰成败皆是民心所向。儒家亚圣孟子也云“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暴秦先失其民,后致江山倾覆,即为明证。
史子眇:若云汉室无道,则其谁有德?
南华子:师兄所谓汉室劫数已到,若论天道轮回,不还是因为皇帝无道所致么?此次贫道出山,不是预示天下大乱,正是为致天下太平而来。
史子眇:愿闻高论。
南华子:而今桓灵无道,天下土地兼并于豪强之门,庶民并无寸土,只得作佣于豪强门下,苦无生计,民怨载道。中平元年以来,中原之地疫气流行,贱民死者相望于途。师兄既为鬼谷派掌门,又做帝王之师,对于即将到来天下之乱,黎民倒悬之苦,难道无动于衷?
史子眇:你即知天下致乱之因,可有致天下太平之道否?
南华子:若是无有,贫道就不敢轻易出山,来见师兄矣。治国之道,全在此书之中。
说着话,便从袖中拿出三册帛书,手指微弹,轻轻往前一推。那三册帛书就像是被绳子牵住一般,向前缓缓推送,一直飘行至史子眇胸前,停在半空。
史子眇微微颔首,将手一招,那三本书册便落在膝上。轻启眼帘看时,只见书名乃是四个篆字,《太平要术》。略略翻看一遍,见通篇大抵以奉天法道,顺应阴阳五行为旨,广述治世之道,伦理之则,以及长寿成仙、治病养生、通神占验之术。至于谶纬神学,灾异祥瑞,善恶报应,巫觋杂语,治政修身,所涉极为庞杂。其间又多以小民口气俗语,反对士族大夫恃强凌弱,主张自食其力,周穷救急之论。
约略一盏热茶功夫,史子眇合上经书,抬起头来,一双精目直向南华子直射过去,问道:道兄,你这是治国方略,还是惑民之术?
南华子摇头道:道兄此论非也。夫万民乃为天下之本,救民即是治国。而今冀兖二州之地疫情已现,再过几年则必蔓延开来,民不聊生。此书乃治病救人仙术,若师兄献于朝廷颁行天下,便可救万民于水火,保社稷平安,天下太平。
史子眇:既是如此妙术,师兄何不自去二州行之?
南华子:此术若以朝廷自上行之,则万民感戴,功归汉室;若以民间自下行之,则不免使俗医邀天之功为己有,收揽民心,大乱将至。师兄既为帝王之师,进出宫禁自由,何不借此方便致皇帝于尧舜,力挽汉室于即倒?
史子眇:此乃邪术,亦致乱之源。师兄悲天悯人之心可敬,但恐好心反得恶报。
南华子:师兄此言何解?
史子眇:你自不知,先前桓帝因好黄老之学,亦曾有我道门弟子献经书入宫,但最终束之高阁不得其用,至今为众臣所诟。此书与前番所献并无不同,焉能再入宫帏?
南华子:果如师兄所说,我便使其行于民间。
史子眇:师兄慎重。若入民间而所托非人,则民变必成,不可复制。
南华子:如此说来,师兄果真不愿助我救世?
史子眇:不但贫道不能奉命,尚请师兄三思,勿使其现于世间,播乱天下。
南华子:师兄所说均是至论,贫道岂不知晓?但既皇帝不顾民之生死,我辈学道何为?即便是变乱天道人伦,那也是汉室劫数,顾不得了。
史子眇:师兄果要一意孤行?
南华子:贫道既然出山,就没有空回之理。某与师兄今日相约,也算是个赌赛:道兄在京都尽力扶持汉室江山稳固,弟至民间应劫济世,成败努钝,且看天意罢咧。
说罢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庙门,形如鬼魅。史子眇起身相送,借势双手轻扬。那三册帛书《太平要术》遂凌空而行,缓缓越过南华子双肩,停在其胸前,便即缓缓落下。
南华子伸手接住帛书,纳入怀中,道声:打扰师兄清修,得罪休怪。
大袖飘飘而去,出离庙门,眨眼已经不见踪影。院中数声鸦噪,然后万籁俱寂,只余月白风轻,似乎根本就不曾有人来过痕迹。
史子眇眼望长空,轻轻叹道:乱象已呈,无可奈何!
镜头转换,按下史子眇回庙,复说南华子下山。
南华子满怀热情而来,不料遭受史子眇冷遇,便由玄都观出来,一路怒气不息。心中暗道:此老道仗是鬼谷掌门,是为江湖诸派之首,又身为帝师,阻我广施医术道法,甚是可恶。我闻鬼谷门向有两个支派,一为纵横门,今为史子眇所掌;一为兵家门,却是左慈为长。既你纵横门不纳我策,则何不去说服兵家门,共谋天下大计?
想到此处,心情登时开朗,因知左慈正在河北常山郡黄公山上修道,由是拢拢眼神,辨别方向,迈开大步,运足脚力,直奔黄公山而来。
在路非止一日,这天午时行至巨鹿郡境内。南华子只觉肚内饥渴难忍,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大林,莽莽苍苍,不见村甸。复听到前方潺潺水响,不由精神一振,循声奔去。
向前行走半柱香功夫,逶迤穿过树林,前面是一条绝大山谷,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条大溪沿着山谷蛇行蜿蜒而下,阔达百丈,河床上百花怒放,恍若世外仙境。适才所闻水响,便是发自此溪。
南华子奔到溪边,以手掬水饮之,只觉其甘如饴,透彻肺腑,一路疲惫全消。
南华子喝了几口溪水,坐在岸边休憩片刻,精力渐渐复原,起身看看方向,就要顺溪向北,预备出了大林,到前边镇甸上吃过斋饭,再做道理。
正在此时,却听得溪水上游忽有歌声传来,嗓音响亮。南华侧耳细细听去,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却是有人在唱道情:
父母生我天地中,多因欲望烦恼生;自从留侯成仙去,世间不见百岁翁。
效法自然顺天地,大道藏于南华经;近可治政以修身,达则天下致太平!
歌声未落,早见林中走出一个道人,摇摇摆摆,沿着溪岸走来。走近看时,见那道人身穿绛紫色道袍,手持拂尘,头戴竹冠,面如冠玉,长须飘洒,也有七分仙风道骨。
南华子吃惊道:奇哉怪也。这道士所唱词句,却为何句句暗应着我的《太平要术》?
急伸手向怀中摸时,心头更是—凛,那三册经书却已不翼而飞,未知何时丢失。
这时那紫袍道人已经来到近前,向南华子打个揖首,问讯道:师父只顾在那里掏摸,拿不出来,可是丢失了东西不成?
南华子略定了定神,袖中算了一课,已明就里,头顶心已是无名火起,烈焰飞腾。将双眼向天上一翻,怒喝道:何处来的妖孽,竟敢戏弄贫道?拿来!
说着左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直伸到那紫袍道人胸前,
紫袍道人见南华子动了真怒,讪讪一笑,回手往空中抓了一把,再向前一摊,掌心已托着三册帛书,正与南华子的《太平要术》一般无二。
南华子怒气稍息,正要伸手取回,紫袍道人却往回一撤手:师父且慢。你可看得清楚,这真是你的东西?
南华子冷笑道:这分明是我的经书,被你弄个障眼法儿偷了去。就你这点儿微末法术,还在贫道面前卖乖?好好还给贫道也罢,直待贫道火发,大家面上须不好看相。
紫袍道人听南华子如此说话,笑容忽变愠色:师父既诬赖贫道取了你的物什,那就请师父明言丢失何物,也落得捉贼见赃。若说得不差分毫,贫道自当甘愿认罪,再无二话。
南华子掐定双指,念动咒语,使个法术,将紫袍道人手中经书定住,使他无法变幻,这才说道:自从本门庄子祖师以降,相传二十四代,天下只有贫道得其真传,以终生修为,悟得太平真法,著此《太平要术》真经,共分“天、地、人”三册。贫道一时不察,被你卖弄精神摄了去,难道真赃俱在,还能抵赖?你手中若不是贫道亲手所著《太平要术》,贫道甘愿回山,永不入世,将这救世之功德,让与道兄便是。
紫袍道人见他如此说,轻轻叹道:师父如此执念,也是天下苍生劫数,无可逃脱。弟子再问一句,师父果真确定弟子手中,就是你亲笔手书《太平要术》,再无一字之差?
南华子说道:如有一字之差,这尘世苍生就归道兄拨弄,贫道即刻归山,汉室江山兴亡旺衰,再与贫道无干。
紫袍道人将手中帛书向前一递,笑道:既是如此,师父请看。
南华子低头看去,却见那帛书外表式样及色泽厚薄,虽然与自己所失《太平要术》一模一样,但封面上却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太平清领书》!
疑是他动了手脚,仔细再看,却又无丝毫更改痕迹。
南华子猛地一怔,心中早已雪亮,知道自己着了这紫袍道人的道儿,同时也明白了对方来路,遂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道兄是黄老一派。你是宫崇还是于吉?
来人见对方猜出自己根脚,不由哈哈大笑。于是深深一揖:不愧是南华老仙,神目如电。小可末技,难逃师父法眼。贫道于吉,人称太平道人的便是。
镜头闪回,叙述于吉来历。
东周诸子百家以降,自老子李耳创建道家,彼时并未形成宗派,也未闻其有亲传弟子,只有五千言《道德经》传世,还疑是后人托名伪作。
此后到至庄子,方始创立道教,并以《南华经》为本派教义。后来经过历代掌门不懈努力,便将本门不断发扬光大,世称南华道派,掌门皆号南华真人。
至汉顺帝在位之时,乃是第二十四代南华子执掌本门,仗自身百年修为,集庄子思想大成,著成《太平要术》,欲以治国御民,致天下永久太平,这才将本门命之为太平道。
时有琅邪人宫崇,自称是南华道派传人,前往洛阳诣阙叩宫,向汉顺帝进献《太平经》,又名《太平清领书》。
汉顺帝因问:此书何来?有何用处?
宫崇:此书名为《太平清领书》,为吾师于吉云游天下之时,得于曲阳泉水之上。是为道家始祖老子所传,乃治理国政经典,平定天下之宝。
汉顺帝:其所云为何?
宫崇:元气恍惚自然,其凝成一,名为天也。分而生阴成二,名为地也。因为上天下地,阴阳相合施生人,名为三也。财物乃天地中和所有,以供养人也;本非独给一人,其有不足者,悉当从其取也。愚人无知,以为终古独当有之,不肯周穷救急,使万家乏绝。
汉顺帝闻而大喜:善哉此论,足冠诸子百家。我欲颁行天下,以此治国,有何不可?
宫崇惊喜不置,刚要谢恩,御史忽然出班上奏:陛下不可!
汉顺帝:却是为何?
御史:此书早就流传坊间,臣亦曾翻阅。其所载皆属妖妄不经,惑民有余,治国无益。
汉顺帝又问三公诸卿: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众卿:御史大人所奏是也,望陛下慎之。
顺帝虽然好道,但见廷臣一致反对,只得作罢。于是即命赏赐缣缯百匹,打发宫崇下殿,便将《太平青领书》收藏于府库,束之高阁,再不问津。
闪回结束。那紫袍道人自承乃是于吉,整容躬身揖首:如今天下将乱,瘟疫遍行,师父欲将救民仙术献于那昏聩朝廷,岂不是缘木求鱼,问道于盲?
南华子:你怎知我欲将神术献于朝廷?
于吉:四十年前,弟子也曾令本门徒弟宫崇,赴京叩阙,呈献此书于顺帝。却被那些庙堂之臣目不识珠,视为妖术,悬之高阁;致使天下涂炭不可复治,以致今日大变将成。弟子知道师父去京都见那史子眇道长,必然不受待见,故此从宫中取回宝经,跟踪师父到此。
南华子:你既跟踪贫道至此,意欲何为?
于吉:依弟子看来,欲治天下之病,应先治天下之本,天下之本者,乃是天下百姓。师父舍本逐末,不顾百姓眼前之疾,而欲理庙堂顽症,不亦谬哉?
南华子一招不慎失了先机,被于吉抢白了一番,一腔雄心壮志不由化为乌有。再回思史子眇前番之语,沉吟半晌,叹口长气道:果是山外有山,后生可畏。我既有言在先,这便回山,不再与你争竞便了。但汉室虽微,未必似你所料之不堪收拾。你如此执迷,又喜作藏头露尾之行,可要小心这收缘结果。
说罢,将右手食中二指向着于吉脚下一指,大喝一声:还我书来!
话犹未了,早见于吉脚前忽地冒出一股清泉,泉水中托起三册经书,正是那一套《太平要术》。南华子伸手拿了,往怀中一揣,转身向北,飘然离去。
于吉在后面声唤了两声,南华子不答,更不回头,转瞬间已消失在山谷深处。
字幕:于吉,东郡琅琊县人,游方道士。
于吉自幼天赋异禀,寓居泰山深处,往来于兖州与徐州之间,专好黄老之学。后独创一个教派,自命为太平道门。
于吉道法精熟,素有济世救民之心,却又不喜巴结朝廷权贵,只顾特立独行,最爱招摇,自恃清高。又好交接神医门人物,与其掌门张仲景素来交好。
此番与南华子斗法,于吉虽然抢了先机,用障眼法儿赢了南华子,但受他几句奚落,倒将一番得意化作愤懑,自语道:你与鬼谷纵横门结怨,要去与兵家门左慈联手,岂不是倒了我太平道门名头?现放着左慈师兄在河北,我也不好在他地盘上呼风唤雨,且凭我这一身道术,传三两个徒弟,于此颠倒乾坤,让各家门派知我大名罢了。
于是便将《太平青领书》纳入怀中,转身而去。
镜头闪回,河北冀州巨鹿郡,张角登场。
巨鹿郡中时有同胞三兄弟,长兄张角,次兄张宝,三弟张梁。出身于贫民之家,父母早亡,只三兄弟相依为命,采药打柴为生。
那张角虽然只是个以采药为生的庶民,却平生好学,素日里手不释卷,无书不读,又最好道术医学。且又不甘平庸,野心勃勃,只恨生于贫寒之家,无由进身。
于吉常见张角在此大林深谷东侧山上采药,已暗中观察许久,知其是个可造之才。
却又怕被南华子遇见收去为徒,自己倒与其相争不得,所以这才弄个法术,闪了南华子一跌,将其气走。却又怕其以后出手,坏了徒弟张角大事,故又用个激将之法,骗得南华子自己发誓,此生再不出山,更不干涉世间之事。
闪回结束。于吉设计激走南华子,遂一路来到东山,双膝盘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瞑思,单等着张角到来,要收他这个俗家徒弟。
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山路上咄咄声响,随着药锄击石之声,果见一个年轻樵子背着药蒌,左手拿着《黄帝本草》药书,右手以药锄探道,一步步行上山来。
于吉微睁法眼看去,见来者青巾包头,身穿短褐,正是前日所见张角。
因这几日山下瘟疫渐发,张角也正打着摆子,见两个兄弟都倒卧在病榻之上,自己无法可想,只得勉强挣扎爬起,到山坡上来寻找草药。
正行走间,忽见面前坐着一个半老道人,碧目童颜,手执拂尘,身边斜倚着一根九曲藜杖,腰间挂个硕大葫芦,宛如神仙一般,正挡住去路。
张角吃了一惊,复又大喜,扔了药蒌药锄,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想是张角福缘到咧,竟在这里遇到仙人。老神仙既然现身,则必一定示以教诲,超拔小人出于浮生苦海。
于吉听他这样说话,句句对着心思,不由将头点了三点,说道:你即识破我身份,便算是有缘之人,可传我仙术,入我门墙。
遂站起身来,召唤张角随后跟来。于是向上行至山洞之中,从腰间葫芦里倒出三粒丹丸,其色赤红如火,便令张角:就掬洞口山泉,将此丹药吃下肚去。
张角也不多问,依言吃了,用泉水送入腹中。
说也奇怪,那三粒丹药入腹不久,立刻咕噜噜一阵乱响,陡觉内急难忍。张角来不及告罪,连滚带爬地跑出山洞,钻进草丛一通排泄,拉出的秽物臭气熏天,不能猝闻。
过了半晌,张角出恭已毕。遂揩净屁股,系好裤带,再以药锄挖土,将那秽物掩埋。将身子跳了几跳,忽觉连日来令自己生不如死的疟疾却是好了,一身轻松。
张角大喜,进洞便拜,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连叫:师父慈悲,师父慈悲。
于吉微笑受拜,令张角起来,又拿出三粒丹丸,其色如金,托在手中:你既拜我,此后便为我太平道门弟子。快将此丹药吃了,我有话说。(本集完)
第三集 桃园结义
巨鹿之野,东山洞中。
于吉见张角将三粒丹药吞下,复以帛书三卷授之,说道:此《太平青领书》是我太平道门之宝,乃祖师老子所撰,为师以平生心血增删成书。你我师徒有缘,今传授给你,你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且使众生袪病延年,脱离苦海。若萌异心,必获恶报。
张角一迭声应了,将帛书小心奕奕地揣在怀里,再次下拜,求问仙长姓名。
于吉眼珠转了一转,使个智计,撒个谎说道:我乃南华老仙是也。你习得书中道法医术,只许在冀兖青徐间传道行医,为师自行到江南教化民众,将这江北之地让给于你。以后若是有缘,自有相见之日,若是你倚仗道术行逆天之事,那就相见无期了。
说罢,趁着张角还在发怔,又使一个诈语:噫,你看那边,因何又来一个道人?
张角扭头去看,只见风吹树摇,哪有甚么道人?回过头来看时,“南华老仙”已无踪影。
张角不住口地赞叹,更加相信自己是遇到了大罗真仙,更无怀疑。
即得此书,张角除了照常上山采药,回家后便抱着经书晓夜攻习,甚至废寝忘食。
不觉寒暑数载,已是中平元年。张角感觉道法医术大成,便自称能呼风唤雨,并以“太平道人”为号,在乡里为人治病。
恰逢此年正月河北诸州疫气大起,百姓染疾者十之六七,乡间郎中无计可施。张角见时机到了,遂到处散施符水,为人治病,一边大肆收徒,自称“大贤良师”。
张角此后便常持九节锡杖,一边以符水、咒语为人治病,一边广泛宣传《太平青领书》,反对剥削敛财,主张平等互爱,于是深得贫众拥护;弟子纷纷来投,徒众渐广。
张角于是派出弟子八人,到全国各郡发展徒众,以善道教化天下。
十余年间,太平道势力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徒众数十万人。不论穷民匠人,官吏宦官,无不收纳。因其在行医时每每加以幻术,令人皆疑其为神仙,无不争相膜拜。于是前来拜师徒众日多,以至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贤良师名字。
太平道规定,但凡信徒入门,须发誓终身奉事黄老,然后使其跪拜首过,宣称在天上有鬼神监视其行,并据其善恶以增减寿命。
因借符水咒说以疗病,每每灵验,病者颇多痊愈,由此百姓更加趋之若鹜。
张角见徒众益广,便将教徒划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渠帅统领其众。其后见信众巨多,竟然野心勃发,将南华老仙告诫抛之脑后,继起造反之心。
灵帝光和元年二月初,张角檄令各方首领及信徒,命用石灰铅炭,在洛阳城门及各州郡官府墙上书写“甲子”等字,以为联络符号,攻击目标。
又命亲传弟子马元义为渠帅,通知荆州、扬州信徒数万人,到邺城集中,准备起事;又多次亲到京城洛阳,约中常侍封胥、徐奉为内应,约定三月甲子日里应外合,一道起义。
不料在预定起事日期前十天,太平道信徒济南人唐周上书官府,告发起义之事。
于是朝廷诏命捕捉马元义,逮送京师,将其车裂于洛阳。大将军何进紧急组织人马,捕捉诛杀太平道信徒一千余人;又通知冀州太守刘焉,捕捉张角及其家人。
张角闻说事已败露,星夜通知各方渠帅,号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命令各方同时率众起兵。
于是八州各方大起,冲州撞府,杀进县衙,先将当地贪官抓获,纷纷杀了祭天。
张角复令全国教众,皆头裹黄巾,以应黄天之道,称之为黄巾军;又据《太平青领书》所谓“有天治、有地治、有人治,三气极,然后歧行万物治也”之说,自称天公将军。
其弟张宝、张梁紧随兄后,全力支持。张宝自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
天下百姓苦于官吏甚久,故此纷纷响应,或为信徒,或送粮送衣,迅速发展至近百万。义军攻克城镇,烧毁官府,杀死贪赃官吏,将其财产分给百姓。
贪官污吏平时作威作福,一闻义军到来,便如丧家之犬,大多逃之夭夭。旬日之间,京师震动,天下大乱,四方百姓头裹黄巾以从,抢州夺县,官军望风披靡。
各州告急文书报到京都洛阳,大将军何进着慌。于是急忙进宫,奏请灵帝火速下诏,速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隽,各领精兵征讨。
灵帝准奏,征调集各地精兵,发给卢植、皇甫嵩、朱隽三人兵符,命令加紧训练,准备四处征剿。并下诏旨:命大将军何进,率左右羽林五营兵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驻防;命各州郡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灭贼护国。
皇甫嵩奉诏,拜奏进谏:为尽快灭贼,要求解除党禁,使各率宗族家甲,为朝廷立功。
灵帝纳谏,于是大赦党人,发还各自部下徙徒,并要求朝中公卿各捐马、弩。
党禁即解,各郡世家大族齐都踊跃,自备弓马,组织族中青壮筑垒自保,对抗黄巾。
卢植遂领副将宗员,率北军五校士前往冀州一带,与张角主力周旋;皇甫嵩及朱隽各领一军,控制五校、三河骑士,及募兵勇士共四万多人,讨伐颖川一带;朱隽又表奏旧日部下吴郡人孙坚为佐军司马,共讨南阳叛军。
岂料官军未及发动,黄巾军已然成势,不可阻挡。
三月庚子日,黄巾军渠帅张曼成攻杀南阳郡守褚贡,响应张角;四月,渠帅波才亦在颍川击败朱隽所领官军。
朱隽收拢散众,与皇甫嵩退守长社。波才率领大军围城,汉军士气低落。
又有汝南黄巾军在邵陵打败汉太守赵谦,广阳黄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南北绵延数千里并起。黄巾军由此而大盛,天下震动。
大将军何进得知皇甫嵩被围,遂派议郎曹操率军救援。
援军尚未到达长社,天气陡变,入夜之际忽起大风。皇甫嵩见状心生一计,命士兵手持火把暗暗出城,点燃黄巾军营寨周围杂草,大呼进攻,城上亦举出火把响应。
皇甫嵩命擂鼓助战,亲带军冲入敌阵,黄巾军大乱,四处奔走。
曹操率京师援军趁势杀到,与皇甫嵩、朱隽三面夹击,斩杀黄巾数万人,汉军大胜。
六月,南阳太守秦颉与黄巾军大战,斩杀渠帅张曼成。至此,朝廷与黄巾军攻守易位。
消息传到冀州,大贤良师、太平道人张角感觉到一阵阵寒意,向心头袭来。
镜头转换,聚焦南阳郡境。
张曼成被杀之后,黄巾军公推赵弘为帅,复聚集十多万人,占据宛城。
皇甫嵩与朱隽进击汝南、陈国,波才再败,退守阳翟,闭门不出。官兵又在西华大败彭脱部黄巾,继而讨平豫州。
豫州黄巾败军逃到宛城,来投南阳义军。赵弘因见军心不振,随即坚守不出。
朱隽挥师向南,与荆州刺史徐璆及南阳太守秦颉汇合,四面围攻宛城。
官军虽然乘胜而来,怎奈宛城墙高池深,赵弘又颇会用兵,由此双方陷入僵持之局。朱隽围城日久,自六月炎夏直至八月秋凉,宛城不能攻克。将领多有怨言,上达京师。
于是十常侍趁机奏议,建议征调朱隽回师问罪,另派别将。幸有司徒张温上表说情,灵帝才未采纳,只是遣使前往军营问责。
朱隽死里逃生,急欲将功折罪,下令急攻;又从部将献计,使老弱之卒于城外诱敌。
赵弘中计,率军出城迎战,掉入朱隽所设埋伏圈内,冲突不出,中计被杀。
败军退入城内,又公举韩忠为帅,代领阖城军。韩忠是员悍将,死守孤城不降。
朱隽因兵少不能强攻,便扩大防围,建筑阵垒,堆砌土山观望城内。因说观城中守备,夜思一计,次日遂命副将将己旗号鸣鼓佯攻西南,亲率五千精兵,埋伏在东北。
韩忠中计,将主力全部调往南门,北门如同虚设。朱隽见计策得售,即从北门攻入城池,韩忠唯有退保内城,再不出战。
镜头闪回,按下皇甫嵩、朱隽,再表卢植。
卢植是个奇人,身长八尺二寸,声如洪钟,性格刚毅,饮酒一石不醉。年少时曾拜大儒马融为师,并引荐名士郑玄为同门学友。
卢植学成,返回家乡涿县教学,门下弟子众多,刘备、刘德然及公孙瓒最为出众。
熹平四年,扬州九江郡蛮族叛乱,卢植拜为九江郡太守,两次平叛,立下大功。一年之后,卢植被召回朝廷担任议郎,在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参与续写《东观汉记》,拜为侍中、尚书。后遭党锢之祸,罢官还乡。今逢张角之乱,遂被朝廷重新启用,令带兵征剿。
闪回结束,将军出征。
卢植既奉诏书,不敢怠慢,遂经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四府领了兵符,到校军场打点人马。点兵已毕,大开武库,支领戈矛军器、攻战器械、粮饷辎重,一切完备。
于是会合领军副帅、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率领北军五校(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将士,浩浩荡荡开往冀州,来伐张角。
大军进入河北,卢植忽然想起一事,遂亲笔修书二封,交派铺兵张保,殷殷叮嘱:你持此书,星夜奔赴涿州,寄付我两个弟子,一名刘备,次名公孙瓒,不得有误。
张保:属下遵命。不知主公是否更有其他吩咐?
卢植:我之意图,皆在书中备细说明。你见到二人,可瞩其在本乡征发义兵,前来冀州随军听用,报效朝廷。待立下战功,也好籍此求个功名,作为日后进身之阶。
张保甚是机灵,当下问清刘备及公孙瓒住址,领了卢尚书书信而去。
一路无话,张保兼程疾驰,先到涿县,来寻刘备。入城之后沿途打听,依照路人指点,穿街过巷,到了一个巷口,见有几个顽童正在斗草,便上前打听刘备居所。
那几个顽童闻说来寻刘备,将其带至一处草庐,在篱墙外冲院里呼道:刘玄德,有个官爷来寻你哩!
一个中年妇人应声而出,半百年纪,却是刘备之母。
刘母问清张保来历,便说:我儿玄德一早出门,定是在屠户张飞家桃园聚饮。
张保问明路径,告辞刘母,随着顽童竞奔北关张家桃园而来。离着尚有百余步远,早闻园内一片呼卢唤酒之声,噪杂盈天。
顽童对着园门高呼:刘玄德,有官家寻你说话。
园中应了一声,走出一个人来,身长七尺,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正是刘备。
刘备问那顽童:是哪个官家寻我说话?
顽童:这个不是?
张保遂与刘备相见,问清底细,将卢植书信交付,又将所嘱言语告诉一番。
刘备接了书信,静立恭听已毕,往里让道:尊使一路辛苦,请至园内小酌数杯再去。
张保:军情紧急,不敢耽误。我还要去公孙瓒处下书,尊公自便。
刘备闻此,不便再让,只得拱手相别。张保告辞上马,飞驰往公孙瓒处下书去了。
镜头闪回,叙述刘备家世。
字幕:刘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今河北省涿州市大树楼桑村)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玄孙。祖父刘雄举为孝廉,官至东郡范县令。父亲刘弘无官早亡,家道中落。
刘备父亲早亡,又无嫡亲兄弟姐妹,与母亲相依为命,以织席贩履为业,生活艰苦困顿。然而刘备自幼胸怀大志,心下自命不凡。
十五岁时,母亲让刘备外出游学,刘备与同宗刘德然、同乡公孙瓒齐拜卢植为师。
刘德然之父刘元起常常资助刘备母子,将他和刘德然同等对待。刘元起妻子为此很是不满,常有微辞说东道西。
刘元起道:你妇人不知,刘备非平常人,必可光耀我宗族门楣。
刘妻冷笑道:似他这等无赖,若有如此出息,怕是后街张三,也会做大将军了呢。
刘元起问道:哪个张三?
刘妻: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杀猪屠户!
刘元起:妇道人家目光短浅,休如此说。自古穷通不由人,你不见高祖刘邦?
刘妻:刘邦还是个亭长呢。刘备拿甚与祖宗比?穷得只剩下家中那棵大桑树罢了。
因那刘备从来不爱读书,织席贩履却又不甚上心,只喜欢声色犬马和俊美衣服,又喜呼朋引伴,常在后街张飞家喝酒耍钱,故此刘妻甚是看不上眼。
闪回结束,后街桃园。
当日刘备正与张飞在其肉店之后的桃园之中聚饮闲话,得了卢植手书,就于园门外拆书看罢,回返席间,长吁短叹,怏怏不乐。
张飞见状心下奇怪,叫道:阿哥煞是作怪。适才出园之时还谈笑自若,怎地片刻回来,就似经了霜打,闷闷不乐起来?
刘备叹道:兄弟不知。我本汉室宗亲,尝怀报国之志,因家贫母老,只得隐忍待机。今有黄巾倡乱,师父卢中郎发书来招,让我前去帐下效力破贼。我虽有志欲破贼安民,恨力不能,故此长叹不乐。
张飞听了,将酒杯往桌上一掷,哈哈笑道:某世居涿郡,卖酒屠猪,专好结交天下豪杰。不瞒哥哥说,兄弟家中颇有资财,当此国家用人之际,只要哥哥用得着时,当散尽家财招募乡勇,随哥哥去投军杀贼,岂不是好!
刘备听了大喜,一脸愁云尽散,遂与张飞详叙前往投军之事。
二人正饮之间,却忽听前面肉店中一片喧哗,有人拍案大叫,声如雷鸣。
张飞叫道:奇哉怪也。竟有人到我店中大吵大闹,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贤兄安坐,我去到前面店中,看个究竟,稍刻便来。
刘备:贤弟自去。休要与人打闹,速去速来。
张飞口中应诺,早已飞步出园,奔往肉店。刚刚走到门首,早见一个赤面大汉坐在店中,以手拍打桌面,在那里\ufffd\ufffd\ufffd叫嚷:见有现成的狗肉炖在锅里,何故不卖予我?
那酒保跟得张飞久了,也是个急性之人。听那汉子叫嚷,便没好脸色,当即回道:这位汉子,早就告诉过你,这锅里的狗肉,是我们主人管待自家客人用的,预先炖在这里,熟透了就有人过来取用。不卖就是不卖,任你有万贯钱钞,休在此处罗噪。现成的只有猪拱嘴儿,不吃便罢,赶快去休。
说着话,径直拿一块抹布,过来擦抹桌案,要赶那汉子出门。
赤面汉子大怒,轻轻一挥右臂,那酒保早已仰面跌出一丈有余,碰倒一张硬木桌子,盘儿碟儿碎了一地,洒了酒保一身肉汤,半天爬不起来。
张飞见状,万丈怒火直冲到顶梁门上,大喝一声,如同半天里响个炸雷:哪里来的狂徒,敢到爷爷店里放刁?
说着舒拳捋袖,便要与那汉子放对。赤面汉子见他来的凶恶,站起身来,就待来迎。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首有人叫道:二位且慢动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不要为了些许小事,伤了义气。
张飞回头看时,却是刘备,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走进店来。那酒保这才爬起身来,一溜烟跑到后面,更换衣服去了。
赤面汉子见有人前来劝合,也就止住身形,静待其变。
张飞叫道:阿哥,这个外乡人不识好歹,打了我的小二,如此无礼!
刘备不答张飞言语,先去看那汉子:见他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玄德见其英雄气概,先有七八分喜爱,就向张飞使个眼色,稳住其怒气,向那赤面汉子拱手道:贤兄姓甚名谁,仙乡何处?下人乡野鄙夫,无甚见识,得罪休怪。
那人见刘备以礼相待,怒气全消,反而心生愧意。先向张飞作了一个长揖,又对刘备拱手说道:某姓关名羽,字长生,后改云长,河东解良人。因本处豪强倚势凌人,被我杀了,逃难江湖,贩枣为生。今逢黄巾贼乱,坏了某的生计,欲凭这一身武艺到郡里投军,上阵杀贼。因心急赶路怕误了时辰,这才跟贵介争论,失手无礼休怪。
张飞见关羽凛凛身躯,说话又十分谦让,一腔怒气早已丢到天外,笑道:即如此说来,也是一位好汉。俺张飞不怪,不怪。
刘备闻言大喜,又见店中噪杂,遂对二人说道:我等要谈论投军大事,在此店中说话甚不方便。后面园中花开正盛,我等三人正好将这狗肉下酒,细细议论,岂不是好?
张飞连声称是,与关羽举手相让,回到桃园。三人来至桃园之内,依照主客之礼落座,张飞复命家人安置酒馔,玄德遂以兄弟二人志向告之关羽。
关羽闻说玄德乃是汉室皇胄,又系卢中郎贤徒,心中钦敬,相见恨晚。
刘、关、张一边吃酒,一边各叙平生之事,不觉愈加投机。酒过三巡,刘备见关羽与己同心共志,遂从怀中掏出恩师卢植书信,让关张二人观看。
二人看罢,俱各大喜。关云长便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碌碌无为,与草木同朽?今逢乱世,正是建功立业之际。如蒙不弃,在下愿惟二兄之命是听,执鞭相从便了。
张飞闻言大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说道:关兄爽快,正合着我的心思。若二位阿哥不弃,明日当于园中祭告天地,我三人结为兄弟,协力同心,然后可图大事。
玄德、云长齐声应道:如此甚好。
三人一直喝到夜幕降临,尽欢而散。刘备自还家中,张飞便留关羽住在桃园之中。谈谈说说,论些武艺,一夜晚景不提。
当晚玄德自归家去,将要去投军的事情与母亲说了。刘母且喜且忧,喜得是儿子报国有门,必得卢尚书提携;忧的是刀枪无眼,此去吉凶难断。
刘备猜着母亲心思,一味将好言语宽解,子母二人谈说到半夜方眠。
到得次日,张飞便于桃园中备下乌牛白马祭礼等项,专等着刘备前来。
辰时刚过,刘备到了,见张飞准备的齐全,心中高兴。
兄弟三人遂到桃林深处空旷之处,叙论年庚。玄德自叙年方二十三岁,张飞口快,说与玄德早就叙论过,自己二十一岁,为弟。关羽有意让刘备为首,心中暗自盘算:我今实龄二十四岁。但刘备乃帝室贵胄,又是卢中郎弟子,我等原是全靠此人。如此,某岂可居长?
想罢,遂瞒了两岁,报说自己二十二岁。
玄德闻罢大喜,遂呼两位兄弟焚香再拜,齐说誓言道: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张飞当即拜了大哥玄德,二哥云长,自己认作三弟。
玄德见张飞没有表字,遂依着自己的表字玄德,为张飞取字翼德,明为“飞”字之解,实谓卫护自身,共创大业之意。
翼德得字,大喜从之。三兄弟当日在园中祭罢天地,复又宰牛设酒,聚乡中勇士,得三百余人,就桃园中盟誓,愿从军报国杀贼。
张飞家中颇有资财,果然依其前面所说,当下尽行折卖了,换成银钱粮米,并于县中铁匠铺里打造军器,约期交付使用。
刘备见除却打造军器、采购粮米之外,张飞家再无余资,心下踌蹰,说道:三弟虽然倾尽所有,但恐财不足用,如此奈何?
关羽慨然笑道:这有何难?三弟,你将为兄的独轮车子推来,我自有道理。
张飞道:一辆独轮车子有何用处?我倒未留心。
遂点手唤过店中伙计,就是前日被关羽推了一跌的那个酒保,吩咐道:老四,我二哥可有一辆独轮车儿寄存在店里?你去,把它推到园子里来。
关羽待要开口,那老四早已应了一声,飞跑着去了。过了半晌,却脸红脖子粗地踱回桃园,看了关羽几眼,并不言声。
张飞觉得奇怪,骂道:这个狗杀才,怎地去了这半天,却空着手回来?难不成车子被人偷了去,还是未曾寻见?
老四又看了关羽一眼,咕哝道:车子倒是放在那里,可店里没有人推得动。
张飞大怒: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是生了根,还是你们吃了软骨散?待我去看!
说着起身,跟着老四向前面去了。刘备满腹犹疑,望着关羽,云长只是微笑不语。
过了片刻,张飞大呼小叫,推着一辆独轮车子从前面过来,车子过处,地下便被轧了一道深沟,深有寸余。刘备方知那车身极重,怪不得店中伙计无人能推得动它。
张飞将车子停在空地上,用手拍了一拍,口中叫道:二哥,这车上装得是甚么鬼东西,怕不有两三千斤?
关羽笑道:除了几百斤枣子,也没有甚么东西。若是不信,你自己去看。我从河东直推到这里,也没有觉得怎么重。
张飞岂肯相信?便将车上苫布扯下,果见只有数蒌干枣,并无其他笨重什物。
关羽大笑,上前将几个枣蒌轻轻提起放在树下,车上已是空空如也。然后指着车子,问张飞道:三弟,依着你的气力,这辆空车儿可能举得起来?
张飞不喜,叫道:二哥,你也太小看人。俺每日里除了屠狗卖肉,便是在这园中打熬气力,三五百斤的石锁如掷弹丸,这个空车儿算得甚么?你来看!
一边说着,却也知这车子定然有些古怪,早已运足全身气力,双手握住两根车辕把柄,拼力向上一挺。
张翼德天生神力,大喝一声,那独轮车晃了一下,竟然离地半尺。但也只是稍稍在空中一顿,顷刻间便猛然落下,复将地面砸了一个深坑。
刘备喝采,抚掌而笑。张飞吃惊不小,一阵怪叫,又要鼓劲再试。
关羽笑道:三弟且住!
大步跨到独轮车前,拔出腰间剔骨尖刀,向着那车厢猛地一划。复又转身,对刘、张二人说道:大哥,三弟,你们请过来自己看吧。
刘备觉得奇怪,走近看时,见那车厢被划开之处金光闪闪,耀眼生辉。于是又惊又喜,问道:看这样子,莫非为整个车儿,竟似是黄金所铸?
关羽笑道:不瞒大哥三弟,除了车辕车轮,此车全身皆是黄金所铸。
张飞惊道:实看不出,二哥原来却是个土豪财主!
关羽:我一介穷汉,说甚财主。是那个被我所杀豪强,家中巨富,尽有不义之财。他怕遭了强盗,特请巧匠将家中黄金铸成车儿,涂上黑漆,摆在柴房掩人耳目。我杀了那豪强之后,看见这辆车子,本想装些库中钱帛远逃,却推之费力,举之不动,这才发现此中机窍。我将此车不远千里推来这里,共是一千五百斤黄金,用在此处,岂非天意?
刘备大喜,也不再与关羽客气,当即指令三弟张飞:不如便在园中架起火炉,将金车用火融了,换成军资,即在桃园中训练军伍。
张飞:二哥,你可舍得?
关羽:岂有此理。有甚舍不得?
镜头转换,三天之后。
涿县乡里青壮汉子,闻说刘备和张三黑子召军,感觉好奇,且均知其二人乃慷慨仁义之辈,数日间便集齐三五百人,都在桃园里聚会。
刘备见有了人手,信心大增。便即分责派职,自命为行军校尉,使关云长为马弓手,张翼德任步弓手。只恨无马匹可乘,县中又寻买不着。另铁匠铺中无有上等好铁,弟兄三人也缺少趁手兵器,所以只在桃园练兵,并未成行。
这日过午,训练乡勇间歇,兄弟三人坐在桃树之下,闲论战马兵器之事,无计可施。
刘备偶抬头间,见二弟云长若有所思,起而复坐,直向园门望去,似有所待。
玄德不解,于是问道:二弟如此坐立不安,欲言又止,却是为何?
云长道:兄弟正等有人送军马和兵器前来,相约就是这一两日。非是有意相瞒兄长和三弟,因不能确定能否如约,故此心下疑虑。
张飞笑道:二哥休要取笑闲耍。我等都是本地土著,都不知谁家养有许多战马,藏有兵器。你一个外乡人路过此地,倒有朋友送来?
云长笑而不答。正说话间,忽见酒保老四进园飞报:现有两个客人,引着一伙伴当,随行一个少年道童,赶着一群健马,投奔庄园而来,点名要见二爷关羽。
刘备大喜道:二弟行事出人意表,定非常人。即是如此,此乃天佑我也!
遂与两个兄弟起身,并肩出庄迎接。出离桃园,来到庄子门前,果见一大帮人立在那里,引着数十匹健马,正往庄内张望。
为首三人,两个中年人客商打扮,一个少年作道童妆束,长相威猛清奇,一表不俗。
那两个客商见了云长,急忙跪倒施礼。关羽连忙搀起,与刘备、张飞引见:这两位老客,乃是中山贩马大商,一名张世平,一名苏双。这位小哥,却不曾见来。
那少年道童施礼答道:某乃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现随师父左慈,在本郡黄公山修道,习学武艺兵法。
关羽闻听,又惊又喜,急忙还礼。又向张世平、苏双道:此二位是我结义兄弟,长兄刘备字玄德,乃汉室宗亲;三弟张飞字翼德,此间桃园主人。
张、苏二人听说,与刘备和张飞重新见礼,甚相恭敬。那赵云对云长执礼甚恭,对玄德、翼德二人却以道家揖首之礼,客气相待。
众人见礼已毕,张飞及刘备盛情相邀,请到桃园之内,殷勤置酒管待。
云长在席间向二商诉说兄弟三人召集义兵,欲讨贼安民之意。张、苏二客闻说大喜,声称愿将良马五十匹相送;又赠金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以资器用。
玄德喜之不尽,声明金银绝不敢受,还要翼德将马匹镔铁论价赔付。张苏二客哪里肯要他们银子?当下推让半晌,坚辞不受。
张飞嚷道:你两个皆是经商为本,今日不收本钱,却是何意?
苏双答道:只如今四处都是贼兵沿途劫掠,做不得生意了。这些马匹及金银镔铁等项物什,哪个见了不眼热?某二人今日即不送与将军,也定为贼兵夺去,自身亦难保全。
张世平:何况区区微物,也是为答报云长公相助之恩,更无卖售得银之理。
玄德见云长只是微笑不语,知道此事定有内情来历,也就不再执拗,于是止住张飞,说道:既是如此,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得生受二位。
张飞闻此,不再执拗,令人驱马进园,连金银玄铁也搬运到园中。玄德说道:马匹可以驱进园中,玄铁即刻送到铁匠铺里去,加紧打造军械最好。
众人唱一声诺,推着玄铁,呼啸出园而去。
张飞毕竟忍不住好奇,就在席间请问张、苏二客:你二人乃是中山人氏,如何与我二哥云长相识,并能寻到这里?
苏双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着实一言难尽!(本集完)
第四集 平灭黄巾
镜头闪回,十天之前。燕赵大地,冀州常山。
苏双、张世平贩马运铁,经过冀州常山郡,往北而去,将欲运往幽州贩卖。行至黄公山下,正遇一股黄巾贼寇卷地而来,约有千余人,迎面碰上。
黄巾军见到客商行伍,内中竟有三五百匹骏马,岂不不眼热之理?便想掠为己有。
苏双、张世平见冤家路窄,无法回避,只得约束军马队伍,退至山脚,欲让对方过去,待侥幸混过此关,然而再行。
黄巾贼驰近,相视而笑,心生歹念。将至近处,那渠帅将手中长矛一举,号令徒众:前面这伙贼人,定是黄巾余党。杀人抢马,一个不留!
苏双见对方竟诬自己为黄巾贼党,气愤难耐,哭笑不得,只得奋起自卫,下令御敌。
当时众寡不敌,中山商团被黄巾军砍翻十几个伙计,余者更难支撑,眼看定遭不幸。
正在这时,关羽推着一辆独轮车子,自南向北而来。刚进谷口,适逢前面呼喊叫骂,激战正酣。因见黄巾贼明火执杖,以多欺少,于是激动义愤,兴发侠义之心,奋不顾身,弃了车子货物,冲进贼群。
黄巾渠帅陡见有人冲阵,先是一惊;又见对方只有一人,而且赤手空拳,遂笑道:原来是个失心疯汉,不知死活。刘十三,与我斩了!
刘十三应诺,纵马挥刀上前,冲关羽叫道:不知死的东西,哪里来的?
关羽不答,扭身躲过刀锋,伸手捉住刀杆,只一扯将刘十三拉下马来,脑袋抢地,跌个发昏章第四十一。由是不再管其死活,飞身上马,直冲入阵,接连斩杀三五个悍寇。
贼众见关羽如此英勇,纷纷大骇散开,却又远远围定,恃众不退。
正在相持不下,忽听山腰中有人呼喝,声如洪钟:你等贼众,休在此处杀人越货,滋扰仙山清静。速速退去,可饶尔等性命;若是不然,后悔莫及。
苏双、张世平、关羽汇合一处,抬头顺声看去,见从山上冲下二人,前面一个长须道长,手持拂尘;身后紧跟一个年少道童,手提长剑,体貌雄壮,神采飞扬。
师徒二人身法极快,瞬间已到山脚,来至贼众队前。那道童张口斥喝,如绽春雷:贼众听着!我师父乃是本山道观主持,左慈道长是也。此山乃道家清修之地,不可随意行凶。他老人家既已发话,你等还不速速退去!
那些贼众见他一老一少,只有两人,怎肯听从?呐一声喊,便要行凶。
那左慈先生见状,微微冷笑,左手掐决,右手挥动拂尘,口中念念有辞,大喝一声。
刹时之间,平地忽起一阵狂风,登时飞沙走石,空中似有万千人马,直向贼阵中冲撞过去,风沙中兼杂杀声震天。
那黄巾贼众不知从哪里杀来的人马,呐一声喊,狼狈奔逃而去。
左慈仙长退了贼兵,凝视关羽一眼,点一点头,回身便走,引那道童,自行上山去了。
苏双、张世平直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这才向关羽拜倒:未知恩人高姓大名?
关羽:不劳动问,某乃蒲州关羽,字云长。从关西逃亡至此,要到涿州投军。
苏双:我等百余人性命,皆蒙关爷所赐。大恩不敢言谢,愿以良马相赠,助公投军。
关羽:不敢。公等若是有意,十日之后,可至涿州相会。
说罢回奔来处,扶起独轮车儿,扬长而去。
苏双眼望关羽远去背影,对张世平说道:我等受关爷舍命相助之恩,不可不报。
张世平:正是。前面到至常山,乃是个大镇,可将马匹全部卖了,只留五六十匹良骑,再准折些镔铁、银两,以助关爷作为军资器械,以为酬报。
计议已定,于是收拢部众伙计,驱赶马匹到至常山,找到一家最大客栈住下。次日一早,便托店主在本地寻访买主,将马匹低价发卖,折变银两,并购镔铁。
交易完毕,苏双正与客人交割之间,忽闻道傍一人笑问:这位客商,既保住财货,又得厚利,因何不谢保镖恩主?
苏双抬头看去,见路边站立一个魁梧少年,正是昨日在黄公山下所见道童。于是啊呀一声,急步上前,拜了下去:原来是救命恩公,不想又在此地相见!
道童:不敢生受。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侠义本分,何劳如此?
苏双:不敢请问小仙长尊姓高名,法号何称?
道童:某乃常山人氏,姓赵名云,字子龙,因未出家,并无法号。昨日那个与尔等一起御敌赤面长须大汉,却怎地不见?
苏双:仙长所说,乃是蒲州关爷,与在下并非一伙,也是拔刀相助,我等救命恩人。因有事先往涿州去了,与我等相约十日之后,在彼处相会。
赵云:那便妙极。我奉师命下山,也正有些事体,要去寻他。公等何日前往涿州?若无不便,某愿结伴而行。
闪回结束,苏双及张世平连比带划,将以往情事绘声绘色,叙说一遍。
张飞听罢,不由手舞足蹈,看了一眼云长,喝一声采道:好二哥,不枉了与你结拜一场,果是条见义勇为的好汉!
起身举酒相敬,自己先把一大杯酒喝了。
关羽笑道:大丈夫急人危难,理所应当,不值得三弟谬赞。
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苏双又敬刘备,和张世平、赵云饮了杯中之酒。刘备不住口赞叹二弟关羽义薄云天,又向赵云赞道:尊师左慈仙长神技,稀世罕有,令人羡煞。
赵云离座逊谢:道家末技,炫人之术,不值一提。倒是云长古道热肠,实为难得。
云长笑道:此许小事,我本不欲讲,非是对兄长和三弟有意相瞒。既然苏兄和张兄将此事来由说的明白,也就罢啦。未曾事先禀告,兄长三弟休怪。
张飞嚷道:两位哥哥,我杀了这几年猪狗,少说也不下一万头,但却从来没有杀过人来。二哥独自杀了三五个贼寇,还说小事?
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满园皆春。
众人聚饮闲话,酒过三巡,刘备起身更衣,苏双、张世平趁便离席,观赏桃园景致。
赵云见机,却将关羽独自唤到林外僻静之处:关公可知我今日来意否?
关羽:未知也,正要讨教。
赵云从怀里拿出兵书二册,付与云长道:哥哥休怪小弟直言。前次黄公山下一战,我师父左慈先生见你虽然勇力不凡,但武艺未精。而今师父命我护送张、苏二客前来涿郡相会,特将此本门王敖老祖兵法相赠,助兄成就千秋功业。
关羽闻听此话,一张赤脸愈加红了,问道:王敖有甚能为,能成就俺千秋功业?
赵云:关兄虽勇,对江湖之事犹恐不知。那王敖祖师乃魏国邺城人,与鬼谷门始祖王禅本是一母同胎双胞孪生,生于冀州曲阳,不知其父,但知其母。二人降生之后,刚刚落草,便忽被一条斑斓猛虎衔驮而走,其母被吓瘫在地,唤人追之不及。那猛虎窜沟过涧,先将王敖弃于黄公山石门洞,后将王禅放于云梦山鬼谷。此皆天地缘法,非人力能为。
关羽:自先秦诸子以来,鬼谷门群贤毕出,关某向来神往。但王敖之事,却是首次听闻。况关某系一勇之夫,对于纵横谋略、兵法战策并非所长,尊兄携宝而赠,恐怕所托非人。
赵云:兄长不必过谦,且听兄弟说完。那猛虎却是奉了道祖太上老君之命,将王禅、王敖兄弟二人衔来。兄弟二人均得仙人点化,各自修道,所得功果不同。王禅老祖首创鬼谷门,专授纵横谋略治国之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得之;王敖老祖却创兵家门,专授攻杀战阵诸般兵器武艺绝技,白起蒙恬韩信项羽得之。我师父左慈仙长得传王敖老祖兵法,广有道术,实兼鬼谷和兵家两门之长。
关羽:王敖老祖兵法,相比孙子兵法何如?
赵云:仙家兵法,岂是世间韬略可比。
关羽:我却不信。仙家兵法,强在何处?
赵云:王敖老祖兵法凡有十册,除行军之法之外,又著刀法、枪法、锏法、戟法、棍法、棒法、槊法、锥法、戈法、矛法各一套,精妙绝伦,非常人能习。此二册兵书,专讲刀法和矛法,师父令关兄自选一册,另册传于翼德。
关羽:若是刀矛器械运用之法,倒是我习武为将者本能。却不知是否合用。
说罢伸手接过书册,将矛法放过一边,翻看刀术。只见内述七十二路春秋刀法,图文并茂,一招一式,无不详解入微。于是愈看愈奇,越看越爱,竟自如痴如狂,不能自拔。
赵云恐怕时间过久,被人发觉,泄露天机,遂将书册从关羽手中拿过,轻轻合上,复又塞入关羽怀中,笑道:要习此奇术,并非一日之功,也不在此一时三刻。
关羽:不知左慈仙长,另有什么吩咐?
赵云:师父言道,当今乱世,正是英雄辈出,丈夫建功立业之时。这两套武功,命你与翼德二人需时时精习,不可等闲视之。刀法及矛法习得精熟,阁下二人必为万人敌,可以匡扶汉室于倾危,并可扬名江湖,甚至高居庙堂,成为一代名将。倘以助恶,则必获天遣。
关羽:掌门师尊之命,弟子铭刻五内,不敢有违。亦自当转告我弟翼德,兄弟自此勤学苦练,不负师尊厚望。
赵云:另据师父言道,前有太平道掌门南华子到山上来访,说他本门有个师弟于吉,收了一个冀州徒弟,名唤张角,必将酿就大乱。今日观之,果其不然。
关羽:师父未卜先知,果是神仙。
赵云:为防止张角兄弟无人可制,南华子嘱托师父左慈,先将戟法授予五原人吕布,可谓我门大师兄。但师父说吕布此人唯利是图,并无匡扶汉室之心,其后必为我门叛徒。贤弟以后在阵上若与那吕布相遇,需当加倍小心。戒之戒之,不复烦瞩。
关羽受嘱,喏喏应允,然后笑道:你先称我为兄,今又却称贤弟;莫非是因早我入门,由此自居为长乎?
赵云笑道:适才饮酒之间,我已知你年庚,今为二十四岁,可是?
关羽:正是。
赵云:且不论谁先入门拜师,则我今年二十五岁,呼你为弟,有何错处?
关羽:此话当真?
赵云:长幼有序,岂有顽笑之理!
关羽不由目瞪口呆,又不敢不信,于是整理衣冠,拜过师兄;又向黄公山方向拜了四拜,感谢师父左慈授书之恩。赵云还礼,又叮嘱数语,二人复又转回桃园。
这一顿酒,直从未时喝到酉时三刻,主客尽欢。
诸人宴罢,张、苏二客和赵云谢别玄德兄弟三人,各道珍重,分别散去。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玄德找来城中打铁良匠,命其依照弟兄三人意思画出图样,约定斤量,连日带夜打造各自趁手兵器。
刘备打造双股剑,重三十六斤;云长造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二斤;张飞造丈八点钢矛,重六十四斤。又各置全身铠甲,并战马鞍鞯辔头。
兵器打造完毕,又有附近豪杰闻讯陆续来投,共聚五百余人。在此期间,关羽和张飞二人将赵云所赠刀矛之法勤加练习,不觉使得精熟,马上步下,无不如意。
刘备见诸事齐全,遂引部众乡勇,先到本郡来见校尉邹靖,说明来意。邹靖以礼相见,将兄弟三人引见幽州太守刘虞。
那刘虞也是汉室宗亲,江夏竟陵人氏,汉鲁恭王之后。当下问明玄德宗派出身,不由大喜,引为同宗,命其兄弟三人率领部众日夜训练,等待厮杀。
不过数日,哨马来报:今有黄巾贼将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
刘虞闻报,即令邹靖为将,引刘、关、张兄弟三人相助,统兵五百,出城破敌。
邹靖领命,便即引兵出城,直至大兴山下,与贼众见阵交战。两阵对圆,张飞纵马先出,挺矛刺杀贼酋邓茂;关羽继出,刀劈悍贼程志远,各自未出三合,干净利索。
关张二人自得老祖兵法以来,首次上阵便见功效,心中不由暗喜。
刘备旗开得胜,领兵大进,又用计解了青州之围,首战便立下非凡战功。青州太守龚景摆酒款待刘备,席间说道:令师卢中郎与贼首张角战于广宗,胜负未分,玄德公可知?
刘备得到恩师确切消息,心中如何不喜?当下酒宴既罢,便即辞了龚景,与关、张二弟引本部五百人竟投广宗,来助卢植。
镜头转换,广宗汉军大营。
刘备引军到至广宗城外汉军大营,求见主将卢植。
门军报入大帐,卢植大喜,亲自出帐相迎,手揽刘备入内,笑道:听闻贤弟在涿州自募兵马,跟随邹靖出战黄巾,屡立战功,我心甚慰。今至我营,来得正是时候。
刘备:为国报效,更有恩师亲书,弟子岂敢不尽全力。来日出战张角,某愿为先锋。
卢植:我今围困贼首张角在此,胜券在握,无需贤弟相助。
刘备:则为何恩师说弟子来的正是时候?
卢植:倒是贼弟张梁、张宝今在颍川,与皇甫嵩、朱隽对垒,未知胜负如何。你可休辞辛苦,速引本部人马前去颍川,联络他二人,约期共同剿捕各路黄巾。
刘备:弟子遵命,这便前往。
卢植: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今日,贤弟须要用心。若是立下大功,某向朝廷举荐你兄弟三人,定当重用。
玄德领命,遂复引军星夜投颍川而去。
卢植送走刘备,遂独率本部军马,在广宗城外建筑拦挡、挖掘壕沟,制造云梯,积极备战。只待刘备约会颍川皇甫嵩、朱隽,来日发起总攻。
天公将军张角一边困守广宗,一边调度天下诸路兵马。耳闻各路军屡战不利,不由心中闷闷不乐,苦思无甚善计,每日忧虑不已。
这日夜近三更,张角在衙中无法入眠。正闲坐厅堂观看《太平清领书》,寻思欲以道术破敌,反败为胜。神倦精疲之际,不得要领之时,忽觉灯影闪动,眼前已经多了一人。
张角抬眼看时,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身道家装束,鹤发童颜。因见此人能于重重护卫下不动声色进入内衙,不由肃然而起,揖首道:道长何来,有何见教?
那道人也不还礼,施施然竟自在上首安坐,指一指桌上的《太平青领书》,问道:此书是何人所传,你习得几成,又拿来何用?
张角见他问得有些来历,耐心答道:蒙仙长下问,此乃我太平道门至宝,是我师父南化老仙所传。弟子虽然愚钝,但也习得颇为精熟,故今用来拯救万民,脱离苦难。
道人微微冷笑:传你此书者乃野道于吉,贫道才是太平道掌门南华子。当年贫道中你师父激将之法,将这治病救世功德让与他做,不想他却传给你这妖人。说甚么拯救万民脱离苦难,若非你兄弟贪心不足,怎使得这百万黎民未脱瘟疫之难,又罹无尽刀兵之苦?
张角:天道地道人道,无非无道让于有道。而今汉室气运已绝,黄天当立,王气旺于冀幽二州,正应在贫道我的身上。我也不管你是真的南华子,还是假的南华老仙也罢,若来帮我成其大业,便封你个国师,待事成之日封疆裂土,共享富贵;若是不自量力,前来坏我大事,需知我道术通天,只恐让你来得,去不得了!
南华子:你这个东西,真不知死。如此逆天而行,还大言甚么天道地道人道?你若就此解散叛众,随我回山接受门规惩处,贫道怜你修道不易,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若不思回头,还要再造杀孽,说不得了,贫道今日要替太平道清理门户。
张角听得冲冲大怒,见南华子空手未持兵器,胆气愈发壮大,回身从案上抽出宝剑,左手掐个剑诀,右手长剑直向南华子当心便刺。
南华子见状,知道难以善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转动,却如一阵轻烟般到了张角身后,伸右手二指,在他陶道穴上按了一按。
张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全身酸麻,再也动弹不得,口中亦不能发声。南华子再也不理张角,随手拿了桌案上的三册《太平清领书》,扬长出门而去,院中竟无一人出面拦阻。
直到次日清晨,亲兵进来送饭,才见张角已倒在中厅,口角出血,早已死得透了。
镜头转换,夕阳西下。燕赵官道之上,一队兵马逶迤向北,旗帆招展,威势赫赫。
广宗城外,卢植正要攻城,门将忽报:天子特使驾临,敕命将军出营迎接!
卢植:哪里来的天使,到此何干?
门将:闻说是黄门官左丰代天巡狩,到各地视察军情。这一路行来,每过一处,勒索奉献,从不厌足。今过广宗,将军务必小心。
卢植闻是朝廷派来钦差,亲到辕门迎接,接入大帐以礼相见,将左丰让至客位待茶。
那左丰不懂军中规矩,对卢植稍稍还礼。亲兵搬来座椅,左丰洋洋不以为意,游目四顾,见那中军帐居中有张虎皮交椅甚是气派,便径直上前坐了。
卢植见他坐帅位,坐又不是,立又不甘,一时僵在当地,含怒不发。
左丰见卢植面色不悦,发出一串冷笑:卢中郎,咱家虽在深宫陪伴天子,却也闻你大名。若非皇帝听了何大将军一力举荐,你们这帮党锢之徒,如何得以解禁重新启用?既蒙圣恩,便当尽力为国,灭贼除害。自黄巾贼众叛乱以来,皇帝委尔等重任,已有半载,不见尺寸之功。皇帝忧心如焚,命在下前来探看军情,酌情回奏。似你这般空费饷银,劳师动众,贼势有增无减,可让在下如何向皇帝回话?
卢植见左丰话头不善,心中不快,说道:卢植领兵以来,仰仗皇帝洪福,诸将用命,已将贼首张角围困孤城,即将授首。上官所谓未见尺寸之功,此话何来?上官就请回营稍歇,待某分派诸将,三五日内即可攻破广宗,擒杀张角,那时方见卢某所言不虚。
左丰本是个势力小人,哪里懂得兵法?见面一番敲诈,无非是想索取贿赂而已。
今见卢植毫不知趣,不由大怒,却不阴不阳说道:在下只是替皇帝传旨,战事究竟如何调度,还是需要请旨定夺。卢中郎既然已经围城多日,能否攻下广宗擒拿张角,也不争在这三两日。在下这就回京复旨,请卢中郎休得妄动,且在营中侯命,等圣旨钦裁罢。
说着拂袖而起,带着一众随从离开大营,怏怏而去。
卢植率麾下诸将,将左丰送出营门,望其远去,愤愤叹息。未及回帐,麾下诸将已经哗然,皆都请命,当即便要起兵攻城。卢植耐心劝道:我今不知城中底细,又恐违了圣旨,更待刘备合兵消息,只得按捺,不可造次。
左丰勒索不成,立派心腹快马具折回京,向朝廷告说卢植高垒不战,惰慢军心。
朝廷闻报震怒,诏命:遣中郎将董卓前往广宗,代掌军权;将卢植押送回京问罪。
诏令刚刚发出,汉中太守苏固遣使急报:今有汉中巫人张修,率其五斗米道教徒十万,在巴郡发动叛乱,扰乱东川,攻打周围郡县。
汉灵帝:这张修又系何人?
来使回答:张修本系道家,又擅长巫术,跟张角一样,常为当地百姓治疗疾病。凡被治愈者,须以五斗米为酬,并归为部下教众,尊张修为五斗米师。渐至势大,故此造反。
灵帝:苏固因何不剿,以至养成贼势?
来使:苏太守正因事先得报,于是先发治人,突发大军搜捕,将张修及其徒众击溃,赶出汉中。张修向南逃到巴郡一带,继续传道,时刻图谋东山再起。因闻张角在冀州造反,因趁势在巴郡发动五斗米道徒,连同汉中徒众俱反,攻夺州郡。其势甚猛,不敢不奏。
灵帝闻奏,心下大慌,遂问大将军何进:既是如此,如何剿捕?
何进心下也是惊慌,自思但以朝廷眼下军力,只能顾此失彼,无力兼顾。再三权衡之后,便施礼上奏:臣以为汉中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巴郡更是群山叠障,穷山恶水,自古以来飞鸟难度,能成甚么大事。汉中太守苏固手下兵多将勇,并颇晓谋略,区区张修不足为意。
灵帝:然则就任其猖獗不成?
何进:如今幽冀黄巾猖蹶,实为大患。可在平息冀州黄巾之乱后,派遣一员宗室勋将入蜀,叛乱即可平定。依臣之计,眼前只顾督促皇甫嵩、朱隽与董卓出兵,务必限期剿灭黄巾贼军,再剩胜西顾为上。
灵帝听了何进之言,便不理苏固奏报,即刻下诏,催促皇甫嵩和朱隽进兵。
镜头转换,按下河北,复说南阳。
天使出京,飞驰南阳,向皇甫嵩、朱隽宣布朝廷严令,敦促限期破敌。
二将领命,因见黄巾军势大,实在难以短时扑灭,面面相觑,坐困愁城。正在无计可施,忽见门军入报:禀二位将军,帐外有三员大将,领五百军马前来报号,相助攻城剿贼。
皇甫嵩:既是报号,姓甚名谁,受何人推荐?
门军:自称是涿郡刘玄德,奉了中郎将卢植之命,引关羽、张飞二人前来助战。
皇甫嵩:既是卢尚书派来之兵,必能助我成功也。
朱隽闻听,也是意外之喜,急令请入帐中,相见已毕置酒相待,为其三兄弟接风洗尘,并问卢尚书广宗战况。
刘备有问必答,将河北战事简单说了,又于酒席之间进献火攻夜袭之计,自告奋勇愿为前部先锋。
皇甫嵩大喜从之,果然一夜间趁敌不备放火攻破宛城,杀了守将韩忠。于是乘胜而进,接着大破张梁、张宝,复夺颖川郡城。
二张引败残军士夺路而走,却又遭遇骑都尉曹操,率一支朝廷禁卫兵马拦住,被大杀一阵,斩首万余级。张梁、张宝死战得脱,张梁逃往曲阳,张宝逃奔阳城。
曹操见过皇甫嵩和朱隽,报说自己功劳。
皇甫嵩大加抚慰:将军大功,我必奏报朝廷。
曹操大喜,随即请命,引兵追袭张梁去了。
皇甫嵩收复宛城,便在衙中摆酒,与诸将贺功。刘备见颖川贼兵大败,遂将卢植约会合兵之事向皇甫嵩、朱隽说了,即引兵复回广宗,向卢植复命。
不料行到半路,却遇到从广宗败下来的官军,后面漫山塞野,黄巾军盖地追赶而来。
玄德弟兄三人飞马引军而出,一阵冲杀,黄巾追军大乱,败走五十余里。
汉军遇救,为首将领过来向玄德致谢。
玄德就问:将军既是自广宗而来,则卢中郎何在?
那员汉将惊异道:将军尚不知道么?卢中郎因恶了钦使左丰,被他进谗言所害,今已解送朝廷问罪去了。现新任总兵,乃是骑都尉董卓。因他不知城中贼兵底细,以致误了战机,才有此败。将军即是卢中郎旧部,又救了我等,可随某去见董将军,必被见用。
刘关张弟兄三人听了,略一商量,因与那董卓素不相识,只得辞了那员汉将,连夜引军南归,再来投奔朱隽。
朱隽闻说卢中郎被奸人陷害,于是劝解玄德,定与黄甫嵩力保卢中郎;一面重新部署军力,与刘备合兵一处,进讨张宝。
此时皇甫嵩已与曹操合兵北上,与张梁大战于曲阳,连胜七阵,阵斩张梁于城外。
直到平定河北之后,才知张角已死,遂发开张角之棺,戮尸枭首,送往京师。
大将军何进闻说河北之乱已平,贼首张角首级入朝,不由大喜,乃奏请朝廷加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兼领冀州牧,镇守河北之地。
皇甫嵩既受封赏,便又上表,奏说卢植有功无罪。何进趁机逼勒百官,联名上奏朝廷,声言十常侍一党把揽朝政,屈害忠良。
灵帝只得下诏,罢黜左丰之职,即复卢植原官。
曹操因杀贼有功,又走大将军何进门路,当即被封济南相实职,即日班师赴任去了。
朱隽闻报张角、张梁两路贼兵皆平,便催促军马,率刘玄德三兄弟与张宝战于阳城。
张宝急于为二兄报仇,率全军在城外列阵,声言要与朱隽决战。
两阵对圆之处,刘玄德催马突出,觑得真切,暗处发箭射中张宝左臂,黄巾军大乱。朱隽趁势挥军大进,张宝带箭逃入阳城,坚守不出。
朱隽催军全力攻打,围城十余日,四面水泄不通。城内绝粮,黄巾军遂起内变,部将严政刺杀张宝,出城献首投降。朱隽以得胜之师连平数郡,与刘、关、张率三军掩杀。
黄巾党首孙仲却趁官军兵力分散,复引贼众急驰南阳,再夺宛城。朱隽闻知宛城得而复失,急率刘、关、张三人杀回,离城十里下寨,商议来日攻城。
安营下栅之毕,忽见正东旌旗招展,一彪人马飞驰前来。朱隽正要下令列阵迎敌,见对面为首一将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横刀立马,高声叫道:对面可是朱将军么?
朱隽:正是朱某。你是何人?
来将:某乃吴郡富春人孙坚,字文台,现任下邳丞,闻说将军大战南阳,故来投军。
朱隽大喜道:文台来此,我大事成矣。诸公听我将令,歇兵一夜,来日四更传餐,五更攻城。孙文台攻打南门,玄德攻打北门,某自攻打西门。三面攻打,只留东门。
诸将应诺,依令而行。次日一早,三军并发。
孙坚领军来至南门,喝令催动战鼓,架起长梯攻城。孙坚附梯而上,独自先登,斩杀二十余人,从城上飞身夺槊,打开南门,呼唤众军入城。
孙仲闻听南门城破,慌不择路,率领十数个随从突出北门。却被刘备迎面张弓一箭,翻身落马而死。朱隽大军随后掩杀,斩首数万级,降者不可胜计。
至此南阳一路十数郡皆平,河南黄巾之乱平息。
朱隽班师回京,灵帝大喜,诏封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隽表奏孙坚、刘备二人战功,大将军何进奏封孙坚为别部司马,刘备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并命二人克日赴任。
镜头转换,按下孙坚,单表刘备兄弟三人。
刘备获封安喜县尉,因系文职,并无领兵之权,只得先将兵勇散回乡里,止带亲随二十余人,与关、张二弟前来安喜县中到任。
署理县事不到一月,与民秋毫无犯,县里民众尽皆感化。
刘备平日苦劳政事之余,每每想到自己三兄弟战功卓著,却只得区区县尉之职,未免心中怏怏不乐。自到任之后,三兄弟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亲如手足。
关羽、张飞尽散资产,随刘备力破黄巾,最终未得封赏,倒无怨怼之心,深信但凭大哥心机,定有计较,终有一日施展胸中报负。此时见县中政务清闲,无甚要紧大事,正好趁着闲暇打熬气力,依照兵书所载专心演练刀矛。
当下便将赵云所赠器械用法反复练习,只三五个月之间,不觉各自武艺精进,已与桃园结义时大不相同,颇有脱胎换骨之感。
刘备曾于战阵中箭射张梁、孙仲,自此愈加精练骑射,不觉箭法大进。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刘备到安喜县上任,不觉已及半年。
这日忽然接到朝廷公文:如今天下太平,武事不宜再举。此前但凡因灭黄巾仗有军功而为地方长吏者,当视其政绩优劣,进行淘汰。
刘备接到公文,未于关、张二弟,商议对策。
张飞大叫:朝廷此举,却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关羽:据我看来,此必又是十常侍作怪,党同伐异,谫除功能臣。
刘备:不错。当初我恩师卢尚书,便被左丰谄害,差些命丧狱中。这必是十常侍一党,为排挤大将军何进,要将立有战功而被何进提拔者驱出朝堂,以剪除大将军权势也。
话音刚落,县丞迈步进屋,接口说道:县尉大人所言是也。当今皇上正是听了十常侍谄言,下诏罢黜功臣,并置西园八尉,统归小黄门蹇硕署理,借以削夺何进兵权。
刘备见县丞到来,急忙让座,命人献茶。
张飞问道:朝中之事,先生何以知道?
县丞:朝廷既诏令各郡淘汰因军功获封诸官,早已派出钦差都邮,到河北及山东各郡考核各官政绩,以定留黜名额。今河北一路都邮,已至安喜县城之外矣。
刘备:既是如此,且休喝茶。请先生速速召集阖衙吏役,随我出城迎接都邮大人。
于是便率关张二人,及全县官吏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那督邮坐于马上,却不回礼,只以鞭稍指点作答。关、张二人俱有怒色,只是不好发作便了。
刘备率众人将督邮让到馆驿,请至正堂上房,再次见礼。督邮南面高坐,斥退关张及县尉等人,只留玄德侍立阶下,洋洋问道:刘县尉是何出身?
刘备答道: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黄巾,颇有微功,因此得除区区县尉。
督邮大喝道:你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目今朝廷降诏,正要沙汰你这等滥官污吏!
刘备见他如此说,冷笑而退,归到县中,召集县丞及云长、翼德,商议对策。
县丞沉吟道:这督邮一路行来,沿途勒索,谁人不知?各州县官吏为保官职,哪一个不将金银奉上?今日到了咱们闻喜县,如此作威作福,更无别说,无非是想要贿赂罢了。
刘备点头,叹息不语。张飞忍耐不住,拍案大怒道:真真是岂有此理!哥哥与那孙文台、曹孟德同样功劳,他们因有门路,各得显官肥缺上任去了。哥哥乃皇室帝胄,只为朝中没有说话之人,卢中郎又自保不得,这才只落得这不入流的小官儿,还要受那害民贼官的勒肯。此一番好了便罢,不好去休!
云长亦怒道:我弟兄散尽家财,费了千万金银,历经百十余战,早知仅换得一县之地,又经受此番凌辱,不如且在桃园自在快活!
刘备本来心怀愤恨,见二弟发怒,反而劝慰道:兄弟,我等起兵,本为上扶汉室,下匡黎民,并不为贪恋此区区微职。我自有处,兄弟们不必寒心。
当夜话不尽欢,各自散了。
次日一早,那督邮竟自指使随从,先提县吏到馆驿中去,勒令其指称县尉刘备害民罪状。县吏不肯诬告刘备,督邮恼羞成怒,命人将县吏加以刑讯。
县吏被打得皮开肉绽,号呼之声闻于馆驿墙外。县丞听说此事,急至县衙,一五一十,说与县尉刘备知道。
刘备闻报怒火三丈,主意已定,独自愤愤寻来,一手叉开那拦阻的门役,闯进馆驿。
早见督邮在檐下高坐,令人将县吏绑在院中柳树之上,逼他捏造自己所谓害民罪状。
刘备怒从心头起,大步上前,也不说话,一脚将督邮踹倒在地。又回手从人役手中夺过皮鞭,着力向那督邮身上打了二百余鞭。督邮躲避不得,杀猪般讨饶。(本集完)
第五集 戚宦之争
皮鞭飞舞,血花四溅。刘备气冲牛斗,督邮鬼哭狼嚎。
督邮随从人役见此情状,皆都吓得呆了,并无一人敢上前解劝。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只听门口喧嚷,却是云长、翼德二人自郊外练功回来,在衙中遍寻兄长不见,一同寻到馆驿中来。
关羽叫道: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微职,反被此等贪墨污吏侮辱,不如一刀杀了。
说着大步上前,将那督邮揪在当堂,放倒平地,抬脚踩住胸口,自肋下拔出刀来。
张飞跟着大叫:此等害民贼,不打死等甚!
双手指东打西,将那些督邮随从打得鼻青脸肿,无力近前。督邮被关公踩在地上,耳中闻此恶语,更是魂飞魄散,不住口地呼叫饶命。
刘备尽力打了半天,已消了胸中恶气,示意二弟云长放了督邮,又从怀中掏出印绶,挂在督邮脖子上,用鞭杆敲着他的脑门,一字一句训斥道:据你这等行为,才是不折不扣的害民贼,反来诬陷别人。若依我二弟之意,本应将你杀却,又恐连累了一县百姓。我今日弃这微官而去,你有本事就来缉拿。
又让翼德放了县吏,复以捆县吏之绳缚了督邮,绑在院中柳树之上。
那督邮不能回言,原来连打带吓,早已昏晕过去。
刘备遂与二弟返回县衙,收拾行李马匹,三骑马竟出县城北门而去。那被殴县吏自忖闻喜县不可久留,也带领家眷,另投他处去了。
督邮被刘备一顿毒打,又被云长踩伤了胸肋,连伤带吓,直在闻喜县中养了三日伤,才勉强爬起回到定州,向定州太守叙述刘备反状,免不得添加些油醋。
太守亦知督邮贪鄙,不得不做个样子,当下申文省府,重事轻报。省府览报,亦知刘备是个清官,只发下令牌差人捕捉,却未上报朝廷。
刘备三人不敢返乡,于是前往代州,投奔太守刘恢。
刘恢念及同宗之谊,将三人留匿家中。
其后不久,黄巾余党复起,又有渔阳张举、张纯造反,河北再次大乱。告急奏章上达朝廷,灵帝遂诏令幽州牧刘虞,领兵往渔阳征张举、张纯。
刘恢见到朝廷邸报,以为时机到来,遂亲写书信,推荐刘备等三兄弟往见刘虞,说明三人身份本领,并叙说前日所立战功。
刘虞见是刘氏宗亲,欣然收纳,并令刘备为都尉,引兵直抵渔阳,与贼兵大战。
两兵相遇,未曾交锋,胜败已分。张纯因为凶暴不仁,致使帐下头目哗变,刺杀张纯,并将其首级纳献玄德,率众来降。
张举见大势已去,只得自缢而死,至此渔阳尽平。
刘虞表奏刘备大功,又为其解说前番怒鞭督邮,确实事出有因,并非对抗朝廷。朝廷准奏,于是下诏赦免刘备前番罪过,除任为下密县丞;其后继任高唐尉、高唐令。
画外音:刘备因靠汉室宗亲名号,又屡被刘恢、刘虞等皇族大员庇护,复依自身平灭黄巾军功,终将怒鞭督邮罪过轻轻掩盖,并被封官。刘备复携二弟上任,只待时来运转。谁料承平不久,官军陆续撤去,冀青兖幽各地黄巾盗贼复发,再次侵略州府郡县。
高唐县粮少兵寡,被黄巾军一夜攻破。刘备与关张二弟仗着武艺绝伦,这才杀出重围。三人商量一番,无计可施,只得投奔冀州刺史公孙瓒。
公孙瓒看在同窗份上,极力表奏刘备为别部司马,兼守平原县令。大将军何进正要竭力拉拢公孙瓒等这些地方刺史为己所用,自然照准施行。
自此之后,刘备与关羽、张飞在平原县暂时立足。
兵家派掌门左慈闻说刘备到了平原,遂带赵云下山,至平原县衙,尽心尽力,指点三兄弟刀矛武艺。刘备对武艺之事不十分上心,关、张二人武艺却于此间得以精进。
镜头转换,按下江湖,复说朝堂。
黄巾军陆续得以平定,灵帝以为天下无事,于是在厚封黄甫嵩、朱隽、卢植等人之后,复又夺其军权,闲置不用。十常侍由此再次得势,并与大将军何进分庭抗礼。
朝廷忙于党争,黄巾余党便就乘机复起,犹如星火燎原。时有张燕号称黑山贼,据住青兖二州,竟有百万之众,地方刺史及太守不能复制。
中平五年,郭太于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河东两郡。与此同时,汝南郡葛陂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由此各地报急文书如同雪片,报进京师洛阳。
朝廷闻报大惊,急派校尉鲍鸿为将,率军前往镇压。
鲍鸿志大才疏,与黄巾军战于葛陂,只经一战便大败亏输,狼狈不堪逃回洛阳。灵帝闻报魂不附体,只得向阶下大臣问计。
班部中走出刘焉,向前拜奏:臣有一计,可灭除黄巾,保我汉家社稷长治久安。
字幕: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汉景帝四子鲁恭王刘余后裔,现任太常。
刘焉与侍中董扶交密,闻听董扶曾说益州有天子之气,心中已埋下不臣之念。今见皇帝询问平贼之计,遂趁此机会出班上书,慨然陈奏。其奏疏略云:
致今日黄巾之乱者,皆因各州府刺史、太守行贿买官,盘剥百姓,方使太平道邪教挑唆贫民,有隙可乘。而今之计,宜将各州郡刺史改为州牧,由宗室或重臣担任,使其拥有地方军政之权,则更易控制地方,进剿黄巾余部。又五斗米道张修起于巴郡,益州刺史郤俭趁机在益州大事聚敛,贪婪成风,遂养成贼势,不可复制。若依为臣之策,可诏拜大将军何进,总领天下兵马以卫京师;复令刘恢、刘岱、刘虞等,督率冀幽青兖四州;刘表、刘繇、刘宠等,镇守荆扬二州;微臣牧使益州汉中,以镇西南,天下不难定矣!伏望圣裁。
灵帝闻奏大喜:此乃公忠体国之策。准以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敕封阳城侯,命前往益州代天巡狩,逮捕郤俭,平灭张修五斗米道,整饬巴蜀吏治,即日起行。
刘焉领旨,志得意满,领了印信兵符,辞帝而行。
行至半途,却因黄巾遍地道路不通,只得暂驻荆州,派出探马,专侯消息。数月之后,闻报郗俭已被黄巾军首领马相杀死,马相竟于益州称帝。
复过几日,却有益州从事贾龙率部擒杀马相,遣使将其首级来献,并请刘焉随来使入驻益州。刘焉大喜,于是率军进入益州,正式就任益州牧,治所设于绵竹。
刘焉上任,即命贾龙为校尉,安抚收容逃叛,实行宽容恩惠之政,不复受朝廷之命。
画外音:“改史为牧”之策,导致朝廷放权于下,地方州牧诸侯自此拥兵自重,形成汉末割据局面。此后各地群雄互相攻击,逐鹿中原,开启军阀混战序幕,并为三国分立种因。前汉景帝时七国之乱前鉴不远,灵帝再蹈覆辙,宁不可叹!
镜头转换,中平四年,洛阳皇宫。
灵帝设朝升殿,命黄门官高声宣布: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将军许凉、假司马伍宕一同出班,拜于阶下。
许凉奏道:臣禀陛下,近有终南山善望气之人名唤南华子游于洛阳,认为京师会有大兵,两宫流血。其言有因,万岁不可不妨。
灵帝即问:如何防范?
伍宕趁机奏道:此事容易。《太公六韬》有云,自古天子亲将兵事,可以威镇四方。陛下何不效武王之行,登坛拜将,亲授大将军印于何进,以示演武于天下?
灵帝:准奏。诏令何进大发四方兵马,筑坛讲武于平乐观下。
何进受诏领命,遂令胞弟车骑将军何苗,率人在平乐观前修建一个大坛,上立十二层五彩华盖,十丈高;大坛的东北再建小坛,立九层华盖,九丈高。两坛之间横列步兵、骑士数万人,结营为阵。布置完毕,遂请天子驾临,讲武天下。
灵帝亲自出宫,检阅步骑军伍,然后登临大坛,驻陛大华盖之下。
何进却登东北小坛,停驻小华盖之下。
灵帝诏命:拜何进为大将军,命掌玺官将大将军印捧至小坛,赐授何进。
何进跪受,在小坛上与灵帝遥相答礼。讲武礼毕,灵帝下坛,身披甲马,自称“无上将军”,绕阵三圈而还,诏令何进率领全军驻扎于平乐观双坛之下。
由此天下无人不知大将军何进威权之重,满朝文武亦尽皆景仰。
那十常侍见何进一门势大,岂肯干休?急忙联手密奏灵帝:陛下,今将大将军印绶赐予何进,小心前朝霍光揽政故事重演。前车之鉴不远,望陛下思之。
灵帝耳软,闻奏心活,于是问道:若依卿等之计,却当如何?
张让:诏命既下,不可出尔反尔。只需设立西园八尉,以分其权可也。
灵帝当即诏命:加强西园防卫,设立八部校尉。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蹇硕命为元帅,督率司隶校尉以下所有将校。虽大将军何进,在京师亦受统领。
十常侍闻诏,无不欢喜。大将军何进闻诏,却似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又如芒刺在背。于是召集心腹将领计议,要趁此机会尽除阉宦,绝此宫庭大患。
却不知十常侍在朝中耳目极多,大将军府计议未定,早有人报与蹇硕。
蹇硕初掌兵权,不知八部校尉其心若何,闻信不由恐慌,急找张让等商议对策。
十常侍皆说:必将何进调出京师,方可免受其害,然后徐徐图之。
计议已定,便入宫共奏灵帝:现有西凉边章、韩遂聚众谋反,非大将军亲征不可。
汉灵帝准奏,次日升朝,即下诏旨:赏赐何进兵车百辆,虎贲斧钺仪仗,择日出兵。
何进知是十常侍阴谋,于是奏道:今山东黄巾复起,是为心腹大患,重于西凉之祸。臣请派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东击徐、兖二州。平叛得胜回师,方可出兵西征。
灵帝见其证论凿凿,只得准奏,即遣袁绍领兵出京而去。
袁绍虽为西园校尉,隶属蹇硕统辖,但同何进暗通款曲。此时得了兵权,辞帝出京,却依何进之嘱并未远赴徐、兖二州,离京不远即将兵营扎住,以观京城动静。
只因接连经历连串内忧外患,灵帝殚精竭虑,堪堪病重,长卧不起。
大将军何进见此情状,急率太傅袁傀等公卿大臣进宫,请立太子皇嗣。
灵帝现有二子,何皇后生大皇子刘辩,王美人生二皇子刘协。灵帝因王美人之故宠爱刘协,本欲废长立幼,但此时病重难保,见何进率众逼宫,只得装聋作哑不答。
众卿见此,只得退出。灵帝立召蹇硕入内,唤至榻前嘱道:朕命恐不久矣。何进如今见逼如此,我死之后,其必生乱。卿既掌西园八尉,可见机除去何进,拥立刘协为帝。
蹇硕奉命而出,心下疑惧不安,遂寄书与中常侍赵忠:大将军何进兄弟执政专权,现与党人谋划诛杀先帝左右,欲尽灭常侍中宦,因我统领禁兵,故犹豫不决。公掌禁门锁钥,现应把上阁关闭,急捕杀之,以保我等身家性命。
赵忠得书不决,来与中常侍郭胜商议。
郭胜本与何进同郡,劝赵忠休要依从蹇硕计策,止其行动;转身出宫,便把蹇硕写给赵忠密信偷偷交给何进。
何进得信,抢先动手,急使黄门令逮捕蹇硕,将其斩杀,夺其兵符。自此之后,西园八尉的实际兵权已大半落入何进手中,灵帝虽有耳闻,却已无力回天。
来年春天,灵帝病体转重,堪堪不支。
灵帝之母董太后眼见儿子病重难起,深怕何氏一族得势,自家外戚必将万劫不复。遂趁皇长子刘辩不在宫中,常劝灵帝,速立刘协为太子。
灵帝因怀念王美人之故,心中亦偏爱刘协,今被生母屡次催迫,便欲立之为储,只为大将军何进权重,生怕变生肘腋,左右为难,不能决断。
当时宫中遂分为两派,何后与国舅何进欲立刘辩,中常侍张让及董太后欲立刘协,明争暗斗,已然势成水火。
何皇后见皇帝朝夕不保,已知情况紧急,连忙派人请玄都观史子眇进宫,询问皇子刘辩近况,委其随时送皇子进宫,做好继承皇位的准备。
史子眇也知灵帝大限将至,即刻奉命,辞别皇后回至玄都观。于是连夜写了两封手书,唤过大弟子臧霸:你持此书,速骑快马前往襄阳,到南漳水镜庄上,分别寄给你师叔祖司马徽及师弟胡车儿,催请史侯刘辩启程返京,继承大位。事关国家大计,不可迟误。
臧霸得了师父之命,即刻登程而去。
字幕:臧霸又名奴寇,字宣高,泰山郡华县人。父名臧戒,原为华县衙中狱掾。
镜头闪回,叙述臧霸身世。
臧霸父亲臧戒生性耿直,据守律法,不畏权暴。一次县中有恶徒当街杀人,被捕入监,正该臧戒当值羁押,只待问明罪状后申报省府,秋后问斩。
恶徒家属便持重金进京,买通中常侍蹇硕,同时贿赂泰山郡守。
蹇硕受其重金,一纸手书寄到泰山府衙,嘱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泰山郡太守既受恶徒家人钱财,乐得顺水推舟,即判恶徒乃系斗殴误伤人命,私行卖放。
那恶徒得了家人口信,在狱中愈发猖狂,肆意将狱卒人等言语挑逗凌辱。
臧戒不忿,仗胸中一时义气,就在狱中将凶犯刺杀,提着人头,直上公堂领罪。
太守大怒,令人收押臧戒在衙,苦打一顿,强行画了供词,钉了二十斤长枷,准备将其押送郡府备罪。
臧霸时年十八岁,闻说父亲蒙冤获罪,遂召集家中食客十数人,前往华县西山官道上埋伏,半路上将父亲救出,并杀死亲自押送太守。
当时押送役卒百余人,惧怕臧霸健勇,避而窜逃,竟无一人敢掠其锋芒。
臧霸由此孝勇名闻乡野,此后与父亲逃亡东海郡,混迹于渔民之间。
后逢黄巾之乱,臧霸从属徐州牧陶谦破贼,因有军功赦罪,并拜为骑都尉。
再后因朝廷下诏,考核沙汰因军功授职官吏,臧霸无钱贿赂督邮,受到逼勒,就走刘备路子,将督邮及其人役打得屁滚尿流。
臧霸知道此事不了,又恐连累州牧陶谦,遂自行投首,到京城有司领罪。有司问明罪状,依律问了斩刑,因臧霸身为武官,遂将情状申报大将军府,待批文回复即可行刑。
大将军何进见了呈文,忽然来了兴致,命将人犯提到将军府亲审。
因见臧霸雄壮不屈气概非凡,又兼那被臧霸殴打过的督邮因他事已被革职,遂即卖个人情,将臧霸当场释放,并命其到城外玄都观拜史道长为师,护卫皇子刘辩。
史子眇见臧霸是个可教之材,遂于十年间悉心调教,终致武艺大成。
闪回结束。一骑绝尘,离了洛阳,兼程驰往襄阳。
臧霸直到南漳县水镜庄园,见到水镜先生,呈递师父书信,说明来意。
司马徽得书,细细看了,即命家人:到山上白马洞中,唤来史侯少爷。命我徒胡车儿,收拾史侯个人用物行李,一并下山来家。
家人应声,出庄去了。臧霸欲以师门之礼拜见师祖,却见座中还有两人,遂有些沉吟难决。司马徽笑道:臧霸不需沉吟猜疑,此二位却非旁人。
手指坐在左首老者:此位即是你师父好友,又是尚书卢植刎颈之交,名满天下。原东观校书议郎,蔡邕大人是也。今日是来践你师父十年之约,要送史侯进京。
又指右首座间束发青年,作道家装扮者:此位乃是颖川徐庶,字元直,不但学识非凡,而且剑术精通,大有侠义之风,是我忘年挚友。你为史子眇之徒,可以晚辈之礼见过。
臧霸惊喜非常,向二人倒地跪拜:小子粗陋无文,今日得见高贤,幸何如之。
蔡邕、徐庶见臧霸英雄气概,不敢小视,各自离座还礼。
水镜先生大喜,令家人整治酒饭,众人依次落座。稍倾,家人引领史侯和胡车儿到来,先拜见师尊司马徽,再与蔡邕、徐庶、臧霸依次见礼。
水镜指着臧霸,对胡车儿笑道:胡车儿,你跟我十年,倒沾了一个大大便宜。你的武艺是我所授,臧霸枪法却是我师侄史子眇所传。如此说来,臧霸还要称你为师叔。
胡车儿笑道:弟子不敢。臧将军曾任徐州骑都尉,胡车儿只是草莽白身,怎敢僭越?出得本门,当以兄弟相论。
臧霸坚持以晚辈之礼拜见,胡车儿扭泥不受,赶忙大礼相还,众人皆笑。
蔡邕见史侯意气风发,神光内敛,全然不是当年稚童模样,不由心下大慰,慨然叹道:史侯跟随水镜先生,十年调教錾金琢玉,已然气度恢宏,迥异常人。水镜兄穷尽精力,呕心沥血,造就一代圣主,此乃汉室大幸,请受蔡邕敬酒三杯。
水镜先生:议郎大人为了汉室天下,冒死弹劾阉宦,一路遭人追杀之际还甘冒奇险,将史侯不远千里送来我水镜山庄,这才是大义凛然,山人敬佩不已。十年之期刚至,议郎大人不忘旧约,如期前来赴会,更是信义之士,虽古之侠士不及。本门承六祖张良先师之瞩,以共扶汉室为本分,义所当为,不敢受议郎大人之敬。
当夜群雄毕集水镜山庄,宾主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蔡邕向水镜先生请辞,护卫史侯上路。
司马徽将史侯唤入密室,肃容嘱道:你师父遣臧霸接你回京,定是皇帝病危,宫中将生大变。你亲舅大将军何进,必定是要立你为帝;而你父皇偏爱刘协,十常侍秉承上意,定全力主张拥立刘协。而今汉室倾危,大乱之兆已显,无论你与刘协何人得立,都将为权宦所挟,不得自由,甚至稍露锋芒即有废立之虞,性命之险。
史侯:既是如此,我便不回去罢。情愿在此隐居,伺候师叔祖终生。
司马徽:你身负江山神稷之重,此生不能享此清闲也。你听我言,此次回宫,只须记住八字,“藏锋露拙,待时而飞”。此后若至国事危不可解,或欲恢复中原之时,休忘山上白马洞中通蜀秘道,切记切记。
史侯再拜受教,从此改回本名刘辩,出门上马,随恩师蔡邕而行。
徐庶见蔡邕去了,也要告辞,水镜留住,此后常居白马洞中,参研兵法机要。
镜头转换,按下水镜先生,复说蔡邕。
仍是十年前那三辆马车,离开襄水镜庄园,一路向北,直奔京都洛阳。
蔡邕与刘辩同乘一车,家眷及行李车辆随后。老家人蔡福已于三年前患病而亡,车旁护卫从人,换了蔡七、胡车儿和臧霸三人。
刘辩依晰见到往日途中玩伴蔡琰,见其已是亭亭玉立,迥非当年黄发垂髫模样。
蔡妻何氏早知皇子身份,宥于君臣男女大防,遂领女儿蔡琰遥遥万福,登车就驾,不再抛头露面。刘辩对蔡琰念念不已,又怕蔡邕看透心思,一路寡言少语。
蔡邕只道他离开水镜先生不免难舍,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
当晚到了宛城,众人寻找馆驿宿歇。次日清晨,蔡邕聚集众人,单独吩咐胡车儿道:此去洛阳不足五百里,一路平坦,只需三五日即达。老夫当年罢官且遭权阉追杀,若同尔等同往洛阳,一旦被阉党侦知,不免平地生波,且连累皇子。现有臧霸来接皇子,他有万夫之勇,又有你相助,我便无忧。咱们就此分道别过,你当尽力护卫皇子到京,其功不小。
胡车儿心中惊愕,转思言之有理,遂问道:可惜与大人相处日短,相别何急,不能朝夕台前奉教。不知大人要去何处安身,何时再能相见?
蔡邕答道:老夫一向隐居江南,今有老友十余年未见,离此不远,要去访他。
胡车儿:不知此公谓谁?
蔡邕:此人复姓诸葛,单字珪,字君贡,乃是琅琊郡阳都县望族,今官居泰山郡丞。其先祖诸葛丰,在元帝时曾任司隶校尉,世为汉臣。老夫前去访他,且有大事相商。
胡车儿听了,不便再问,只得拱手领命。蔡邕转身,又对刘辩叮嘱数语。
刘辩躬身领诺,不时扭头偷看蔡琰所乘马车,想到猝别在即,不禁两腮泪下。
蔡邕深知朝廷之争已到剑拔弩张之际,预料皇子刘辩此去凶险万分,也不说破,当下分车相赠,令胡车儿和臧霸护卫皇子先行;自己则命仆从收拾车仗,径向泰山郡进发。
刘辩别了蔡邕,在臧霸和胡车儿卫护之下向北而行。
走了不足三里,将至宛城北门,听得后面马蹄声响,却是蔡七赶来,上前约住车辆。
胡车儿:可是议郎大人忘了甚事,命你前来传话?
蔡七:非也。是奉小姐之命,见史侯说话。
刘辩在车内听的清楚,急伸手掀开车帘:小姐命你前来,有甚吩咐?
蔡七呈上一个锦盒,躬身答道:只因皇子走的慌促,小姐未曾话别,甚是悲伤。今命小人以此锦盒相赠,愿皇子平安终世。盒内是何物什,小人却是不知。
说毕飞身上马,又往来路去了。
刘辩命令车驾继续前行,自车中打开锦盒看时,却是用绢丝细细织就的一个同心结儿,翠红相间,鲜艳欲滴。
刘辩捧着同心结,想着是蔡琰小姐亲手所织,不由心驰神往,想起当年千里同行,今日相见无期,不由百感交集,一时痴绝。
蔡七打马奔回,赶上车仗,向小姐禀报备细,蔡琰默默不语,亦只是珠泪暗弹,免不得芳心可可,日夜牵挂而已。
蔡邕不知女儿心思,自领妻女家仆车仗,出了东门,直奔兖州泰山郡。
不则一日到了,寻到府衙,令蔡七敲门,使门人持自己名帖往内通报。
不一刻,听得院内脚步急促,诸葛珪快步趋出府外,口中连声叫着:一别十载,伯喈从何而来?稀客稀客,恕罪恕罪。
蔡邕迎上前去,与老友四手相握,一时噎住,眼中泪花闪烁,说不出话来。
诸葛珪也是激动不已,急将蔡邕一行让至府内正堂,即命家仆唤来二子,拜见伯父。
蔡邕闪目观其二子,见皆丰神俊朗,仪表非凡,不由大喜,便问台号名字。
诸葛珪笑道:某只得二男,长子诸葛瑾,字子瑜,十七岁;次子诸葛均,年方十岁。二子倒颇有机智薄才,只是未遇明师,耽误在家。蔡公若肯稍加指点,则其缘法不浅。
二子早闻蔡邕大名,口称世伯,以通家子侄之礼拜见。叙礼已毕,诸葛珪复又唤出续弦夫人,使与蔡邕相见,并嘱令安顿蔡夫人及爱女蔡琰行止居所。
诸葛夫人与蔡邕见礼寒暄,便将蔡夫人与女儿请进内宅,更衣梳容,香汤沐浴。
诸葛珪自与蔡邕重新叙礼,分宾主落座,令从人献茶,遂问:贤兄今从何来?
蔡邕面对莫逆老友,自然毫不隐讳,便将当年遭中常侍曹节陷害追杀,携家小避居江南吴会十年之事说了。皇子刘辩事情太过重大,则隐去不提。
诸葛珪慨叹一番,命令家人摆酒,兄弟二人痛饮一醉。三日之后,遂在府院邻近选了一块地皮,起造房屋,供蔡邕一家居住。
蔡邕大喜,手中薄有余财,此后便在泰山郡中住下,一面派蔡七不时打探京中动静。
镜头转换,按下蔡邕,复说皇子刘辩。
刘辩在胡车儿和臧霸护送之下,不一日来到洛阳,先到玄都观中,拜见尊师史子眇。
史子眇见徒儿平安到达,遂令臧霸夤夜前往大将军府,请何进前来观中,使与皇子相见。又举荐胡车儿、臧霸,使二人充作宫廷侍卫,以备朝夕保护皇子,无使有失。
何进应诺,即带刘辩及胡、臧二人回府,当夜秘密进宫,拜见何后,使其母子想见。
何后见儿子长大成人,且生得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不由又悲又喜,一把搂住,疼爱不足。当即安排于宫中别院住了,胡臧二人则在宫外校尉所当值,随叫随到。
中平六年夏四月,灵帝病笃。
消息传出宫外,何进闻知,急令袁绍连夜率兵回归京师;并召何颙、荀攸、郑泰等大臣三十余员入府,与众人商讨,将欲尽诛宦官。
众臣争吵喧嚷,终日并无定论。正踌躇未决之间,宫内使命已至,进院便即宣旨:天子已经驾崩,皇后宣大将军何进速速入宫,商定嗣君大事。
天使离府,厅内一片慌乱。何进遂问诸臣:天子已崩,皇后命我入宫,如其奈何?
群臣皆道:此时十常侍定然张网以待,大将军岂可自投虎口?
何进听了群臣议论,尚在犹疑。典军校尉曹操越众而起,扬声大叫道:大将军此时若不进宫,直等那十常侍立刘协为帝,我辈都是个死!
众臣:依你之计,当如之何?
曹操:今日之计,应率兵进宫,于先帝灵前先正君位,然后图贼,将军才得保全。
何进寻思再三,其意遂决,当众问道:谁敢与我正君讨贼?
话犹未了,座中一人挺身而出,慨然应道:某愿借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册立新君,尽诛阉竖,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众人观之,正是司隶校尉袁绍,刚刚奉命回京。
何进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交予袁绍,命其随己入宫。袁绍全身披挂,卫护大将军进入皇宫,自何皇后处簇拥出皇子刘辩,再到前殿灵帝柩前,扶立刘辩即位。
朝中百官见袁绍带了许多兵马立在殿外,哪个敢于违拗?于是尽皆见风使舵,簇拥刘辩登位,匍匐阶下,山呼参拜。
新帝登基大礼已毕,何进便下令道:胡车儿、臧霸二将何在?
胡、臧二人登殿施礼:末将在。
何进:你二人前往西园,尽收八尉兵符。若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胡、臧:末将遵命!
于是各引五百甲士,闯入西园尉所,来收兵符。八尉中典军校尉曹操和中军校尉袁绍早已投入何国舅麾下,下军校尉鲍鸿、助军校尉赵融、佐军校尉淳于琼见机,立时呈缴兵符投降。只有左右军校尉原是蹇硕心腹,刚欲有所异动,早见寒光闪处,被胡车儿和臧霸一刀一个,割断气管而死。二尉禁军见首领已死,只得望风归顺,投靠新主。
胡、臧二人还至前殿,向大将军复命,交上兵符。
袁绍见此,由是进言:何不乘势尽诛十常侍,以靖朝纲?
何进想起自己一家富贵,皆自宦官手中得来,再次陷入犹豫,举棋未定。
正当前殿举行登基大典之时,后宫之中已经乱成一锅热粥。
中常侍张让因见刘辩继位,知道大事不好,聚齐一众同党,入内哭告何后:始初设谋陷害大将军者,只是蹇硕一人,不干臣等之事。今袁绍欲尽诛臣等,乞娘娘怜悯救命!
何太后妇人之心,又念及以后要凭张让等人之力,对付董太后家族势力,遂密传兄长何进入内,叮嘱道:我兄妹出身寒微,若非张让等人相助,焉能享此富贵?今蹇硕既已伏诛,我儿亦得承大统,宫内也需有人忠心相辅,何必斩尽杀绝?
何进闻此,无言可答。张让等人藏身屏幕之后,此时立刻出来,拜倒在何进面前:前者夺取大将军兵权,皆是蹇硕所为,实与我等无干。恳求大将军饶恕,我等誓愿效忠新帝、皇后并国舅大将军。若违此誓,必当死于刀箭之下!
说罢连连磕头,哭求甚哀。
何进本是个没主意的,何况自己一身权势皆自妹妹身上得来,自然一切大事但唯妹妹之命是从。又被十常侍痛哭哀告不已,当时心软,应诺放了张让人等。
于是走出内宫,来到大殿,对文武众官下令:蹇硕设谋害我,已经伏诛。其余张让等中常侍谨奉先帝,有功于国家社稷,不必妄加残害。
袁绍闻此,当堂劝谏:大将军不可。十常侍本为一体,此时若不斩草除根,待其养成气势反噬,来日必为丧身之本。
曹操随声附和,也进前劝道:司隶校尉之言是也。望大将军早作决断,趁此绝了自冲、质二帝以来,积累百年黄门阉宦之祸。
何进却道:今新帝登基,天下大事已定,不宜滥杀,有干天和。况我亲掌天下兵马及宫中禁军,此等阉人还能成甚祸患?公等再勿多言,明日我请皇帝登殿,对诸君再行封赏。
文武众官听大将军如此说,哄然皆退。
次日早朝,皇帝刘辩下诏:尊母何氏为太后,任命国舅何进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及宫中禁军,并参录尚书事,其余拥立新帝众臣,皆都封赐,等次有差。
镜头转换,按下国舅何进,复说灵帝生母董太后。
宫内变生顷刻,皇位归于刘辩,董太后怒气攻心,秘宣张让等中常侍入宫,计议道:那何进出身屠户,始初不是我抬举,他兄妹怎得今日富贵?今日他们违背先帝心愿,僭越皇帝宝位,内外臣僚又皆系其心腹,以后怎容得我祖孙?何进今日虽听贱人之言放过你等,岂能得保来日不反目相害?你等有何计策,当速速奏来。
张让早就成竹在胸,当即跪伏于地奏道:娘娘是先帝生身之母,非那何皇后可比。如今新帝止有十四岁,尚未成年。娘娘可效法前朝吕太后临朝垂帘听政,再封皇子协为王,复令国舅董重掌握军权,以制衡何进;并重用臣等以控内宫,则大事可图也。
董太后听罢大喜,即依张让之计,议罢而散。
次日少帝刘辩设朝,众官刚刚到齐,排班未毕。张让等十常侍忽然簇拥董太后上殿,宣布临朝称制,效前朝吕太后故事,垂帘听政。
合当凑巧,适逢当日何进在府中有事,并未上朝,于是众臣群龙无首,只得俯首听命。太后即令少帝降旨,封皇子刘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中常侍共预朝政。
刘辩知是十常侍诡计,欲待抗争,忽然想起水镜先生所嘱“藏锋露拙,待时而飞”八字。又转思自己继位,敕封兄弟刘协为王亦是份内之事,于理于法并无差误之处,也就依照祖母之命下诏。但只将董重与张让等封以虚职,并无实权。
早有心腹内侍,将前殿发生之事报入内宫,禀于何太后知道。
何后听说董太后专权,又封刘协为王,以为儿子受其胁迫,恼将上来,即刻登殿入朝,并当场以少帝生母身份,宣布垂帘摄政。
由是少帝在前,二后垂帘在后,便为一大奇事。何后不懂政事,惟知每事与董后掣肘,不让董后得遂心愿即可。及至下朝回宫,二后在路上竟然相指对骂,互不相服。
董太后仗着身系灵帝生母,当着众臣将何后出身揭出,骂得体无完肤。(本集完)
第六集 董卓进京
中平四年,董何二宫相争。何后落于下风,颜面尽失。
何后还至内宫,气愤不过,连夜便召兄弟何进入宫,令其设谋,陷害董太后。
何进未料一日之间竟生此风波大变,又被妹妹催逼不过,只得回至府中,急召朝中三公共议,又唆使亲弟何苗,与廷臣联名奏劾董太后种种不法。
三公及诸臣因国舅握有兵权,只得奉命,搜肠刮肚,拼就一道奏章呈上。其疏略云:
董太后向居河间,原系解渎亭侯刘苌藩妃,被灵帝迎入皇宫,屡为不法之事。尝使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与州郡官府相互勾结,垄断天下珍宝财货,卖官鬻爵。所得财赀,全部送进董太后所居永乐宫,且生性悭吝,致天下黎民涂炭。今依汉室惯例,藩国王后不能留居京城,请将董后迁回河间,就其封国。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次日上朝,何进出班,即将奏章呈报少帝,请求施行。何后见此奏章,即刻准本,张让等也无法反驳,没有话说。
于是诏命准行,派兵包围董重府第,追索骠骑将军印绶。董重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将军,竟然吓得关上屋门,上吊自杀而死。
董太后闻说兄弟死了,知道无望,由是卧床不起,一月后亦因忧虑恐惧,发病而死。
何进命将董太后棺柩送回河间,与其夫刘苌合葬于慎陵。
张让、段珪见董后一枝已废,遂以金珠玩好等物结交何苗并其母舞阳君,请其早晚于何太后处善言遮蔽;一面却又流言于外,言大将军何进鸩杀董后,欲谋大事。
于是民间百姓盛传,都认为董后是被何氏兄妹所杀。
司隶校尉袁绍听了这些流言,不由大惊,又力劝何进,不如趁机尽杀张让等权宦,以灭谣言,并永绝宫中后患。
何进禁不住袁绍一力撺辍,入宫禀明妹子何太后,说明欲尽诛中涓阉人。
何太后受了母亲及兄弟何苗蛊惑,心中认定张让等是好人,遂为之辩护道:中涓宦官统领内宫禁省,本来就是汉家故事。张让被先帝称为阿父,举社稷之重以任之,此事天下人亦尽皆知晓。今先帝新弃天下,我兄妹鸩杀太皇太后之流言未泯,便又欲诛杀先帝旧臣,是何道理?此举非但不能重于宗庙社稷,亦对少帝及我何氏名声不利,此事万万不可。
何进听了太后之言,唯唯而出。
袁绍上前迎问:大事若何?
何进: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袁绍:可速发大将军令于天下诸侯,命进京勤王尽诛阉竖。此时事关紧急,可以先斩而后奏,不容太后不从。
何进以为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又能尽诛权阉,而不为太后责问,便谓两全之策。
遂大喜叫绝:此计大妙!
当即便令主簿陈琳:即刻撰写檄文,发至全国各镇,召赴京师,勤王除奸。
陈琳谏道:今蹇硕伏诛,西园八尉及禁军皆归于大将军。行权立断,杀此阉宦,便如鼓洪炉而燎毛发,何所不能?若召各镇刺史带兵入京,变生肘腋,怎生是好?
何进听了此言,又转为犹豫不决。
典军校尉曹操上前谏道:陈主薄所言甚是,不可召外兵入京。若将军不欲手刃群阉,则除元恶张让等人,只需捏造一个罪名,但付一两个狱吏足矣,何必引狼入室?
何进更不能决,转身看向袁绍。却见袁绍只是冷笑,显是笑他耳软心活,没有主意。何进脸色一红,决心已定,将曹操厉声喝退,立命陈琳:休得啰嗦,发檄各镇!
陈琳无奈,只得撰写檄文,用了大将军玺印,发往全国。
檄文下到天下各镇,当即惊动各州刺史诸侯,各自勒兵进京。只是诸侯路分远近,势力亦各有大小,军马数量不一,有三五千军者,也有万余人者,陆续发兵。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天下诸侯。
西凉刺史董卓虽然屡次征伐黄巾不力,但因结托朝中十常侍,最终得任显官,现统西州大军二十余万,驻扎河东郡,常有不臣之心。
当时接到大将军何进檄文,董卓心中大喜,当即升帐,遍示诸将道:我等兵强马壮,老死在这荒漠之地何为?只愁没有机缘进京,此番机会来也。
遂点起五万西凉铁骑,以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为统军校尉,向洛阳便行。又令女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使谋士贾诩佐之。
何进闻报西凉兵来,急使人迎于渑池,以牛酒犒劳。
董卓欲观京都变化,却又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檄文传到并州。武猛都尉刺史丁原观之再三,犹豫难决。
字幕:丁原,字建阳,出自贫寒之家,为人粗略,但武勇善射。
丁原始为并州南县丞吏。并州民风剽悍,随黄巾乱者此起彼伏,县官无力镇压,疲于应付。丁原不辞危难,在县中募兵数千,屡与黄巾对阵,常自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因为屡破寇虏,丁原积功而至并州刺史,授武猛都尉,总领并州兵马超过万人。
此次大将军何进发檄文至并州,专门擢升丁原为骑都尉,并赐执金吾,承袭现任执金吾司马防之职,责其带兵进京,扫除权阉。
丁原见了檄文,遂问主薄吕布、参事张辽:你二人以为如何?
字幕: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人。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聂壹后裔。
吕布正愁没有机会晋升,极力撺掇道:明公勿疑,此乃百年难逢之遇。常言道,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况且张让等养尊处优,又失了禁军兵权,杀之如同割鸡容易。主公替朝廷及何大将军除了权宦,何愁不得三公之位?
张辽:吕将军说的是。我闻西凉刺史董公已然起兵,并州属其治下,主将已发而部下壁观,恐事后不但获罪朝廷,亦且得罪董卓。请将军早作决断,即刻应召发兵为上。
丁原见二人所说一致,主意遂定,便下令道:命都尉张杨,领兵六千留守并州;吕布、张辽点兵五千,与我同去洛阳。
张杨、吕布、张辽:遵命!
丁原率军南下,兵渡黄河,然后下令火烧孟津渡口,以张声势。火光照得全城皆亮,民宅烧毁无数,百姓哭声震天。
孟津渡口火光大起,早有沿路探马报至京城,告诉值守黄门宦官。
张让闻知,急与同党共议:外兵将至,如其奈何?
段珪:须抢先下手杀了何进,再矫帝诏,阻止外兵入京,我等方能自保。
张让称是,于是命令:于长乐宫嘉德门内,暗伏刀手五十人,你等随我往见太后。
于是十常侍再入后宫,泣告何太后:大将军不听娘娘言语,却听部下袁绍挑唆,矫诏召外兵至京,欲灭臣等。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驾前请死。
何太后被张让等蛊惑日久,哪里知道其中阴谋?听了张让言语,当即降诏,令人飞马出城,阻止丁原人马进京,并宣何进入宫。
何进不知就里,得诏便行。主薄陈琳竭力劝止,何进不听,但令袁绍、曹操:你二人随我入宫,再各选精兵五百,交给袁术统领,布列于青琐门外。
袁绍、曹操应诺,带剑护送何进,到至长乐宫外。
黄门假传太后懿旨: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
袁绍、曹操正要争竞,何进说道:无妨,你等候在宫门之外,随时听我呼唤可也。
叮嘱已罢,孤身而入,昂然直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宫门尽闭,伏甲齐出,立时将何进砍为两段。
张让命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冲墙外高叫:何进谋反,已经伏诛!其余胁从速速弃兵投降,尽皆赦宥,不再追究。
袁绍及曹操见了何进人头,大吃一惊。
袁绍: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罢。我等奈何?
曹操:若能拼却一死,趁势杀了十常侍,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投降阉宦,事后仍不免有灭族之祸。
袁绍信以为然,遂厉声大叫:阉官谋杀大臣!大将军有功无过,素日且对我等不薄。诸将应努力向前,与俺共诛恶党!
何进部将吴匡闻此,便率兵于青琐门外放火,直杀入内庭。忽见何苗提剑而出,遂命禁军:都是这奸贼与张让同谋,害死亲兄,与我斩了!
众军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将何苗乱刀砍为肉酱。
袁术看见宫内火光突起,叫道:与我突入宫庭,但见阉官尽皆杀之,一个不留!
众军应诺,斩关入内,见到宦官便杀。一刹时宫内鬼哭狼嚎,尸横遍地。
袁绍见宦官大半伏诛,便令军士:分头剿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
赵忠、程旷、夏惲、郭胜四个中常侍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
张让、段珪、曹节、侯览见机得快,急引禁军进入内苑,将何太后、少帝刘辩并陈留王刘协劫去内省,从后道潜走北宫而去。
何太后被张让等簇拥上车出宫,耳听杀声四起,方悟是自己害了兄长何进性命,以至于此,不由悔之莫及。
时有尚书卢植正在外廷值守,见到宫中火起,知道发生事变,立即擐甲持戈,率领护卫立于阁下,挡住车驾,大声喝道:恶贼劫持车驾,欲往哪里去?卢植在此!
段珪拥逼何后过来,见到卢植拦路,回身便走,连部下及天子车驾也都不顾。
何太后见此,拼命跳车逃生,摔了一个趔趄。卢植看见,急命军士救下。
正在这时,只听喊声大起,曹操领着禁军到来。
卢植:孟德来得正好,速命你军,扑灭大火。
曹操:遵命。
卢植复又回头,看见河南中部掾闵贡在侧,遂道:我分一半卫兵与你,速去追袭张让、段珪等贼,寻觅天子还朝。
闵贡:得令。
当即奉命,引兵追出城去。
胡车儿、臧霸此时刚刚赶到宫阙,听卢尚书说到不见了少帝刘辩,二人吃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互使一个眼色,趁乱裹入闵贡队伍,一齐出城,前去寻找少帝。
张让、段珪劫拥着少帝刘辩及陈留王刘协,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
二更时分,只听后面喊声大举,闵贡率领人马赶至,扬声大呼:劫驾逆贼休走!
张让大惊,急令随身禁军迎战,两下里杀作一处,混成一团,不辨彼此。胡车儿和臧霸两杆枪冲入阵伍之中,片刻间杀得人仰马翻。
胡车儿救主心切,如泼风一般杀入阵伍之中。将要冲到帝驾车仗之前,一眼看到张让,不由怒火万丈,催马提枪前冲,无人能挡。
张让见事紧急,怕遭擒不免受辱,遂跳下车来,转身投河而死。
胡车儿杀散车旁护从,掀开车帘看时,见车内只遗下帝服与王服两套,扔在榻上,少帝与陈留王却无踪迹。不由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臧霸飞马已至,问道:皇帝何在?
胡车儿未及回答,闵贡策马而至。因见车旁草丛中蹲着两个车夫,抖作一团,遂以手中马鞭敲打左首车夫头顶,问道:皇帝和陈留王安在?
那车夫抖得愈加厉害,随手指道:被段珪带人,劫持往东去了。
闵贡听了更不怠慢,急忙带兵去赶。
胡车儿和臧霸正要随闵贡去追,却被那车夫立起身来,一把拉住胡车儿辔头,低声道:师兄,哪里去?
胡车儿闻言大喜,于星光下仔细看时,见那车夫不是少帝刘辩,却是哪个?
刘辩屈身将另一车夫拉起,对胡车儿说道:此乃朕弟陈留王刘协。方才你等与张让、段珪对敌之时,我恐被贼人当作人质,便与车夫换了衣服,放他们逃生去了。你们二人来了,这就好了。哪里也不要去,只在车前护卫,等候援军前来迎驾即可。
说毕,与陈留王重归车内,再次换上帝王衣冠,正襟危坐。
臧霸:换衣脱困,陛下机智人所不及。却为何又对闵贡谎称,自己被段珪劫去?
刘辩:段珪那奸贼罪恶盈天,岂能不逐而歼之?朕若显露身份,闵贡一时难辨真伪,定要盘问。稍作耽搁,段贼必然漏网,再难缉索。
臧霸恍然大悟,暗自敬服。
闵贡一路向东追赶,不上十余里路程,果然赶上段珪,因问:天子何在?
段珪:咱家不知。你若饶我性命,便带你去寻。
闵贡大怒,一刀将段珪杀了,悬头于马项之下,复循来路找寻。此时已过五更,天空初现晨曦,竟是乱了一夜。
忽听身后呼声大起,只见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数百人马,前来迎接车驾。
闵贡诉说失了少帝和陈留王踪迹,众人正惊慌失措间,一骑快马由西而至。臧霸在马上大呼道:陛下与陈留王在此,令各位大人前往护驾!
王允等人大喜,上前迎着车驾,君臣皆哭。
正待启程回京,忽听北边喊声大作,一支铁骑向南疾驰而来,约有三五千兵马。为首者乃是并州刺史丁原,身后左右两员大将夹护,正是行军主薄吕布和参事张辽。
丁原高叫:前面可是皇帝陛下?臣并州刺史丁原,前来勤王护驾!”
司徒王允和太尉杨彪见了,心中大定,令丁原下马见驾。丁原伏地拜倒,陈留王好言抚慰,命其先使人将段珪首级往京师号令,同时簇拥少帝还京。
画外音:经此一役,十常侍之乱方告平定。先是有洛阳小儿在城内传唱童谣:“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当下车驾返京,前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又有一枝人马到来。王允等不知何处兵马,不由相顾失色。
袁绍奋勇骤马而出,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道:天子何在?
袁绍、曹操等听其问得无礼,俱各惊怒。丁原却已认出,来者正是西凉刺史董卓。
吕布见状不忿,哼了一声,一催坐骑,便要上前放对。
丁原急制止道:休得莽撞。来者乃是凉刺史董大人,你我权且忍耐则个。
吕布闻说对面来者便是西凉刺史,甚感惊奇,遂按住辔头,冷眼旁观,看他怎地。
众人不知董卓来意,齐看刘辩脸色。少帝不知国舅何进檄召天下各镇诸侯进京之事,此时陡然见到西凉人马到来,一时沉吟不语,暗自思索对策。
陈留王刘协此时年方九岁,因见周围有许多军马护驾,不由胆气颇壮,想要在皇兄面前显示一番,遂勒马向前,向董卓喝叱道:对面来者何人?敢在圣驾面前大呼小叫!
董卓眼见陈留王区区稚龄少儿,但语气颇为豪壮,不由一怔,顺口答道:我乃西凉刺史董卓,奉大将军檄命,特来保驾。
刘协高声斥道: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不料眼前小儿竟有如此气魄,料是亲王贵胄,又见丁原与诸大臣围护车驾,不由收了气焰,慌忙下马拜于道左,山呼万岁。
陈留王唬住董桌,心中大定,遂又以善言抚慰:西凉刺史千里勤王,是个功臣。
董卓暗暗惊奇,就车前拜叩少帝,并奉酒食。
少帝略加抚慰,诏命护驾还宫。董卓领旨上马,令西凉兵前导,并州兵马合后,簇拥车驾回归洛阳。丁原纵马前来拜见,董卓哼了一声,洋洋不睬。
丁原身后吕布和张辽均各大怒,但因当着天子之面,只得隐忍不发。
少帝刘辩当日还宫,见了何太后,母子劫后余生如梦初醒,俱各抱头痛哭。
太后诏令扑灭余火,检点宫中,却不见了传国玉玺,并许多库中珍宝,俱化为灰烬。
少帝怜念兄弟刘协,怕母亲因国舅之死而忌恨董后,又因忌恨董后转而欲杀陈留王,故将刘协留在自己身侧,不使其离开半步,并秘令胡车儿和臧霸暗地保护。
胡、臧二人领旨,应诺而去。
少帝心知董卓、丁原等诸侯在京,久必酿成大乱,又请太后诏命擢升袁绍为都尉,曹操副之,统领八尉禁军,以卫内宫。
太后心恨少帝庇护陈留王,更恨袁绍和曹操杀害亲弟何苗,遂坚执不准少帝所请。如此以来,西园八尉便即群龙无首,各自为政,乱成一团。
董卓虽屯兵城外,但每日带其数千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京都百姓俱都惶惶不安。董卓为显示自身威仪,且欲观察百官反应,每于下朝之际带领兵弁出入宫庭,略无忌惮。
后军校尉鲍信见董卓日益跋扈,遂向袁绍及司徒王允进言,宜早日定计,除去董卓。
袁绍及王允二人未得太后旨意,皆说不可轻动,宜多加安抚为上。鲍信一怒之下,自引本部军兵出京,径投泰山去了。
次日早朝,何太后照例垂帘主政,诏命封赏平乱诸臣,拜董卓大司空、前将军、鳌乡侯,总领京城禁军及本部西凉兵马;并州刺史丁原加封执金吾,却无兵权。
丁原大失所望,本欲自回并州,却又恋恋不舍,于是驻兵城外,心下犹疑不定。
吕布看出丁原心思,进帐谏道:那董卓虽然跋扈,手下不过三千兵马。京中禁军除后军校尉鲍信出走,其余尚有近两万兵马,都在曹操及袁绍、袁术兄弟手中。那曹操及二袁本与董卓不和,明公若与其联手共除董贼,何愁大事不成!
丁原沉吟道:我欲除董卓久矣。奈何我与袁家兄弟及曹操并无交情,如谋不成,反遭其害。不如遣张辽且回并州,令张杨尽发并州兵马前来,与董卓并力死战!
即令张辽连夜赶回并州,调兵前来。张辽得令,飞马出营而去。
吕布见丁原不纳自己计策,又走了膀臂张文远,暗自回营气恼。
董卓虽然表面跋扈,但自思营中只有三千人马,远非西园八尉敌手,因此忐忑不安。
谋士李儒献计:大人何不行疑兵之计,以震慑百官群僚?
董卓:何为疑兵之计?
李儒:可令将部下人马分为两班,轮番于夜间悄悄出城,次日却列队自西门而入,擂鼓穿城而过,又自东门而出。如此十数次,则有数万大军之状,岂谁不惧?
董卓大喜,便令部下李傕、郭汜诸将,照计而行。
如此十余日后,满朝文武见西凉军马络绎不绝入城,皆都大惊失色,也不知董卓到底还有多少人马在城外。袁绍、曹操等西园七尉,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李儒见朝廷诸将不敢稍动,即劝董卓以何太后所赐兵符,令张济、樊稠持至西园尉,收揽七尉兵权。那西园七尉群龙无首,见了兵符即降,毫不费力。
少帝此时未及过问禁军之事,胡车儿和臧霸又只在内宫应值,一心保护少帝和陈留王安危,对宫外诸般变故,自是一无所知。
董卓得了西园之兵,随后又将禁军编入麾下,登时兵强马壮,放眼京师中再无敌手。
卢植、王允等眼见董卓以小博大,这才知道中计,由此后悔不及。
董卓心中大喜,私下与李儒商议:我用先生之计,如今军权在手,朝廷已尽在掌握之中。但我观朝中文武各怀异志,袁绍等禁军将领更是不服,下一步将奈之何?
李儒:主公欲收百官之心,只需一人入朝,为公所用。
董卓:何人具此人望?
李儒:议郎蔡邕,文冠天下,举世仰为泰斗,门生遍于朝野。十余年前,因受中常侍曹节及将作大匠阳球迫害,去官还乡,浪迹江湖。主公若得此人辅佐,必得天下文人归心。
董卓:某在西凉之时,倒也早就听说蔡邕名气,着实不小。但不知今在何处?
李儒:臣闻蔡邕刚自江南北返,现在泰山闲居。
董卓当即便令李儒修书,盖上司空玺印,发使前往泰山郡,下令征召蔡邕入朝。
蔡邕收到公文,因素闻董卓劣迹斑斑,便推说年老有病,不能应征,打发使者回报。
董卓闻报大怒,骂道:蔡邕虽有人望,也不过一介酸儒而已。如此骄君傲上,实在可恨!若是惹恼了我,灭其三族,也只不过就是转足之间事耳。
便又檄令州郡刺史,征召到府。蔡邕闻说风声不善,万不得已,且想起史子眇道长之托,也想入朝辅佐少帝刘辩,当下只好辞别好友诸葛珪,应命入京。
董卓见了蔡邕之面,早就忘其抗命之过,如获至宝,异常敬重,当即任命为代理祭酒。旋即又觉不妥,再推举为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连升三级,遍历三台,自古少见。
接着又升任蔡邕为巴郡太守,却又不舍其离朝,再被留任侍中。
蔡邕虽然宠辱不惊,心下也自感念董卓知遇之恩。
少帝刘辩闻说蔡邕归朝,这一喜更非小可,立即诏命请至金殿,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群臣,便公然以恩师称呼。同时心中想念蔡琰,却无由问候。
董卓既请蔡邕入朝为官,又问李儒对付袁绍、曹操等一班武将之策。
李儒:这个容易。来日主公上朝,可与群臣议废少帝而立陈留王,以观此班武将动静。顺公者昌,逆公者亡,此秦赵高指鹿为马之计也。
董卓:我观当今少帝怯懦呆傻,陈留王虽然年幼,而聪慧机智犹过今上。以聪慧机智之主以代怯懦呆傻之帝,倘终不为我所用,岂不弄巧成拙?
李儒:主公有所不知。少帝表面怯懦,内心颇多智狡。且何太后在朝,文武大臣与何进有旧,必誓死报效少帝,此非主公所能挟制。陈留王乃董太后抚养成人,主公若诈称与太皇太后同宗,为其无罪而被鸩害昭雪,顺其遗命立陈留王为帝,则朝中必有因同情董后而顺从主公者。且自董后驾崩之后,陈留王无论宫内宫外均无亲信,若被主公拥立为君,除主公之外其还能用谁?如今朝廷无主,主公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来日主公可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之事;百官有不从者当场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
董卓听罢大喜,即命次日在温明园大排筵会,遍请公卿。
满朝公卿皆惧董卓威势,接到请柬,无人敢予拒绝。自是战战惊惊,前来温明园中列座,违心恭维董卓功德,一时谀词如潮。
酒行数巡,董卓忽教停酒止乐,起身厉声道:吾有一言,你等众官静听。
众人放下酒杯,尽皆侧耳恭听。
董卓说道: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皇上懦弱不智,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先帝在时便欲立陈留王,在座诸公人所共知。若非何进违制而行,何有前日大乱?某依先帝心意,并奉太皇太后遗旨,欲废少帝,更立陈留王,诸位以为何如?
说罢双目炯炯,遍视群臣。在场文武诸官听罢,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
只听澎地一声大响,一张桌案摔出翻倒,盘盏散落一地,座中一人昂然直出,立于筵前。众臣视之,见是并州刺史、执金吾将军丁原。
董卓斜目睨视,喝问道:丁建阳,你有何话说?
丁原大呼道:当今天子乃是先帝嫡子,并无过失,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轻言废立?
此言一出,座中群臣哄地一声,倒有一多半面呈赞佩之色,各自以目示意。
丁原仗着酒力,说了这番豪言壮语,知道惹祸,言罢抽身就走,顷刻间已奔至园门。
董卓早知己言出口,必有人反对,但没想到竟是旧部丁原,一时怒气勃发,怒叱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众武士,不要让那贼厮走了,与我拿下!
几个西凉军士闻命而出,挺戈上前阻拦擒拿丁原。
说时迟,那时快!早见从门侧里跳过一条壮汉,挡在丁原身后,手中大戟轻轻一划。那几个军士稍经触碰,早已呼号倒地,伤臂折足,站立不起。
来者正是五原吕布。当时拨倒众军,手持铁戟拥护丁原出门,无人敢当。
到了园门之外,早有并州刺史帐下从人牵过坐骑,簇拥二人上马而去。
董卓被丁原如此一闹,气了半晌,恨恨不已,转头又问百官:丁原叛逆朝廷,出言不逊,他日我必杀之。适才吾之所言,诸公还有什么话说?
座中一人长身立起,却是尚书卢植,正言厉色道:明公此论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造恶,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公又无伊、霍之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此为篡逆之举,绝不可行。
董卓大怒,拔剑向前,想要手刃卢植。卢植引颈待戮,只是冷笑不已。
座中急忙立起两人,却是侍中蔡邕、议郎彭伯。
蔡邕伸手,托住董卓持剑手腕;彭伯挡在卢植身前,躬身劝谏:明公不可。卢尚书海内人望,门人弟子遍及天下。今若害之,惟恐天下震怖。
董卓闻言,本来不以为然;但扭头看那托住自己手腕者,竟是蔡邕,这才息怒,还剑入鞘,说道:若非看在蔡侍中面上,今日断不饶此老儿。
蔡邕与彭伯联手救下卢植,当下将其劝出园去。
司徒王允趁机向董卓说道:废立兹事体大,不可酒后相商,应择另日于公堂再议。
董卓一时无语可驳,于是百官皆散。
次日,董卓正与李儒商议下步行止,家仆飞报进府:丁原引军在城外,点名搦战。
董卓大怒,同李儒引军出迎。两阵对圆之处,只见大将吕布正在军前驱驰,头顶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胸擐唐猊铠甲,腰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李儒见此,急劝董卓:此乃丁建阳麾下大将,姓吕名布字奉先,有万夫莫当之勇。昨日在温明园中,保护丁原全身而退者,便是此人。主公切须回避,不可大意。
董卓哼了一声,拍马出到阵前,点名叫丁建阳答话。
丁原纵马出阵,迎面而进,戟指董卓,大骂篡逆之贼。
董卓怒气勃发,未及回言,对面阵中吕布已飞马直杀过来,冲进董卓阵角,便如劈波斩浪,西凉诸将无人可敌。
丁原见吕布冲动西凉阵角,随后率军掩杀。董卓仗着马快,绕阵而逃。手下兵士挡不住吕布势头,败退三十余里,方得下寨安营。
丁原虽然获胜,但惧董卓兵多,不敢追赶,遂止住吕布,收兵返回本寨。
吕布回营,闯进丁原大帐,忿然道:前日大人不听我劝,致被董贼抢先夺了禁军兵权,先机尽失。今日董贼部下将佐未聚,禁军心怀狐疑首鼠两端,如我大获全胜,其必反戈相向,共击董贼。今日正好乘胜追击,一战而定,缘何却又回军?
丁原愠怒道:我本不欲与董司空争战,都是你只知逞一时之勇,这才出兵见阵。你年少懂得甚么?兵法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彼众我寡,岂能深入敌阵?若不是我,你便如丧家之犬一般,哪里到得今日?还不退!待张辽调来并州军马,却再商议。
吕布一番好意,却吃了一顿训斥,心中懊恼,回归营帐,闷闷不乐。即令小校整置酒菜,一个人在帐中闷饮,倍增恼烦。
正在一人独酌,百无聊赖,帐前军士入报:有个李肃,自称是将军同乡故人求见。
吕布想起自己年少家贫之时,常受李肃接济,今日人家来到帐前,岂能不见?遂道一声有请,即站起身来,出帐相迎。
只听门外一人笑道:岂敢担得一个请字。贤弟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李肃已步入大帐。
吕布深深一揖道:弟自并州投军,久不与兄相见。不知贤兄今居何处?
李肃笑道:愚兄不才,现在朝中任虎贲中郎将。向闻贤弟一身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在城头亲见武勇,真是名不虚传。贤弟有此匡扶社稷之才,小兄真是不胜之喜。敢问贤弟,在丁刺史帐下担任何职?定必是个将军都尉,或总领并州兵马,亦未可知。
吕布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忙请李肃就座,令军校添加杯盏碗筷,再送一坛好酒进帐。
二人叙礼落座,吕布说道:不怕贤兄笑话,兄弟现在丁刺史帐下,并无兵权,只是一个行军主薄而已。
李肃大为惊讶,喟然道:何至于此!似贤弟这般武勇天下无敌,怎能屈就区区文职?闻说丁建阳与贤弟有父子之义,说不定另有深意。
吕布面红耳赤,欲待发作,无奈故人久别重会,只得隐忍,自顾喝酒。
李肃看出其中关窍,却将话题一转:贤弟是马上将军,岂可无良马相配?小兄今日前来,有良马一匹,特为进见之礼,赠予贤弟。
吕布正好借此话题撇却尴尬,遂起身道:如此,承蒙贤兄厚意,牵来我看。
遂与李肃携手走出营帐,观看良马。
帐外早有两名军士,牵一匹红马相候。此时见主人李肃陪着一员大将出来,知道来者必是吕布,遂忙上前,争向吕布叩头施礼。
吕布还了一揖,即去看那战马。见其浑身上下火炭般赤红,并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自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果是世间稀有的宝马。
李肃察言观色,知道吕布早已心动,趁机问道:看贤弟脸色,莫非识得此马?
吕布答道:小弟在黄公山上学艺之时,师父曾教以马谱,故能识得此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不知可是?(本集完)
第七集 传檄讨董
人中吕布,评说马中赤兔。
李肃闻罢,连声赞叹:此等良骥,也只有贤弟这等英雄识得,也只有贤弟乘得。小兄虽然有幸得着,但自知武艺低微,不配乘骑,特来献与贤弟,以助虎威。
吕布闻言大喜,令帐下军士将赤兔马接过,牵到马厩之中专槽精心喂养。遂拉住李肃再次进帐,殷勤奉酒,施礼称谢:贤兄赐此龙驹与弟,弟不知将何以为报?
李肃见时机已到,微笑道:贤弟真欲回报,莫谢小兄,理应回报此马主人可也。
吕布惊问:马主却是何人?
李肃道:小兄是何等样人,怎配有此等龙驹?此马主人羡慕贤弟武艺才能,这才令小兄敬赠宝马,表达日夜思慕之念。此公还有重礼托小兄同时奉上,望贤弟一并笑纳。
遂拉过身侧行囊,取出金珠、玉带,罗列于吕布面前,说道:这些稀世之宝,连同赤兔马,皆司空大人董卓所赠也。
吕布大惊,离席退了两步,当即拔剑出鞘一半,盯住李肃问道:原来如此。贤兄是前来收买我,让我做背信弃义之人么?
李肃并不惊慌,缓缓说道:咱们两个是同乡,又自**好,如同兄弟,何必拔剑相向?小兄素知贤弟志向,终非为人下之人。想那丁建阳官不过刺史,兵不过万,又无视贤弟一身武艺天下无敌,委以区区主薄之职,待如家奴,又不听贤弟良策,能有多大前途?小兄今日奉了董公之命,正是前来奉劝贤弟弃暗投明,何谈背信弃义?
吕布冷笑道:虽然如此,丁刺史待某有如父子,天下尽知。你如今以利诱我背义而行,将置某于何地?
李肃闻言,反而稳坐,复自斟自饮数杯,再也不置一词。
吕布见此情状,只得将宝剑还鞘,复归座间:莫非小弟所言有误?愿闻雅教。
李肃:贤弟自幼丧父,不改冲天之志,一心出人头地,要建立功名声扬天下。今委曲求全寄身于丁建阳帐下,仅被用作主薄,有何恩义可言?董公身为司空,为朝廷所重,又坐拥西凉精锐二十余万,天下谁能争锋?今董公久慕贤弟大名,思之如渴,故赠良马金珠,可知其求贤之心。倘贤弟转投董公,封侯裂土也只在转念之间。董公志向非凡,今行废立大事,日后便是一国丞相,汉室衰微气数将近,受禅称帝,亦谓可知。丁建阳以区区数千兵马,能与董公相抗几时?今日董公佯败,亦是爱惜贤弟,欲收归帐下,不欲拼力死战以伤及贤弟之故。小兄言尽于此,请贤弟熟思而行。若要杀小兄时,就请下手。
吕布细细品味此言,句句打在心上,转思愈觉有理,不由废然长叹,面色转和。
李肃见其心意已动,遂又说道:小兄已知张辽回归并州搬兵,欲与董公决战。但早被李儒料到,因献计董公,令李傕、郭汜领一万兵马,扼守孟津,挡住并州之兵。张辽虽勇力过人,却也无力渡河南下。今日之战,若有李、郭二将在营,贤弟自思能够获胜么?
吕布恍然大悟道:贤兄不必再讲,你归告司空,约于明日,必杀丁原来降。
李肃见吕布允诺,不由大喜,于是辞归洛阳,回报董卓,大事已成。董卓虽闻吕布乃背信弃义之人,但不意反复如此之速,尚怀狐疑,又问李儒:你看此事如何?
李儒详问李肃此去情状,不由笑道:早闻吕布见利忘义,今观果然如此。我料其今夜必杀丁原,明日率众来投,明公请勿见疑。
董卓听了,笑道:贤契此料,未必的确。但吕布既然收了宝马金珠,就算不杀丁原,亦不能再与我为敌矣。丁原若无吕布为助,我便不惧。
于是重赏李肃,命其回府休息,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董卓刚刚升帐,只听营外人喊马嘶。刚要使人出营打探何事,忽见李肃笑逐颜开,跑进大帐来报:丞相大喜!营外果然是吕布杀了丁原,率部前来归降也!
董卓大喜,亲自出帐相迎,见对面赤兔马上坐的果是吕布,手提丁原首级,背后领着三五千并州兵马。
吕布见了董卓,立时下马,上前参拜,口中说道:吕布乃一五原匹夫,不知大义,前日多有冒犯,尚请司空恕罪则个。
董卓上前伸手拉起,哈哈大笑道:自古道不打不相识,将军乃当世英雄,何罪之有?孤得奉先,天下只在反掌之间矣。
遂与吕布携手而入,置酒相待,令李儒、李肃作陪。三巡酒罢,吕布就席间拜董卓为义父,发誓愿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侍奉,终生不渝。
董卓闻言大喜,命以金甲锦袍相赐,并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这场酒席从早到晚,整整吃了一日,当夜尽欢而散。
席散之后,李肃回归自己府中,心下恨恨不已:某自谓是董卓帐下第一员大将,满身武艺,且在李郭张樊四人之上。此次说降吕布,立下大功,本当重赏厚赐,自不必说。但观今日情状,只厚封吕布,视我如同无物。如此喜新厌旧,转面忘恩,着实可恼!
不由懊悔不迭,怨气满腔,只是没个说处,只好暗气暗憋。
董卓既得吕布归降,又收了并州数千兵马,愈加骄横跋扈。
李儒眼见丁原已死,卢植告病不出,遂劝董卓早定废立之计。
董卓喜而从之,乃再次于省中温明园设宴,会集公卿,计议废立之事,并令吕布将甲士千余侍卫左右,把住园门,不许群臣自由出去。
当日太傅袁隗与司徒王允为首,率领百官皆到,见吕布侍立于董卓身后,心中吃惊之余,已知此次赴会吉凶难保,不会善罢。
酒行数巡,董卓自座中起立,重提废立之事。吕布执戟立于董卓身后,只以双目瞪视座中,不发一言。群臣惶怖不敢反对,即便曹操等西园各军校尉,也只得默不作声。
唯有中军校尉袁绍推盏离座,挺身而出,号令百官仗义直言。因见百官缄默不语,袁绍大怒,手提宝剑而出,悬节东门,直奔冀州去了。
董卓知道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不好发作。于是再纳李儒之计,即日差人前往冀州,拜袁绍为渤海太守,以息其反心。
袁绍既走,百官更是无人出头,皆都默不作声。
董卓沉吟片刻,平息怒气,向座中袁隗说道:令侄今日当面忤逆于我,不是看在太傅面上,你袁家三族危矣。
袁隗:多谢司空大度,不与小儿辈计较。
董卓:废立之事,太傅以为如何?
袁隗:司空大人所言极是,废立之事,惟明公而定。
董卓再问百官,百官尽皆附和,再无异议。董卓大喜,这才命令大开园门,放百官群臣离去,还归府第。百官犹如在鬼门关前转过一圈,自回府中,与家人庆贺不死。
李肃恼恨董卓有功不赏,当日趁夜到尚书卢植府中,以言辞挑拨道:大人身为尚书之尊,且是汉室干国之臣,对董卓今日之事,能无动于衷乎?
卢植:公为司空大人麾下心腹之将,何论及此?
李肃:尚书大人休疑。我乃汉臣,何谓奸贼心腹?
卢植:则以公计,当奈其何?
李肃:今袁本初已走,袁太傅志堕,满朝之中,只有大人敢于仗义执言,不惧董贼。卑职冒死前拜,是欲请求大人登高一呼,联络百官,速为之计,以救汉室也。
卢植叹道:难得将军,竟有此忠义之心。然老夫已经免官,无能为也。
李肃:然大人忍见汉室倾覆,不予理会耶?
卢植:公若果然心存汉室,可速出洛阳东门,前至玄都观中,请史子眇道长入宫,与太后计议对策。史道长有神鬼莫测之能,必能解此危难。
李肃:尚书既如此说,末将谨遵吩咐。
卢植:以老夫观之,董卓虽气焰嚣张,但暴虐寡恩,胸无韬略,必不能持久。世人皆知你为董卓心腹,卿当隐忍不发。后有忠贞大臣谋诛董贼,你可作内应,建立不世功勋。
李肃领命,便以巡城为名,直出东门而去。
他是虎贲中郎将,又是董卓家将,哪个不知?虽是夤夜出城,门军并不敢盘问,即刻放行。李肃到了玄都观,求见史子眇道长,便将董卓废立之谋,及卢尚书之言相告。
史子眇自刘辩返京之时,早已料到今日之变。当下听了李肃之言,也不吃惊,遂向李肃道谢,叮嘱数语,将其送出山门。
李肃随即回城归家,依照史子眇所嘱,向董卓称病不出,只待时机到来。董卓自从得了吕布,哪里还去管他?当即准了,也不在意。
次日卢植即上表朝廷,以年老为由请求致仕,返回家乡涿县。
表章落到董卓手里,因早就嫌卢植在京碍眼,当即以朝廷名义批准。卢植便似打破牢笼走虎豹,顿开铁锁飞蛟龙,急走小路离开洛阳,兼道而去。
李儒闻知走了卢植,急入司空府中陈说利害,董卓大悔,复派人出城追杀,已是不及。卢植回到原籍,隐居在幽州上谷郡,从此不问世事。
初平二年,袁绍听从河北名士沮授计策,以诡计取得冀州,自称州牧,终有立足之地。欲拜卢植为军师出山辅佐,可惜次年卢植因病逝世。
卢植临终之前,让其子挖土穴薄葬,不用棺木,只着贴身单衣入土。
便在此时,玄都观主史子眇身着帝师之服,坐四马香车入宫,求见太后。因先帝曾特许其乘车入宫,禁军统领及黄门侍卫尽知其事,见到香车自是放行,丝毫不加阻难。
史子眇入见太后及少帝,说明目前不可拂逆董贼之意,可任其所为,后必有报。少帝明知其中厉害关窍,自是一一应诺。
何太后不肯应承,急道:若立陈留王为帝,我母子死无葬身之地!我曾鸩杀刘协生母王美人,又逼害其祖母董太后,他与我冤仇似海,岂容我母子活在世间?此事万万不可。
史子眇说道:非也。大将军为十常侍所害,何苗又被禁军统领吴匡诛戮,西园八部尉及禁军尽归董卓,太后尚依仗何人与其争锋?如今内无良援,外无救兵,乃是坐困之局。少帝若是不依董卓,你母子立毙刀剑之下,谁能救驾?若到那时,董卓既承担弑君大罪,则毫无顾忌,不必再立陈留王为君,即可自立为帝,如此汉室不复存矣。
太后:依道长所言,则忍见董卓为所欲为乎?
史子眇:若少帝愿意让位,刘协继立,汉室仍存,海内诸侯仍奉刘氏正朔,社稷不至断绝。少帝即肯让位,必然退而封王,能保此身。太后倘与少帝归其封国,诏令天下诸侯率兵进京诛杀反贼,天下刘氏宗亲及汉室旧臣孰不响应?至于太后与刘协之仇,乃系家仇;刘氏与董氏之恨,乃是国恨。陈留王虽幼,但颇知大义,岂能舍国恨而重家仇?
太后:刘协祖母董太后死于我兄之手,其一旦践位,岂可不报此恨!
史子眇:太皇太后乃朝中大臣依列祖列宗成法劾奏出宫,忧虑而死,并非大将军杀害,陈留王亦知根底;其后少帝亲自庇护陈留王,朝臣尽知。陈留王得立,对你母子必不加害,谅必还要尽力遮护。即便还有危险,贫道以道法护之可也。请太后三思!
少帝刘辩深知师父道行,闻言也劝太后,休要因小失大。
何太后思想道长之言有理,只得缄默无语,独自落泪。
史道长又将胡车儿和臧霸唤来,将出一瓶丹药递于胡车儿,说与用法;又密嘱臧霸一番,二人奉命允诺。史子眇嘱罢,这才出宫,转回玄都观召集众徒,布置应变之事。
九月朔,董卓奏请少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
群臣朝贺已毕,董卓早已拔剑在手,对众臣说道:当今天子暗弱,不足以君临天下。陈留王刘协圣德伟懋,向为先帝所爱,宜承汉室大统。兹应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帝,应天顺人,以慰天下生灵之望。
遂命李儒宣读策文,叱令左右扶少帝下殿,北面长跪称臣,解其玺绶转奉新帝刘协,又呼太后去除冠服候敕。
帝后皆号哭下殿,群臣心中无不悲惨,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董卓见少帝出宫,即请陈留王刘协登殿,接受群臣朝贺。又逼迫刘协宣读敕命,令何太后、弘农王及其妃唐氏于永安宫闲住,封锁宫门,禁群臣无得擅入。
陈留王刘协字伯和,史谓献帝,登极时年仅九岁。遂改元初平,封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
董卓拜相,重赏左右,李儒、吕布俱得厚赐,却又独忘李肃。又拜蔡邕为左中郎将,加封高阳乡侯,位在太傅袁隗及司徒王允之上,朝臣等无不为之侧目。
李肃仇怨积深,足不出府,更不上朝。
献帝即位之后,凡事皆依丞相董卓决断,自此董氏亲信遍布朝堂,自不必说。
字幕:初平二年六月,洛阳发生地震,毁坍民房无数。
董卓为此,询问蔡邕何故。蔡邕乘机答道:地动者,因阴盛侵阳,臣下逾制侵君故也。今春郊祀,明公奉车驾而乘金华青盖,车厢雕以龙纹,愚以为不可,望明公裁之。
董卓盯视蔡邕片刻,于是下令改乘皂盖车。
自此董卓愈重蔡邕才学,对之非常客气,每遇宴会则令蔡邕鼓琴助兴。
蔡邕有古琴两架,一名龙吟,一名鸣凤,分为雌雄成双。因常携龙吟上朝,以备董卓随时宴请群臣时凑兴;鸣凤却赐于爱女蔡琰,令其精研习学。
每到蔡邕席间鼓琴之时,太傅袁隗及司徒王允虽亦鼓掌称善,但颇为小看蔡邕为人。
蔡邕趋奉董卓,只为少帝安全及汉室江山,自也无从解释,只得自污名声,忍辱负重。因见董卓性愎自用,遂萌生去意,对堂弟蔡谷道:董公性格刚烈而易作恶,终究不能成事。我想辞官东奔兖州,重归泰山郡旧居著书立说,与挚友诸葛珪诗文唱和,岂不是好?
蔡谷答道:哥哥容貌奇伟,兼负大名,天下实无藏身之处。想躲起来,不亦难哉!
蔡邕深以为然,终于打消弃官逃走之意。
镜头转换,按下朝堂,复说江湖。
袁绍自与董卓闹翻,驰马逃出京都洛阳,本欲直奔冀州,不料中途接到朝廷赦旨,被董卓拜为渤海太守,并不念温明园相争之恶。
袁绍得到赦书,且惊且喜,遂依旨前往渤海就职。但亦知既与董卓反目,早晚必有一战,由此发书联系洛阳故旧及关东各地刺史,历述董卓倒行逆施之状,会合诸侯同心倒卓。
单说曹操,即日收到袁绍来书,因自己单身一人,并无亲眷在京,于是更不久留,遂弃了官印,化妆易容,改换姓名,逃出京师。
比及董卓发现曹操挂印而去,派吕布沿途追索之时,已自不及。曹操离京,没命狂奔,一路逃至陈留,寻到父亲曹嵩。
曹嵩见儿子忽然归家,而且狼狈万状,不由大惊,急问何以至此。
曹操:何大将军欲除宦官,反被十常侍所杀。袁绍无谋,更召董卓进京,致其揽政乱国,擅行废立。儿乃堂堂汉臣,岂能助纣为虐?因此夤夜离京,一路逃回。
曹嵩:可恨先帝纵容张让等十常侍乱政,何进兄妹信谄误国,袁绍有勇无谋,误召董卓进京。我儿既还家中,今后作何打算?
曹操: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况我世代簪缨,累受皇恩!孩儿欲求父亲尽散家财,招兵买马,聚集族众并四海英雄豪杰,以讨国贼。上扶汉室,下安黎庶,望父亲大人允准。
曹嵩:我儿既有如此志向,我又何惜区区家产?愿意毁家,以抒国难。
曹操见父亲并无异议,遂横心绝志,当即回书袁绍,首倡义兵,号召天下英雄讨伐董卓。
袁绍得到曹操回书大喜,于是遍发檄文于关东诸郡,揭发董卓擅行废立之事,号召各郡牧守起兵讨董。
檄书所到之处,卿士大夫无不怀愤,地主豪强皆都切齿。袁氏门生故吏固然一呼百应,纷纷起兵;就连董卓亲任关东牧守,此时也各怀异志。
镜头转换,按下江湖,复说朝堂。
董卓次日上朝,闻吕布报说曹操不知何往,也不甚以为意。此时环视朝堂左右,尽为自己心腹,再无异志之人,更是为所欲为,连献帝刘协愈发不放在眼里。
李儒、吕布等一班亲信,揣摩董卓心思,于是上书献帝,请加司空董卓太师尊号,又称“贵无上”,以酬其拥立大功。
献帝新立,且又年幼,每日升殿只是垂拱而已,自是当即准奏,更无异辞。
董卓由是志得意满,愈加横行无忌。满朝文武但凡有不从己意者,即随意罗织罪名杀之,先斩后奏,性极残忍。
自光武帝复汉称帝,在洛阳建都已近二百年,城中贵戚室第相望,家家金帛财产殷积。董卓为平息西凉部卒思乡之念,每每纵放兵士,突入富家庐舍剽虏资物,谓之“搜牢”。
京城富户由此家家切齿愤恨,无不视董卓及其西凉兵马为寇仇,烧香求佛,愿其速亡。
忽这一日,关东信使入京,将袁绍檄文呈递朝廷。董卓这才着慌,急命吕布沿京师至山东一线设防,并檄命各郡刺史州牧加紧防范,捕拿反叛。
檄文下达河北,冀州牧韩馥得之,召集属僚议道:太师以天子名义下诏,不得不听。设若袁绍突然起兵发难,我冀州是为首当其冲者,当如之何?
郡丞进言:依属下愚计,既不可与袁本初反目为仇,又不可违拗太师严命。不如派遣部郡从事数人,前往驻渤海郡中任职,以监视限制袁绍行动。
韩馥:此倒不失为折衷之策。公可择选胆大心细之士,派往渤海便了。
正商议间,门军入报:今有东郡太守桥瑁,派人前来下书,见在府门候见。
韩馥:桥瑁乃是袁氏门生,此来必为袁绍张本,不如不见。
治中从事刘子惠起身谏道:使君不可。那桥瑁亦是大郡牧守,岂可拒之门外?
韩馥:既是如此,令其入来。
门军领诺,转身出厅,不一时领进东郡使者。那使者气势轩昂,从容大度,登厅后先向韩馥施礼,再与群僚相见,不卑不亢。
韩馥:桥太守命先生远来,不知有何指教?
来使:不敢。因逆贼董卓无故擅兴废立,天怒人怨。桥太守今接渤海袁本初檄文,更受朝中太傅袁隗、太尉杨彪、司徒张温三公密书,故遣下僚转呈使君,求为联盟,共伐董卓。
言罢,呈上袁绍讨董檄文,并三公密书。
韩馥先看袁绍檄文,无非是历数董卓罪状,号召诸郡牧守及天下豪杰起兵讨逆,共赴国难;再看三公书信,内称“袁本初公系受董卓逼迫,无以自救;亟盼天下各郡诸州,各兴义兵,拯救国家危难”,诸般言语。
韩馥看毕,一时难辩真伪,便与众人商议道:如今朝廷之势,董太师与袁本初各发檄文通告天下,正邪不分,真假难辨。我冀州应当相助袁氏,还是助董氏为好?
话犹未落,刘子惠再次出班行礼,厉言正色道:使君谬矣。兴兵以伐无道,是为国家社稷,何说什么袁氏、董氏!
韩馥闻之语塞,脸有愧色,遂修书回复袁绍,表示支持起兵讨董。
桥瑁既得韩馥回书,信心大增,于是相继传檄幽、并、兖、青诸州。关东州郡闻说冀州牧韩馥表明立场拥袁,于是纷纷响应,相约起兵讨董,共同推举袁绍为盟主。
荥阳太守徐荣闻此大惊,立派使者进京,急报太师。
董卓闻报,怒问来使:关东诸郡,都有何人反我?
信使:是以渤海太守袁绍为首,自号车骑将军,关东诸侯从之者甚众,十数路之多。
董卓:其军力如何,今屯何处?
信使: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兵屯河内以为大本营,令韩馥留邺城,供给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兵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屯于酸枣,后将军袁术屯于鲁阳。各路诸侯均有军队不等,共聚军马三十五万,号称合众六十万人,齐听袁绍将令。
董卓听罢,即惊且怒,叫道:李儒、奉先何在?
李儒、吕布闻声入内,躬身施礼:太师有何吩咐?
董卓:速带禁卫虎贲,立将太傅袁隗及在京袁氏宗族全部诛戮。太尉杨彪、司徒张温皆与袁绍通谋,也都一并擒杀!
李儒:袁氏谋逆,杀之可也。然太尉杨彪、张温与袁氏通谋,尚无证据。其二人反迹未明,又在朝中颇具人望,门人弟子遍及天下——不可树敌过众,太师三思。
董卓:既是如此,或先将杨彪下狱,以观其效。张温老儿,却是非杀不可!
镜头闪回,补叙董卓与张温结仇由来。
中平三年,边章、韩遂作乱凉州。
大将军何进命中郎将董卓前往抵御讨伐,因董卓怯战不进,因久不见成效。
朝廷又派司空张温代理车骑将军,总督陇西诸凉兵马,西讨边章、韩遂。张温素知江东孙坚之勇,即上奏朝廷,请调孙坚至帐下参与军事,随己西征,天子允准。
孙坚应命前来帐下听用,因感念张温知遇之恩,从此侍奉帐前左右,半步不离。
张温辞帝出京,率部西征。不一日行至旧都长安,遂将中军大帐扎住,以为都督行辕,发出皇帝诏书,命中郎将董卓前来商议军情。
董卓故意拖延,半天才来。张温恼其轻视自己,以延误朝廷大事喝责,董卓仗着朝中有中常侍撑腰,应对时出言不逊,继而转身出帐。
孙坚见此,私对张温说道:董卓受了恩师责备,必定怀怨。其若与朝中十常侍等奸党勾结陷害恩师,此后防不胜防,前景大是可虞。
张温:依贤契之见,便当如何?
孙坚:恩师何不趁着兵权在手,论其不按时应召前来拜见之罪,依军法杀之?亦可趁此剪除十常侍羽翼,以免朝廷后患。
张温:贤契之论似有不妥。那董卓常驻西凉,在陇、蜀一带享有威名,现在以此细故杀之,恐失军心。此后若与凉州叛军开战,则其部下兵卒必不肯用命矣。
孙坚:恩师亲领皇家禁军以讨不臣,威震天下,依赖董卓之兵为何?今董卓之举止轻上无礼,是其罪一;边章、韩遂于其治下胡作非一年有余,养虎遗患,今天兵已至,本应及时进讨,而董卓反说不可,沮丧军心,疑惑将士,是其罪二;董卓接受重任而毫无战功,召其前来又滞缓不前,反倒狂妄自傲,是其罪三。古代名将带兵临阵,无不果断斩处违犯军纪者以显扬威严,故有穰苴斩庄贾、魏绛杀杨干之事。今恩师留董卓而不斩杀,不惟损折军威,且后必为其所反噬,恩师宜慎重思之。
张温毕竟爱惜董卓之勇,于是含糊道:为师自有对策。今董卓候于帐外,你且暂先回营,免其对你生疑。
孙坚知道张温宽容仁慈,于此大战将临之际,必不肯杀董卓,于是叹息而出。
中平三年十一月,张温以孙坚为先锋,击败边章、韩遂西凉叛军,旋即大破羌胡族首领北宫伯玉于美阳。
眼见胜局已定,张温与孙坚自领中军追剿残敌,同时又兵分两路:遣荡寇将军周慎围击榆中,中郎将董卓西讨先零羌。
二将奉令,各领本部兵马前往。周慎因大意轻敌,中了敌军埋伏,以致全军覆没。
董卓甚是乖巧,并未与敌兵正面交战,而是筑坝于河上,令军士在河内捕食鱼虾,以惑边章、韩遂之众,最终竟以全军而还,无一人伤亡。
事已至此,董卓养敌自重之心昭然若揭。
张温闻报,恚怒且悔,但此时再欲诛杀董卓,又苦无罪状实据,只得按捺。
陇西平定,张温奏凯还朝,由司空升任司徒。孙坚随军征战有功,拜为议郎。
转过年来,长沙人区星反叛,自称将军,聚众一万多人,攻围城邑。朝廷闻报,接受司徒张温举荐,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前往剿灭叛贼。
孙坚引兵到郡,仅用一月有余,即除区星之患,长沙郡中军民震服。
当时另有周朝、郭石在零陵、桂阳举事,庐江太守陆康派人向孙坚求救。
行军主簿劝止孙坚:不得朝廷敕令,不可越界征讨,以免获罪。
孙坚答道:我以征伐为功,越界征讨,是为保全郡国。倘若以此获罪,无愧于天下!
即令起兵驰援。周郭二人闻说孙坚来讨,望风逃遁。自此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皆平,朝廷检录孙坚前后战功,封为乌程侯。
闪回结束。董卓闻说三公暗通袁绍,复又想起昔日旧恨,岂肯饶过张温?于是不顾李儒谏阻,必要杀之而后快。
李儒见此,也就无话可说,只得应诺。
董卓又问:然则关东联军,以何拒敌?
李儒:若依愚计,不如先礼后兵。
董卓:怎样一个先礼后兵?
李儒:袁隗既诛,其门下大臣皆怀恐惧,必惟太师之命是听。可请天子下诏,便使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瓖等袁门弟子,前去晓谕劝降各路军队。彼等既奉袁氏旗号造反,我便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亦以袁门诸臣前往劝降,岂非因风吹火,全不费力哉!
董卓:果然妙计,全都依你便了。
于是吕布大搜京师,将袁氏满门老幼全都押至市曹,开刀问斩。又闯进司徒府,在席间将司徒张温擒拿,就于庭中斩杀。洛阳城中腥风血雨,瞬间化作人间地狱。
屠杀政敌之后,董卓便奏请升迁王允为司徒,复命韩融等人东出洛阳,劝降诸侯。
韩融等数人利刃在颈,更兼家眷被囚,不得不行,却是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因随天使先到袁绍大营,宣读袁隗罪状,并晓谕汉献帝劝降招安圣旨,劝令罢兵。
袁绍闻说叔父及宗尽皆死难,急怒攻心,又见自家门人故吏皆奉董卓之命前来,遂不问青红皂白,即令河内太守王匡,诛杀胡母班、王瓖、吴循等人。
袁术与其胞兄此时倒是合力同心,亦在鲁阳捕杀阴循,只有韩融因为德高望重,免于一死,奔回洛阳向献帝复命。
献帝闻知袁氏兄弟只顾心系家仇,却中李儒借刀杀人之计,将门人故吏滥杀,深感痛心,却又无可奈何。当下只可准依董卓所奏,诏告袁氏兄弟为朝廷反叛,令太师兴兵除之。
圣旨下至各郡,诸侯但闻太傅袁隗遭戮,无不悲愤,人人想着为袁氏报仇,反而皆奉袁绍讨董之檄,蜂拥相继起兵西向洛阳,皆打袁氏旗号。
镜头转换,按下袁绍,先表袁术。
袁术兵屯鲁阳,闻报叔父袁隗及阖家三族被害,当下大哭一场,捕杀前来劝降的少府阴循,驱回韩融,便令全军挂孝,即欲兴兵。
临行之前,忽然想起长沙太守孙坚,于是发书遣使,请其领兵来助,并为司徒张温报仇。
孙坚在长沙任上,不觉忽忽数载。因时刻不忘张温奖掖提拔之恩,常有书信往来。
其后闻说董卓冤杀张温,不由大恸,拊膺长叹:若当年恩师听我谏劝杀了董卓,朝廷哪里会有这场浩劫?也不必为董贼所害!
自此便有征讨董卓之心,争奈自己兵力太少,只得暂息此念,等待时机。
便在此时,鲁阳信使来到,见到孙坚,递上袁术密书,请求联合发兵,讨伐董卓。
孙坚览书大喜,立即点起手下程普、黄盖、祖茂、韩当四员健将,引领荆南兵马八千余人,并数千部曲之众,星夜兼程,前往鲁阳助战。
兵行数日,先锋黄盖遣人来报:前面已到荆州,刺史王睿吩咐城门紧闭,不放我军马入城。是否攻打,请令定夺。
孙坚观书,便遣来使回复黄盖:当今乱世,城守为保境安民,加强防备亦为常事,我当先礼后兵,遣使通好。公覆只宜按兵不动,切休攻城。
打发信使去后,孙坚复遣部将赍持自己手书,进城求见王睿,历数董卓罪状,请求借道进军,并约其一起出兵,北上会合诸侯。
部将奉命赍书,前往叫开荆州城门,求见刺史,递上主将孙坚手书。
王睿览书已毕,眉头微皱,计上心来,对来使展颜笑道:孙文台将军急公好义,心系汉室,某为大郡刺史,岂有甘于人后之理?将军且往馆驿休息,待某亲自修书,回复文台。
孙坚部将闻此,道谢退出,自往馆驿中听信。
王睿摒退来使,遂唤主薄近前,私下吩咐:某自镇守荆州以来,惟与武陵太守曹寅不和,因其智勇兼备,不敢轻启战端。孙坚既欲借道荆州北上,我想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何不趁此良机借刀杀人,使孙坚击杀曹寅,就此并吞武陵,以归我有?
主薄:主公聪智,人所不及。然则计将安出?
王睿:我欲将计就计,如此如此。你即刻作书回复孙坚,就说我若助其北伐,甚虑武陵太守袭我之后,断我归路。彼若助我攻取武陵,便为合兵北伐交换条件,若何?
主薄:此计大妙!属下这便修书,若有不当之处,再请大人斧正。
于是心领神会,随即笔走龙蛇,顷刻写就,呈于案上。
王睿观书赞道:便是如此。先生实乃大才,一字难易。
于是盖上刺史大印,再用火漆封固,命人送往馆驿,交付来使,令其回报孙坚。
信使接书拜辞,飞马出城,回营来见孙坚,说知如此如此,献上荆州刺史回书。
孙坚览其书信道:文台公勇赴国难,讨伐国贼,乃是大义之举,王某岂敢不附骥尾。奈有武陵太守曹寅,因受奸贼董卓之命,领兵监视荆州,虎视眈眈。我若随公出兵北伐,荆州空虚,曹寅必蹑我之后,实为后顾之忧。早闻文台公乃世之英雄,武功天下无对,量曹寅匹夫,岂是将军对手,擒之譬如探囊取物。若公能奋勇先下武陵,擒而杀之,则荆州安如磐石,我必尽出荆州之兵,以随将军北征。
孙坚得书,未知真伪,心中犹疑不定。正在此时,营门官忽然进帐禀报:启禀将军,今有武陵太守曹寅,差人前来犒军。(本集完)
第八集 江东猛虎
荆州南郡,江陵城外,荆南军大营。
孙坚闻说武陵太守遣使求见,未知其意,遂令请入。
使者随门军入帐,谦恭再拜:小人丁馈,奉太守曹寅大人旨派,向孙将军致意,并献犒军粮草千车,饷银五千两,不成敬意,伏乞笑纳。
孙坚愈加不解,急离座还礼:某与曹太守素昧平生,如此厚赐,何以克当?
丁馈:将军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曹大人早欲诚心结纳,只恨无由拜识。今闻将军北伐讨贼,特奉菲仪,不足表恭敬之忱。又恐将军初至,轻信他人谗言,产生误会,故来解释。
孙坚:尊使此番高论,某却不懂。轻信何人谗言,又有何误会?
丁馈不答,呈上一封密书:将军请看此书,便知端地。
孙坚接过,放置案上打开,见是一张朝廷檄文,内中历数荆州刺史王睿不臣罪状,诏命武陵太守曹寅派兵讨伐,借机将其处死,云云。
再看檄文末尾,上盖朝廷有司关防大印,更有朝廷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亲笔签署。
镜头闪回,补叙朝廷檄文由来。
孙坚起兵北上之时,早被哨探侦知,报予武陵太守曹寅。
曹寅闻报,急召臣僚计议:某料孙坚起兵北伐,必要借道荆州。荆州刺史王睿与我素来不睦,则必假其之手来攻武陵,以借刀杀人。彼若来时,我将如何拒敌?
诸臣听罢,面面相觑,皆现惊慌之色。从事叶明越班而出,进言道:那孙坚号称江东猛虎,哪个能敌?但彼既能为王睿所用,如何不能为使君所用哉?
曹寅闻之大喜,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叶明:那孙坚虽然力敌万人,但鲁莽寡谋,乃是一勇之夫,极易为人所用。使君不如先下手为强,也来个借刀杀人。如此如此,有何不可?
说罢凑上前去,附耳低言。曹寅大喜从之,于是便假冒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之名,伪造下一张檄文,再命丁馈赍持饷银粮草,往孙坚营中犒军。
闪回结束,荆南军大营。孙坚观罢檄文,愈加茫然不解,因问丁馈:此檄既是朝廷发给曹寅,此时却送予某看,不知究竟何意?
丁馈见问,再拜禀告:荆州刺史王睿与我家曹太守有隙,早有吞并武陵之志。此时见将军借道荆州,有求于他,故于将军面前离间,欲借将军之手杀我太守。曹太守月前得此朝廷檄文,只因荆州城高兵锐,不敢轻动,因此迁延至今。将军若为王睿所用,便是与朝廷为敌,悔之何及。将军不信,可差人请王睿前来,下官愿与王睿当面对质。
孙坚不知,丁馈之所以如此说法,是早知王睿心中有鬼,必不敢出城,故此胆壮。因此反而以为其说有理,遂再遣部下复入荆州下书,请王睿到帐商议攻取武陵之策。
王睿心中狐疑,果不出城,只回书道:待见了曹寅首级,自然请孙将军到城中相见。
孙坚览书,脸色大变。丁馈察言观色,因笑道:将军,小人浅见若何?
孙坚掷书于案,怒道:王睿如此轻觑于我,实在可恼至极!
于是收下曹寅所赠粮草军饷,善言打发丁馈:你且还报曹使君,听我消息便了。
丁馈心中暗喜,拜辞而去。孙坚与程普等人商议,思得一计,命令诸将率军在后,自己只带中军骁骑三百人,直至荆州城下,躲在门旗之后,命令家将孙良叫城。
王睿闻报,亲自登楼观望,向下问道:来者何处兵马?
孙良回答:我乃长沙太守孙将军前部孙良是也。自长沙远路奔波至此,今又奉命南返,替你家王刺史去攻武陵!因军中衣甲短缺,攻城器械不备,此来特请赏些军资。
王睿信以为真,顺口答道:理应如此。我堂堂荆州刺史,岂吝些许军资辎重?
又见对方只有三百军马,更加不以为意,当下传令:放进城来,打开库藏,让孙良带兵自己进去,看有何辎重可资用度,上报库吏,尽管领取。
荆州守城军士得令,遂将城门打开。
三百军士一齐涌入,门旗下闪出长沙太守孙坚。
王睿才下城楼,蓦然看见孙坚,惊问:士兵们自来请求赏赐,孙文台怎么在此?
孙坚回道:奉案行使者温毅大人檄文,特来取你首级。
王睿又问:我犯有何罪?
孙坚答道:你自己所做之事,尚来问我?
王睿急回头欲唤随从,见身周尽是长沙之兵,走投无路,长叹一声,当即拔剑自尽。
孙坚逼杀王睿,将城中库藏尽皆充为军用,又得荆州降兵四五万人。遂引军到达南阳,修下公文,令孙良进城,呈递给南阳太守张咨,请其供应军粮。
张咨得书,遂聚手下文武问计。
主薄陈平说道:孙坚不过邻郡太守,与大人平级,无权调发我郡粮饷。
张咨深以为然,打发孙良出城,对孙坚不加理睬。
孙坚听了孙良回报,先是大怒,转而笑道:南阳主薄说的不错,是我失了礼数。
遂命孙良备办牛酒大礼,再次随己进城,拜访南阳太守。张咨闻说是孙坚亲来,只携重礼,未带兵马,只得迎入衙中,以礼相见。
孙坚也不提调发粮饷之事,只与张咨寒暄一番,客套数语,留下牛酒,便即告辞而归。
回营路上,孙良苦思不解,忍不住问道:主公今日之举,是为何意?
孙坚:你是不知,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也。
孙良:怎样一个调虎离山?
孙坚:不须多问。明日那张咨必然亲至我营,你只如此如此,照计而行可也。
再说张咨,见孙坚身为长沙太守,与自己是平级朝廷命官,既然如此屈身相就,登门拜见,次日也只好依照礼节,亲至城外孙坚营帐,前来答谢。
孙坚亲迎入帐,依礼相见,设宴款待。席间只与张咨套论交情,绝口不提公事。
酒至酣热之际,孙良忽然闯进大帐,质问张咨:末将前有文书传给太守,军用钱粮至今尚未备足送来,却是何故?
张咨见话头不好,心知中计,想要借故离席,但见帐外布满士兵,已经无路可走。
孙良遂禀孙坚:南阳太守羁停义兵行程,使国贼不得及时讨伐,请按军法从事。
张咨大叫:孙文台!你我同为一郡之守,南阳亦不属长沙节制,你无权杀我!
孙坚将手一挥,不发一言。孙良得到主将暗号,拔剑上前,将张咨就座间揪起,提出帐外,斩下首级,悬挂辕门。
南阳郡府官员闻说太守被杀,遂尽出府库钱粮,以供孙坚之兵,不敢稍作违拗。
孙坚得了荆州兵马及南阳资助,此时已有三万余人,兵精粮足,声势大振,与初自长沙起兵之时大是不同。于是率军到达鲁阳,来与袁术相见。
镜头转换,南阳郡鲁阳县城。
守城将官闻说长沙太守派人叫城,急命小校飞奔衙署,报与主公袁术。
袁术闻报大喜,向部下诸将说道:我得孙文台之助,胜过我兄本初河北诸路兵马多矣。速速排摆仪仗,随我出城迎接。
城门开处,孙坚见袁术亲出迎接,甚为感动,甩镫离鞍,下马大步上前,与袁术相见。二人携手并肩入城,至衙署重新见礼,分宾主落座,诸将分列两侧。
寒暄已毕,袁术向孙坚说及太傅太司徒被难之事,落泪不止。孙坚大骂董卓,目眦尽裂道:某今奉将军召唤,前来为太傅及司徒报仇,愿为帐前先锋,披坚执锐,在所不辞!
袁术悲喜交加,命令设宴相待,表奏孙坚为破虏将军,兼领豫州刺史。不待献帝回复,立时铸刻玺印交付孙坚,令其即日就任。
孙坚得印大喜,就在鲁阳休整部队,厉兵秣马,准备进军讨伐董卓。然而转眼屯兵数月,却始终不得盟主袁绍动静,转眼已到冬天,天寒地冻。
江淮之兵不耐北方酷寒,见数月并不动兵,困顿于此,诸将便多有报怨思乡者。
孙坚见到此状,不待袁绍之命,便令进军讨伐董卓,西进洛阳。三军奉命整装,群情振奋斗志高昂,顿时忘了天寒,亦息思乡之念。
朝廷探马得知鲁阳孙坚发兵,急报洛阳。
董卓闻报大怒:命东郡太守胡轸,引兵南伐鲁阳,休使江淮军马靠近京都!
胡轸得了太师将令,引军杀奔鲁阳而来。
探马报入鲁阳,孙坚大怒:我未曾出兵,你倒来伐我,岂非是自寻死路。今三军斗志激昂,只差被服辎重,粮草军饷。未知关东联盟,是何人负责供应粮饷?
长史公仇称出班施礼答道:依十八路诸侯盟主袁绍号令,总督粮官是为冀州刺史韩馥。
孙坚:便劳长史来日一行,带兵前去邺城,请韩馥发付军粮,以备大军征进用度。
公仇称:喏,属下愿往。
孙坚大喜,来日率领部下将佐,于鲁阳城东门外集合官属设帐置酒,给公仇称送行。
正在帐中饮酒谈笑,忽听得远处连珠信炮响亮,又觉到脚下马蹄声震动天地。正惊讶之间,营外小军来报:现有东郡太守胡轸,先遣骑兵约有数千之众杀来,离此十里之遥。
帐中诸将闻说停杯不饮,相顾失色。
孙坚示意诸将稳坐,一边传令部队整顿阵容,不得妄动,自己则于帐中饮酒,谈笑自若。
刚刚布置完毕,胡轸骑兵前哨已冲近营门。因见孙坚军伍肃然,又远观中军帐中有人呼卢畅饮,不由满腹狐疑。惟恐城内及四周布有埋伏,当即止住军马,立在远处仔细观察。
相持半晌,胡轸亲领中军奔至,问前哨因何不进。
哨骑答道:孙坚知我精骑来到,却稳坐帐中聚饮,我等不明其意,故此不敢妄进。
胡轸向淮军帐中看去,心中大疑,遂不敢妄动,但身后大军渐渐聚集。
孙坚闻说敌人军马越来越多,这才慢慢起身离席,引导部属将士,有条不紊进入城内。
胡轸见孙坚兵马整齐军伍不乱,纪律严明斗志旺盛,遂不敢攻城,撤兵离去。
孙坚站立城头,见敌兵远去,对部将大笑说道:敌兵猝至,某所以不立即起身者,恐我城外之兵自相践踏,敌骑乘势冲杀,则诸君不得入此城耳。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一齐拜服。
鲁阳城外孙坚不战而退敌兵,遂声威远震诸侯,天下皆知。袁术闻说孙坚谈笑之间立此大功,犯了妒嫉之病,心中却不喜欢,便无共同西进之意。
画外音:孙坚虽用空营之计退了胡轸之兵,但见袁术没有兴兵之意,即率本部军马逶迤向西进发。袁术心中有些不过意,直待拖过新年,方统率大军出离鲁阳,自后缓缓赶来。
字幕:初平二年二月,孙坚屯兵梁东,欲待筹集粮秣充足,向西攻打洛阳。
这日睡到中夜,忽闻城外人喊马嘶,声如雷震。孙坚被喊杀声惊醒,急问何事。
孙良入报:梁东城池已被西凉兵围困,城墙东南崩塌一角,将被敌人攻破!
孙坚急披挂上马,出得府门,身边只有孙良及四员健将卫护。
哪四员将?乃是右北平人程普字德谋,使铁脊蛇矛;零陵人黄盖字公覆,使铁鞭;辽西令支人韩当字义公,使一口大刀;吴郡富春人祖茂字大荣,使双刀。
孙坚身披烂银铠,头裹赤帻,横端古锭刀,骑乘花鬃马,率五骑突围逃出东门,直奔军营,呼唤本部人马。诸将大乱而起,人不及甲,马不及鞍。
忽听身后大喊:裹赤帻者必是孙坚,不要走了孙文台!
回身看时,见对面为首一员紫面大将,跨踢雪乌骓,提丈二点钢枪,马上点首叫道:对面裹赤帻之将,可是江东孙文台?
孙坚答道:既知我名,不必再问。你是何人,敢偷袭我营寨?
紫面大将回答:我乃董太师麾下,中郎将领荥阳太守,徐荣是也。尔今军营已被包围,城池亦破,走投无路,何不下马投降?太师一向爱惜英雄,且敬你勇猛,定能饶恕犯上之罪,重重加封。若要顽抗,身首两分!
孙坚怒道:西凉诸将,不知有你徐荣。无名小辈,安敢欺我!
徐荣冷笑:如今知道,却也不晚。稍顷死在徐某枪下,亦可做个明白鬼也。
孙坚大怒,待要亲自上前交战,身侧早有一骑突出,冲向徐荣,正是孙良。
那徐荣见孙良来的凶猛,也不在意,轻轻一拨马头,只一枪,扎透孙良肚腹,死尸跌于马下。孙坚背后程普、黄盖见状大惊,一齐突出,纵马双战徐荣。
徐荣毫无惧怯,将手中大枪高举,背后鼓声如雷,西凉兵如潮水般围裹过来。
孙坚惊慌,和韩当、祖茂翻身冲出,身后只有十几个骑兵,余兵都陷于阵中。
程普与黄盖双战徐荣不下,不敢恋战,虚晃一招,随后逃出阵去。
祖茂从马上回身,见徐荣兵追得甚急,直盯着孙坚头顶的赤帻紧紧不放,遂高呼道:敌人甚众,专为主公而来。主公将赤帻换与末将,逃出重围,召集旧部与我报仇。
孙坚本欲不从,祖茂奋勇冲来,口中呼喝,双目尽赤。孙坚无奈,只好脱下头上赤帻,换了祖茂银盔,二人分路而逃。追兵远远望见赤帻,遂撇了孙坚,只追祖茂一人。
祖茂被追得狼狈不堪,忽见前面闪出一片树林,林中坟墓前有烧焦之柱。于是灵机一动,跳下马来,把战马驱走,又将赤帻蒙在烧柱上,自己则伏在草丛中不动。
徐荣率众追至,远远见到赤帻,叫道:孙坚在此,给我放箭!
众军领命,万箭齐发,将那火柱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却是挺立不倒。
徐荣起疑,走到火柱近前,这才发现上当,于是令人去摘赤帻,自己拨马欲走。
祖茂眼见机会难得,遂自草丛中纵身而起,用尽全力,挥刀砍向徐荣。
徐荣不及防备,钢刀已临头顶,眼见命不能保,只好闭目等死。
祖茂只顾举刀劈下,却被荆条扯住衣襟,一刀落空。
徐荣吃这一惊不小,暗道:天可怜见!
急忙回手,就是一剑。可怜祖茂首级斩落,命丧当场。徐荣拾了祖茂首级,知道走了孙坚,只得拿了赤帻,收兵回营。
孙坚从小道逃出重围,见天色大亮,程普、黄盖、韩当诸将陆续寻来,重聚一处。孙坚遭此大败几乎丧生,且又折损大将祖茂,面对众将,挥泪不止。
程普等再三安慰,孙坚于是收泪,,向着旧营方向遥祭痛哭一场,一路收集散兵,复得败军两万有余。即率残部北进占据太谷,准备伺机再战,以雪耻辱。
徐荣大获全胜,派人报捷入京。董卓听说孙坚进占太谷,于是派人传令:命东郡太守胡轸为大都护,吕布为骑督,带领五千人马,前往围击孙坚,不得违误。
镜头转换,胡轸领命,率军征进。
胡轸乃是西凉宿将,其性最是急躁,又久随董卓,向来自负。因不屑吕布为人,这次一起行兵,于途中就无好言相对,经常对其冷嘲热讽。
吕布深为忌恨,手下并州旧部对胡轸也都个个切齿。
胡轸又嫌吕布所领并州军纪律散慢,于出兵时当众扬言:此次出征,众军当听我一人号命,若有不从,我当斩一青绶高级将领,以正军纪,尔等三军务需在意。
所谓青绶将领,军中只有吕布一人而已,不是明指着他,却是哪个?
吕布闻之大怒。并州诸将知其所指,个个心中愤恨,颇以当初随吕布投降董卓为耻。
胡轸率部行到广城,距太谷数十里,天色已晚,士马劳累不堪。遂令驻军扎营,秣马厉兵养精蓄锐,于天明时分攻城。
吕布想坏其大事,便与诸将商议妥当,一起进帐,向胡轸谏道:将军欲成大功,只在今夜一战,何必扎营?我等已遣人探明,太谷城中敌兵刚刚败于徐荣,已成惊弓之鸟。孙坚闻大人领兵前来,已经望风而逃,只余空城。大人应乘势派兵追赶,战机稍纵即逝。
胡轸见诸将都如此说,信以为真,遂率军连夜向太谷城进发。
初更时分,胡轸兵至太谷城下,却见城中守备十分严密,旌旗严整。欲待趁夜偷袭,又值军队饥渴困顿,士气低落,眼见不能成功。见城外一片平野,没有堑壕工事防御,又回军不得,只得于城下安营下寨,欲侥幸等待天明开战。
不料将士们刚刚解甲宿营,吕布又令人传布谣言,说孙坚率城中将士乘夜来袭。
众军于黑夜中不明真假,自相惊恐扰乱奔逃,丢弃盔甲鞍马,十分狼狈。
孙坚早知敌军兵临城下,不敢怠慢,正在城上加意防备,忽见敌营无故大乱。虽然不明其意,但心想机不可失,遂率军开门,乘势出城追击。
这一下证实了吕布所传谣言,西凉兵更是大乱,四散奔跑,自相践踏。胡轸出离大帐,欲待寻找吕布及并州兵时,却皆不知去向。大军溃败,一时止喝不住。
胡轸只得上马,带数百亲随突围,令部下都尉华雄断后,拦阻孙坚兵马。
字幕:华雄乃世之名将,于西凉军中武艺仅次于李肃,远在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诸将之上。故此董卓封以都尉之职,令其为胡轸副将,专为抵敌江东猛虎孙坚。
华雄领了胡轸将令,即率本部军回转马头,拦在营前当道路口,单等孙坚前来。
孙坚欲报前番兵败及大将祖茂殒命之仇,一马当先飞出关来,直奔胡轸中军大营杀至。将近营门,忽见一员猛将立马挺刀,领一支军拦住去路。
华雄立马火影之中,高声喝道:来将止步!某乃董太师麾下,胡太守帐前都尉华雄是也。你是何人,敢来冲撞我官军大营?
孙坚欲寻胡轸报仇,哪有功夫与他答话?当下听而不闻,纵马驱驰,其快如风,如离弦之箭,已到华雄马前,挥刀落下。
华雄刚刚张口相问,未待手中大刀举起,人头已经落地。那人头在地下转了两转,口唇方闭。程普、韩当飞马才到,见状不由大骇。
孙坚并不理会华雄,催军大进,将西凉军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当日大杀一阵,追之不及,收军回城。次日打扫战场,方知昨夜所斩之人竟是名将华雄。
太谷一战,孙坚大获全胜,刀斩华雄,江东猛虎名声大起,威望更著。遂令歇兵三日,一面使人去袁术处报捷,并请调拨粮草。
袁术驻兵濮阳以西,当时接到孙坚战报,心中犹疑未决。
时有帐下从事袁怀,看出主公袁术心事,遂乘机挑拨道:孙坚号称江东猛虎,素为董卓所忌。其倘若占据洛阳,乘机发展势力,后将难以制约。如果任其羽翼丰满,岂不是除却一狼,又增一虎?
袁术听了,果然妒能之念大起,遂遣回来使,不给孙坚营中运送军粮。
孙坚军中无粮,焦虑万分,连夜乘马直奔濮阳,与袁术相见,问其不发军粮之故。
袁术无理,一语皆无。孙坚拔剑出鞘,在地上指画不停,口中怒道:我世居吴郡,与西凉董卓并无仇恨,所以如此献身不顾,上为国家讨贼,下为将军报家门私仇也。将军却听信小人拨弄,断我粮草,却是为何?
袁术心中怀愧,无言以对,心中不能自安。
孙坚续道:现在大功即将告成,然而军粮却供应不上。此与吴起洒泪西河、乐毅功败垂成齐国,又有何异!请将军明察深思,早做决断!
袁术当时冷汗满腮,半天答道:文台休恼,非是我不讲义气。这都是小人从中挑拨,欲坏我二人交情。
遂将袁怀唤进帐中,喝道:都是你妒贤嫉能,险些坏我大事!
遂亲自拔剑斩之,置酒陪罪不迭,并令即刻给孙将军调拨军粮,怠慢者斩。孙坚见粮草都已装车待发,这才勉强消气,遂即酒罢辞别袁术,竟回大营。
镜头转换,京师洛阳。
董卓接到败讯,心中大慌,急召诸将计议:关东军屡败于我,皆是乌合之众,不足惧也。然孙坚勇不可当,又斩了我上将华雄,如其奈何?
李儒:臣只闻其名,未识其人。闻说此人并非一勇之夫,亦颇能用兵,不知是否?
董卓:你不识他,我却深知其能。当年孤与周慎到金城去征讨边章、韩遂,张温为帅,却命周慎率孙坚伐边章,而令我讨先零叛羌。孤明知此事不会成功,但又无法阻止,只好领命,却让别部司马刘靖分兵四千驻扎安定,营造声势以为呼应。故当叛羌欲断我归路时,被我一触即溃,盖怕我安定反断其后!孙坚当时亦曾向周慎献计,愿率兵一万先到金城,而让周慎引兵二万驻扎在后,以为接应。周慎若依孙坚此计,一战平定凉州无疑。可惜周慎小儿未用其计,正如张温不用我谋,终至大败。孙坚有此见解,其才可知。
李儒未及答言,长史刘艾插口道:太师何必长他人志气?孙坚虽然恃勇,但不免败于韩荣,实无可惧。今吕布已回洛阳,丞相养之既久,不如使其出战孙坚,必能胜之。
董卓:你不知其中缘故,并非孙坚不如徐荣。孙坚当时率领乌合之众,远来疲蔽;徐荣熟悉地形,且是夜袭,因此侥幸成功。且战有利钝,不可完全以成败论之。吕布虽勇,却是见利忘义之徒,每到关键之时反噬其主,岂能与孙坚相提并论!孙文台乃江东猛虎,又仗义毫侠,忠义无双,我甚爱其忠勇,当以重利招降为上。
刘艾见话不投机,便见风使舵,转了话风:太师之言是也,若是得了孙坚,又胜过华雄、吕布多矣。迟则生变,宜速遣心腹前往招降为上。
董卓大喜,遂搜罗府库珍宝珠玉等物,派部将李傕携之,前往孙坚营中劝和。
李傕奉令,直至太谷来见孙坚道:太师向来敬慕将军,愿结为婚姻之好,以爱女许配将军长子。且请将军开列子弟名单,太师必奏请天子,使皆任刺史郡守,绝不食言。
孙坚冷笑不止,义正辞严道:董卓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若不诛其三族,示众天下,某且死不瞑目,更无和亲之理。我不杀你,回去告诉董卓,只待洗颈就戮!
李傕抱头鼠窜,回到洛阳,将孙坚之言回报丞相。
董卓闻报大怒,遂亲自引兵出京,大举东征,来与孙坚交战。
非止一日,到至南阳郡境,两军相交,展开激战。那董卓所领官军虽众,未料西园尉诸将皆不用命,只有三千西凉兵肯于向前,怎抵得住孙坚两万大军?数日交锋,董卓三战皆败,三千西凉兵亦遭重创,渐渐力不能支。
董卓只得挥军还归洛阳,安排吕布等将严守汜水关隘。
满朝文武大臣见董卓败归,无不窃喜,便有人悄悄寄书袁绍,愿为内应,约定共同讨贼。袁绍、袁述、曹操等闻孙坚得胜,遂纷纷移军西进,气势甚猛。
董卓闻报关东盟军声势浩大,只得留下吕布在洛阳东面抵敌,自己转守渑池。
大军临行之际,一面令李儒鸩杀废少帝刘辩,以绝后患;一面拜刘表为荆州刺史,接管原刺史王睿之职,收复荆襄之地,以阻孙坚归途,勿使其再回江东。
字幕:刘表,字景升,山阳郡高平县(今山东微山)人。西汉鲁恭王刘余之后。
刘表奉令出朝,拜别太师董卓,前往荆州就任,按下不提。
镜头转换,永安宫中。李儒奉了董卓之命,率领二百名禁军直奔永安宫,来杀少帝。
少帝刘辩自被废为弘农王之后,与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中,出入皆不得自由。而且宫内所供应衣服饮食渐渐少缺,满朝旧臣勋贵,并无一个敢于上门。
刘辩心知师父史子眇必有相救之策,倒也忍耐得住,每日潜心研习师叔祖水镜先生所授天下地理图志及八阵图,安静打发日月。
何太后却是每日泪不曾干,怨天恨地,大骂兄长何进无谋,引来董卓,落此下场。
亏有刘辩妃子名唤唐瑛,乃会稽太守唐瑁之女,十四岁应召入宫待选为妃,贞良贤淑天生至孝,侍奉何太后如同亲母,毫无怨尤。
这一日,少帝刘辩偶见双燕飞于庭中,触动心怀,遂吟诗道: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方才吟罢,唐妃已泪落如雨。
只听门外衣甲兵器相撞之声,李儒已率军登楼入厅,冷笑道:弘农王即被废黜,不思己过,尚有兴致吟诗?
少帝及唐妃见是李儒,俱都脸色更变。太后端起旧日架子,问道:李儒,你来此作甚!
李儒不答,命从者端过鸩酒三杯,奉于太后、少帝及唐妃面前,说道:如今春日融和,董太师命臣与弘农王献上寿酒,可祛邪毒。就请当面饮下吧,臣还要立等回去复命!
少帝尚未回言,何太后早知底细,怒斥道:你们这些欺君之贼,也不惧天报?既说是寿酒,你可先饮给我看。
李儒恼羞成怒,又呼左右拿过短刀、白练: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
唐妃跪地,涕泣哀告:中郎大人,可让妾身代殿下饮酒,愿存其母子性命罢。
李儒叱道:你是何人,自己尚不可免,还指望代替他人而死?
乃亲自上前接过酒盏,先递与何太后,冷笑道:可怜汉室四百年江山,都毁于你兄妹之手。何进死犹未远,你可先饮此酒,与他阴间相见,也好商量,怎生回奏桓灵二帝罢。
太后闻言,气得倒噎,一边大骂董卓不得好报,却也跟着李儒大骂何进无谋,引来董卓及西凉兵进京,致使举家遭此恶报。当下连哭带闹,拒不饮酒。
李儒却拿这泼妇无法可施,也不敢当众强迫动手,坏了朝廷礼法,就回身催逼少帝。
刘辩早知今日之事难免,此时侧身回首,见胡车儿和臧霸皆作宦官装扮,紧随身后,离自己不足三步,便知计策可行,遂道:你且将寿酒放在案上,容我与太后作别。
言谈之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李儒心中一凛,又怕节外生枝,遂将鸩酒放入盘中,退后五步,施礼道:早晚也是如此,偏有这诸多张致。弘农王便请速决,太师立等微臣回话。
少帝大恸,起身离座,向太后拜了三拜,继而挥袖,起舞作歌: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唐妃自幼饱读诗书,遂亦作歌相和: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歌罢,与少帝相抱而哭。少帝假装脚下踉跄,将烛台碰倒,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李儒怒道:这是怎么说?
急命宫女,引火燃烛。少帝身边几名宫女只是随声应诺,却挪不动步子,乱作一乱。
李儒着急,口中叱道:相国立等回报,汝等如此俄延,尚望有谁前来相救么?
话未落音,身后禁军有人晃着火折,扶起烛台,点燃烛火。
却不知胡车儿趁此间隙,展开轻功上前,瞬间以鬼谷门假死之药,换了案上毒酒。
何太后不知儿子妙计,眼见活命无望,遂豁出一死,指着李儒破口大骂:董贼逼我母子,皇天不佑!你等助恶走狗,其后也必当灭族!
少帝大急,想要阻止母亲,何太后哪肯止歇?便似疯魔一般,上前要去撕掳李儒。
李儒不耐其烦,双手扯住太后,直撺下楼,当时折断脖颈而死。
变生俄顷,胡车儿和臧霸眼见太后被杀,已救之不及。
李儒怒气不息,回身再命武士:速请弘农王与王妃饮酒,太师尚等回报。
少帝斥退武士,与唐妃各端一杯毒酒喝了,瞬间双眼上翻,倒在地上不动。
李儒上前探验,见口鼻无息,脉博亦停,即刻领兵而去。
如此大事,宫人岂敢不报?当即有人跑到内宫,请黄门进奏献帝。
献帝闻听弘农王与唐妃俱死,不由触动伤情,大哭了一场。知道此事必是董卓所为,无法可想,也只得忍气吞声,诏命厚葬罢了。
大鸿胪进奏:因少帝在位不足一年,又是被废而死,依制不得葬入祖陵。
献帝:既是如此,诏命葬于已故中常侍赵忠墓穴之中,谥曰怀王。
李儒即鸩杀了少帝及帝妃,又摔死何太后,遂连夜出城,到渑池还报董卓。
董卓听说少帝已亡,心下方安。又见关东诸侯盟军并无西进动静,更仗着有吕布阻住,遂愈加肆无忌惮,随意往返于洛阳和渑池之间,在朝堂上公开欺侮献帝。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诸侯。
关东诸侯分别屯扎汜水关之东,皆惧吕布武勇,因此不敢冒然上前。
曹操眼见诸侯斗志渐消,而且每日靡费粮草,于是来见盟主袁绍,商议进兵。
袁绍说道:我有大将颜良、文丑,天下无敌,可惜未随我前来。今遍观诸将,并无徐荣、吕布对手,需待一位堪与孙坚并肩之猛将前来,再商议进军,可保全胜。
曹操便问:未知明公所说这员猛将,却是哪个?
袁绍答道:北平太守公孙瓒,人称白马将军,武艺绝伦。须得他与孙文台联手,方能抵敌徐荣、吕布。因其距离遥远,故此至今没来。
曹操:我道是谁,原来是他。某在河北平灭黄巾之时,曾与其并肩作战,待我去催。
于是回到自己帐中,急写一封书信,遣心腹之人前去催促。
信使领命东返,刚入冀州境内,正遇着一支人马浩荡而来,打着白马将军旗号。信使大喜,遂上前报号,说奉曹孟德之命,请见公孙将军,并于马前跪呈曹操亲笔书信。
公孙瓒自两月前得了袁绍檄文,本怀犹豫观望之心,耽搁了许久,闻听关东联军节节获胜,这才统领精兵一万五千,离了幽州南下,并在冀州与曹操所派信使相遇。
于是就在马上看了曹操私书,见说孙坚屡败董卓,诸侯已齐聚洛阳东酸枣城外,不由大喜,遂重赏来使,命其先行回报,自随后兼程向西进发。
行至平原县界首,公孙瓒于马上看到界碑,不由心中一动,暗道:如今诸侯共讨董卓,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我怎地却将此人忘却?(本集完)
第九集 汜水关前
白马长枪,军在征途。
公孙瓒引军正行之间,于马上见到平原县界碑,忽想起故友同窗刘备在此任县令,于是心中一动,遂修书遣使,命至平原县衙,令刘备及关羽、张飞整备本县军马,与己同行。
刘备早已收到袁绍讨董檄文,因有守土之责,未敢擅离。今见公孙瓒私书,焉能不从?于是尽起阖县一千人马,与关、张二弟收拾军械粮秣,来与公孙瓒相见,合兵西进洛阳。
公孙瓒汇合了玄德三兄弟,催动人马前行,不一日早到酸枣联军大营。因先寻找曹操旗号,止住兵马,与刘关张谐至营门求见。
曹操接着,与公孙瓒寒暄已毕,又问:此随行三位,却是何人?
公孙瓒:我与孟德引见。此位乃是涿州刘备,字玄德,汉景帝阁下玄孙,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曾与某共事卢中郎门下,是为同窗好友。此二位关羽、张飞,乃是玄德结义兄弟,并曾平灭黄巾,多立战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曹操闻说是大破黄巾英雄,着意结纳,当日在帐中大设筵宴,与公孙瓒等接风。刘备三兄弟见曹操礼贤下士,不由暗自钦佩,视为知己。
宴罢回营歇息,当夜无话。次日曹操亲自去往袁绍大营,言说公孙瓒已至,诸侯聚齐,敦请大会诸侯,商议进兵之策。
袁绍欣然,传檄诸侯齐到酸枣会议,盟誓进兵。
诸侯齐到,共请袁本初升帐。袁绍客套数句,随即派发兵将:令长沙太守孙坚为前部,公孙瓒引刘、关、张兄弟三人为二路先锋,直杀奔汜水关前,务必要破关西进,直下洛阳;令各路诸侯依次而进,某自率中军,随后接应。
诸侯领命,联军大进。早有探马获知,报上汜水关来。
可巧此时吕布已回洛阳,关上并无大将。守关副将闻报大惊,即差流星报马,星夜前往渑池,向太师丞相董卓告急。
董卓得报,立即传令:命温侯吕布为平虏将军,带同李肃、胡轸、赵岑三将,整顿兵马出离洛阳,星夜前赴汜水关迎敌。
吕布接令,急令聚将。却发现除却赵岑奉召而至,李肃与胡轸皆不到帐。吕布稍一寻思,便明其意,于是便令赵岑赍持太师檄命往请胡轸,自己则亲往李府,搬请李肃。
那李肃因恨董卓有功不赏,本来闲居在府,称病不出。禁不住吕布亲诣府门相请,只得随征。那胡轸却因有前日之败,故被董卓降职使用,因心中不快,故也称病在家。
赵岑至府,出示董卓檄令,虚心劝道:将军不看吕布之面,也须顾念太师重托。
胡轸:某自参军入伍,便即追随太师帐下,东征西战,马踏凉州,天下尽知。此次反在吕布之下听命,着实闷煞人也。
赵岑:董太师向来视将军以为心腹旧将,我等谁人不知?似吕布这种见利忘义之人,非但你我,太师亦早知其为人,此番是欲借诸侯之刀杀之,亦观其忠心也。将军何必执着于此?
胡轸:某上次兵败,分明是吕布从中捣鬼,以至于平白损失大将华雄,公可知否?
赵岑:无有不知。此番我等既与吕布同行,自当寻机,必报上次暗算之仇可也。
胡轸闻言大喜,于是霍然而起,与赵岑前往大营听点。自此胡轸、赵岑、李肃各怀心腹鬼胎,吕布却是丝毫不知。因见三将齐至,于是祭旗出师,来至汜水关上。
镜头转换,复说关东联军。
孙坚乘前番大胜余勇,欲在诸侯面前显示能为,既被拜为前锋,遂率部下程普、黄盖、韩当三员健将,风驰电掣赶到汜水关前下寨,便令关前讨敌骂阵。
只听城内一声炮响,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迎。见那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声势赫赫,八面威风。
孙坚列开阵势,对诸将说道:皆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果然不虚。谁敢出战?
言未落音,身侧一将纵马挺枪而出,正是韩当,突至阵前:吕布小儿,认识我否?
吕布见对面孙坚不出,当然自重身份,遂令李肃:将军迎敌此将,务必小心在意。
李肃领命,催马上前,与韩当对阵,交手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败。
程普、黄盖在阵前观战,眼见李肃勇不可当,怕韩当有失,遂于孙坚马前请令,二马齐出,一条浑铁枪并一杆砍山刀,挥舞向前。
吕布在对面阵中看得清楚,便令胡轸、赵岑出阵接战。
双方战鼓如雷,六匹马绞在一起,三对将杀成一团。
孙坚眼见已成混战之势,不由手痒,亲纵战马挥刀而出,直奔李肃。对阵吕布大喝一声,赤兔马弹射而出,早到孙坚眼前,挺戟直冲过来。
二人一刀一戟,捉对儿厮杀,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败。双方呐喊,三军震骇。好一场恶战!自从辰时直杀到正当午时,双方各折了些人马,各退三十里下寨。
孙坚下寨已定,中军官进帐来报:北平太守公孙瓒,率领刘关张三将杀到。
正说话间,公孙瓒已率刘关张三人入帐,来见孙坚,询问战况。
孙坚令设宴款待公孙瓒及刘玄德,席间言及吕布英雄,确实难敌。公孙瓒详细打听吕布武艺戟法,孙坚连连称赞,刘备与关羽听得出神。
张飞忽然想起赵云曾说,吕布背叛师尊左慈道长之事,不由怒从心头起,将酒杯往案上一推道:孙将军少歇,休夸他武艺。待那三姓家奴来时,由俺老张对付便了!
孙坚闻言壮之,问明是破黄巾好汉,遂唤军士换来大杯,起身敬赐,温言加以慰劳。正吃酒议论之间,亲兵入报:吕布引兵在营前搦战。
孙坚遂命止酒,领兵列阵。未待发令,张飞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出阵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吕布本不欲亲自出战,但闻对方骂到自己痛处,怒发冲冠,出马挺戟,便战张飞。
张飞抖擞精神酣战吕布,连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关云长立马掠阵,因见吕布武艺高强,一招一式均是本门身法,怕兄弟有失,便把马头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上来夹攻。又战到三十余合,兄弟二人双战吕布不倒。
吕布虽然尽能支持,但见到二人武功招数,不由大惊,心神已自乱了,一边叫道:二位将军且住!你们这刀法枪招,却从何处习学而来?莫要伤了自家人和气。
云长听了,便要罢战叙话。怎奈张飞不屑吕布为人,岂肯罢兵与其论亲?只作不闻,加紧招数,紧催战马。
刘玄德见二弟双战吕布不下,掣出双股精钢宝剑,骤马破阵而出,刺斜里也来助战。
兄弟三个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好一场恶战!双方人马都忘了击鼓,看得呆了。
李肃看了一歇,毕竟同乡情厚,怕吕布有失,招呼一声,与胡轸、赵岑引兵齐上。对面孙坚大喝一声,与公孙瓒两路齐出。
吕布心慌,渐渐架隔遮拦不定,遂撇开玄德三人,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便回。弟兄三个随后拍马赶来,却没有赤兔马快,追之不及。
陡听弓弦响处,孙坚于乱军中突发一箭,正中吕布背心。幸有重铠阻挡,只伤着皮肉。
公孙瓒眼见吕布中箭,便引本部军大进,跟在刘、关、张身后掩杀,直到关下。吕布仗着马快,大败回到关上,急令关门,却有千余西凉未及入关,尽被孙坚等围歼于城外。
吕布解衣检视伤口,见受创不重,虽然尚能鼓勇再战,却对关、张二人的功夫套路即惊且疑,又恐师父左慈便在公孙瓒营中,已无战心。
次日升帐议事,吕布即借口中箭带伤,要与李肃还镇洛阳,以便养伤。
胡轸听了,只是冷笑,一语不发。李肃看了吕布一眼,吕布明白其意,即请胡轸与李肃同回共守洛阳,却令赵岑守关。
赵岑身为副将,哪里敢与吕布争竞争?只得咬牙喏喏而应,一边恭送三位主将出关去了。胡轸见吕布将自己带离险地,也就不再多言。
吕布与胡轸退回洛阳,急派信使连夜报到渑池,向丞相告急。
董卓听闻吕布大败,心中着慌,问计于李儒。
李儒说道:温侯新败,兵无战心。汜水关若失,洛阳即无险可守。丞相家业根基尽在西凉,不若趁此引兵回京,迁皇帝于旧都长安。长安既是汉家故都,且靠近雍凉,进可攻退可守,是万世不摇之基也。
董卓闻言大喜,遂引兵星夜赶回洛阳,与吕布、胡轸汇合,大聚文武于朝堂,商议迁都。满朝文武听说迁都,无不惊骇慌悚,但惧董卓威势,均不敢谏阻。
杨彪此时已恢复司徒官职,遂与太尉黄琬、司徒荀爽出班苦谏:太师不可。洛阳二百年汉家基业,岂可一旦而废?且一旦退归关中,中原再不复归汉室所有也,太师慎之。
董卓不听,即命罢其三人为庶民,下令迁都,限来日便行。
临行之前又听李儒之言,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加以反臣逆党罪名,令尽斩于城外,尽取其家中金赀财富,据为己有。
镜头转换,甘洛道上。
董卓在洛阳大肆杀掠已毕,遂令李傕、郭汜,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前赴长安。出京后又教诸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并烧宗庙宫府。
李肃谏道:迁都可也,焚烧旧都,却是何意?
董卓:你等不知,某欲彻底断绝皇帝及诸大臣念想,且不留寸草粒米,给关东联军也。
李肃闻此,一语也无。这一道令下不要紧,可怜只见南北两宫火焰相接,连日不熄,长乐宫庭,尽为焦土。
董卓既命人烧了洛阳旧都,又差吕布率兵到北邙山上,大肆发掘先皇及后妃陵寝,取其金宝,军士乘势掘官民坟冢殆尽。
吕布岂不趁机大发其财?将挖掘到的金宝倒有一小半归为己有,因无处屯放,即令心腹另寻他处埋了,其后再将埋金之人全部击杀。
画外音:吕布杀人灭口,其藏金之事再无人知。后来吕布袭取兖州,又夺占徐州,能屡与曹操为敌,激战数年之久,全仗此笔重金以招募勇士兵马。
吕布埋金完毕,于是装载金珠缎匹好物,足有数千余车,回报太师。董卓大喜,劫了天子献帝、文武百官,并后妃人等,竟望长安去了。
镜头转换,汜水关上。
字幕:汜水关又称虎牢关,或成皋关。洛阳东边门户,因周穆王在此牢虎得名。
赵岑见吕布三人竟自舍了自己逃走,又闻董卓弃了洛阳而去,知道单凭自己绝非关东联军敌手,于是干脆献关投降,亲持印符到孙坚大营。
孙坚驱兵入关,换了联军旗号。袁绍随即引大军进入关隘,令孙坚去取洛阳。
因为并无人马阻拦,孙坚一路势如破竹,引军直入洛阳城内。
放眼四望,只见洛阳故都已被大火烧成废墟,数百里内没有人烟。二百年帝都,至此竟成一把焦土,更无鸡犬之声相闻。
孙坚驻军洛阳城南,见此惨状,回思四百年汉家社稷一旦倾颓如此,不由生出无限惆怅,潸然泪下。即令军士清扫汉室宗庙,亲用太牢之礼祭祀。
祭祀完毕,孙坚回入大帐,摒散众将,各令回去稍息。诸将告退未久,从人进帐来报:甄官井上有五彩云气浮动,众军惊怪。因此禀报将军,请令定夺。
孙坚感到奇怪,于是便服出营,来到皇宫废墟,命人下到井内,一探究竟。
半晌之后,井底发出声唤,壮甚惶急。孙坚急命军士垂下缆绳,将下井者吊出,竟连带打捞出一具宫女尸首,颈中挂着一个玉匣。
军士摘下玉匣,呈给孙坚。打开看时,匣内却是一方玉印,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缺一角以金镶饰。
孙坚知道事非寻常,乃禁令众军缄口,不可对外宣讲,然后怀匣归帐,命人叫来程普。
程普入帐:主公何事召唤?
孙坚:你可识得此物?
程普大惊:主公何处得来?
孙坚:皇宫之内,甄官井中。原是系在宫女颈中,无故放出五色毫光,故而打捞出来。
程普:主公秘之!此是传国玉玺,乃战国之时荆人卞和发现,献于楚王,终被秦始皇得之,作为皇帝印信者。当年张让之乱时失落,不料竟被此宫女抱之投井。
孙坚闻听大喜,命亲随秘密藏之,严禁宣示与人。
三日之后,公孙瓒率领刘、关、张三将赶到,与孙坚相见。孙坚下令整饬部队,与公孙瓒商议分兵而进,兵出新安、渑池之间,以进击董卓,寻机夺回天子及文武百官。
镜头转换,甘凉道上。
董卓西出洛阳之际,传檄诸将:为防孙坚进击,留董越屯兵渑池,段煨驻守华阴,牛辅屯兵安邑。驰命其他将领留守各县,制衡山东群雄。
传令已毕,自己则挟天子后妃及文武百官,退往长安。
孙坚与公孙瓒分道而进,因见董卓布防严密,自己兵少难以攻击,又久候诸侯兵马不至,深惧孤军深入被围;又兼粮草已尽,只得恨恨退兵。
还至洛阳,公孙瓒见诸侯并无一个前来救援,只得别了孙坚,引玄德兄弟暂回河北。刘备三兄弟依旧还归平原县,公孙瓒则带旧部还归辽东。
孙坚下令修复被吕布所掘汉室陵墓,自引兵回到鲁阳,来见袁术,问其按兵不进之故。
袁术见问,长吁短叹,说出一番话来。
镜头闪回,复说关东诸侯。
孙坚、公孙瓒与吕布大战之时,关东群雄却早将讨董之事置之脑后,趁机在幽冀兖青一带扩大地盘,甚至各自互相兼并。
袁绍、袁术虽为兄弟,也相互虞诈,勾心斗角。
正当孙坚激战虎牢关之时,袁绍却派心腹周昂为豫州刺史,率兵袭取阳城,夺了孙坚地盘。诸侯见此,皆都心寒,故此关东联盟就此分崩离析,再也无心西征。
闪回结束。袁术见到孙坚,也不隐瞒,即将兄长所为说了。
孙坚早被袁术拜为豫州刺史,如今失了治所阳城,怎肯干休?当下怒气冲冲,辞了袁术回营,挥师前往阳城,攻打周昂。
周昂哪里是江东猛虎孙坚敌手?一战即便溃败遁逃,单骑投奔袁绍去了。
孙坚进驻阳城,自领豫州刺史,并由此得罪袁绍,按下不提。
回头却说曹操驻军酸枣,由于兵微将寡,不敢冒然西进。遂以何太后及少帝刘辩之名发布矫诏,竖起招兵白旗一面,上书“忠义”二字,言明为国除贼,以抒君王之困。
此时天下汹汹正恨董卓,见到曹操矫诏即纷纷而至,不数日间,应募之士如雨骈集。
先有两员壮士来投,曹操试其武艺精熟,皆留为帐前吏。
字幕:乐进,字文谦,阳平卫国人;李典,字曼成,山阳巨鹿人。
其后未久,又有夏侯惇、夏侯渊堂兄弟两个,各引壮士千人来会。
字幕:夏侯惇,字元让;夏侯渊,字妙才。沛国谯郡人,西汉开国元勋夏侯婴之后。
曹操之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因此曹操与夏侯兄弟原是同族,自是亲近异常。
不数日,又有同族兄弟曹仁、曹洪各引兵千余来助。二人弓马熟娴,武艺精通。
字幕: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
又有陈留郡巨富卫弘,与曹嵩为莫逆之交,尽出家财置办衣甲旗幡,送到曹操军中。
待得装备齐整,兵精粮足,曹操即命三军起行,离了酸枣,挥师西进。
不则一日来到延津,却见联军兵马扎营北岸,并无进军之意,均都坐观孙坚胜败。
曹操暗自叹息,但因自己来迟,也不好埋怨诸侯,且认为时机尚未为晚,遂直奔主帅大营,来见盟主袁绍。
袁绍问道:孟德是我故交,今何来迟?
曹操:只因招兵买马,故此来迟,本初休怪。今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西去,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一战而天下可定。正可乘势追袭,而按兵不动,何也?
袁绍环顾帐中诸侯,不好回答,只好以言语支吾道:诸兵疲困,进恐无益。
众诸侯也纷纷附和,皆言不可轻动。
曹操见众人推诿,不由大怒,愤而出帐道:竖子不足与谋!
遂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诸将,引兵马万余,星夜来赶董卓。
追至荥阳,一声炮响,只见关门大开,一支人马冲出城来。却是董卓手下大将、荥阳太守徐荣,引军截住去路:来者可是曹操?太师相待甚厚,因何反叛!
曹操立马阵前,还要以言语打动徐荣,休得为国贼董卓卖命。未待开言,身侧早已闪出族弟夏侯惇,大吼一声,挺枪跃马,直取徐荣。
徐荣冷笑不惧,当即抵住,二马盘旋,互不相让。
战不数合,却听一阵鼓响,李傕引领一军从左边杀来,曹操急令夏侯渊迎敌。右边喊声又起,郭汜引军杀到,曹操急令曹仁迎敌。
数十回合之后,夏侯惇抵敌徐荣不住,只得飞马回阵。曹操军中因大都是新招之兵,不及训练便即上阵,哪里是西凉精兵敌手?当即一触而败,回望荥阳便走,止喝不住。
徐荣从斜刺里飞马而至,在马上搭箭,弓弦响处,一箭正射中曹操肩膊。
曹操带箭逃命,却听咯喇一声,坐下战马忽然摔倒,将曹操掀下马背,落在地上。
两名西凉军士埋伏草丛之中,用长枪搠折马足,复上前将曹操按住,便要举刀杀之。
却听阵中一声巨喝:小辈,休伤我主!
一将飞马而来,挥刀砍死两个步军,下马救起曹操。睁眼看时,却是族弟曹洪。
曹洪急忙下马扶起曹操,将自己战马让给曹操乘坐,自己脱去衣甲,赤裸上身,拖刀跟马而走。比及天光大亮,才发觉只走出战场三十余里,杀声就在身后不远。
二人疲累已极,曹操只得在土冈下找一株大树下马,靠在树下少歇。
曹洪扶着曹操,依靠松树坐下身来,见其肩头流血不止,于是说道:兄长,这支箭非拔掉不可,你只可强忍着些痛楚,不要喊叫,以免招来敌将。
曹操有气无力,点了点头。
曹洪拔出尖刀,轻轻剔除箭簇旁烂肉,然后伸手捉住箭杆,猛一使力,连矢带肉拔出。
当剔除烂肉之时,曹操还可咬牙强忍。最后被曹洪猛力拔箭,带肉而出,还如何忍得?便不自禁长呼,其声犹如狼嚎。
曹洪惊叫一声:我的爷!这是甚么所在,如此大呼?此处不可久留,赶紧跑路为上。
于是扯下一段战袍,替曹操将箭伤胡乱扎裹了,又将其抱到马背上,提刀跟随便行。尚未走出十步之遥,忽然背后喊声大起,回头看时,正是徐荣带兵追至。
徐荣叫道:拿你不到,寻你不着,不料是在这里!
曹操亡魂皆冒,手中失措,只恨走投无路。
兄弟二人正慌急间,却听远处一声喝喊:兄长休慌,我来救你!
只见夏侯惇、夏侯渊引数十骑飞至,随后曹仁、李典、乐进亦各引兵寻到。
徐荣见对方人多,不敢追赶,只得引军回城,防备其他诸侯复来。
镜头转换,诸侯延津大营。
曹操聚集残兵五百余人,回至延津大营,面见袁绍。
袁绍眼见曹操狼狈模样,知道必是战败而归,也不多问,遂命摆酒压惊。
酒席宴间,曹操再次建议诸军起营,分兵西入武关,以擒董卓。袁绍及诸侯见曹操败得狼狈,忍住哂笑已是不易,哪里肯听他的言语?闻言尽皆摇头。
曹操大为失望,自思新败之余,在山东无法立足,只得引领部下军马,投奔扬州而去。
由此十八路诸侯联军,走了孙坚、公孙瓒、曹操三路。关东诸军谁还记得讨董之事?于是互相观望,皆无西进之心。
有道是时长生事,由于诸侯各谋私利,免不得互相猜忌,渐生内讧。
诸侯之间矛盾,先从刘岱与乔瑁之间爆发。兖州太守刘岱问东郡太守乔瑁借粮,乔瑁推辞不与,刘岱遂引军突入其营,杀死乔瑁,尽降其众。
诸侯大惊,便有与乔瑁交厚者来见盟主,求其主持公道,讨伐刘岱。
袁绍见众人相互残杀,想此皆因无朝廷统一号令之故,于是发下檄文,布告诸侯:董卓妄行废立,陈留王刘协又非嫡出,天下不从。今当另立汉室宗亲为帝,以符天下之望!
言外之意,是欲抛弃献帝,另立新君,以与董卓分庭抗礼。
此檄一出,诸侯大哗,各怀不平,众心不服。袁绍不顾众议,直接问计于谋士逄纪:公谓宗室之中,应立何人为君?
逄纪答道:以某观之,汉室宗亲之中,只有幽州牧刘虞可以拥立为君。
袁绍:却是为何?
逄纪:此人素无大志,生性懦弱,且无帝王之才,若是明公立其为天子,其则必然惟明公之言是听。后待灭除董卓,大事底定,将军再取而代之,自立为帝,岂不是好?
袁绍闻言大喜:诚然如是,先生高论。但若诸侯不服,那便如何是好?
逄纪:明公向为汉臣,四世三公,登高而呼,哪个不从?唯应先使令弟袁公路率先响应,则众人自然皆无异议。
袁绍深以为是,遂写信给堂弟袁术,命人送往南阳。其书略云:
先前我与韩馥首倡讨伐董卓,是为共谋天下之计,以图中兴汉室。献帝刘协不是汉室嫡系血脉,公卿皆媚事董卓,何令天下信服?今董卓虽然势穷西奔,但兵马未损,急难相图。你我兄弟当戮力同心,东立圣君,则天下太平指日可待,又何疑焉!况我袁氏家族皆遭刘协屠戮,决不能再北面事之。汉室宗亲刘虞,乃光武帝阁下东海恭王刘强之后,政绩卓著,颇有名望。兄当首倡拥立,弟若率众附和,大事定矣,此后天下大权,当为我袁氏共掌之。
袁术得书,反复看了,冷笑不止。因自己早有自立之心,遂回书其兄,借维护忠义,不事二主之名,极力反对另立刘虞为帝。
袁绍览书大怒,不顾袁术反对,私下派遣乐浪太守张岐前往拜见刘虞,呈上众议。
刘虞虽然生性懦弱,但却聪明得很,一下子便看破袁绍用意,是欲将自己作为傀儡,于是毫不犹豫,断然拒绝。
袁绍仍不死心,又请刘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诸侯,也同样被刘虞拒绝。
张岐两次办事不力,为袁绍斥辱而退。张岐不悦,偷偷去见韩馥,以袁绍欲立刘虞之事诉之。韩馥大惊,唯恐袁绍坐大,便故意减少军需供应,以使袁绍因缺粮而走,离开冀州。
不过十数日,袁绍营中缺粮,军士陷入大饥。
画外音:袁绍自被诸侯推举为盟主,早已不满足于渤海小郡,并对冀州暗自垂涎。当时天下各州凋敝,唯有冀州被称为天下重资,堪称国之重镇。
袁绍见韩馥断己之粮,心下深恨,即与谋士逄纪密谋:今董卓挟献帝西据长安,诸侯不欲西向,我等联盟已破。先生先前便曾教我取冀州以谋大业,今日韩馥断我粮草,是天假其便,取之正当其时也。怎奈冀州兵强马壮,我军又饥乏缺粮,如果一战攻而不下,则我欲还渤海不能,连立足之地皆失,走投无路矣。到底如何行止,愿先生教我一个万全之计。
字幕:逄纪,字元图,南阳人。袁绍逃离洛阳前至渤海之时,便与许攸投靠跟从。
逄纪见袁绍有取冀州之意,于是说道:韩馥本是庸才,并无守土之能。明公可暗中与辽东公孙瓒相约,让其南袭冀州,许以事成之后与他平分冀州。公孙瓒现为刘虞属下,早有自立之志,对冀州垂涎已久,必应明公之约。公孙瓒大兵若来,韩馥必惊慌失措,明公再遣能辩之人去说明利害,不怕他不让冀州给明公。
袁绍即依逄纪之计,于是写书发使,送往公孙瓒;同时又唆使韩馥部将麴义反叛。
麴义乃是河北名将,早对韩馥不服,受了袁绍挑唆,果然发动兵变,声言欲夺冀州。
韩馥闻说袁绍派使者与麴义结交,不由大慌。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听人报:白马将军公孙瓒自辽东发兵,来袭冀州。
韩馥愈惊,亲率大军出迎,却不是公孙瓒对手,一战败绩,退回城中。公孙瓒趁势兵围冀州,日夜攻打;韩馥困守城中,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袁绍见时机已到,即派外甥高干、谋士荀谌,以调解纷争为名,到邺城来见韩馥。
高干威胁韩馥道:今公孙瓒乘胜南下,北部诸郡望风而降;麴义又自内部背反,可谓内忧外患,无过于此。那公孙瓒号称白马将军,世之勇将,除袁本初部下颜良、文丑之外,天下无人能敌。而将军曾断袁将军粮草,使其怀忿,不仅袖手旁观,且已领兵到了延津,意图难以预料。我等窃为将军担忧,不知将军有何良计应之?
韩馥倒抽一口冷气,急问道:依你之计若何?
荀谌不答反问:将军自忖对人宽厚仁爱,令天下服从者,自比袁绍如何?
韩馥:我不如他。
荀谌:至于临危决策,智勇过人者,公又比袁氏怎样?
韩馥:我亦不如。
荀谌:如此,累世广施恩德,使天下人受其益者,公比袁氏又当如何?
韩馥:还是不如。
荀谌:以此论之,公孙瓒率燕、代精锐之众,兵锋非将军可以抵挡,此其一也;袁氏一时英杰,不能久居将军之下,冀州是国家赖以生存重地,非其主不以守之——如果袁氏、公孙瓒合力,与将军交兵城下,将军危亡即在旋踵之间,此其二也。袁氏既是将军旧交,现又结为同盟,何不将冀州让给袁氏?公孙瓒虽勇,尚不能和袁氏抗争。则将军不但获让贤美名,且使己身稳如泰山。生死存亡之际,望将军不必疑惑,早做决断!
韩馥生性怯懦,缺少主见,听荀谌如此说,忧心忡忡,举棋不定。
韩馥帐下诸将听了荀谌之言,皆都不忿。早有长史耿武、别驾闵纯出班,上前叫道:请韩将军斩此二人,臣等有策退敌,并灭袁绍!
高干和荀谌只是冷笑,丝毫不惧。
治中李历上前说道:冀州甲士将近百万,粮食足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如同婴儿在我手掌,一旦断奶即便饿死,何必竟把冀州让之?
高干和荀谌仍是冷笑,一言不发。
韩馥思忖半晌,忽然放声大哭,流涕说道:我是袁氏故吏,才能不如本初,量德让贤,古人所崇,你等休要再谏!
帐下诸将听了,无语可答,只好摇头。
正在讲说不休,忽有门官奏报,说都督从事赵浮、程涣求见。
韩馥宣见,二将上堂施礼。赵浮奏道:臣等驻屯河阳,闻听公孙瓒来攻,此皆是袁绍图谋冀州奸计。今我水军有战船数百艘,部众万余人,若自孟津驰兵东下,则灭袁本初如反掌之易。袁绍灭除之后,公孙瓒无有内应,且又粮草不继,不战即可自败,望明公度之。
韩馥听罢,再三摇头,愁容可掬,终不同意。又犹豫半晌,心意已决,即命家人即日搬出官署,派世子赍持冀州牧印绶,随荀谌、高干出城,送交袁绍。
冀州文武见状,哄然作鸟兽散,便有眼光灵活者,打点迎接袁绍进城。
袁绍在城外营中,见到印授大喜,遂引大军开进冀州,自称承制,代领冀州牧。赐封韩馥一个奋威将军空衔,即不给军伍,也不令其建府开衙,只让其闲居在家。
镜头转换,朱汉登场。
字幕:朱汉,兖州渤海郡人,袁绍帐下都官从事。
朱汉此前曾遭韩馥冷遇,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既跟着主公进驻冀州,仗着袁绍宠爱,借故派兵包围韩馥居所,自持利刃破门而入。
韩馥逃到楼上,朱汉当堂抓住韩馥长子,一阵乱棍拷打,断其两足,号叫如猪。
朱汉闹了半晌,出了胸中恶气,带领部众离府而去。
韩馥半日不敢下楼,想起当日未听帐下一班文武谏劝,至此悔之莫及。懊恼一夜,次日便率妻子轻车简从,悄悄离了冀州,前去投奔张邈。
张邈怜其遭遇,见韩馥有家难回,有国难奔,于是留在府中,待为上宾。
一日,韩馥正在张邈府中闲坐,忽见门军引领一人到来,认出乃是袁绍帐下幕僚。那使者入厅,因见韩馥在座,也不理会,径直上前,对张邈附耳低语。
张邈闻其言语,连连点头答应。
韩馥以为是袁绍派人前来追杀自己,感到大难临头,遂借口更衣,回房挥剑自杀。
冀州使者闻说韩馥自杀,不知其意,即回冀州,将其情状回报袁绍。
袁绍大惊,当众流泣道:韩文节举州相让,有大功于我袁氏。朱汉私闯韩府拷打世子,我已命人杀之矣。岂料文节疑心颇重,以为是我唆使,连夜投奔张邈。我又命使者前去相请文节复归冀州,欲裂土封之,奈何竟至自戗?世人闻此,定谓袁绍乃背信弃义之人!
众臣明知其中玄机,免不得一齐离座,纷以善言相劝。袁绍这才止哭,下令厚葬韩馥,赠其家人重金,勿使衣食有缺。韩馥下场如此,接下不提。
袁绍平空得了冀州,踌躇满志,便问别驾从事沮授:如今贼臣作乱,朝廷西迁。我袁家世代汉室皇恩,理应竭尽全力兴复汉室。孤欲安保社稷,贤卿有何妙策教我?
字幕:沮授,表字不传于世。广平人,少有大志,擅于谋略。
沮授曾举茂才,后为韩馥别驾,屡次对韩馥提出良策,不被采纳。袁绍深知其能,于是亲自到府请来,颇为倚重,故此虚心请教。
沮授见问,不答反问:未知将军愿为周公,还是欲效齐桓、晋文?(本集完)
第十集 颜良文丑
冀州刺史衙署,袁绍问计。
袁绍:先生此言何意?绍实不解。
沮授:在下听闻将军年少入朝,即扬名海内,无人不知。当董卓擅行废立之际,独能发扬忠义;怀愤单骑出走之时,又使董卓惊恐。渡河北上,则渤海从命;拥一郡之卒,而聚冀州之众。威声播越河朔,名望重于天下!如今将军宜兴军东伐,以定青州黄巾,还讨则可灭黑山张燕。然后回师,北征辽东公孙瓒,继之震慑戎狄,降服匈奴。如此,明公即可拥河北青、兖、冀、幽四州之地,因之收揽英雄之才,集合百万大军,迎汉帝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将军以此号令天下,诛讨未服,则天下谁能御之?
袁绍听罢大喜,以手抚沮授之背道:孤之心愿,皆被先生说中!
遂加封沮授为奋威将军,使为从军之师,监护诸将。又用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许攸、逄纪、荀谌等人为谋士,势力大增。
公孙瓒闻听袁绍取了冀州,即派使者来见,要依前约,平分冀州疆土。
袁绍回书道:冀州初平,人心未附,若裂土分之,必致引起民乱,军士亦随之哗变。燕赵之地民风彪悍,又是黄巾乱军核心之地,乱起而不可复灭。请将军且回师辽东休养,待某取得青兖二州,将冀州全州之地一并相让,绝不食言。
如此打发来使回去,一面却又遣使到幽州,面见刺史刘虞,使其自公孙瓒背后相攻。
刘虞正恨公孙瓒屡次不听己令,侵害边北;自己赏赐游牧民族物品,又多被公孙瓒抢夺而不能制止。见了袁绍来书,打发来使先回,答应即刻发兵,袭击公孙瓒之后。
从事程绪因见刘虞受了袁绍蛊惑,竭力劝阻道:将军前次屡拒袁绍,其必记恨在心。而今袁绍雄踞冀州,拥百万人口,羽翼已成,反令将军与公孙瓒相残,乃假途灭虢之计也。
刘虞:此言何谓?
程绪:公孙瓒胜,袁绍必将移兵攻我;若我胜,其将攻公孙瓒,再以乘胜之兵仍将攻我。公孙瓒本是将军属下,可以善言抚慰,加以高官,令其南向冀州攻打袁绍,将军以大军继其后,则冀州鼓而可下,岂不是一举双得?
刘虞非但不听,反而大怒:公孙瓒屡犯我将令,乃是汉室反贼;你劝我纵放反贼,而攻汉臣,是何道理?武士安在?将程绪与我推出辕门,立即斩首。
程绪欲待再说,刘虞扭头不理,只是挥手。武士上前执拿,将程绪推出,砍下首级。
刘虞于是大集本郡兵马,下令发兵:此战不要多伤无辜,只杀公孙瓒一人即可。
时有从事公孙纪,因与公孙瓒同宗,趁夜跑到公孙瓒处,告发刘虞发兵计划。
公孙瓒闻报后院起火,自思手下部众都散布在外,不由大惊,便无有余力问罪袁绍,只得回兵防备刘虞。但是心中深恨袁绍,两家自此结怨。
刘虞十万大军兵至北平,团团围住,四面攻打。但因主将有令在先,不许杀伤无辜,由是部下军士不能尽力攻杀,又为爱惜百姓房屋,不敢放火焚城,一时竟攻打不破。
公孙瓒见状大喜,遂召集精锐勇士数百人,趁夜出城顺风纵火,乘势突袭。
刘虞营寨被焚,由此大败,引残部向北逃窜,直至居庸县方才住脚。
公孙瓒乘胜追击,同时散布于冀州各路军马也渐渐云集,合力攻打居庸城。
刘虞不善带兵,苦无退敌之策,只会坐在衙中唉声叹气,一筹莫展。
公孙瓒奋力督战,三日后居庸城陷,活捉刘虞及其妻子儿女,率军返师,回到蓟县。因与部将商议,欲杀刘虞以占其地。
正在此时,城门守将入报:天子今派使者段训来到幽州,奉旨召见刘虞。
公孙瓒闻此,遂不敢动手,只好放了刘虞,与其共同出城,迎接帝使。
段训进城,北面而立,宣读献帝诏书:因刘虞靖边有功,特敕封增地三千邑,督统北部六州;并升公孙瓒为前将军,封易侯,领冀州牧。
刘虞死里逃生,又受封高官厚禄,不由松一口气,只思次日送走帝使段训,即回辽东封国,早离幽州是非之地。
公孙瓒见刘虞依旧封为自己顶头上司,恐其养成势力回头报复,遂带兵连夜到驿馆面见段训,诬陷刘虞与袁绍勾结,图谋称帝,胁迫段训假借献帝圣旨,斩杀刘虞及其妻子儿女。
刀剑压颈,不由段训不从,只得听任公孙瓒将刘虞杀了。
公孙瓒即遣部将,把刘虞首级送到京师。
刘虞旧部尾敦闻说主公被杀,由是在路上劫走首级,择地安葬,立志为刘公报仇。
画外音:公孙瓒即杀刘虞,一并取了幽州,于是尽夺刘虞之职归为己有,声称总督幽、并、青、冀四州。因刘虞在幽州多年,向来爱民如子,待其死讯传开,幽州治下及流亡之民尽都痛哭流涕,无不恨怨公孙瓒。由此袁绍杀了韩馥占据冀州,公孙瓒杀了刘虞独霸幽州,皆用借刀杀人之计,继刘岱袭杀乔瑁、孙坚驱逐周昂之后,正式揭开诸侯混战序幕。
镜头转换,按下公孙瓒,复说孙坚。
周昂自被孙坚打败,阳城得而复失,只落得部众尽散,单枪匹马来投冀州。见了袁绍,诉说孙坚复为豫州刺史,欲夺荆襄,并下江东。
袁绍闻报大怒,遂写书一封,差心腹人连夜前往荆州,送与刺史刘表,教就路上截住孙坚,不得将猛虎孙公台放归江东。
刘表看了袁绍书信,随令整顿三军,拦截孙坚南归。
字幕:刘表,字景升,山阳郡高平人,汉室宗亲,鲁恭王刘余之后。
镜头闪回,叙述刘表占据荆州始末。
刘表身长八尺余,姿貌温厚伟壮,少时即知名于世,与同郡人张隐、薛郁、王访、宣靖、公褚恭、刘祗、田林交厚,谓之君子党八顾。早年被大将军何进辟为掾吏,出任北军中候,后奉董卓之命代王睿为荆州刺史。
刘表接任荆州之时,正是江南诸侯割据互不统属之际,兼且宗贼甚盛:袁术统南阳之众屯于鲁阳,吴人苏代继孙坚为长沙太守,贝羽为华容县令,各据民兵而于当地称霸。
刘景升当初奉了董卓之命,就任荆州刺史,惧中途为人截杀,遂匿名独身赴任。费了千难万险进至襄阳,单枪匹马竟入宜城。
因闻城中时有三个豪杰,乃是延中庐县人蒯氏兄弟,蒯良字子柔、蒯越字异度,以及襄阳人蔡瑁,字德珪。于是亲自登门拜访,共谋大略。
三人亦早闻刘表大名,遂在蒯府置酒相待。酒席宴间,刘表单刀直入,因向三人问计:某奉朝廷圣旨,董太师钧命,来此就任荆州牧。但见此间宗贼甚盛,黎民不附,袁术因而取乱,祸事将至!我意图在此征兵,但恐其不能聚集,三位有何妙策教我?
蒯良答道:自古为君忧民之不附者,出于仁之不足;民附而不能兴治者,出于义之不足。如果仁义之道能行,则百姓来归如水之向下,何必担忧来者不从,而问兴兵之策?
话音未落,其弟蒯越说道:治平者以仁义为先,治乱者以权谋为先。兵不在多,在得其人。袁术勇而无断,苏代、贝羽一勇之夫,皆不足为虑。宗贼首领贪暴,为其属下所忧。我有智勇兼备之士,愿供使君驱使,若遣去示之以利,宗贼首领必定持众而来。使君便诛其无道,抚用其众可也。如此一州之人皆知使君为人以德,必定扶老携弱而至。然后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袁术等人虽至,亦无所能为也。
刘表叹道:子柔之言可谓雍季之论,异度之计可谓臼犯之谋。
蔡瑁:宗贼虽众,群龙无首,号令不一。因我三人是为本地大族,其欲举我等为首,已非止一日。依某之计,可使蒯异度派人持书,诱请宗贼赴宴,就于席间杀之。
刘表大喜,遂请照计行事。
蒯越于是亲自修书,邀请宗贼大小首领,来日至府中议事。宗贼诸部首领接书,无不欣悦,皆至蒯府赴宴。大小首领共计五十五人,挨挨挤挤,会于一堂。
于是蒯府大摆酒宴,竭力周旋。酒至半酣,蒯氏兄弟借口更衣,先后离席,打个暗号。廊间埋伏刀手闻令而起,冲进大厅,将宗贼五十五人全部斩杀。
各部宗贼闻说首领已死,人心皆散,先后尽降新任荆州牧刘表。只有江夏贼张虎、陈生二人,拥众据守襄阳不降。刘表乃使蒯越与庞季前往游说,终于将其劝服。
荆州诸郡县守尉早就听说刘表威名,又见有蒯、蔡两家竭力支持,大都解下印绶弃官逃走,余者亦都献城纳降,不敢与其作对。
至此除南阳郡外,荆州七郡皆归刘表控制,屯兵治所襄阳,声威大震。
在襄阳期间,刘表广交本地名士,先后与七人交结为友,时号“江夏八俊”。那七人乃是汝南陈翔,字仲麟;同郡范滂,字孟博;鲁国孔昱,字世元;渤海范康,字仲真;山阳檀敷,字文友;同郡张俭,字元节;南阳岑晊,字公孝。
刘表与此七人为友,再以蒯良、蒯越、蔡瑁为辅,就此占据荆襄七郡,成为一方诸侯。
闪回结束。刘表既得袁绍来书,于是调遣诸郡兵马,预备拦截孙坚南归。
蒯越谏道:明公与那孙坚向无旧怨,何必听信袁绍挑唆,树此强敌?
蔡瑁:蒯异度之言是也。孙坚号称江东猛虎,屡败徐荣、吕布、李肃等一干名将,更斩华雄,威震华夏。我荆州人才虽众,但诸将中并无一人是其对手。长沙与荆州只一江之隔,比邻而居,结为唇齿可矣,何必受人指使,互相残杀?
刘表闻此,略略回心转意,便欲听从两人之谏。
正在这时,忽攀城守将遣使来报:孙坚因受南阳袁术指使,率军来攻我荆州。
刘表急问:我与袁术同为朝廷牧守,其使孙坚攻我为何?
来使:据我主将派往南阳细作所述,乃是袁术闻说主公坐居荆襄七郡,因谓主公乃是董太师一党,不可不除,故派孙坚来伐,计议获胜之后,平分荆州。那孙坚虽怒袁氏兄弟不顾大义争夺私利,但自己正欲匡复江东旧业,遂应袁术之请,故从豫州领兵南下。
刘表闻说转怒,遂向蒯越、蔡瑁说道:如何?此是孙坚前来攻我,非是我欲招惹他也。江夏太守黄祖何在?命你在樊城、邓县一带布防,迎战孙坚。
黄祖:喏!某也正欲会会这个钱塘小吏,看他是怎生一个江东猛虎。
蒯越、蔡瑁见此,知道拦挡不住,只得作罢,眼见黄祖辞出,领兵北去。
镜头转换,三日之后。
黄祖去得紧疾,回来也甚快当,一战之后便即大败,狼狈逃回襄阳,含羞带愧,来见刘表:孙坚果然勇猛,末将不是对手,败回来也。孙坚随后追来,将至襄阳矣。
刘表: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何必气馁。今趁孙坚未至,将军可乘夜出城,前去调集各郡援军。孙坚不来襄阳便罢,彼若来时,我必使其尽丧这襄江之内,片甲难回。
黄祖领诺,转身欲走。刘表忽又唤回,附耳密语,暗嘱若是孙坚来追,应如此如此对付,必获大功。黄祖领令出城,突围而去,侥幸未遇孙坚阻拦,顺利搬回江夏救兵。
孙坚听说黄祖突围而去,早已做好准备,领兵伏于半路,准备截杀。
黄祖率引援军到来,想要返回襄阳,正被孙坚迎头痛击,人马溃乱。黄祖只得逃入岘山,并依照刘表密嘱,暗暗布置埋伏已毕。
孙坚为人虽勇,但心性轻率,因恨刘表与己为敌,遂不顾黄盖、程普等将劝阻,亲自领军连夜追赶。
追进岘山密林之时,天色已经黑透,对面不见五指,顿时失去黄祖人马的踪影。
孙坚徘徊林边,正在狐疑之际,听得一阵梆声响亮,箭如飞蟥而至。
可怜!孙坚半生征战,几乎从无败绩,获称江东猛虎;不料此次轻敌,中了黄祖埋伏。旋踵之间,孙坚身上已中数箭,又一箭正中心窝。
孙坚大叫一声,摔于马下,当即身亡。
黄祖令部曲潜伏在树丛之中,见孙坚已死,于是上前抢了尸首,便引得胜之兵回城。
程普诸将自后赶来,方知主公身死,荆州军已退回襄阳城中,追之不及。
刘表用计射杀江东猛虎孙坚,于是声威大震,天下诸侯无人不知。刘表遂乘得胜之师渡江北进,先用计断了袁术粮道,再来抢夺南阳。
袁术既失孙坚臂助,又断南方粮道,无可奈何,迫使撤往兖、豫二州,治所也由鲁阳迁至寿春,以避刘表兵锋。
退至寿春不久,门将来报:今有孙坚长子孙策,带领程普、黄盖、韩当等诸将,并残部数千人前来相投。
袁术:速速开城,令他入来见我。
孙策于是引众入城,直至衙署,拜见袁术,然后伏地大哭。
袁术见其情甚哀,便将好言抚慰一番,与其部将皆都收归帐下听用。
江东孙氏旧部,自此归于袁术,按下不提。
镜头转换,按下荆襄淮南,复说河北诸郡。
公孙瓒既杀刘虞,自领幽州,复又想起前事,心实不甘。于是借口朝廷已封自己为冀州太守,即遣兄弟公孙越来见袁绍,欲讨还冀州。
袁绍即依沮授之计,也不反驳,只以善言对公孙越说道:此等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你可回去,请汝兄自来,我自有商议。
公孙越不敢争执,只得辞归。不料却被袁绍部下埋伏半路,诈称董卓家将,乱箭射死。从人逃回北平来见公孙瓒,哭报公孙越已死。
公孙瓒大怒道:袁绍诱我起兵攻打韩馥,他却就里取事;今又诈董卓家兵射死我弟。此冤此仇,若是不报,非为堂堂男子,枉称白马将军!
于是便将兄弟安葬,然后尽起本部兵马,杀奔冀州而来。
袁绍此时兵强马壮,闻说公孙瓒来伐,自然不惧,于是亲提大军北来迎战。两军相遇,分别安营扎寨于广川平野,就而列开阵势,大战于界桥南二十里处。
比较双方当时兵力,公孙瓒有精兵三万,以大将严纲为先锋;袁绍将兵万余,则命大将麴义率领精兵八百在前,又暗布强弩千张于两翼,列阵迎敌。
公孙瓒轻视袁绍兵少,纵令骑兵出战。
麴义却不迎击,只严阵以待,更命士兵伏于楯下,奉令行事。片刻之间,公孙瓒马军驰到十步之前,势如狂风。麴义突发号令,千张强弓劲弩一时同发,箭如飞蟥。
幽州骑兵势如狂风,难以收足猝止;眼见箭雨迎面而至,又无盾牌护身,只得以身硬抗。饶是身穿重甲,也难免额上颈中被箭,纷纷落马,由此大败。
麴义眼见幽州兵马败退,大喝一声,纵出战壕,提刀上马,驰入对方战阵。
严纲回马来迎,未及三合,已被麴义轻舒猿臂擒过,掷在地下,步军赶至绑了。
麴义生擒严纲,远远望见公孙瓒旗号,当下并不止步,仗恃勇力,一直追到界桥。公孙瓒大怒,亲自挺枪来迎,大战五十回合,麴义渐渐不敌。
只听后面喝喊声起,袁绍阵中一员大将飞马赶至,让过麴义,骤马直撞入来,厉声大叫:河北文丑在此,公孙瓒还不下马受降!
话出枪到,声如巨雷,势如闪电。公孙瓒被吓得头盔堕地,披发纵马回奔。文丑纵马追至,看看与公孙瓒马头衔住马尾,急捻手中长枪来刺。
公孙瓒正在慌急无措,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一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而来,拦住去路。
文丑与公孙瓒同时勒住坐骑,复又同时惊问: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那少年笑道:某正在草丛中睡觉,听闻金鼓声响,这才惊醒。我道是发生甚事,原来是两军交战,倒也好玩。你二人一追一逃,都是何人?
公孙瓒答道:我乃幽州刺史,更兼冀州牧公孙瓒是也。追我者是河北名将文丑,我都不是他对手,小将快快闪躲,不要枉送了性命。
那小将问得明白,哈哈一笑,放过公孙瓒,拦住文丑,挺枪便刺。
文丑大怒,与那小将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公孙瓒按枪驻马观战,心下暗暗称奇。
正在激战之时,公孙瓒部下救军到来。文丑心慌,拨回马头而去,那少年不追。
公孙瓒获救,细看那少年面貌,见其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并不认识。于是谢过救命之恩,并问少年姓名。
少年欠身答道:某乃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
公孙瓒:我闻好友刘备说过,有个黄公山道童赵云,鬼谷门左慈仙长门下,可是小哥?
赵云:不是我是谁?将军既是刘玄德好友,看来我倒未救错人也。
公孙瓒:未知小哥何来,到此战场何干?
赵云:今奉师命下山,来投扶危报国之人,以图建功立业。
公孙瓒:未知欲投哪个?
赵云:因某家乡常山县,本在冀州袁绍辖下,遂先往投之。但那袁绍只喜他帐下颜良、文丑,轻视于某。兼且袁绍虽是名臣之后,世受汉室大恩,却无忠君救民之心,某故特弃彼而投白马将军麾下,不期于此处相见。
公孙瓒大喜,遂命鸣金收兵,与赵云一同归寨,整顿甲兵预备再战。虽得猛将赵云,但不知心腹,却也不肯重用,升帐派军之时,令其另领一军在后。
次日两军会战,袁绍亲率大队掩至,颜良亦引军来到,两路合击。
只一个文丑,公孙瓒便即抵敌不住;今又添猛将颜良,如何当得?于是又败。亏得后军赵云拦住,力保公孙瓒杀透重围,一口气逃到蓟县,在县城东南另筑小城自守。
袁绍见公孙瓒逃了,遂派部将崔巨业率兵攻打故安。由于久攻不下,军中粮食将近,崔巨业只得解了故安之围,引军南归。
公孙瓒探知故安激战,引军而出,在巨马水追上崔巨业,杀其八千余人。复又乘胜追击,却在龙凑遭遇袁绍主力,双方战成势均力敌。
几场乱仗下来,赵云本是兵家之祖左慈门徒,甚么不晓得?
因见公孙瓒有勇无谋,便有些犹疑;又见其和袁绍皆是一般人物,只蓄割据私心,并无扶保汉室之念,因此不由大悔,遂萌去志。思虑再三,却怕落个轻易去就名声,只得按耐。
镜头转换,按下江湖,复说朝廷。
关东诸侯自相混战,早有探马报到京都长安。
董卓闻报大喜,再无顾忌,愈加把揽朝政,作威作福,上欺献帝,下压君臣。大臣一言不合其意,轻则罢官,重则满门遭诛,朝堂之上人人凛然自危。
大臣们皆惧董卓如同蛇蝎,倘若次日上朝,头天夜间定要向家人永别,做好遭诛被杀打算。若能平安散朝归府,即阖家欢庆,犹如过节。
于此单说司徒王允,只因位列三公,渐以国事为任,便欲背离董卓,除此国贼。但却苦思无计,又惧吕布勇猛难敌,不免每日散朝归到府中,不是眉头紧皱,便是长吁短叹。
夜深月明,王允辗转难眠,策杖步入后园,立于荼蘼架侧观月,沉吟灭贼扶汉之计。
正在无计可奈,忽闻有人在牡丹亭畔轻轻叹息,其声惊魂动魄,不知是何人所发。王允心下惊异,潜步窥之,却见是义女貂蝉在园中捻香拜月,一边幽叹不止。
字幕:貂蝉,本名任红昌,关中临洮人,出身寒门。
镜头闪回,叙述貂蝉来历。
汉灵帝末年,因受十堂侍之惑,命天下各县郡选拔秀女入京,以充后宫。
圣旨下达临洮县中,县令命遍查四境,寻其妙龄貌美,且未曾许字人家者上报。数日之后,差役还报:查知县郊二十里外任家堡,有名任红昌者,年方二八,正当其选。
县令闻报,便令差役:命当地里正传令任红昌之父,送女入衙。
任父听里正传话,知道是朝廷圣旨选秀,知道违逆不得,只好送女入县,以备检选。
县令陡然见到任红昌,观其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如获重宝。即问任红昌之父:可愿送令媛入宫,以救我全县未婚少女?倘若愿意,可获朝廷恩赐万钱。
任父家贫,妻子又常年卧病在床,哪里养得女儿起?且闻入选秀女之家,可获朝廷恩赐万钱,便能为老妻治病抓药,也就只得忍痛允了。
县令大喜,即在州郡选秀鳞册上填写“临洮任红昌”五字,呈递入京;又令四个年老差役,备一辆五香车儿,将任红昌打扮齐整,又命夫人随身使唤丫头灵儿相伴,送去京师。
衙中差役不解,因问县令:此许朝廷选秀之事,也属寻常,太尊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县令叹道:你哪里知道!依照天子旨意,着关中各县检选秀女,以资质为准。若上等姿色者,每县百人;出类拔萃者,亦需十人;唯有绝色佳人,一人便可过关。任红昌这般天姿国色,世间绝无其对。只此一人,便可免我县中多少好女儿家人离散,可谓功莫大焉。
差衙听罢,嗟讶不止,又赞叹县尊大人为民着想,实为难得好官。
县令由此以为万事大吉,终于放下心来。
未料三日之后,忽见一人奔回县衙,正是那四个护送公人中一个,浑身是血,惶急报说:太尊,大事不好!那美人任红昌,香销玉殒了也。
县令心中打一个突,急切问道:到底发生何事?其余三人及那丫头灵儿,因何不见?
公差:那三个俱都死了,灵儿随那任红昌去了,只剩我一个,回来报丧。
县令知他恐怖过甚,因此语无伦次,于是命令书童倒来一杯香茶,让公差坐下喝了。然后温言问道:你且休慌,慢慢讲来。
公差喝毕杯中香茶,这才稳住心神,再喘息片刻,然后叙道:我等行经骊山脚下,正是黄昏时分,却遇十几个贼徒,头裹黄巾,拦路截住。我们四个,有两个人去与他说理,被一刀一个,皆斩落悬崖之下。夫人使女灵儿甚是决绝,抱着秀女小姐跳出车外,也落于万丈崖下,尸骨难寻。另有一个同伴,腿脚倒是利落,扔下车儿就跑,还没走出十几步,便被黄巾贼寇一箭给射杀了。某因胆小,趁乱滚下山坡,逃得性命回来,报与太尊大人!
县令听了,一时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思索半晌,只得写下奏表,令人送去长安郡府,请郡守遣人去骊山深谷中寻找;一边再令人打探县中,可还有其他绝色美女。
镜头闪回,骊山深谷。
任红昌被灵儿从车中抱出,摔下山崖,连惊带吓,立即昏死过去。醒来之时已是深夜,只见四周巨树参天,空中一轮明月,其寒如冰。
又觉身下有异,低头看时,不由叫一声苦,又道万千之幸。
只见陪侍丫头灵儿替自己做了垫子,已经摔成一团肉酱,血肉模糊,五官不辨。自己虽然得了性命,但也多处折损,身受重伤。
任红昌欲哭无泪,心想虽然未曾摔死,但身处深谷绝壁,也就只好等死,无论爷娘兄弟,还是闺中姊妹,今生今世是不能再见的了。
正在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之际,忽听林中有人说话,乃是一个女子声音:师妹你瞧,怎地那边地上,似是坐着一个女子?
又听另外一个女子说道:呸,师姐敢自是看花眼了。这深谷之中,怎会有人!
又听先前那个声音道:分明坐在那里,怎说没有?看其穿金戴银,倒似个大家闺秀。
说话之间,便自林间转出两个年轻道姑,立在面前。
任红昌见有人来,喜从天降,顾不得身上疼痛,扶着树干勉强站起:姐姐救我性命!
两个道姑见她站起身来,且又开口说话,皆都吓了一跳,同时惊叫出声。其中一个问道:你是人是妖?怎地会坐在此处?呀,你身子底下,却又有个死人!
任红昌闻此,不免嘤嘤而泣,哭道:灵儿姐姐,你为救我而死,好不苦也。
道姑又问:你到底是人是妖,速说实话。我骊山派弟子皆有道术在身,须不怕你。
另一个道姑将手中药锄一挥:是啊,你休轻看我这手中宝锄,乃是掌门骊山老母所传,专能伏妖降魔,就连八洞真仙,也要退避三舍哩。
任红昌:两位仙姑姐姐,小妹不是妖怪,实是临洮县中良家女子,落难于此。
镜头转换,骊山半腰,老母宫观。
道姑将任红昌救到宫中,来见师尊骊山老母,报说此女遇盗,误落深谷之事。骊山老母掐指暗算,已知任红昌来历,于是暗暗点头,将其留在观内,并以道门灵丹医好伤势,留在山上数十日,又收为徒弟,授以骊山门道术。
不则一日,任红昌因天赋异禀,早将老母所授法术修炼精熟。
骊山老母见因缘已到,遂命任红昌下山,复回县中,以了秀女鳞选册上尘世之债。
任红昌:弟子就愿陪伴师父,老死山中,不欲再蹈尘世。
骊山老母:徒儿,不是这般说。你即入选秀女,皇命不可违背,需进宫了此公案,以救你县中千百良家女子。天数如此,违拗不得;完成使命,师父必定还你一个正果。
任红昌:既是如此,听凭师父安排便是。
骊山老母:你此次进宫,需仗师门道法,休使皇帝临幸,失了清洁之身。
任红昌:那是自然。
骊山老母:你师叔兵家门掌教左慈祖师,现在黄公山隐居,收有一徒名叫吕布,字奉先,论起来是你师兄。他日有缘,你能寻得此人,可与结为夫妻,共扶汉室。
任红昌:一旦遇见,他若不信我言,却当奈何?
骊山老母:不妨事,你二人相见之时,便以此夜明珠为信。
说着拿出一个锦匣,塞到红昌手中。入手沉重,也不知里面存有多少珠宝,却不敢当面打开来看。
任红昌泪如雨下,对着师父拜了八拜,只得拜别下山。既身负师门重任,遂不敢违命,又回到县中自首,只说被山中猎户所救,养了这许多天伤势,才得回来。
那县令因早将任红昌之名报上选秀鳞册,闻听被黄巾贼所劫,惧获欺君大罪,正在苦恼之间,忽见任红昌无恙回来,这一喜非同小可,哪里还去细问详情?
便将任红昌重新打扮一番,又请郡中派了重兵护送,将其送进洛阳宫内。
各郡被选秀女入宫,虽然个个国色天香,但彼时灵帝已经病危,故此皆未入侍宫帷,只得分到各宫安置,予以执事。
任红昌便以师父所赠珠宝贿赂总管太监,谋得掌管后妃衣饰女官之职,官名“貂蝉”。自此任红昌便以官职为名,呼为貂蝉。
其后不久灵帝驾崩,少帝继位,又遭董卓之乱,貂蝉即随少帝车驾到了长安。
因董卓命李儒鸩杀少帝,怕天下人得知实情,即命搜杀知情宫女。
貂蝉机灵无比,提前看透风色,遂以师门秘传之术假死,趁内侍将其抛尸城外之机避难出宫,夤夜投奔司徒王允府中,请求收留。
王允见其能自宫中逃出,甚感奇异,遂不敢轻觑,并认为义女,请人教以歌舞。貂蝉乃仙人门徒,自是一点即通,在王允府中半年不到,以至色艺绝代,琴棋书画皆佳。
貂蝉既拜王允为义父,便说起未曾进宫之前,师父骊山老母曾与五原吕布指定婚事。只因入宫之后迭遭离乱,未知吕布今在何处,难以相见。
王允虽然明知吕布已投董卓,便在朝中为官,但亦深知董卓多疑,深忌部下将领与朝臣结交,故此暂时将此事抛到脑后,未对貂蝉明言。
闪回结束。王允夜游花园,看到貂蝉拜月,并发幽幽长叹,故此忽然想起往事,顿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计议已定,王允遂从荼蘼架后转出身来,唤道:我儿,因何夤夜对月长叹?
貂蝉吃了一吓,转身见是义父,遂施礼答道:儿非叹月,实为焚香。
王允不解:焚香若何?
貂蝉:此香并非凡品,乃我师尊骊山老母所赐信香。每到月望之夜,燃起信香,祝告心事,虽万里之外,恩师亦能知晓。今逢望日,儿焚香祝愿恩师安康,此其一也;又常闻朝中诸臣往来府中,谈论温侯吕布之事,不知是否我那师兄,惟祈祷上天,祝佑夫妻早日相会,此其二也;儿蒙大人恩养,近见义父两眉愁锁,必有国家大事烦心。今晚又见义父行坐不安,对月长叹,因此思报义父大恩于万一,祈祷上天,此其三也。不想为义父大人窥见,则不敢不以实具报。儿并无私情,只愿能替义父分忧。
王允喜道:为父记起来了,尝闻你说起骊山老母,及师兄吕布之事。我曾读集仙传,知那骊山老母乃上古之神,养成不死之体,每五百年乘香车去往昆仑山,拜谒西王母,并曾与女娲娘娘相会。本来以为闲人妄言,不想竟果有此事。
貂蝉抿嘴一笑,轻启朱唇道:此皆民间讹传,世上哪有不死之人!骊山老母原系上古之神,这倒不假,传说与伏羲、女娲皆是华胥氏所生,是为三兄妹中最年幼者。无独有偶,东周战国之时又有个三兄妹,长兄王翊开创鬼谷门,收苏秦、张仪、庞涓、孙膑为徒;次兄王敖开创兵家门,收白起、蒙恬、项羽为徒;小妹王华创骊山门,收钟无盐、李筌为徒。因王华于三兄妹中最幼,又最好胜,且居骊山,遂自称骊山老母,其后历代掌门皆是如此称呼,非专指其一人。如今救了女儿性命的这个老母,是骊山门第二十三代掌门,与鬼谷门史子眇道长和兵家门左慈道长都是师兄妹相称,神通广大,其深莫测。
王允:原来如此。我儿既拜老母为师,可学到什么惊人艺业?
貂蝉:孩儿跟了师父几天,没有学到什么惊人治世艺业,师父也只传了女儿一些驻颜小术。儿本欲从师父在山终老,但师父说我并非修道之人,却身负兴扶汉室大任,故令女儿进京,实是为了寻找师兄吕布,以及义父,共除国贼。
说到此处,不由顿住,欲言又止。
画外音:原来任红昌在山上所学艺业,并非驻颜之术,其实乃是狐媚之术,专能迷惑男子,而又能保贞操不失。实在难与凡人言传,且恐泄漏天机。
镜头闪回,任红昌临下山时。
骊山老母送至宫门之外,悄声嘱道:为师所赠锦匣,你可曾收好?
任红昌:已经收好。
老母:匣中除却珍宝明珠,更有为师亲手泡制假死之药。你进入皇宫之后,可将此药交给鬼谷掌门弟子胡车儿,嘱其当急难之时,可以搭救少帝刘辩。
任红昌:弟子遵命。然我既入深宫,如何得见胡车儿师兄?
老母:因缘际会,到时便知。
貂蝉既奉老母之命进宫,不久少帝刘辩即位,果然便即结识胡车儿及臧霸二人。遂依师父之命,将假死药寻机交付胡车儿,助少帝及唐妃以假死之计骗过李儒;自己遂趁董卓退守渑池,不在京城之机逃出皇宫,连夜投到司徒王允府上。
王允初见貂蝉,便被其以媚术所惑,认为义女,自己却丝毫不觉。(本集完)
第十一集 连环妙计
司徒府后花园中,轻风浮云,皎月美人。
王允见貂蝉一袭单衣,惊艳不可方物,以杖击地道:谁想汉室天下却在我儿手中!快随我到画阁中来。
貂蝉已知其意,便跟王允来到画阁之中。
王允回身关上阁门,即纳貂蝉于坐,叩头便拜。
貂蝉大惊失色,拜伏于地:大人何故如此?没得折杀了女儿。
王允:为父拜的不是你,拜的是汉室天下。我儿可怜汉天下生灵!
貂蝉:儿即奉师命,又蒙义父养育教导之恩,但有使令,万死不辞。义父快快起来,女儿不敢承受。
王允:如今汉室倾颓,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我儿不能挽救。贼臣董卓将欲篡位,其征已显;朝中文武虽众,因手无兵权,无计可施。董卓有义子吕布,字奉先,并州五原人氏,骁勇异常,万人莫敌。听我儿所述,此人正是你未婚夫君,应无疑惑。我有一计,可令你夫妻最终相聚。只是苦了我儿,父心不忍——此计不行也罢。
貂蝉:我曾向师父立誓,为救汉室除灭国贼,虽万死不辞。义父有计若用着女儿,但讲无妨,莫不成是将女儿做成肉羹,送与那董卓吃了?
王允:岂至于此。也罢,既然我儿有赴难之志,为父只好抛却羞耻之心,行此下策。我观董卓乃好色之徒,今欲用连环计,先请吕布进府令你夫妻相见,你与他相认并以师门信物示之。然后我却将你献与董卓,你却于中取便,谍间他父子反目,令吕布杀了董卓,以绝大恶。如此重扶社稷,再立江山之功,皆赖我儿之力。只是苦了我儿,父心不忍。
貂蝉:此计大妙,定能杀那老贼。只是为何说苦了女儿?
王允:我儿若到相府,焉能保得清白之身?是以说是苦了我儿。
貂蝉:义父尽管放心,我有师门道法,自能对付老贼,不让他污了身子。望义父速行其计,以安汉室江山社稷,休得迟滞。
王允大喜,再三叮嘱:我儿若是此时后悔,尽管说明,为父另寻他法谋之。一旦允诺,即无退身之步了。此事极密,倘若泄漏,我灭门矣。
貂蝉再拜:义父不必忧虑。儿若事泄,连累义父全家,死于万刃之下,为师门不容!
父女商议已罢,当夜各自回房安歇。次日一早,王允便向貂蝉讨了夜明珠,请来京中良匠,嵌造金冠一顶,使人密送到吕布府中。
吕布见那金冠精致昂贵,心中大喜,又见冠上所嵌夜明珠酷似师门之物,不由疑惑。遂于当日下朝之后,亲到王允宅致谢。
王允预备嘉肴美馔,迎候吕布进至内堂,殷勤敬酒,口称董太师并吕布之德不绝。
吕布大笑畅饮,致谢王允赠冠美意,并问冠上明珠来历。
王允:此是小女貂蝉珍藏之物,是她亲手镶嵌于金冠之上,送与将军。
于是叱退左右,令貂蝉艳妆而出,与吕布把盏。吕布惊为天人,却难息心中疑惑。
王允见状,乘机说道:本当陪将军尽欢,奈有公事未了,明日上朝需准备奏议。且让我孩儿央及将军痛饮几杯,老夫告便,片刻即回。
吕布一双眼睛只在貂蝉身上,随口答道:都是同殿称臣,并无外人,司徒自便无妨。
王允告罪去了,只留二人在室。
吕布见房中再无他人,登时大胆起来,借着三分酒醉,直对着貂蝉目不转睛。
貂蝉亦以秋波送情,口中笑问:将军不吃酒,只管对着奴相看,却是什么缘故?
吕布:今日得见小姐芳容,不必吃酒,我已醉了。不知小姐青春几何,许了人家未有?
说着就去拉貂蝉小手,要将她扯入怀中。貂蝉忽然生嗔:大胆吕布,你道我是何人?竟敢公然调戏师妹,你不怕我告诉左慈师伯,问你个色诱同门之罪?
吕布吃了一吓,跳起身来:什么师妹?是了,鬼谷门史师伯未闻收有女徒,我师父闻说也只收了个弟子,名叫赵云,并无他徒。难道你是骊山老母弟子?
貂蝉转嗔为喜,轻推吕布入座:没想到师兄天下无敌,却生就这么小胆。可真像人家说的,虽有贼心,没有贼胆。小妹送你金冠上的夜明珠,本是你师父左慈仙长之物,后来赠给我师父,命我做订婚信物。你难道竟不识得?
吕布喃喃道:果然是我师父之物。如此说来,二位恩师是许我师兄妹为婚么?
貂蝉脸色登时红了,将身伏在吕布肩上,只笑不答。
这时忽听咳嗽一声,王允迈步入内,口中说道:将军说的正是。有二位恩师作伐,又有老夫作主,愿将小女许配将军,不知将军还肯纳否?
吕布闻言喜不自胜,倒地便拜,口称岳父。貂蝉急忙站起,飞红着脸跑向内堂去了。
王允重新安席,殷勤相劝,吕布酒到杯干,魂飞魄散,一颗心尽在貂蝉身上。
少顷席散,王允道:待我备下嫁妆,禀报太师,选择吉日,为你二人完婚便了。本欲留将军止宿,诚恐太师见疑。
吕布再三拜谢,半醉半醒,便如驾云一般,回府而去。
过了数日,董卓自郿坞回到洛阳,进宫上朝。王允趁吕布不在,将董卓殷勤相请至家,大摆盛宴相待。酒至半酣,复令貂蝉于席前隔帘献舞。
貂蝉舞罢,董卓疑为天人,命其近前。
貂蝉奉命转入帘内,来至座前深深再拜,向丞相贺寿。王允令貂蝉把盏,貂蝉应命起身抬头,直惊得董卓魂飞天外,顿时神不守舍。又命唱曲,则宛如天籁,不似人间之声。
董卓身子酥了半边,向王允笑道:不想王司徒府中竟有如此尤物。真神仙中人也!
王允拜倒:即是太师错爱,王允欲将此女献上,未审肯容纳否?
董卓狂喜,客气几句,匆忙罢宴,即将貂蝉车载入府,相携相偎,欲待共赴巫山。
貂蝉乃是道家弟子,有法术在身,岂肯让董卓得手?刚刚进入内室,便即运用媚术将董桌迷住,掉换身侧一个侍女上床,自己则躲出室外,任董卓胡为。
来日凌晨,貂蝉将那侍女搬出,送回她自己房中。侍女中了迷魂之术,这一夜之事只以为是在梦中,明知是被丞相宠幸,却不明就里底细。正是仙家妙术,凡人不得而解。
董卓中了媚术,当夜喜做新郎,姿意而为,却不知新娘却暗中换了他人。次晨醒来,在床上坐起,扭头看时,只见貂蝉已坐在妆台前梳洗打扮,一似含雪梅花,带露海棠。
当下心中喜不自胜,感念司徒王允割爱让美。却哪里知道,中了貂蝉掉包之计?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一人轻声问侍者:义父尚未起乎?
却是吕布知道董卓进京,遂一早进到府中问安。径入堂中,不见董卓,故有此问。
恰巧所问侍妾平素就不本分,早对吕布有心,遂轻声笑答:太师夜来得了一个美人,狂荡了半夜,正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你这当儿子的,可是赶着来讨喜钱?
吕布不理那侍妾,直接潜入董卓卧房后门窥探。
貂蝉正在窗下梳头,忽见窗外照进一个人影,极其长大魁梧,头戴束发金冠。那金冠本是自己所赠,焉能不知此是吕布到来?遂立做忧愁不乐之态,复以香罗频拭眼泪。
吕布在窗外窥视良久,认出是貂蝉,心如油烹,出而复入数次,失魂落魄。
董卓此时己坐于中堂,见吕布在窗外直晃,唤进堂中问道:奉先来了。外面可有甚事?
吕布随口应道:无事。
双眼却只顾盯着绣帘内的貂蝉,神魂飘荡。
董卓见吕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遂喝斥道:奉先既然无事,且先退下。
吕布应诺,恨恨出来,乘马直至王允府宅,一头撞进内院。
王允听得脚步声响,又闻家仆乱嚷,心中诧异,刚要出厅看时,早见吕布奔至。
吕布一把揪住王允衣襟,厉声问道:司徒既以貂蝉许我,今又送与太师,何相戏太甚?
王允拉开吕布双手,请入后堂,说道:将军休得错怪老夫。昨日太师上朝,老夫向其论及婚嫁之礼,太师大喜,便要过府相看儿媳。老夫岂敢不从?于是置酒相待。太师见了小女,说今日即是良辰,要取我儿过府配与将军。太师亲临,老夫焉敢推阻?只得让太师将小女带去,可惜未曾备得妆奁,容当后补。将军又何必发怒?
吕布呆了半晌,恨道:是我错怪了岳父大人,休怪。但令女何曾许配吕布?已为老贼自己宠幸,昨夜便同居一室,成其美事矣!
王允佯作大惊,半晌不语。遂命家仆置酒款待,询问详情。
吕布将清早之事细述一遍,怒气冲天道: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
王允冷笑道:将军自姓吕,太师姓董,有何父子之情?况霸占儿媳,岂是父尊所为?
吕布大悟道:若非司徒之言,布几自误!如何除灭老贼,还请大人教我。
王允见其意已决,遂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有误。吕布折箭为誓,奉命告辞而去。
吕布去后,王允又将所谋之事细想一遍,直到无有失漏之处,这才密密着手准备。
来日上朝,王允因见董卓不在,遂趁机上奏,向献帝极力荐举羌校尉杨瓒为左将军,执金吾士孙瑞任南阳太守。欲以此培植自己势力,只为图谋董卓。
献帝:司徒所荐之人,必称其职。然太师董卓不欲他人掌兵,卿不知乎?
王允:既是如此,可请擢升士孙瑞为仆射,杨瓒为尚书,不掌军职便了。
献帝:准卿所奏。但尚须报知太师,休使其生疑。
王允应诺,谢恩已毕,辞帝出朝,回到家中。因命收拾貂蝉妆奁,装满三辆大车,亲自送往太师府中,称曰添妆贺喜。
董卓大喜迎出,再三道谢,命貂蝉出拜义父,就便令在花厅摆酒。
王允便趁董卓高兴,将举荐士孙瑞及杨瓒之事说了。董卓不以为意,当即欣允。王允蓄谋已久,知道至此连环之计已售,万事俱备,只待天时。
未料便在此时,却出现一个意外插曲,便将王允除董计划大大提前。
镜头转换,伍孚登场。
字幕:伍孚,字德瑜,汝南吴房人。初为大将军府东曹属,再迁侍中、越骑校尉。
伍孚既为大将军何进旧属,因见何太后被董卓使李儒摔死,便即怀恨在心,矢志报仇。
这一日恰逢有事至相府告禀,遂身藏佩刀,前来拜见董卓。
汇报公事完毕,伍孚告辞离去,董卓起身出门相送,以示拉拢之意。伍孚瞅准机会难得,遂猛从怀中抽出短刀,直向董卓刺去。
那董卓乃是马上大将,武功卓绝,伍孚一个文臣,如何是他对手?手甫入怀,已被董卓发觉,舒手按住伍孚手腕,并呼侍卫上前,乱剑砍死。
董卓大骂伍孚包藏祸心,当下也不奏请天子,下令李儒带人收了伍孚全家,尽斩于市,陈尸三日,然后方命拉至城外掩埋。
伍孚刺杀董卓不成,只落得全家遭诛,消息传出,满朝文武及天下诸侯无不震惊。
王允正在暗中布排连环之计,陡闻伍孚之死,不由暗自叹息。因见满朝议论淘淘,皆恨董卓,认为时机将至,遂秘制《千里草》歌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撰写完毕,亲自抄写数百张,令心腹人至关中及中原各州郡,张贴于府县要道,以及近水井繁华之处。不到旬月,天下皆传此谣,尤其学塾少儿,无不传唱。
于是天下有识之士,无不猜出此谣应在董卓身上,惟有董卓及李儒等一班同党不知。
汉初平三年春,天下大雨,连续两个多月不停,黎民不堪其苦。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与吕布聚于王允府中,共同密谋诛杀董卓。
在此之前,王允已先后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公业、执金吾杨瓒等人多次商议未果,故趁此淫雨不停奇异天象,再议方略。
士孙瑞献计:何不趁此暴雨成灾,奏请天子设坛祭祀,乞神止雨?若天子允奏,则需调丞相董卓进京以主祭祀。若董卓答应主祭,我等一齐发动,必能将此国贼一举除之。
王允答道:其实自去年岁末以来,日月便阴晦不明。今春又淫雨连绵不断,乃权臣凌侵朝廷之兆。今天下万民望晴,时机成熟,若不把握天机先发制人,恐其后患无穷。除灭董贼,如今正当其时。
士孙瑞目视吕布:争奈董贼势大,我等无法近其身何?
吕布慨然道:不妨。某已结通李肃,如此如此而行。
王允听罢,与士孙瑞相视大喜。
初平三年四月,献帝刘协大病初愈,升殿听政。
王允率朝廷百官集于未央宫,共同拜奏:恭祝陛下龙体安康,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今逢阴雨连绵,伤害禾稼,乞请陛下出京,前至东郊祭天,祈祷天睛。
献帝:准卿所奏。即令诏告全国,并请太师董卓主祭。
群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之后,吕布便依王允所嘱,派骑都尉李肃率十多名心腹亲兵,扮成宫廷侍卫,潜伏于宫殿侧门两边;并亲自执戟,立于门前,专等董卓前来。
天子诏旨下至郿坞,送呈太师府中。董卓奉诏,于是先辞老母,再别美人貂蝉:天子大会群臣,欲往东郊祭天止雨。某身为太师,应司祭礼,不能不往。
貂蝉:太师速去速归,休使妾身悬念。
董卓:当得,当得。那是自然,我去去就来。
于是更衣出室,来至前殿,聚集僚属,便命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你四人分率飞熊军三千,谨守郿坞,不可轻动。其余两千虎贲,随我排驾回京。
四将领命,排列仪仗,拜送太师出坞。
于是董卓进朝,遥见士孙瑞率群臣各具朝服,迎谒于道旁。董卓洋洋不理,昂然行至北掖门外,却见尚书杨瓒率领禁军,盔甲鲜明,威仪整肃,持戈以待。
董卓:杨瓒,因何按兵束甲,如临大敌?
杨瓒:回禀太师,陛下诏命行祭东郊,整肃天子仪仗,乃是为臣职责,岂敢懈怠。
董卓:倒也罢了。不亏王司徒举荐于你,甚当其职。天子与王司徒何在?
杨瓒:正在宫中,齐聚百官,只等太师驾临。
董卓:甚好。下令打开宫门,待我进去面君。
杨瓒:太师可以剑履上殿,所带军士,却不可持兵入内。此乃朝廷规制,太师休怪。
董卓:这是自然。虎贲中郎,你带兵在此相候,休得喧哗。
中郎:喏,末将遵命!
于是两千虎贲,尽被挡在门外,只许御车护卫二十余人同入。董卓不疑有变,只顾乘车进宫,却遥见王允等各执宝剑立于殿门,并不下阶来迎。
董卓见众官不似往日,又不来拜接,觉出大事不好,遂命车驾返回,便要出宫。
王允见到董卓举止有异,知道已被他看破,遂奋臂大呼:反贼至此,武士何在?
门侧应声转出李肃,率亲兵百余上前。董卓大叫:李肃,何敢如此无礼!
李肃不答,亲手持戟挺槊,飞身而至,直刺董卓。百余亲兵呐喊起处,已将董卓所带二十个近卫军士尽皆屠戮,目不暇接,旋踵即灭。
董卓虽然身穿重甲,难当李肃武艺绝伦,只三两槊,已被刺伤左臂,鲜血涌出。
李肃复一槊杆,将董卓打下车来,滚倒于地。
董卓不由魂飞魄散,情急大呼:我儿奉先何在,快来救我!
吕布听到董卓呼唤,即从车后健步向前,厉声叫道:吕布奉诏讨贼!
话落戟出,直刺董卓咽喉。董卓待要喊叫,颈上早多了一个血窟窿,眼见不能活了。李肃窜上一步,早割了董卓首级在手。
满朝重臣皆在,见董卓已死,无不欢呼雀跃,齐唱《千里草》童谣,宫内鼎沸。
王允见此,遂命吕布赍持董卓首级到北掖门,向西凉铁甲军宣诏:奉诏讨灭贼臣董卓,夷其三族,其余协从不问!
西凉将士见吕布已降了王允,哪里还敢反抗?闻诏皆呼万岁,哄地一声,尽行散去。
王允又令吕布,前往郿坞抄斩董卓全家,收降西凉部卒;并令李肃擒拿李儒,阖家满门绑缚赴市曹,尽行诛斩。自己则率文武群臣至未央宫,向皇帝复旨,报说董卓伏诛。
镜头转换,李肃引军穿街过巷,冲向李府。
李儒前在伍孚全家被斩之时,已知董卓得罪满朝文武,势必难久;又见太师独宠美人貂蝉,久居郿坞,渐渐不从己谏,于是托病在家,极少上朝。
此时忽被李肃领兵冲入,将全家绑缚押赴法曹,倒也早在意料之中,并不惊慌失措。
待至押到市曹,临刑之时,李儒转头面向老母,喟然叹道:儿固知必有今日,虽死无憾;不想却连累老母,是谓不孝之人。
其母闻听此语,恨声不绝,引颈待死。
画外音:可叹李儒满腹经纶,计变百出,却因跟错主人,导致满门遭戳。亦是其逼勒少帝,欺凌太后,计令吕布发掘汉室皇陵,造孽太过之报。是日将其全家六十余口,尽斩于市曹。汉末三国期间,虽然谋士如云,但李儒是谓第一出场,也是最早谢幕者,在此申明。
镜头转换,未央宫中。
王允率领群臣拜倒丹坍,奏说董卓已经伏诛,自请擅杀大臣之罪。
献帝忽闻董卓被杀,这一喜非同小可,连日缠身病症一扫而光,浑身轻快,如除遍体芒刺。遂即下诏,敕封一班除贼有功之臣:封王允为太尉,录尚书事,总领朝政;吕布任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王允同掌朝政;其他除贼有功大臣,士孙瑞、郑公业、杨瓒等一并升迁;并遣大臣张种出朝,前往抚慰当日参与讨董山东诸侯。
王允由此总揽朝纲,终得展其宏志。
不一日,温侯吕布回京还报:已将逆贼董卓老母及全家正法,抄没家产不计其数,与太尉义女貂蝉,一并搬取回来,请令定夺。
王允: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一般贼党,今在何处?
吕布:四贼闻知董卓伏诛,便引飞熊军三千,连夜奔回凉州去了。
王允:暂时便宜彼等,异日待我奏明天子,派兵讨伐。命将抄没资产入于公库,选择吉日,使将军与我义女貂蝉完婚,此为大事。
吕布称谢,又拜温侯玺印,升官娶妇,连逢双喜。遂与貂蝉终成眷属,自是快意,但想到此位师妹早已失身董卓,满朝皆知,心中不免耿耿。
貂蝉看出丈夫心事,也不说破,谨依师父骊山老母叮嘱,依旧以媚术迷惑吕布,再以婢女侍寝,自己仍保处子之身。吕布哪里知道其中关窍?可怜始终处于梦中。
王允成全吕布与貂蝉成婚已罢,命将董卓尸首号令通衢,以舒民愤。
董卓极其肥胖,全身都是肥油脂膏,看尸军士便以火捻置其脐中为灯,致使膏流满地,其火昼夜不灭。百姓路过者莫不手掷其头,足践其尸,可见其民愤极大,恶贯满盈。
画外音:李傕、郭汜等虽逃,董卓之弟董旻、侄子董璜时在京师,逃走不及,皆被李肃带兵围府斩杀,不分老幼,不曾漏网一个。所收董氏家产,连同郿坞城中所蓄,黄金数十万,白金数百万,绮罗、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
镜头转换,洛阳城中,吏民同庆。
太尉王允下令大犒军士,设宴于都堂,召集众官,酌酒称庆。
侍中蔡邕时在府中,接到宫中内侍传报宴会柬帖,听说董卓伏诛,不由叹道:我是董太师礼聘回朝,那王允又素日与我不和,此番恐怕难以幸免。
遂写书一封,遣蔡七速到玄都观史道长处投书,自己则乘轿出府,去赴庆功之宴。
王允大会群臣,席间说起谫除董卓一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在座百官,无不奉承。
蔡邕却将酒杯一推,叹息自语道:董太师固然当斩,然尽夷三族,不亦过乎?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众官皆闻,无不惊骇。
王允闻言大怒,脸上变色,厉声叱道:董卓逆贼今日伏诛,国之大幸。夷灭伍校尉全家之时,公何不言!汝为汉臣,不为国庆,反为贼叹,何也?
蔡邕叹息未了,即已猛醒。见王允厉言相斥,急离座谢罪:邕曾蒙董卓知遇之恩,不觉妄言,愿公见谅。今愿纳还官诰,回家为民,但求留下此身,使我续成汉史。
众官怜惜蔡邕之才,听他认错,尽皆图救;太傅马日磾起身离座,亦为求情。
王允在盛怒之下,不听众官及马日磾之劝,命道:公等休言。若使其续成汉史,则不知怎样诋毁我与在座诸公也。来人!将蔡邕速下狱中缢死,留其全尸,不谓残苛。
满朝士大夫闻者,尽为蔡邕叹息流涕,议论纷纷。
王允事后亦知蔡邕罪不及死,因此后悔莫及。
镜头转换,按下蔡邕,再说蔡七。
蔡七领命,骑上快马出城,来到玄都观中,向史子眇道长呈上家主书信。
史子眇拆书观道:前承道长所托,护送少帝归京,今已两载有余。中逢大变,少帝被害,蒙道长以法力救之,实有大功于社稷。今董卓伏诛,王允力挽倾覆,但未必能安扶庙堂,兴复汉室。今外有西凉之兵,公孙瓒、袁绍、袁术、陶谦、刘表等割据关东,刘焉独据益州,皆有吞州并土之心。道长执掌伏龙令牌,以之号令天下英雄,以复兴汉室,其在此时乎?少帝卧藏于帝侧,迟早为人所用;邕背负卓党之名,不为王允所容,死在顷刻。特请道长送少帝出京,至泰山郡守诸葛珪处,待英雄出世相佐,方可中兴汉室,平复天下。
史子眇观罢来书,已知就里,遂打发蔡七回府,自来寻找少帝刘辩。当时明月在天,展开脚下轻功,道家妙术,穿林度涧,不一刻来至北邙山麓,眼前现出一片陵墓。
镜头闪回,四年之前。少帝刘辩及唐妃自从诈死,被葬于权阉赵忠之墓。三日之后醒来,便以陵墓作为藏身之地,在胡车儿及臧霸陪伴之下,开始墓中隐居生活。
那赵忠生前穷奢极欲,所造坟茔占地百余亩,地宫之内一应生活设施齐全,远离城镇人烟绝少,倒也是个极佳避世藏身之地。
至董卓伏诛之时,少帝在陵墓之中已生活四年有余,成为一个十九岁的翩翩少年。只是常年缺乏光照,脸色苍白略显病态,倒似只有十五六岁一般。
四年之中,少帝苦读水镜先生所赠兵书及治国方略,此时已经学问满腹,习成排兵布阵之艺,经天纬地之能,奇门遁甲,皆是末技。
胡车儿和臧霸不离少帝左右,手中广有金银,每月两次出山采办日用生活之需,闲时便在墓室中或墓外密林里习学鬼谷门秘传绝艺,皆成万人之敌,练就奇技在身。
闪回结束,北邙陵寝。
史子眇运用夜行之术,便如一缕灰色淡烟,隐入密林,潜至陵墓,以暗号扣打门环。
胡车儿、臧霸听到暗号,知道师父驾到,出门拜见,接入墓室。
史子眇见了刘辩,讲述朝廷情势,并说董卓已死,三族皆被夷诛。
少帝闻此,又喜又悲,想起母亲残死之状,不由问道:李儒那贼,可曾逃了?
史子眇:不曾。被李肃带兵查拿,亦尽诛其全家。
少帝:董卓之乱,全是此贼居中设计,用心挑拨。如此下场,天公地道。
史子眇:休要只顾闲话,且谈正事。我今来此,是因受侍中蔡邕所托,送你等离京。
少帝:此话怎讲?
史子眇:蔡侍中应王允之请,前去参加朝宴。因知此去凶多吉少,故令家人蔡七寄书到玄天观中,以殿下、王妃相托。其说今番王允掌朝,必清算董卓当年废立大罪,免不得要与你翻案,奏请献帝重封少帝之陵。到时若察知少帝尚在世间,定致朝局再次大乱。
少帝:所言不差。如此奈何?
史子眇:如今趁着王允忙于清查董党,尚不及处理朝堂之事,我故夤夜来此,安排殿下及王妃离京。事不宜迟,你夫妻即刻化妆,我与臧霸、胡车儿护送出城。
镜头转换,泰山郡所,太守诸葛珪府上。
三辆大车停在门前,史子眇、胡车儿、臧霸师徒自头辆车中跳下。胡车儿到至中间车辆,搀出少帝刘辩,唐妃坐在第三辆车中,暂未露面。
史子眇即命臧霸上前叫门,呈递自己名刺。门官问明来意,接过名刺,报入衙中。
诸葛珪久闻史子眇大名,乃是前朝灵帝之师,只是无由拜会。此时忽闻史道长光临,不由惊喜非常,大开中门迎入,命将车辆接入后衙,置酒款待。
史子眇且不入席,揖手行礼道:车中还有女眷,还望先行安顿,贫道方敢告坐。
诸葛珪:这个容易。拙荆已经下世,既有女眷,可使我二女相陪。
于是唤过仆妇,叮嘱数语。仆妇应诺,自往后宅往报二位小姐,安排招待唐妃去了。
史子眇见此,这才告坐,与少帝刘辩入席。胡车儿与臧霸不敢就坐,侍立身后。
诸葛珪略觉奇怪,但因初次见面,不好深问,便命摆馔行酒。三巡已过,闲话朝野及江湖轶事,酒酣耳热之余,因问道长来历,以及少帝身份。
史子眇见此,便请令摒退家仆,这才将蔡邕被杀,临终托付少帝离京避难之事情,一五一十说明。
诸葛珪听闻挚友蔡邕已死,放声大哭,泪流不止。又命家仆请来长子诸葛瑾、次子诸葛均,父子三人叩拜少帝,行以君臣大礼。
少帝急命平身,复说胡车儿与臧霸身份,使与诸葛珪父子见礼。诸葛珪闻说是鬼谷门高徒,不敢轻视,随命添席,使二子与胡、臧对席而坐。
当下推杯换盏,悲喜交加,毕竟不能尽欢。酒罢换茶,少帝即问今后兴汉大计。
诸葛珪奏道:而今朝廷屡被权臣所欺,虽然董卓伏诛,朝中余党并未尽除,西凉雄兵犹在。四方诸侯均怀野心,不知有多少人欲称王称帝,割据独立。今献帝年幼,后必为其他权臣所挟,短期之内难以振兴乾纲,天下时有分崩离析之患。为今之计,只有弘农王殿下外合刘氏宗亲诸侯,内结汉室故臣勋旧,平息藩镇割据,方能使天下一致勤王,以安社稷。然奸臣在堂,新君帝位未稳,世人皆知弘农王已死,殿下亦需隐藏身份,秘密行此大任方可。若是亮明身份,定致朝堂大乱,天下诸侯扰扰。前者袁绍欲立刘虞为帝以抗董卓,即是一例。愚论不智,伏望弘农王及道长裁之。
史子眇:诸葛公所言极是。但不知如何隐藏身份,尚请大人明示。
诸葛珪忽然离席,再于少帝座前跪倒:请殿下恕臣僭越之罪,方敢言之。
刘辩急命:爱卿平身,赦你无罪,但讲无妨。
诸葛珪道:蔡议郎闲居泰山之时,曾与臣议论此事,并商定方略。今臣有二子,长名瑾,次名均,未曾出仕。不知殿下青春几何?
刘辩答道:小王虚度春秋,今年方满十九岁。
诸葛珪道:小我长子瑾两岁,大于次子均五岁。殿下若肯屈尊,便依当初蔡议郎之意,可佯称我次子,诸葛均降为三弟。臣即弃官南下,率全家护送殿下往投荆州牧刘表。那刘景升乃帝室之胄,向怀忠义,又雄据荆襄九郡,南扼长江,北据汉、沔,居天下之中,拥有精兵数十万之众,现为诸侯之首。到荆州之后,殿下可亮明身份,令其率荆州兵马北上,更传檄益州牧刘焉西出秦川,西凉刺史马腾合后相助,则天下传檄可定,朝廷得安,汉室可兴。此乃蔡议郎所定谋略,不知殿下以为然否?
刘辩细细玩味,点头叹息:难为你与蔡议郎,老成谋国,用心良苦。
心下赞成,但不敢自专,遂又问史子眇:师父以为如何?
史子眇:苦心孤诣,千古奇略。朝廷若因此而安,殿下可行周公之事,相辅今上,名垂万代;今上若有不幸,朝廷倾覆,殿下即可于荆襄或益州称帝,复兴故汉。诚为千古奇略!
少帝闻听大喜,当即离座,略整衣冠,向诸葛珪拜倒,口称父亲;又拜诸葛瑾,口称大哥。回头待与诸葛均再施兄弟之礼,诸葛珪早率二子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连称死罪。
诸葛珪:臣是何等样人,敢受殿下如此大礼?
回顾诸葛瑾兄弟二人,喝道:今后你们虽以弟兄相处,但若再受殿下大礼,便是我诸葛家族罪人,死后不得与我相见!
诸葛瑾并兄弟诸葛均一齐唯唯称是,满头汗出。
史子眇忙道:诸葛兄不必如此。你即与殿下名为父子,此后日久天长,必与刘表等诸侯相见,需要遮人耳目。即便是在家人面前,若不执从父子之礼,岂不泄露了机密?所谓谋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兄不必执拗于此。
诸葛珪:即如此,殿下也要取个名字,日后也好以此示人。
刘辩略一沉思,笑道:已经有了。我便复姓诸葛,单字名亮,表字孔明。如今朝堂危危,天下昏暗不明,我欲以孔明之光,扫除尘醫,照亮汉家江山。不知师父以为如何?
史子眇听罢,点头同意,连连称妙。
诸葛珪:殿下名字既改,生辰八字也需重新杜撰。一旦实报出去,倘被有心之人发觉与当年少帝同庚,恐怕起疑。
史子眇:贤兄心思慎密,人所不及。殿下本来十九岁,但因长居墓中,便似四年前身形面貌一般,并无改变。如此便可少报五岁,杜撰生辰。
少帝闻此,自无不可。不知这样一来,却与兄弟刘协同庚,也是始料未及。
次日清晨,府中厨人做好早饭,却不见家主诸葛珪出房用餐,心中疑惑,报知二位少爷。诸葛瑾、诸葛均寻到房中,却见父亲已经服毒而死,尸身已经硬了。
诸葛瑾见状,魂飞天外,顿时昏晕在地。诸葛均不明就里,放声大哭。(本集完)
第十二集 灭门之恨
泰山郡署,太守官衙。
内室之中,诸葛珪僵卧榻上,遗容面色平静,便若熟睡。
床头放着两封遗书,分别留给瑾、均二子,和远在长安的胞弟诸葛玄。书中讲明少帝身份,声称自己不敢承担天子之父大逆罪名,更不能受天子跪拜之礼,唯有以死避之。遗命兄弟诸葛玄及二子,此后务须并力扶佐少帝,成就复兴汉室大业。
诸葛瑾昏而复苏,见书大哭。史子眇、诸葛亮闻声赶来,各自流泪痛惜。
诸葛珪即死,哀书发到洛阳,二爷诸葛玄心怀悲痛赶回泰山,为兄长治丧。
字幕:诸葛玄,琅邪阳都人,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诸葛珪次弟。
诸葛玄初为袁述属吏,受袁术荐表为豫章太守。刘表平定荆襄七郡,就任荆州牧,豫章是属荆州该管。诸葛玄遂奉刘表之命出使长安,上报荆州政事于董卓。
不想行到洛阳,闻说董卓已经伏诛,因此迟滞京师,未定下步行止。
诸葛玄陡获兄长病逝之信,不由大悲。遂令随从先回襄阳,向刘表报说朝中变故;自己则只带领书僮仆从,前赴泰山,照料兄长诸葛圭后事。
回到家中,见到兄长遗书,又听两位侄儿叙述,方知事情缘由始末。当时痛哭难当,即率瑾、亮、均三个侄儿办理丧事,并发讣告于朝廷。
丧期已罢,诸葛玄令三侄除了孝服,遣散仆从,与史子眇商议,就此南下依附刘表。
史子眇自然同意,然而担心少帝一路安危,遂率胡、臧二人,随同南下。
镜头闪回,按下少帝逃往泰山,变身诸葛亮,复说京师洛阳。
蔡七遵奉家主之命送信到玄都观中,骑马回到府中,不见家主蔡邕回来,心下烦乱。
黄昏日落之际,狱吏押送蔡邕尸身还家,说与被太尉王允下狱缢死之事。夫人及女蔡琰抚尸痛哭,几度昏厥,哀毁愈恒。
蔡七顿足号哭,当下拔剑长啸,便要冲进太尉府内,去与王允拼命。
何氏夫人急忙止住,劝了半晌,蔡七这才恨恨而罢。夫人遂命女儿蔡琰起草作表,来日上奏皇帝,乞送丈夫蔡邕骸骨还乡,回归原籍陈留。
献帝览奏,叹息良久,亦恨王允下手之狠,即下诏赐钱十万,准其家人扶灵还籍。
何氏夫人即摆灵堂设吊,一边令蔡七收拾行李车仗,访寻买主典卖府宅。直待五七过了,即辞别京中故旧臣僚,扶灵启程还乡。
蔡琰与母亲离了长安,一路上频频回首。想起十五年前亦曾走过此路,争奈彼时玩伴史侯刘辩已被李儒害死,从此阴阳相隔生死陌路,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在车上且走且想,回忆刘辩当年音容,不由流下泪来。
闪回结束。一道残阳映照淘淘黄河,赤红如血。
镜头转换,按下洛阳,复说关中。
董卓即死,部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率部逃居陕西,使人至长安上表求赦。
献帝将求赦之表递予王允,就回太尉意下如何。
王允反复权衡,主意不定,忽然想起白起坑杀赵国降卒之事,遂断然奏道:西凉之兵向来剽悍,自两汉以来动辄造反,未曾停歇。其三万大军跟随董卓东来,犯下恶逆大罪,如全部赦免不究,恐反至猜疑恐惧,以为朝廷欲收而杀之,更速其变。不如惩其女婿牛辅,并帮凶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余众皆不问罪,委以关东诸侯中能者辖之为妥。
献帝点头,又问吕布:卿意如何?
吕布本意只杀牛辅,赦免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将,收为自己心腹羽翼。因见王允杀意已决,恐其多疑,于是奏道:太尉所言是也。臣另有本奏,乞望陛下允准。
献帝:尽管奏来。
吕布:除贼讨逆,莫大之功。前所没收董卓财物,臣请赏赐公卿将校,以酬功臣。
献帝未答,王允已经大疑,斜睨吕布一眼,向上启奏:此计万万不可。董卓揽政数载,将旧都洛阳富户扫荡净尽,积此货资,以致天怒人怨。长安残缺,多处需要重建,禁军衣甲皆蔽,兵甲不备,士民无食,皆陷饥寒。温侯但知施惠众卿诸将,不惧惹怒天下乎!
吕布:太尉息怒,下官焉有此意?
献帝:太尉是老成谋国,所言甚是。董氏所积赃款,自当用于社稷,不必再议。
当日朝散,吕布恨恨还家,心中怀恨王允。自此之后,王允只因平日看不起吕布,只以剑客武夫待之,因耻于同掌朝政,故凡吕布所请,尽力为难。
究办李傕等诏书尚未及发出,早有董卓余党探知朝廷意图,遣使飞马回至陕西,报与牛辅、李傕、郭汜等人,说王允要尽杀西凉诸将。
牛辅览书大惊,当时没了主意,即问众人:朝廷不肯敕免,公等是何意见?
李傕说道:既然求赦不得,不如各自逃生。
郭汜、张济、樊稠面面相觑,心下更慌,不知如何应对。
座中忽然立起一人,高声叫道:万万不可!诸君若弃三军单行,则一亭长即能缚之,擒献朝廷。不若以手下本部铁骑,诱集陕人杀入长安,声言与董公报仇。其事若济,则杀王允以报太师,后奉朝廷以正天下;若其不胜,各人走亦未迟。
声如洪钟,满室皆惊。众人看时,见说话的却是谋士贾诩。
字幕:贾诩,字文和,凉州姑臧人,前汉名士贾谊后裔。初举孝廉为郎,继为董卓部将,以太尉掾升讨虏校尉,在董卓女婿牛辅军中为谋士。
画外音:贾诩作为大儒贾谊后裔,自身又为儒士,虽在董卓帐下效命,但与董卓本无恩义,只怀存身糊口之念。因早年与蔡邕过从甚密,关系莫逆,今闻蔡邕死于王允手下,惊痛之下,便想借西凉兵以诛王允,假公济私替好友报仇,故此挑唆李郭等人造反。
李傕等人听了贾诩之言,皆以为然。遂依其计策,派人流言于整个凉州:王允将欲洗荡此方之人!徒死无益,能从我反乎?
凉州将士闻此,哪个不愿保命,且图富贵?于是听到流方,众皆惊惶愿从。未过旬日,李傕便即聚众十余万,并请牛辅守住陕西,其余诸将分作四路,杀奔长安。
王允听知西凉兵来,急与吕布商议。
吕布依仗己勇,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遂大言道:太尉放心。量此鼠辈,何足道也!某不用朝廷禁军,只请引部下并州兵马,与同乡李肃将兵出敌,必获全胜。
王允准行,再三叮嘱:虽有必胜把握,也需小心在意。
吕布便与李肃引兵出城,离长安五十里扎下营寨,以待西凉之兵。
第五日上,西凉军大至,与官兵两军对垒。吕布欲试敌军战力,先使李肃出战,自己在后掠阵。李肃领诺出阵,趁西凉兵远来疲惫,毫不吃力,先赢了一阵。
李肃自恃灭除董卓有功,王允又不重赏。今见吕布封侯,心中不忿,故此临战之时不求有功,先求无过,不出全力。未料西凉兵甚不经打,只稍展身手,便即获胜。
吕布大喜,当夜在帐中置酒,与李肃贺功。
李肃不见吕布叙论己功,只是劝酒,更加不忿。于是放量痛饮,当夜大醉,回归本寨,也不置流动哨兵,倒头便睡。心想若是西凉军前来劫寨,自有吕布低挡,管他娘的罢。
将至夜间三更,忽听四处喊声大起,营内一派火光,照彻天空。
李肃大惊而起,披甲托枪上马,见四下里皆是西凉之兵,方知是被贾诩用计劫了营寨,后悔不及。于是收集残部,回归大营来见吕布,报说一时不察失机,败了一阵。
吕布闻报,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即刻下令斩了李肃,悬头军门。
诸将见因亏了一阵,便将勇将李肃斩了,不由面面相觑。吕布斩了李肃,亲自领军前进,正迎着李傕军马,不等列阵,便挺戟跃马直冲过来。
李傕不能抵当,退走五十余里,方才扎住兵马。西凉众将皆惧,不知如何抵挡。
贾诩呵呵笑道:那吕布徒恃武勇,并不难破,诸公若依我计,胜之易如反掌!
李傕便问:不知计从何出?
贾诩不慌不忙,当场献策:吕布一勇之夫,既胜一阵,必生骄惰之心。来日对阵,将军可与郭汜各引本部兵马,仿效彭越挠楚之法,鸣金进兵,擂鼓收兵,以此拖住吕布,只管纠缠,却不与其正面交锋。张济、樊稠二位将军分兵两路,偷偷拔营,从间道径取长安。
李傕等闻言大喜,于是各散,照计而行。
张济、樊稠连夜起营,引兵绕小道而行,直至长安城下,将城池重重围定。张济佯作攻城,樊稠却在吕布来路设下埋伏,只等他入套。
长安受困,王允大慌,急忙遣人出城去召吕布,回兵退敌保驾。
吕布正被李傕、郭汜游击战法闹得头昏脑涨,精疲力尽,闻报张济、樊稠兵围长安,便即无心恋战,撤兵回保京师。
李傕、郭汜见状,率领大军随后杀来。
吕布行至长安城外,果中樊稠埋伏,张济亦撤围城之兵,前来合围。吕布大败,仗着马快戟重,杀透重围,奔至城下。王允急令开门放入,却已折兵近半,士气低落。
贾诩不与吕布喘息之机,怂恿李傕紧追而至,将十万精兵重重围定京都长安。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分别围住四门,日夜攻打,声称只杀王允,与董太师报仇雪恨,不反朝廷。
吕布虽然勇猛,架不住西凉军多将广,四面应付不迭。又出战多次不利,只得命令扯起吊桥,紧守城门,以待勤王兵至。
这一日,忽闻西门炮鼓连天。门将派人入报:城外张济军中有一个少年将军,专门搦战温侯吕布,且令五十个大嗓门军士,齐声骂战,出言不逊。
吕布大怒,遂命大开西门,骑赤兔马,挺方天戟,率一千兵突出城来。出得城门,过了吊桥,令将阵势列开,稳住阵角。
镜头转换,长安西门城外。
吕布排列阵势,手挺铁戟,坐在赤兔马上,凝目向对面阵中观望。
见彼阵前为首两骑,上首便是张济。下首一个青年将军,胯下白马,掌中虎头金枪,素袍银甲,五彩战靴,杀气腾腾,百步威风,却不认识究是何人。
吕布纵马上前,来至两军之中,将戟尖向对面一指,骂道:不知死囚徒!董卓已死,尔等皆是无首之鬼,不思自首悔过,尚敢在此耀武扬威!温侯吕布在此,哪个过来交战?
那白马银枪将军纵马上前,骂道:匹夫吕布,你这一身富贵,到底来自何人?某闻你两次弑父,今从陕西来此,会的便是你这背主忘恩之贼!
吕布被骂到痛处,气得两个鼻孔冒烟,喝道:贼奴,报上名来再战!
来将冷笑:也罢,便让你死个明白。某乃骠骑将军张济之侄张绣,人称北地枪王者是也!废话少说,着某的枪罢!
话犹未了,一招凤凰点头,将金枪舞动,已有三个枪尖直到至吕布面前,主刺哽嗓,捎挂两肩。这杆金枪有个名目,唤作“百鸟朝凰枪”,吕布却是不识。
镜头闪回,叙述张绣来历。
张绣本是骠骑将军张济之侄,自幼过继于张济,便即父子相称。少年之时曾受河西武术名家童渊亲手指教,枪法如神,与益州大将张任是同门师兄弟。
张绣学艺既成,便随同张济效力于董卓麾下,东战西征,从无败绩。因其枪法在西凉一带没有敌手,军中诸将送其美称,号为“北地枪王”,与名将马腾之子马超齐名。
边章、韩遂在凉州作乱之时,金城麹胜袭杀祖厉长刘隽。张绣时为县吏,与刘隽交好,于是单枪匹马闯进府衙,当众刺杀麹胜,割其首级而出。
衙中军士来赶,被张绣引弓射杀数人,其余人便不敢再追,逃回府衙闭门不出。
经过此事,张绣声望雀起,本郡之人都认为张绣义气参天,无不愿从其游。
于是张绣招合少年数百人为私人部曲,编于从父张济军中,因此而成为本地豪杰。
闪回结束。张绣本来与牛辅共守陕西,因被张济以书招致,故此来战吕布。
吕布见张绣竟敢小视自己,不由大怒,即催坐下赤兔宝马,挺戟应战。两边催鼓,摇旗呐喊,分别为主将助威,直战了四十余合,难分胜负。
吕布称奇,暗道:师父左慈仙长说过,我这杆画戟天下无对。只有河西童渊,其枪法学自昆仑王母一派,可与我武艺匹敌。观此张绣枪法,莫非出自昆仑一派?
想罢戟法加紧,二马盘旋,又战二十回合,各自精神倍长,两边诸将都看得发呆。
二人正然酣战,忽听鼓声震天,西凉军三路兵马杀来,合击吕布之军。原来是贾诩在李傕营中,听闻西门外吕布出战张绣,以为机不可失,故使李傕传令三军,一起杀奔西门。
吕布抵敌不住,只得回马,将画戟向空中高举,命全军退入城内,将城门紧闭。
李傕大驱西凉精骑,追至吊桥边上。太尉王允当时正在城上观战,放进吕布,即命投石放箭,以阻敌军。乱箭如雨射下,西凉将士寸步难进,李傕急命止攻,勒兵回营。
经此一战,张绣一举成名,北地枪王之号无人不知。
吕布本来不敌西凉诸将,见又添了劲敌张绣,更是志气丧尽。无可奈何之际,便是督兵守城,也渐渐懈怠。
长安城中却有董卓余党李蒙、王方,见此机会难得,趁夜将密书射出城外,与李傕约为内应,次日三更打开城门,偷献长安。
李傕大喜,通报郭汜、张济、樊稠等三将,各引本部兵马,至期聚于城下。
三更将到,只听城内喊声突起,城头火光大盛,城门打开,吊桥放下。随着一声号炮,四路西凉军一齐拥入。
吕布时在南城门口,登时陷入重围。由是左冲右突,见敌兵如同潮水一般涌至,知道拦挡不住,只得引数百骑随从入城,奔向皇宫。
来至青锁门外,便是当初刺杀董卓之处,吕布停住赤兔宝马,招呼王允一同逃走。
王允立在城楼之上,对吕布说道:若天子祖先有灵,能赐福社稷,我即心满意足。如若不能,便以死报效朝廷可也。国家遭难,弃皇上自顾逃命,我不忍为。你可去投河北袁绍,鼓励关东豪杰,要念及列祖厚恩,共赴国难君危。
说完这番言语,便扶献帝逃至南宫掖门城楼,自己亲自仗剑护持左右。
吕布无法可想,耳听身后杀声渐近,只得舍了家眷出城。出了东门,本欲去投袁绍,但见北面西凉兵多,只得向东南杀出,至淮南往投袁术。
当时张绣正在西门,东城并无大将。西凉兵知道吕布英勇,不敢追击,放他去了。
镜头转换,古都长安城内。
城门既陷,李傕等人引兵攻入内城,纵兵掳掠,到处放火。西凉兵趁机抢劫富户,奸淫妇幼,大开杀戒,京城吏民由此死者万余人,尸积满道,终日号哭之声不绝于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满朝公卿,由此遭难。太常种佛、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等人,均被乱军所杀;府中积蓄,亦被抢掠一空。
贾诩见此,急请李傕下令止杀止抢,却如猛虎出柙,遏制不住,收效甚微。
李傕等诸将拥兵至南宫掖门,见到献帝和司徒王允,下马参拜天子,以礼相见。
献帝问道:你诸将意欲何为?
李傕:祸国者乃是太师,我等何罪,陛下不赦?
献帝:今我知过矣,赦免卿等可也。
李傕:臣等非但无罪,且有护驾西迁之功。不予封爵,恐诸将不肯退兵。
献帝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只得依其所求,当即在扬武楼上宣诏:敕封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为中郎将,张济为骠骑将军。其余李蒙、王方等,各为校尉。
此时兵临宫门,刀刃加颈,王允手中无兵,无力阻止,只得听任天子照单封赏。
李傕又奏:司隶校尉黄琬、左冯翊宋翼、右扶风王宏谋诛我等,必请杀之,以谢诸将。
献帝无奈,亦只好诏准,将三人杀了。
贾诩想起好友蔡邕之死,又请李傕上奏天子,必杀王允,为蔡中郎报仇雪恨。
李傕本来不欲如此,但想此后还要多靠贾诩出谋划策,于是便依其议,奏请天子下令,绞杀司徒王允及其妻子。
献帝此时自身难保,准不准奏,已无甚意义。李傕遂命军士入内,将王允牵出,绞杀于楼下。贾诩犹然不肯罢休,终将王允尽灭满门。
画外音:王允以连环奇计为国除害,本来功莫大焉,举国称颂;但因一时不忍,屈杀天下书胆蔡邕,惹恼了贾诩,自己反遭灭门之祸,终年五十六岁。李傕、郭汜之祸,将故汉旧臣杀戮一空,远远深于董卓把揽朝政之害,实为汉室衰亡之源。
献帝见杀王允,深为叹息流涕,无计奈何。李傕得志,与众人议论,欲封贾诩为侯。
贾诩:保命之计,何谈功劳?且使京城涂炭,实乃大罪,死且有余,岂敢再论功受爵?
因而坚决不受。李傕于是改拜贾诩为尚书,不容再辞。此后不久,贾诩生母去世,便欲辞官,回乡守制。朝廷不允,拜为光禄大夫。
如此年余,张济引领本部兵马还屯弘农,远离长安。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共同把持朝权,互相猜忌,争权夺利,多次兴兵打斗,长安官民不胜其苦。
贾诩每以国之大体责之,三人虽心中不和,但勉强听从,于是三分长安,各守其界。
兴平二年春,李傕使骑都尉胡封刺死樊稠,与郭汜矛盾日益激化,再次交兵厮杀。
张济在弘农粮草不敷,于是发兵攻打宛城,却在攻城时为流矢所中,不治而死。张绣拼力打破宛城,尽杀守军,并以诸侯之礼为从父治丧,自此统领割据南阳诸郡,威势大震。
李傕见死了樊稠、张济,便请贾诩为宣义将军,以为谋主。
李、郭交战之际,贾诩两不相助,并积极谋划帮助献帝出逃长安,东返洛阳故都。
其策未行,李、郭二人罢兵,复又讲和。贾诩自觉得罪朝廷及天下百姓,怕跟李傕遭受池鱼之殃,便纳还印绶,携带家眷,离开长安,前往华阴投靠同乡段煨。
段煨军中将士一向敬服贾诩,闻其来投,俱各欣喜雀跃。段煨却怕贾诩夺其兵权,表面十分礼遇,内实忌之。
贾诩看出段煨心思,心中常不自安,遂写信给张绣,诉其苦衷。
张绣见了书信,便派人前去华阴,迎接贾诩前来宛城。贾诩见到来使大喜,于是毫不犹豫,遂留书向段煨辞行,随来人登车而去。
从人问道:段煨待主公甚厚,何故不辞而别?既然走了,又何必将家眷留在华阴?
贾诩答道:段煨生性多疑,猜忌于我甚深,待遇虽厚,久之定为其所害。而我离开,其必高兴,且指望我为外援,一定善待我家人。今张绣军中缺乏谋士,某又是其长辈,必言听计从,如此我与家人,都能得到保全。
从人闻听,敬服其论。贾诩到达宛城,自此归于张绣帐下,张绣厚待,言听计从。
李傕闻报张绣占了南阳,为示拉拢,遂派使者前往宛城安抚,使其不跟自己作对。又派黄门侍郎钟繇前往襄阳宣诏,拜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许其设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衙属,拥有开府辟召掾属之权,礼仪如同三公。
钟繇尚未回京,又派左中郎将祝耽持诏前往,授予刘表假节,并督交、扬、益三州军事。李傕以此结连刘表作为外援,刘表则借机扩充实力,一时成为诸侯之雄。
镜头转换,朝廷大乱未息,青州黄巾又起。
青州黄巾余党聚众数十万人,攻打州县,劫掠良民,山东大乱。青州刺史及知州大惧,急具折飞报长安。
李傕、郭汜遂请献帝上朝,问计于群臣,商议如何平叛。
太仆朱隽出班说道:某举一人,要破山东群贼,非曹孟德不可。自从乔瑁死后,曹操继为东郡太守,广有军兵。若命此人讨贼,黄巾贼可克日而破。
李傕大喜从之,于是星夜草诏,差人赍往东郡,命曹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
曹操与鲍信领了圣旨,一同兴兵,攻击黄巾贼于寿阳。
鲍信轻入重地,为贼所害。曹操破贼于济北,兵马到处无不降顺,不过百余日,招安到降兵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
曹操择其精锐者编入麾下,号称青州兵,成为起家本钱,自此威名日重。
山东报捷之书送到长安,朝廷叙论军功,由此加封曹操为镇东将军,东郡太守。
有了朝廷封诰,曹操此番名正言顺,遂贴出檄文,在泰山招贤纳士。
画外音:檄文张出不久,便有颍川荀彧字文若,与其侄荀攸字公达,东郡东阿人程昱字仲德,谯郡郭嘉字奉孝,光武帝嫡派子孙淮南刘晔字子阳,山阳昌邑人满宠字伯宁,武城人吕虔字子恪,陈留平邱人毛玠字孝先等,皆为一时俊杰,络绎而至。这些人或因避十常侍及董卓之乱隐于山林,或原从袁绍因其不能重用,此时全为曹公所感,投到帐下。
除了以上文臣,又有数员武将来投,乃是泰山巨平人于禁字文则,弓马熟娴,武艺出众;陈留人典韦,无有表字,勇力过人;东郡人陈宫字公台,智勇双全,世称豪杰。
曹操来者不拒,皆都经过亲自交谈,或加以测试,然后各自依其才能委以重任,推心置腹相待。自是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威镇山东。
镜头特写,陈宫登场。
字幕:陈宫,字公台,东郡东武阳人。性情耿直,足智多谋,文武全才。
陈宫自负才学,胸怀治国安邦大志,来至曹操帐下,遍览左右,见文臣中荀彧叔侄胸怀奇谋,武将中典韦勇不可敌,自己均非敌手。
因欲建立奇功,为曹孟德所重,遂主动献计,上书曹操。其书略云:
东郡向归兖州所辖,圣人所居,人杰地灵。然地狭民少,不足以得展鲲鹏之志,成就王霸之业。兖州刺史刘岱死于黄巾,至今兖州无主,王命断绝。不才世居东郡,愿往说服州中世家大族,请明公前往担任州牧,以此为基,成就王霸之业,未知明公尚有意乎?
曹操正不甘心仅任东郡太守,大喜从之,赐以金帛,使其前往游说。
陈宫先至济州,设下盛宴,会集济州相鲍信,及兖州别驾、治中等官,与众人说道:今天下分裂,而兖州无主。东郡太守曹公孟德,是为前汉丞相曹参之后,命世之才。我等若迎来兖州为牧,必可使本州安定,黄巾灭迹。得此明公,共保桑梓百姓,不亦可乎?
鲍信早在洛阳之时,便与曹操相交甚厚,深然陈宫之论,兖州诸吏也都欣然从命。陈宫大喜,遂同兖州吏万潜等人亲到东郡,迎接曹操担任兖州牧。
曹操平空得了兖州重郡,有了立足之地,心中如何不喜?于是重赏陈宫,令其领兵屯留东郡,待之甚厚,有如父子。
兖州大事粗定,诸事安稳,这一日曹操在帐中闲坐,忽然思想起老父曹嵩,当年尽出家资助自己起兵讨董,如今年老独居琅琊,晚景孤单,不由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孝心即动,曹操乃与泰山太守应劭商议:我欲往琅琊郡,迎取父亲与兄弟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余人,前来兖州相会,共享天伦之乐,公以为如何?
应劭:此人伦大义,有何不可?今兖州初定,明公不必自往,某愿稍尽奔走之劳。
曹操大喜:如此有劳使君,事毕再容重谢。
应劭领诺,也不甚以为意,乃派县中衙吏,率领数十卫兵,持书前往琅琊。
曹嵩得了儿子手书,见说已为兖州牧守,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即便命令儿子曹德,收拾家资行李,装了几十大车,在应邵军士保护下向兖州行进。
这一日逶迤西来,道经徐州,打算穿城而过。守城吏见其人众车多,问明来历,不敢随意放行,派人急报徐州太守陶谦。
字幕:陶谦,字恭祖,丹阳郡人。
镜头闪回,叙述陶谦来历。
陶谦初为诸生,被举茂才,历任舒、卢二县令、幽州刺史、议郎,性格刚直,有大志。后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对抗北宫伯玉,任扬武校尉,之后又随张温征韩遂、边章。
中平五年,徐州黄巾大起,陶谦被朝廷任为徐州刺史,击破黄巾叛军,并推行屯田,恢复生产。尔后听从王朗、赵昱建议遣使进京朝贡,获拜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
闪回结束,徐州府衙。
陶谦早闻曹操大名,向欲结纳。闻报曹嵩路过本境,遂亲自出城迎接,迎入府中大设筵宴,盛情款待了两日。
到第三日,曹嵩不顾挽留,力辞要行。
陶谦亲送出郭,特差都尉张闿引领部兵五百,护送出境。
张闿本是黄巾余党,见曹家辎重车辆无数,遂至贼心复炽;行至半路旷野又遇风雨,便鼓动军士杀尽曹嵩全家,取了财物,率众逃奔淮南去了。
应劭部下有军士逃命,回报凶讯。曹操闻听恶报,仰天大哭,目中流血。
曹操早就觊觎徐州,得此因由,如何不报!遂借替父报仇之名,迁怒陶谦,留荀彧、程昱把守兖州,自率全军挂孝,令夏侯惇、于禁、典韦为先锋,杀奔徐州。
陈宫向与陶谦交厚,闻说曹操欲伐徐州,急出东郡,至半路赶上大军,至中军大帐来见曹操,委婉相劝:杀害明公令尊老大人者,张闿也,非干陶恭祖之事。且其是以赤心相待明公,如若伐之,恐失天下之望。
曹操闻言非但不听,反而勃然大怒道:那张闿岂非陶谦部下,奉其所命!陶谦唆使部下杀人越货,与亲自下手何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尔其休阻。
遂将陈宫逐出帐外,并下令夏侯惇等一路之上屠城灭村,鸡犬不留。
陈宫自恃对曹氏立有大功,今当众被逐出行辕,自是心中大怒,羞愧难当。
大军由北往南,直下徐州。果然一路屠城灭村,鸡犬不留。
曹操引兵正行之间,前锋夏侯惇使人来报:有前任九江太守边让,向与陶谦交厚,闻知徐州有难,急引兵五千来救。
曹操大怒:传令夏侯惇、于禁,半路截杀,务必将边让赶回,不使其靠近徐州。
夏侯惇领命,遂同于禁引兵前往,两军对圆,拦住边让。
字幕:边让,字文礼,兖州陈留郡浚仪县人。
镜头闪回,叙述边让来历。
边让自幼博学善辩,爱写文章。青年时游学洛阳,曾作《章华赋》,名噪一时。
汝南谢甄亦善辩论,曾与边让一起去拜访名士郭泰,相互谈论辩难,连日达夜。郭泰对其二人却并不看好,私对门人说道:其二人英才有余,但并不入道,真是可惜了!
大将军何进闻说边让大名,遣使征辟入朝,任为令史。大将军府中宾客满堂,边让既善于占射,又能辞对,无人不被边让风采倾倒。
司徒府掾吏孔融、王朗皆为当世名士,竟争先向边让递交名片,以求交往。议郎蔡邕亲向何进写信,极力称赞边让才能。何进深以为然,于是多次提拔边让。
中平六年,边让升任九江郡太守。然而两年之后,便即弃官返回乡。
当时曹操被陈宫迎入兖州,自领兖州牧。边让虽与陈宫交厚,但对其奉侍曹操不以为然,每逢聚会,多次公开轻视贬低曹操,引以为乐。
闪回结束。边让闻说曹操征伐徐州,阵宫谏劝不从,遂聚宗族乡勇五千,前来相阻。
两军对圆,边让纵马上前,质问夏侯惇道:陶恭祖何罪,必欲讨之?
夏侯惇:杀我主公全家四十余口,岂曰无罪!
边让:部下为之,非其本意。且与百姓何干,一路屠城,鸡犬不留?
夏侯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甚相干不相干!你引众逆我大军,意欲何为?
边让:陶公乃仁德之士,伐之不祥。某劝你回去,各安本土,岂不是好。
夏侯惇:哪有些许多啰嗦。让开大路,饶你不死;若不知趣,枪下做鬼!
边让闻言大怒,在马上扭身回头,便欲派将对敌。岂知夏侯惇却是一勇之夫,脾气火爆无比,话未说完,早已挺矛纵马,直奔边让,快如闪电。
只听惨叫一声,长矛起处,早已刺透边让前心。说时迟,那时快!夏侯惇按住长矛,抽出佩剑,趁两马错镫之机挥出,早已斩下边让首级,提在手中。
边让部从见夏侯惇如此利害,且主人已死,焉敢对敌?哄然而溃,四散奔逃。
于禁在后看得清楚,不由顿足叫苦,纵马上前说道:将军惹下大祸矣。
夏侯惇:有何祸事?
于禁:边让乃是东郡名士,知交遍于本州,且与陈宫乃是刎颈之交,非同常人可比。主公只命我等将其赶走可矣,你今杀之,岂非惹下祸事!
夏侯惇:如此腐儒,杀之何碍。你休管我,急催人马,杀奔徐州可也。
于禁闻此,连连摇头,不胜嗟叹。
镜头转换,按下夏侯惇,复说陈宫。
陈宫被曹操斥退,羞怒难言,还至东郡。行入城中,却见沿途百姓皆对自己指指点,面含怒色,不知何故。
及至回至衙署,坐犹未稳,郡丞来报:荀彧遣使前来,适逢大人不在,刚刚离去。
陈宫:所言何事?
郡丞:命各郡督催粮草,以供军需。
陈宫:则便筹粮,送去便是,不必禀我。
郡丞:然今岁兖州大旱,赤地千里,百姓自顾不暇,焉有余粮以助军需?
陈宫:可向郡中富户借粮,待来年丰收,加倍补偿便是。
郡丞:郡中吏民所议,大人犹不知乎?(本集完)
第十三集 孔明隐居
东郡衙署,郡丞发问,陈宫惊诧。
陈宫:郡中吏民议我何来?
郡丞:当初明公首倡迎接曹操入兖为牧,兖州士民仰望如日月,迎之如父母。今其为报私仇,兵伐徐州,兖州士民为供应军需,大都倾家荡产,民怨沸腾。公不能劝谏止兵,反欲搜掠吏民,压榨富户,兖州父老如何不对明公怒满胸腔?
陈宫听罢,心中抱愧,良久不语。
正在此时,家仆入报:外有前九江太守边让之子,身穿重孝求见。
陈宫大吃一惊,未及出迎,边让幼子边琮已经冲入厅堂,一边大哭,一边将手中丧棒向陈宫脸上直击过来。陈宫举臂挡住,劈手夺下,怒道:何故如此?你疯了不成!
边琮:若非你这匹夫,我父何到惨死!
陈宫:文礼兄正当壮年,又无疾病,如何就死了?又与我何干!
边琮:曹操那贼,因兵伐徐州,我父因与陶谦交厚,不得不救。曹操遂命其弟夏侯惇,击杀我父。当初不是你将曹操迎入兖州,焉有今日之事!
陈宫闻说好友边让被杀,犹如五雷轰顶,呆立不语。
边琮发作已罢,掩面痛哭而走。陈宫左思右想,决意借兵为边让报仇,遂弃东郡,携带家眷出城,投奔陈留太守张邈而去。
镜头转换,按下陈宫,复说曹操。
曹操大军一路南下,因为缺少军粮,是以所到之处杀戮人民,抄没其家;又默许夏侯惇等部将一路发掘坟墓,盗取墓中金宝,以充军需。
哨探飞报徐州,太守陶谦又惊又悔,急聚众官商议,如何应对之策。
部将曹豹自报奋勇:曹兵既至,使君当亲自出城,当面解释误会。彼若不听,则是借故报仇,欲夺我徐州必矣。兵来将挡,水来土湮,必要一战,某愿助使君破之。
陶谦称是,于是引兵出迎。远望对面三军挂孝穿白,如同铺霜涌雪,无边无际。
曹操于阵前见到陶谦,扬鞭大骂:老匹夫杀我父弟,此仇不共戴天!谁可生擒老贼?
夏侯惇应声而出,曹豹挺枪跃马,前来迎敌。两马相交,不及数合,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军皆乱,各自收兵。
陶谦入城,与众僚计议破敌之策:曹操不容某解释,且敌众我寡,如其奈何?
座中有东海朐县人糜竺,字子仲,家中豪富,仗义疏财,被陶谦聘为别驾从事。闻言出班献计道:某愿往北海郡,求太守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处求救。若二处军马齐来,曹操必然退兵。
陶谦从之,遂写书二封,分别发使,命从事陈登前往青州,糜竺赍书赴北海,分两路去请救兵。自己则率众守城,以备曹兵攻击。
按下陈登记,专说糜竺。
糜竺偷出徐州东门,星夜来到北海郡,叫开城门,求见太守孔融。
字幕:孔融,字文举,鲁国曲阜人,乃是圣人孔子二十世孙,泰山都尉孔宙之子。
孔融闻说糜竺请见,急命请进府衙,待以客礼。糜竺呈递陶谦手书,说明来意。
孔融道:我与陶恭祖交厚,糜子仲又亲到此,如何不去?
便教点兵,以太史慈为先锋,带兵往救徐州。
字幕: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县人,使一杆烂银枪,有万夫莫当之勇。
太史慈时在孔融府中作客,于是当场允诺,便要点兵起程。正在此时,忽见探马入报:今有黄巾贼党管亥,率领群寇数万,杀至城外。
孔融大惊,顾不得发兵往救徐州,急点本部人马,出城与贼迎战。
糜竺心如油烹,此时出城不得,只得宁耐,坐卧不安。
两军对垒,射住阵角,列开阵势。贼首管亥出马大叫:我知孔太守乃是海内名士,且爱民如子,在下也不想与你为难。但当今山东大旱,听说北海粮广,特来向孔太守借粮一万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
孔融叱道:某乃大汉之臣,守大汉之地,岂有粮米与贼耶!
管亥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孔融。
孔融部将宗宝挺枪出马,战不数合,被管亥一刀砍于马下。管亥举刀直取孔融,传令部众大举而进。孔融大骇,便要回马入城。
太史慈从后队杀上前来,大喝一声:太守休慌,某来救你!
吼声如雷,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声势惊人。太史慈挺枪冲入敌阵,便如泼风一般,接连搠死贼将数人,余贼不敢靠近。
管亥见状大怒,于是舍了孔融,自引数百骑赶来,将太史慈八面围定。
太史慈并不惊慌,往得胜钩上挂住银枪,拈弓搭箭,八面射之,贼将无不应弦落马。贼众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围住呐喊。太史慈壶中箭矢渐尽,不由心中也慌。
正在此时,忽听鼓声大震,一彪人马由斜刺里杀透重围,直至城下。
领头三人,各持三般兵器——双股锏、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枪。兵器到处,贼众便如斩荆割草,连排价倒地,根本无从阻挡。
来者非别,正是刘玄德、关云长与张翼德三兄弟。因闻说黄巾贼众围攻北海郡,特自平原领兵来援。管亥望见救军来到,但见刘备兵少,不以为意。
刘、关、张透围而入,便与太史慈合兵一处,分别通名报姓,立马阵前。
管亥领兵来迎,忿怒直出。太史慈却待向前,关云长早出,直取管亥。两马相交,众军大喊。数合之间,青龙刀起,早劈管亥于马下。
太史慈、张飞两骑齐出,双枪并举,杀入贼阵。
刘玄德驱兵掩杀贼众,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两下夹攻,大败群贼,余党溃散。
孔融迎接刘备入城,叙礼已毕,在衙中大设筵宴庆贺。二人因在郑玄处旧为相识,此番相见,更为亲近。孔融便向刘备引见糜竺,分别见礼,各道久仰。
刘备:一向闻言,子仲先生乃是徐州世家,因何来此?
糜竺具言张闿杀害曹嵩之事,最后说道:今曹操纵兵大掠,围住徐州,特来求救。
刘备:陶恭祖乃仁人君子,不意受此无辜之冤。文举兄欲待如何?
孔融:正欲去救徐州,便逢黄巾贼来。今贼众既溃,自当发兵南行。
刘备:既是如此,请文举先行,容备去公孙瓒处借三五千人马,随后便来相助。
孔融应允,即教糜竺:子仲先回徐州,去报知陶恭祖,某便收拾兵马起程。
太史慈见孔融已有刘备相助,关羽、张飞武艺远在己上,彼又无相留自己之意;便即借故辞别孔融,离了北海,自投扬州刺史刘繇而去。
画外音:刘备向有识人之能,但错失太史慈此员上将,是为一大遗憾。
镜头转换,按下糜竺,单说刘备。
刘备弟兄三人离了北海,到幽州来见公孙瓒,说借兵去与陶谦解围之事。公孙瓒盛赞玄德大义,遂拨给马兵军两千,令赵云为将,引军相从。
刘备称谢,遂与关、张引领本部三千人,赵子龙引二千步骑相随,往徐州而来。
关、张二人再会赵云,自是又惊又喜,一路上形影不离,讨论兵法武艺。
赵云向关张二人透露:闻说大师兄吕布自被李傕所败,投了淮南袁术。此人唯利是图,反复无常,且已反出师门,二位贤弟此后遇到,需要小心在意。
张飞:师兄不知,我兄弟三人前在汜水关前,已与此贼大战一场也。
赵云:未知胜负如何?
张飞:我一人斗他不过,二哥相助,亦战他不倒。直到大哥参战,那厮这才遮挡不住,逃回关上,继而弃关逃归洛阳。
关羽:果真是好武艺,天下无敌。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此言非虚。
赵云:二位贤弟习练本门武艺,彼时尚且不久,故此不能胜他。假以时日,只需一年半载之后,即便单打独斗,青龙偃月刀与丈八蛇矛,亦不弱于吕布手中铁戟也。
关张二人武艺皆是赵云代师父左慈传授,听毕唯唯受命,暗自欣喜。
不则一日,刘备兵至徐州。孔融、田楷两路军马已经先至,远远依山下寨。曹操见两路军到,亦分军势抵住,不敢向前攻城。
当晚刘备见到孔融,自告奋勇:某请与三弟张飞杀透曹营,径投徐州城去见陶谦,商议夹攻曹操。公与田楷为掎角之势,云长、子龙领兵两边接应,若何?
孔融大喜道:以此分派,最合兵法。曹操兵多将广,贤弟是须小心在意。
次日一早,刘备、张飞引一千人马出营,杀入曹寨。于禁引兵来迎,被张飞杀得骨软筋酥,拦截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他杀透营盘,直到徐州城下。
陶谦在徐州城头,忽见城外曹营一阵大乱,又见一支人马如同劈波斩浪,荡开连营,来到城下,旗上大书“平原刘备”。
陶谦大喜,急令开门,放刘备军马入城,亲自下城相迎,执手见礼,接到府衙设宴相待,再三致谢援救之德。
酒过三巡,陶谦于席间问及刘备身世。玄德据实而答:备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阁下玄孙。因平灭黄巾立有微功,权居平原县令之职,不胜惭愧。
陶谦闻说是帝室之胄,又见其气宇不凡,再说起当年大破黄巾之事,不由倍加钦敬。于是屏退左右,请入内室再摆小宴,并令二子出来相见,以叔父之礼事之。
曹操正在军中,闻听帐外大乱,急欲问时,于禁进帐禀报:平原令刘备率领五千兵马,前来闯营援救徐州。末将一时拦挡不及,被他杀透连营,进入城中去了。
曹操大怒道:刘备织席贩履出身,小小平原县令,也敢来与我作对!诸将预备,今日饱食战饭,来日竭力攻城。
正商议间,忽有曹仁遣流星哨马到来,飞报入帐:启禀主公,天大祸事!
曹操惊问:有何祸事?
哨马报说:陈宫背叛,与吕布袭破兖州,进据濮阳,众官纷纷投降。兖州失其大半,止有鄄城、东阿、范县,被荀彧、程昱死守得全。曹将军急请主公,回军往救。
曹操闻报,大惊失色:兖州有失,使我无家可归,且腹背受敌,如此危矣!
众人无不大惊,面面相觑。谋士郭嘉自座间站起,向前献策道:荀文若在,三城必然得保不失。主公所虑,恐退兵之时为陶谦所袭,某谓此事不妨。
曹操:奉孝据何而言此?
郭嘉:此事易知。孔融、田楷等此来只为陶谦解困,非欲与主公为敌。那刘备曾在卢植尚书帐下,与主公同破黄巾贼军,有故旧之交。主公不如卖个人情与他,退军去复夺兖州。
曹操深以为然,即写书与刘备,说是看在与玄德公当初同灭黄巾、共伐董卓情面上,暂且饶过陶谦及徐州全城百姓,随即拔寨退兵。
刘备得书,递与陶谦,又遍示诸官。于是阖城大喜,皆视刘备为救命菩萨。
镜头闪回,按下刘备,复说吕布。
吕布自遭李、郭之乱,率领并州余部逃出武关,先往淮南,来投袁术。
袁术却怪吕布先助董卓为恶,又助王允杀了董卓,为人最是反覆不定,拒而不纳。
吕布无奈,于是引兵前往冀州,改投河北袁绍。河北时有常山贼首张燕,率领黑山军造反,部下有万余精兵、数千骑军。河北将领惧之,每战不胜。
袁绍闻说吕布率众来投,便思借刀杀人,令吕布引领本部人马,前去讨伐张燕。
吕布欣然领命,于是引众而往,与张燕黑山军对阵于青州之北。两军对垒,吕布骑赤兔马,挺方天画戟,与部将成廉、魏续等数十骑,反复冲击张燕军阵,每次都斩将而归。
连续作战十多天,黑山军溃散,终致大败。
吕布仗恃战功,向袁绍要求增加部属军队,袁绍不应,并欲杀之。吕布见状不安,遂请率本部军马返回洛阳,替袁公抵御西凉兵马。
袁绍表面应允,遂拜吕布领司隶校尉,羁留在营;并令将作连夜铸印,待次日挂印出征。一面却暗派大将文丑,率领百名甲士,趁吕布羁留大营,于夜间除之。
吕布早就看出袁绍杀机,又见以铸印为由将自己羁留大营,更疑其用心不良,遂派从人在营帐中弹筝,吸引监视甲士,自己则从后门悄悄逃出,回到己营,连夜拔寨而去。
文丑半夜闯入营帐,乱刀将弹筝者砍死在床,引兵而去,却不知中了李代桃僵之计。
次日袁绍接到密报,知道吕布已连夜拔营离去,遂唤来文丑,怒斥一番,复命其率领甲士追杀,却已来之不及。
吕布慌慌如漏网之鱼,带领部将离了冀州,便欲逃往河内,与老友张杨联合。忽这一日,途中经过陈留,早见太守张邈率弟张超、挚友陈宫,已经出廓立候。
张邈:吕布为人反复,为天下英雄不齿,贤兄命我出城远接,却是为何?
陈宫:今天下分裂,英雄豪杰并起,各怀异志。使君拥有十万之众,身处四战之地,本可按剑雄视天下。今反听命于曹操,不亦卑哉?今曹操率本州大军东征,其地空虚;吕布善于作战,英勇无敌,正无立锥之地。某故请使君迎为臂助,进据兖州,以观天下形势。吕布虽好反复,但若引为爪牙,则进可成就千秋霸业,退可纵横一世也。
正说话间,吕布引众赶到。张邈遂与陈宫上前相见,迎入府衙,殷勤款待。吕布大为感动,席间与张邈把臂言欢,发誓结好。
陈宫欲借吕布之力平灭曹操,与故友边让报仇,故在席间大赞吕布英雄无敌,并请其兵入兖州,以观其动静志向。
吕布自思空有天下无敌武功,自逃出长安后四处投人不着,无立锥之地存身歇马;此时陡然从天上掉下一个州郡来,心中如何不喜?于是二话不说,当即应诺。
张邈见吕布同意,遂依陈宫之计,助其军马两万,并使陈宫为军师,引吕布乘虚占据濮阳,相继攻下兖州所属郡县。
曹仁屡战吕布,皆不能胜,特此遣使向曹操告急,请急回军,复夺兖州诸郡。
闪回结束。曹操得了曹仁急报,因此卖个顺水人情给刘备,火速从徐州撤兵。
曹军日夜兼程赶回兖州,与吕布大战于濮阳。两军对阵,吕布出城列阵,准备迎战。曹操便令三军,于阵前大骂“三姓家奴”,尽数其连诛丁原、董卓恶逆。
吕布怒发万丈,亲自跃马挺戟出阵,率骑兵一举冲散青州之兵。
曹军诸将难抵吕布宝马铁戟之猛,一时阵势大乱,各自四散奔溃。曹操策马突围,却被一杆着火旗杆倒下,烧伤左掌,狼狈逃回本队,退出三十余里,方才扎住阵脚。
曹操由此大恨,发誓必要夺回兖州,杀死吕布。
此后双方多次交战,相持百余日,难分胜负。至夏秋之季,时值兖州大旱,又有蝗虫为害,粮食奇缺,人民易子而食。
吕布遂将部队移到山阳驻扎,与曹操暂且休战。
镜头转换,按下曹吕大战濮阳,回头再说徐州。
陶谦因见刘备一封书信便劝退曹操大军,不由大喜过望,即请孔融、田楷、关云长、赵子龙等进城大会,排设盛宴,水陆毕陈。
饮宴之间,陶谦盛谢诸位相救之德,并延请刘备上座,拱手对众人道:诸位听我一言。老夫年迈,二子不才,皆无安邦定国之能。曹孟德此番虽然退兵而去,争奈徐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我死之后,其必复来,且袁术、刘表等亦皆怀觊觎之心,谅必亦来争夺。彼时我二子定不堪国家重任,且枉召杀身灭城之祸。玄德公乃是帝室之胄,德广才高,可领徐州。老夫情愿将印绶相让,并表奏朝廷,乞闲养病,请在座诸公为我明证。
座中诸公听了先是一惊,继而大喜,尽皆赞叹:陶使君高风亮节,人所不及。
刘备听了这一番话,直急得面红耳赤,起身双手乱摇:承蒙孔文举荐举相求,令刘备来救徐州,是为国家大义,非为私心。今若无端据而有之,天下人将以刘备为何人哉?此乃陷某于大不义,万万不可。且无朝廷明诏,乃属篡夺之罪,刘备实不敢当。
陶谦又让,孔融则微笑不语。
糜竺从座中起身,向前执酒劝道:事急从权,玄德公不必如此。今汉室陵迟,海宇颠覆,逆贼李傕、郭汜霸揽朝纲,刘氏宗亲罢黜诛杀净尽。天子诏旨难出国门,岂待敕封公为徐州之牧?大丈夫建功立业,如此良机平生难觅。徐州居天下之中,国殷民富,户口百万,精兵十万之众,正是龙兴之所,但因是四战之地,故非得其主,而不能守之。刘使君领此数郡,非惟陶公诚心相让,亦是天意,不可坚辞。今若使君固执不从,倘被那些心怀不臣之辈,诸如吕布、袁术、曹操等人夺去,则徒令黎民涂炭,悔之莫极矣。
陈登、孔融听了糜竺此语,俱各称善,亦都帮着陶谦劝让:天予不受,反受其咎。
无奈刘玄德只管将头来摇,坚执不肯接受。
陶谦见刘备如此固执,无奈相求道:曹操虽去,必然还来。玄德公必不肯从,则此间近邑小沛,足可屯军。就请玄德公暂驻此邑以保徐州,休回平原县城,何如?
众人亦劝:陶公之言是也。玄德不如舍此平原令微官,屯留小沛,以卫徐州。
刘备闻此,这才欣然从之。陶谦劳军已毕,赵云辞去,暗嘱关张二人勤练师门武艺,以待师命。关张叉手允诺,三人依依不舍。
孔融、田楷亦各相别,引军自回。
刘备与关、张三人,则引本部军来至小沛,修葺城垣,抚谕居民。
糜竺随陶谦送走孔融、田楷、刘备等人,回城后便与陶谦相别,各自还归己府。
刚入厅堂坐定,未及更衣洗沐,只旋踵之间,门人入厅来报:府外有故友来访。
糜竺:何处故人?
门人:说是琅琊诸葛玄,大车小辆,引众而来,还有内眷相随。
糜竺闻说又惊又喜,遂急回内室,换下官服,身着便装亲自迎出。到至府门,见来者果是故友诸葛玄,身后跟着十数人之多,却不认识。
诸葛玄见糜竺亲自迎出,急上前施礼:多年不见,贤弟风采犹胜往昔,可喜可贺。
糜竺还礼不迭,上前执手叫道:诸葛兄何来?真是久违,想煞愚弟。
急命大开中门迎客,又请夫人出来,率仆妇将女眷让进后宅,热情款待。
酒过三巡,糜竺又问:闻说贤兄就任广陵太守,如何来到徐州?
诸葛玄:不是广陵太守,乃是豫章太守也。只因家兄不幸过世,故还家料理丧事,今携兄长家眷离了泰山,复还豫章任所,路过徐州。不料却赶上曹操领兵围城,被困馆驿多日,无可奈何。因忽思及贤弟在此居住,故寻至此,图谋一会。
因将史子眇、胡车儿、臧霸,及三侄瑾、亮、均,一一向糜竺介绍。少帝及唐妃身世,自然隐瞒不提。
糜竺闻说诸葛珪病故,为之叹息良久,因欲挽留诸葛玄在徐州辅佐陶谦,遂将已留平原刘备及关张三兄弟驻兵小沛,相助守卫徐州之事说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诸葛亮听了糜竺介绍,便借此话题,详问刘备三兄弟备细。
糜竺见诸葛亮气宇不同凡响,俨然有王者气概,异乎于诸葛瑾和诸葛均,不由暗暗称奇。当下将刘备三兄弟来历,备细说了一遍。
诸葛亮记在心中,随口赞道:可惜了三位英雄,只因朝廷不明,沦为下僚。
当夜罢宴,各自归房休息。诸葛玄心痛兄长之死,兼又一路风尘,见了老友一场暴饮,悲喜交加,次日竟然一病不起。由此一行十余人困于糜府,不能起程。
糜竺命家人尽力服侍,延请名医为诸葛玄治病;一面派人前往江东豫章郡,打听诸葛玄府衙及家眷情状。
十余天后,家人快马返回,报与糜竺:因豫章太守之位久空,却被朝廷派朱皓取代,已经上任月余。诸葛老爷家眷由此也被赶出府衙,回归旧宅居住,只盼诸葛老爷速归。
糜竺听了,便有些发呆。诸葛玄当时仰卧内室榻上,闻听此信,急出一身热汗,勉强挣扎起床,不顾糜竺如何挽留相劝,只是要走。
糜竺无可奈何,只得准备川资厚赠,并带足药饵,以备路上使用。由是率领阖家老少,将诸葛玄送出府门,眼望其带病率众而去。
镜头转换,人在旅途。
诸葛玄心急赶路,又兼急火攻心,病体愈加沉重。史子眇医道颇为精深,一路勤加照拂,但因路途遥远,行至南阳郡叶县之时,诸葛玄终至不起。
无奈之下,诸葛玄遂将长侄诸葛瑾唤至榻前,叮嘱道:你可携带重金,先到豫章郡中,寻着婶母及你弟妹,安顿照顾一家生活。等我病愈之后,方可前去相会。
诸葛瑾领命,只得告辞叔父、二弟及史道长,携金买舟而下,独向江东去了。
画外音:诸葛瑾到达豫章后寻到婶母一家,后闻叔父病故,二弟及三弟流落襄阳隆中。只因中原战乱,路途艰险,便即长居江东,未曾北归。其后际遇曲阿人弘咨,向孙权极力推荐,被孙权与鲁肃等一起待为上宾。诸葛瑾从此便在东吴为官,按下不题。
诸葛玄病倒南阳,糜竺所赠草药已经吃完,病体愈加沉重。适值江淮以南之地瘟疫大起,史子眇虽通医术,此时手中无有金丹良药,也自束手无策。
时有驿馆老卒,见诸葛玄官宦打扮,一众随从也都仪表不俗,于是尽心服侍,殷勤张罗。因见史子眇为难,遂主动进言道:我们这里当地倒有个名医,说不好可疗诸葛老爷贵恙。
史子眇:既是如此,烦你请来看看。若果能治得好时,我必重重谢你。
驿卒应诺,不一时便将医者请到,与史子眇相见。
医者:敢问道长,不知病者为谁?
史子眇:实不相瞒,乃是豫章太守,复姓诸葛,官讳一个玄字。
医者:原来是诸葛大人,早闻大名,心仪已久。
史子眇:阁下既知诸葛大人,敢问高姓大名?
医者:不敢当。敝姓张,单名机,表字仲景。
史子眇:我道是谁,原来竟是药王门掌门,当世医圣驾到。
张机:不敢。道长上下尊称?
史子眇:洛阳玄天观小小主持,并无法号,俗名史子眇。
张机大吃一惊,急忙揖首为礼:原来是鬼谷门掌门驾到,请恕不恭之罪。
史子眇:不敢。你我同为道门中人,便是一家,何必客气!敬请入内奉茶。
张机:不必。先看病人为要。
史子眇便不客气,请入卧内,为诸葛玄看诊。张机在榻侧落座,略把一把脉,说道:此乃时疫所致,名曰伤寒。
于是施针下药,精心调理。不到半天,诸葛玄呼吸粗重面色转红,略见起色。
史子眇大喜,请张仲景至外厅献茶,赞道:先生神乎其技,不愧医圣之称。
张机:道长谬赞,在下岂敢?
史子眇:药王门之事,可得闻否?
张机:药王门始祖是为战国神医扁鹊仙师,俗家名讳秦越人。传至张某,已有二十四代。另有同门师兄,姓华名佗字元化,医术比我精湛十倍。只是一心务于医道,不理门派中俗物,才将掌门之位让于小弟。小门小派,较之道长所掌鬼谷门,何啻云霓之望晧月!
史子眇:道兄何过谦乃尔!先生所掌南阳郡药王门,与在下洛阳鬼谷门,左慈常山兵家门,孔融曲阜儒家门,于吉南徐太平道,张陵龙虎山五斗米道,黄承彦襄阳匠门,骊山老母关中骊山门,合称江湖八门,皆为先秦诸子所传,何分高低贵贱!
张机:江湖八门,八百年来恩怨相牵,扯骨连筋,委实难分轩轾。但我等七门,须皆奉鬼谷门伏龙令为主,岂敢与道长相提并论?
镜头闪回,补叙张仲景及其药王门。
张机父名张宗汉,曾在朝廷做官。张机随父在任,自幼笃实好学,博览群书,尤其酷爱医学。因拜同郡张伯祖为师学医,方知本门即为扁鹊祖师所创,名为药王门。
当时太平道张角诱惑饥民起事,以致兵祸绵延,十数年不休。黎民百姓饱受战乱,加上疫病流行,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有史记载,汉桓帝时大疫三次,灵帝时大疫五次。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流行更甚,成千累万百姓被病魔吞噬,以致十室九空。
张伯祖执掌药王门,以高超医术活人无数,被世人号为神仙。因见张仲景学医用心,便将毕生医术倾囊而赠,且以自己年老之故,一并将掌门之位相传。
时有南阳襄乡县人何颙,字伯求,向有识人之能。因在张伯祖家曾见张机,甚为惊奇,对其说道: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其后不能为良臣,则必将为良医。
从此张仲景便断了入仕之念,专心学医,潜心研究伤寒之症,终至大成。
闪回结束。张机为诸葛玄治疗已毕,告辞而去。
字幕:张仲景虽然医道绝高,争奈诸葛玄迭经大变,丧兄失官,又加战乱风霜,实在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力。挨到半年之后,终于寿终,客死新野。
诸葛兄弟大哭一场,依照叔父所瞩,择选风水宝地,将其葬在南阳郡叶县金鸡冢。
办完丧事,史子眇别了张机,便带孔明及其姊弟,前往襄阳南漳,投靠师叔水镜先生。水镜先生再次见到昔日史侯,自然悲喜交加,知已更名为诸葛亮,于是点头叹息。
诸葛亮:请教师祖,如何复汉兴刘,尚请为孩儿谋划。
司马徽:今朝廷为李傕、郭汜把揽,殿下理应暗地结交宗室旧臣,以待时变。
诸葛亮:刘表是为汉室宗亲,今又占据荆襄七郡,拥众百万,带甲十万有余。我欲自露身份,命其兴兵北上勤王,并讨李、郭二贼,不亦可乎!
司马徽:刘表虽系汉家宗室,但与董卓一党交往甚厚,且有背离朝廷,独自称王之念。如今局势不明,殿下只宜潜藏山林,不可泄露本来面目。
诸葛亮:谨遵师祖之命。但不知隐居何处,最为妥当?
司马徽:此庄与白马洞中,皆都不可。襄阳城西二十里处,绵延起伏山岭之间,有一山隆然中起,北枕汉水,林泉幽邃,蔚然深秀,称为隆中,可作殿下隐居之所。
诸葛亮:既是如此,弟子来日便去。
司马徽:此后外间之事,自有我与你师父代为筹之,不必挂怀。然唐妃之貌艳惊绝世,宜暂留水镜庄中,以免隆中山民见之,骇人听闻。我自有处,令你夫妻不久重会。
孔明悉依水镜先生安排,次日自带二姐一弟,及数个仆从前去隆中,就此躬耕隐居。
史子眇则依师叔安排,往来奔走于荆襄名士大族之间,为诸葛亮罗织门阀,寻求良友。
其后不久,即有徐元直、崔州平、孟公威、石广元等贤士齐至,以诸葛亮为友;又有庞德公、黄承彦等襄阳名士亦折节下交,诸葛亮皆以师礼待之。
自此,诸葛亮忙则拜师访友,闲则独居草庐,吟诵《梁父吟》,又常以管仲、乐毅自比,名声渐达于荆襄诸郡,士林皆知。
名声已经打出,为争取豪族支持,史子眇又为诸葛亮、诸葛均作伐,议嫁两姊。大姐出嫁与襄阳望族蒯祺,二姐出嫁给庞德公之子庞山民。诸葛兄弟闻此,各自欣悦无辞。
字幕:蒯祺,南郡中卢人,汉大臣蒯通之后。蒯良、蒯越之弟,任房陵太守。
庞山民,荆州襄阳人,庞德公之子,庞统堂兄,任吏部郎。
有此姻亲之谊,襄阳士族尽知诸葛兄弟之名,相与来往,高朋满座。
一日,诸葛亮与诸师友在鹿门山相聚。黄承彦在座,并不避忌,直对诸葛亮说道:贤契年近二十,应当选妻,以宜室家。我家有女,小字阿丑,发黄肤黑,配与贤契可否?
诸葛亮见其当众言此,心知此事定是师父有意安排,遂一口应许,并不更问详细。
在座诸人闻而惊讶,都以此作为笑话,取乐云: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于是送礼纳聘,将阿丑迎娶回家。当夜揭开盖头看时,那“丑女”正是爱妃唐瑛。诸葛亮大喜,此一回洞房花烛,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蓦然想到当年青梅竹马玩伴蔡琰,又凭添几分愁怅,几分苦涩而已。
至此,诸葛亮便以隐居为名,游于襄阳豪门士族之间,积累势力,图谋光复汉室。
镜头转换,按下荆襄,复说徐州。
光阴荏苒,徐州牧陶谦时年六十三岁,忽然染病,沉重不起。
糜竺进府问安,见陶谦病势危笃,既惊且悲。当日回到宅中,心中忧虑,长吁短叹。
正在此时,门子入报:前番那个史子眇道长,还有胡车儿和臧霸师徒三人,在外求见。
糜竺闻说,转忧为喜,急忙请至中堂,相问别来情状。史子眇详说诸葛玄死于叶县,二侄往投襄阳居于隆中之事。
糜竺叹息一回,便将陶谦病情相告,问道:徐州乃四战之地,曹操若来,如其奈何?
史子眇:即是如此,先生前次所说刘玄德者,乃是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即有破黄巾之功,又有兴扶汉室之志,何不劝陶公举徐州以让之?如此徐州黎民得安,城池亦得保全。倘朝廷有事,则发徐州兵以勤王,先生是有大功于社稷,千古流芳。
糜竺早知史子眇与朝廷帝室关系非凡,闻言大悟,拱手称谢:不是道长提醒,我几乎自误,坏了朝廷大事!
当晚将道长留在府中款待,次日便进衙府,即向陶谦献计:刘玄德乃帝室之胄,威望著于天下;又有关张二人,均有万人之敌,亲如兄弟相助左右。今其现居小沛,府君何不以州事让之?强似以后被诸侯夺去,反害了两位公子及全家性命。(本集完)
第十四集 迎驾迁许
徐州府衙,糜竺献策。
陶谦闻言大喜,如梦方醒,急使人来小沛请刘玄德,到徐州商议军务。
刘备闻说陶使君病重,乃与关、张二弟,带数十骑来到徐州,至府问安。
陶谦教糜竺将刘备请入卧室之内,流泪嘱道:请玄德公来,不为别事。止因老夫病已危笃,朝夕难保;万望明公以汉家城池为重,受徐州牌印,老夫死亦瞑目!
刘备闻言大惊,还要推辞,糜竺在旁以足尖踢其脚跟,这才未及吭声。
陶谦以为刘备默许,心下喜慰,于是又道:我有二子,长子商,次子应,其才皆不堪重任。老夫死后,犹望明公教诲,切勿令掌州郡政事,便是爱护我全家。徐州政事,有北海人孙乾字公祐,又有糜竺、糜芳兄弟二人相佐,请明公善用之。
说罢心急气促,以手指心而死。
刘备大恸,遂与孙乾、糜竺、陈登商议,为陶谦发丧举哀。大小军士尽皆挂孝,大设祭奠已毕,将陶谦葬于黄河之原。
自此刘备权领徐州军政诸事,使孙乾、糜竺为辅,陈登为幕官;尽取小沛军马入城,出榜安民,又将陶谦遗表,申奏朝廷。
史子眇见徐州之事落定,拜别糜竺,回到水镜山庄,安排门人:令胡车儿至宛城投我故友贾诩,到张绣营中,如此如此;臧霸前往濮阳,见左慈之徒吕布相投,如此如此。
二人领命,各自去了。胡车儿及臧霸二人武艺绝伦,且又有鬼谷门徒身份,张绣与吕布自然一见大喜,分别予以重用。
史子眇自去长安,打探朝廷情状。
镜头转换,按下刘备,复说曹操。
曹操夺取徐州不成,又因吕布和陈宫袭了兖州,回师反复争夺,不分胜负。因此窝在鄄城,懊恼不迭。忽一日,探马来报:陶谦已死,遗表朝廷,命刘备自领徐州牧。
曹操闻报,引发旧恨,拍案怒道:某因报父仇,屠尽徐州周围百姓,以恶名得罪天下,且又失了兖州;未料反被大耳贼不费吹灰之力,落得现成徐州数郡之地,实在可恶!
当即聚集文武,便欲传令,要克日起兵,去打徐州。
荀彧离座出班,谏道:明公不可急躁,恐蹈前番南征覆辙。若依在下之议,当先复我故巢兖州,免除后顾之忧,方可去争徐州。
曹操:吕布勇冠三军,更有陈宫足智多谋,争之不胜,如其奈何!
荀彧:如今山东大饥,明公不如东略陈地,使三军就食于汝南、颍川。并取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金帛、粮食,以养三军,再乘胜夺取兖州,是为上策。
曹操思索片刻,喜而从之。乃留夏侯惇、曹仁守鄄城等处,与吕布、陈宫对峙;亲自引兵先略陈地,次及汝、颍二郡。
黄巾军何仪、黄劭闻知曹操兵到,引众来迎,会于羊山。
曹操派大将典韦、曹洪出马,二人各奋武勇,数阵下来,均各斩将立功,威震敌胆。李典见二将各自建功,亦纵马挥刀而出,大战三十余个回合,生擒黄劭。
何仪不敌,引数百骑奔走葛陂,劫掠为食。因此惹怒葛陂坞中一个黑大汉,跨马持刀,单人独骑,来与何仪对阵。未经三合,何仪便被黑汉所擒,余众皆散。
正当此时,曹操引军而至。黑汉便将何仪献给曹操,自报乃是谯国人氏,名唤许褚。
曹操大喜,遂拜许褚为都尉,赏劳甚厚,命将何仪、黄劭斩讫。
由此汝、颍二郡悉平,皆归曹操所有。
曹操由此声威大壮,遂引得胜之军径奔兖州,来战吕布。
兖州守将李封闻说曹操兵至,自负武勇,列队出城相迎。两军对垒,射住阵角,李封亲自出马,扬鞭大骂曹操,当众说其枉杀本郡名士边让,不配为兖州之主。
曹操大怒,便令许褚出马。许禇催马上前,挥刀便砍;李封正在马上骂得起劲,未待躲闪刀锋已至,一颗斗大人头已滚落平地;马驮无头之尸而回。
副将薛兰见李封已死,急催马来迎许禇。曹操军中校尉吕虔看得清楚,于旗影之下引弓发矢,只一箭便将薛兰射于马下,当即身死。
吕布军见正副主将已死,呐一声喊,尽皆溃散。
曹操复得兖州,大宴诸将,犒赏三军。歇兵三日之后,便令许褚、典韦为先锋,夏侯惇、夏侯渊为左军,李典、乐进为右军,自领中军,于禁、吕虔为合后,来攻濮阳。
曹军兵临濮阳城下之时,吕布并无防备,正与陈宫在衙署对饮遣怀。守门军闯进府衙,直入大堂,惊慌报说:李封、薛兰战死。曹操复夺兖州,如今兵至城下矣!
吕布闻报,冲冲大怒:此贼乃我手下败将,安敢如此!抬戟备马,待某去战他。
陈宫:温侯不可出战。今曹操乘胜而来,其锋正锐;且我部下诸将皆在外地,打粮未回。将军不如深沟高垒,避其锋锐,待诸将回师,内外夹攻,必获全胜。
吕布:曹操军中诸将,哪个是我敌手?待诸将回时,贼首已悬挂我濮阳城门矣。
于是不听陈宫力劝,独自引兵出阵,与曹军对垒。两军遇于平野,吕布横戟阵前,大骂道:曹操狗贼!焉敢趁我不备,杀我守将,夺我兖州!吕布在此,哪个过来送死?
曹操不理,反顾众将:吕布骁勇,非是一人可敌。许褚、典韦、夏侯惇、夏侯渊、李典、乐进,命你六人围攻吕布;余者随我亲领中军,绕至其后,直接攻城!
众将领命,依令而行。吕布虽勇,但被六员大将围殴,便只办得遮拦,再无还手之力。曹操趁势绕行吕布阵后,全力攻打濮阳。城内兵少,陈宫顾此失彼,终被曹军破门而入。
吕布本来不敌六将,又闻濮阳城池已失,只得杀出重围,引领败军,逃奔定陶而去。陈宫见西门已失,知道大势已去,遂命急开东门,保护吕布老小出城。
曹操得了濮阳,恐吕布养成气势再来,于是并不歇马,乃令刘晔等人守城,自己引军连夜赶至定陶,扎下营寨。
吕布吃了一次大亏,此番方悟陈宫之言,遂与张邈、张超在城中防守严固,以待援兵。
曹操连日讨战不果,复引军退出四十里下寨,再以疑军之计,诱使吕布出城。吕布有勇无谋,果然再次中计,引军轻出追击,落入曹军埋伏,一战而败。
吕布大败,见进不得城去,只得落荒而逃。
张邈见吕布逃亡,知道曹操难敌,于是弃城而走。遂留张超带引家眷部属,驻守雍丘;亲引部从千人,到淮南袁术处求救。
然而未到寿春,张邈就被随从士卒杀害,将其首级持回,献于曹操。
曹操于是引军包围雍丘,力攻数月城破,杀张超及其三族。
字幕:汉末群雄中张氏兄弟一支,至此遂灭。
镜头转换,按下曹操,复说吕布。
吕布连丢兖州、濮阳及定陶三城,一路向东败走,收集败残军马。将至海滨,却逢张辽、臧霸等诸将沿海打粮皆回。
其后未久,陈宫亦率吕布家小寻找而来。吕布会集众将,欲再与曹操决战。陈宫再次劝道:今曹兵势大,未可与争。不如先寻安身之地,那时再来报仇未迟。
吕布:前番悔不听公言,以至于此。然河北袁绍、淮南袁术皆都恶我,却投何处?
陈宫:某闻刘玄德新领徐州,可往投之。
吕布:其兄弟三个,曾在汜水关前围攻我一个。今势穷往投,怎肯容我?
陈宫:不然。刘备乃是长者,为人向来仁义;又新领徐州,正需臂助,必纳我等。
吕布听从其言,于是竟投徐州,先使臧霸进城拜见刘备,说明前来投靠之意。
刘备未言,张飞先不耐烦,叫道:这个三姓家奴,最无仁义,大哥且休理他!
刘备:不然。吕布曾助王允平灭董卓,有功于汉室社稷;兼又英勇无敌,若来徐州,必可助我抵御外敌,平添臂助。臧将军请回复温侯,尽管前来,某是求之不得。
臧霸拜谢,飞马回报吕布,刘备遂领关、张二弟,及百余部众,出城三十里迎接。
吕布感念刘备厚德,于是并马入城,再到州衙厅上讲礼,再三致意。
刘备命设盛宴,为温侯接风。言谈之中,吕布自矜诛灭董卓之功,口称刘备贤弟,洋洋自得。关张二人皆有怒色,玄德口虽唯唯,也自心中不喜。
酒至半酣,吕布忽想起当日在虎牢关与其三兄弟大战之事,便委曲套问:不知关、张二位贤弟,是何武功家数,师承何人?
关羽见问,知道吕布实为本门师兄,便欲实言相告。张飞却拦住二哥话头,对吕布冷笑道:我兄弟三人武艺,却是天生便会,从来不曾拜过师父。你这厮如此打问,敢自是上次输得不服么?今日难得相会,倒不如趁着酒兴,你我再比拼三百合如何?
吕布无言可答,只可讪讪而笑,借故更衣避之。
臧霸却知关羽、张飞根脚,便于更衣之时向二人表明自己身份。关、张闻说臧霸乃是师伯史子眇门人弟子,不由大喜,深自接纳。
陈宫因见徐州钱粮颇广,人口富庶,却早存下劝吕布雀巢鸠占的心思,满怀鬼胎。
当日宴罢,刘备遂请吕布引本部军投小沛安身歇马,与徐州呈犄角之势,共防曹操。吕布再三致谢而去,自此屯兵小沛。
镜头转换,按下江湖,复说朝廷。
曹操平定山东诸州,上奏朝廷,自表功绩。献帝览表,遂依当初贾诩所定之计,下达密诏:加封曹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诏命带兵进京,勤王除贼。
未料诏书刚发,京师复生大乱。
其时李傕自为大司马,郭汜自为大将军,横行无忌,朝廷无人敢言。太尉杨彪、大司农朱隽暗奏献帝,以离间之计令李傕、郭汜相互猜忌。
却不料弄巧成拙,造成李、郭兵锋相见,就此大乱长安。
李傕趁势劫持帝后车驾,囚禁于郿坞,断绝内使,饮食不继,侍臣皆有饥色。
杨彪与朱隽会合朝廷官僚六十余人,到郭汜营中劝和,试图以此逼迫李傕释放帝后。郭汜竟将众官尽行监禁在营,只放了杨彪、朱隽。
朱隽归家,积忧成病而死。
自此之后,李傕、郭汜每日厮杀,两败俱伤。混战两月有余,董卓女婿牛辅统领大军自陕西来到,声明与二人解和,李傕、郭汜只得应诺,各自放了天子及百官。
牛辅趁机上表,请天子驾幸弘农。
献帝大喜道:朕思东都久矣,今乘此得还,乃万幸也!
诏封牛辅为骠骑大将军,使率西凉兵留守长安;复依贾诩遗策,令李傕收拾车驾东行,并遣旧有御林军数百,持戟护送。
由此汉献帝终得脱身,离了长安,引一班文武群臣前往洛阳。未料銮舆刚过新丰,未至霸陵,郭汜竟再次与李傕联手,忽然造反,欲劫天子车驾西返。
车骑将军杨奉、韩暹提前探知其谋,乃与国舅董承商议,未待李、郭二人发动,即拼命保护车驾东奔,用计甩脱李、郭追兵,于陕北东渡黄河,至于大阳。
但于此次变乱之中,满朝文武百官大都于乱军中离散,更有死于逃难途中者甚众,汉末朝中精英才俊,至此为之一空。
献帝渡河未久,太尉杨彪、太仆韩融一路寻至,君臣抱头痛哭。杨彪奏请献帝暂居安邑,韩融亲笔修书,遣使到河西大营,劝说李傕、郭汜罢兵。二贼稍从其言,止兵不追。
董承、杨奉商议,差人修葺洛阳宫院,欲奉车驾还于东都,献帝欣然准奏。
杨奉遂令部下大将徐晃,保护车驾前行,安全过了箕关。并州太守张杨闻说天子东归,具粟帛迎驾于轵道,并献饮馔。献帝赐封张杨为大司马,令其屯兵野王。
献帝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车驾重入洛阳,还于旧都。
放眼望去,只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皆是蒿草,不由泪流如泉,悲伤不已。众官一起慰劝天子,献帝收泪忍悲,即命杨奉且盖小宫居住,下诏改兴平年号为建安元年。
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是岁又遇天下大荒,颗粒无收。
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城中无可为食。文武百官及朝中僚属只得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为食,回城以此奉献天子、皇后。
于是满朝卿士大夫,自尚书郎以下皆命出城,樵采挖菜。众卿因腹中饥饿口中干渴,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暴尸荒野。当时汉末气运之衰,无甚于此。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江湖。
天子钦使微服离京,日夜兼程,数月之后,终于驰达兖州,向曹操传达朝廷密旨。
曹操时闻天子车驾已还洛阳,既受帝旨,遂聚谋士商议行止。
众人尚未开口,荀彧率先进策: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今天子蒙尘,将军诚应此时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并伐不臣,此乃不世之略也。明公若不早图,诚恐他人将先我而为之。
曹操闻言大喜:荀文若之言,甚获我意,真子房之略也。传我将令,立刻收拾起兵,前去洛阳迎请天子车驾。先差夏侯惇为先锋,引许褚、典韦等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先到洛阳保驾;再命曹洪、李典、乐进三将,率步兵兼道而行,以防李傕、郭汜领兵犯阙。
众将:诺,我等遵命!
夏侯惇与曹洪奉命,分别引领马步三军,日夜兼程西进,非只一日,来至京师。二将前脚刚到洛阳见驾,果然李傕、郭汜后脚领兵杀来,见有大军守城,不由失惊。
献帝本来时刻忧惧二贼引兵来犯,今得到曹操派兵前来护驾,不胜之喜,即令曹洪在城中保护宫闱,使夏侯惇出城迎敌。
夏侯惇奉旨,昂然出城,将马步军分为两翼,马军先出,步军后随,尽力攻击。
李傕、郭汜一战大败,被斩首万余,退兵三十里下寨,互相埋怨。
次日,曹操引领大队人马到来,入城参见献帝,拜于殿阶之下。
献帝赐其平身,宣谕慰劳一番,立即下诏:敕封曹操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并授全权管领天下兵马。除灭李、郭二贼之后,再行加封。
曹操因由一郡之守升为当朝尚书,连升数级,一步登天。于是自然格外卖力,当时遵奉诏命,亲引大军出城,与李傕、郭汜决战于洛阳城外。
列阵已毕,各自射住阵角。曹操遥望敌阵,微微冷笑,将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先令许褚、曹仁、典韦三将,各领一百铁骑,于李傕阵中冲突三遭。
三将领命,纵马齐出,冲向敌阵。西凉军虽众,当不得三将无敌,一时阵角大乱。
曹操见时机已到,又下将令:夏侯惇领兵左出,曹仁领兵右出,余者随我中军冲阵。
于是鼓响三通,众军齐进,势不可当。西凉兵抵敌不住,大败而走。曹操亲自押阵,率领众将连夜追杀,剿戮极多,降者不计其数。
李傕、郭汜不敌青州兵势猛,军无战心,只顾望西逃命,终往山中落草为寇去了。
杨奉、韩暹见曹操成了大功,恐怕以后难以相容,便以追杀李傕、郭汜为名,引本部军离开洛阳,屯于大梁。
曹操回兵,采纳侍郎董昭之议,上奏献帝:东都荒废已久,不可修葺,更兼转运粮食艰辛。许都地近鲁阳,城郭宫室完整,钱粮民物足可备用。臣请驾幸许都,惟陛下从之。
献帝闻说言之有理,欣然从之,群臣亦无异议。君臣计议已定,择日起驾。
镜头转换,北邙山上。
献帝临行之前,诏命曹操整顿人马待发,自率杨彪、韩融等大臣拜谒皇陵,祭辞列祖。祭陵已毕,回城途中,经过少帝刘辩之墓,只见柏木森森,又闻枭唳猿啼。
献帝见此,倍生凄凉之感,暗自垂泪道:皇兄只在位四月有余,尽心竭力护我,以免被太后所害。彼遭李儒毒害之时,我却懵然不知。苍天有知,何对我兄不公如此!
于是传令歇驾,只带杨彪、韩融,与百余侍从,上山凭吊皇兄刘辩。当下穿过松林,上得山坡,眼前便是少帝刘辩陵墓,却见墓门半开,并未封闭,不由大吃一惊。
献帝心知有异,遂命护卫进去察看。
不一时侍卫回报:墓中空空如也,莫说殡葬礼器,竟连弘农王及唐妃尸首,也都不见。
献帝沉吟良久,密嘱不得泄露此事,一面令人将墓门掩埋封锁,休留半点痕迹。
众军领旨,七手八脚,掩蔽墓门。正当此际,忽从松林之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身穿灰色道袍,手执拂尘,向献帝当面揖首,说道:陛下何来此处?贫道拜揖。
一众禁军大惊失色,暗思众目睽睽之下,竟不知这道人先前藏身何处,如此神鬼莫测,现身帝驾身前,岂非鬼神之属?于是呐一声喊,便要上前拿下。
太尉杨彪站在远处,早已认出来者,正是少帝刘辩师父史子眇。遂急忙上前,止住众军,向献帝奏道:陛下勿惊。此乃已故弘农王之师,玄都观观主史子眇道长。
又回首对史子眇说道:仙长别来无恙,却又因何至此?
史子眇诡异一笑,跟杨彪、韩融见礼,缓缓说道:墓中之事,既被陛下看到,也是天命如此,因缘际会,合该卧龙出世。事关重大,可否容至林中一叙?
杨、韩二人拿捏不定,都望着献帝。
刘协急欲知道皇兄刘辩下落,倒也未加防范,遂跟史子眇走进松林。杨彪回身令禁军继续封掩墓门,自与韩融入林保驾,在献帝身侧左右卫护。
四人到了林中,献帝立定身躯。史子眇回身拜倒,重行君臣大礼,口称冒犯,请求恕罪。
献帝忙令平身,微笑说道:早闻我皇兄是由道长抚养长大,即是师父又是养父,以后除非庙堂相见,不必再行如此大礼。
史子眇谢恩,便将少帝与唐妃当年诈死,暗中潜出洛阳,如今流落民间之事说了。
献帝大喜:既是兄长未死,那就请道长请回宫来,朕愿将帝位让还于他。
刘协做了这几年皇帝,一直被董卓、李傕等权臣挟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和快活,此番落入曹操之手,也如芒刺在背,这句话说的倒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心假意。
史子眇说道:陛下不可。如今天下臣民尽知陛下,不知有弘农王。且弘农王若有复位之意,也不必逃亡江湖,隐居山林。今汉室衰微,内有权臣揽政,外有群雄并起,实天下大不幸事。贫道此来是为奏知陛下,后若果为权臣所欺,可知有弘农王身在江湖,联络宗室诸侯及诸子门派于村野,号令天下并除奸臣,以扶汉室。弘农王只求汉室复兴,更无他求。
献帝问道:便果真有那一日,道长如何号令宗室诸侯,及诸子门派一齐听命?
史子眇从囊中掏出黑黄两枚令牌,一为玄铁所铸,一为黄金所制,呈于献帝:汉高祖立白马之盟时,已料到日后必有大臣弄权,欺君揽政。留侯子房先生本是我鬼谷门掌门祖师,当时与高祖君臣誓不相负,订有密约,遗命后人共除国贼,均听此牌号令而行。
献帝甚为惊奇:因何却有两牌,怎样用法?
史子眇:金牌名曰卧龙令,若君王为臣下所控,玉玺失其效用,诏书不能畅达文武,则可令人持此令牌代替诏命,秘宣忠贞勋臣以除贼臣;铁牌名曰伏龙令,向为本门执掌,朝中若现权臣,则由本门弟子持此牌号令江湖八大门派,各率本门弟子勤王,共扶汉室。
献帝:哪八大门派?
史子眇:是以我鬼谷门为首,余为兵家门、墨家门、儒家门、太平道门、五斗米教门、骊山门、药王门是也。
说罢,将金牌卧龙令呈于献帝,自己将铁牌伏龙令重新纳入囊中。
献帝收了卧龙令,暗自沉吟不语。
太尉杨彪忽然说道:且住。史道长,依你所言,伏龙令在你手中并不奇怪;卧龙令却应在宫禁大内,由历代皇帝相传,却如何也落在你手?
史子眇笑道:太尉果然老成谋国,见解精到。大人有所不知,卧龙令落入本门之中,却是有个缘故。前汉平帝之时,出现权臣王莽揽政,欲行篡逆。太皇太后欲以卧龙令秘宣忠臣除贼,不料所托非人,卧龙令最终落于贼臣之手,致使王莽篡位成功。其后光武世祖皇帝起于南阳,龙兴河北,终灭新莽百万之众。鬼谷门当时掌门乃是邓禹先师,派其高徒夜入内宫,盗出卧龙令,以此号令天下宗室勋臣,终得复兴汉室。自此之后,卧龙令牌即为本门掌领。自董卓以来,朝廷屡被权臣所控,卧龙在渊,又该当卧龙令现身也。
杨彪听罢,恍然大悟。
史子眇说道:言尽于此,贫道去矣。
遂向献帝再拜稽首,复与杨彪、韩融执手话别,穿越松林,扬长而去。
字幕:三日过后,诏命起驾迁都,曹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
车驾东行不到数程,忽见前方尘头大起,一支军马迎面杀来。献帝失惊,众官皆慌。
曹操行至献帝驾前,欠身奏道:陛下休惧,待为臣前去看来。
言罢纵马来到阵前,见对面领兵者非是别人,却是杨奉、韩暹。一员大将在马上耀武扬威,手执宣花大斧,高声大叫:某乃先锋大将徐晃是也!曹操犯上劫驾,今欲何往?
曹操大怒,便令前军接战。两军相交,徐晃连胜两阵。曹军诸将上前围攻,徐晃愈加武勇难当,百十余合,不落下风。
大将典韦自后面纵马赶来,大吼一声,便要上前。
曹操心爱徐晃勇武,急止住典韦,下令罢战,退军五里扎下营盘。于是召集诸将,问道:你在座诸公,可有人知道这个徐晃底细?
行军从事满宠禀道:徐晃字公明,河东杨郡人也。年轻时曾为河东郡小吏,因随车骑将军杨奉讨伐黄巾贼寇有功,拔为骑都尉。属下与其有旧,可前往说其来降,未知如何?
字幕:满宠,字伯宁,山阳昌邑(今山东巨野县)人。灵帝时曾任督邮,后代理高平县令,因将犯人拷打致死,于是辞官归家。初平三年投奔曹操,任为行军从事。
曹操闻言大喜,遂遣满宠携带重礼,夜入徐晃营帐,说其来降。
徐晃见到满宠,惊喜非常。闻其现在曹操帐下效命,又看出杨奉并非能成大事之人,于是听从劝说,弃了本寨,引心腹部曲数十人,随满宠来投曹操。
曹操得了徐晃,欢喜异常,深厚相待。次日再与杨奉对垒,即使徐晃出战。
杨奉大惊,一阵而败。见曹操万难抵挡,只得与韩暹引领败兵,往寿春投袁术去了。
曹操遂迎銮驾到许都,盖造宫室殿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复又上书,奏请敕封护驾功臣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
献帝准奏,并封曹操及其帐下诸将。
传旨官: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救驾之功,敕封曹操为司空大将军、武平侯,荀彧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马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为校尉,许褚、典韦为都尉。钦此宣诏,望阙谢恩!
受封众将:臣等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此曹操大权在握,心腹羽翼遍任重职。朝廷大事先禀曹操,然后方奏天子。
献帝至此想起史子眇在松林中之语,不由深自感悟,心中开始筹措对策。
天子驾幸许都,大事既定,曹操乃设宴后堂,聚众谋士共议袭取徐州,擒拿刘备、吕布及陈宫,以报前仇旧恨。
荀彧进献二虎竞食之计,奏请诏命实授刘备为徐州牧,再以密书,令其诛杀吕布。
曹操依计而行,于是来日上朝,奏请加封刘备为徐州牧。
献帝虽然不知刘备来历备细,但闻曾破黄巾,有功于国,便即准奏,派出使节,前往徐州宣旨,并发官诰玺印。
曹操又亲修私书,遣心腹赍书随同天使前往,密嘱交付刘备,如此如彼,不得有误。
镜头转换,按下许都,复说徐州。
天使及曹操心腹齐至徐州,面见刘备。天使宣读帝诏,颁发牧守玺绶,并致祝贺;曹使后献密书,殷殷叮嘱,命杀吕布。
刘备识破曹操二虎竞食之计,虽然拜表受封,却不肯杀害吕布。
待天使及曹操密使去后,刘备且为安抚吕布之心,又亲自为媒,将陶谦旧部曹豹之女,许配吕布为妾。
那曹豹早有攀附吕布之心,自然一说就肯;吕布乃是好色之徒,见曹氏年轻貌美,也是乐得就水行船,当即洞房花烛,成就好事。
成亲三日之后,吕布携带新妇,回徐州拜见岳父老泰山曹豹,并谢刘备大媒。刘备即在府衙设宴,款待曹豹及吕布夫妻,满座尽欢。
唯有张飞只顾喝酒,并不与吕布贺喜。
当夜宴罢,吕布即向岳父及刘备告辞,欲回小沛。新妇在场,刘备不便挽留,便与二弟关羽送至门外,复与曹豹道别自回。
吕布骑马在前,新妇曹氏连行在后,穿街过巷,直往西城而去。行至糜竺门首,却见府门大开,糜竺及夫人迎门而立,身侧陪伴一个绝色佳人。
糜竺见吕布骑马行近,招手笑道:温侯新婚燕尔,不在小沛尽享齐人之福,来此何干?
吕布闻其声唤,只得下马,来与糜竺见礼。抬头猛见糜夫人身侧美人,不由大吃一惊:明明是我妻貂蝉,自洛阳一别再无音讯,如何却在此处?
貂蝉脸上似笑非笑,讥刺道:将军既在并州早有妻室,却向我义父隐瞒扯谎,娶了妾身。又临危相弃,不管不顾,一别经年;今日又娶新人再做新郎,好不得意!
吕布吃她一场奚落,当着新妇曹氏之面,一张白脸登时赤红,无语可答。
糜竺见此情状,在一旁打趣道:温侯近来战事倥偬,顾不得妻室家业,倒也难怪。怎地今日娶了新人,竟连故人相见,当面也不认得了么?
吕布大窘,不答糜竺问话,转问貂蝉:当初与师妹在洛阳一别,不意忽忽数年,吕布无日不念。却不知师妹向在何处,又怎地到了糜先生府中?
貂蝉白了吕布一眼,并不答言。
糜竺笑道:我倒不知,原来你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妹,却非夫妻。前日玄都观史子眇道长自长安而来,便携貂蝉至于徐州,要我作成你师兄妹团圆相会。未料史道长因有急事,匆匆而去,这才将貂蝉委托我夫妇,令送归将军。只是在下近日事冗,又兼拙妻难舍貂蝉,这才误了你师兄妹相会。今见满城张灯结彩,我等方欲出门看灯,不想在此处见着温侯,方知这满城灯彩却是为将军而结,实在是可喜可贺,哈哈。
吕布神情愈加不堪,含糊笑道:先生乃是忠厚长者,休开在下玩笑。
又转问貂蝉:当日我单骑冲出长安,后闻太尉王允阖家被杀。师妹当时居住在府,怎得脱此大难?又怎被史师伯带出长安,送到糜子仲家中?
貂蝉听了,并不发怒,不冷不热笑道:当初将军仗着赤兔马快,撇下我们父女不顾,以为我必被李傕奸贼所杀,是不是?却不知我当日被义父弟子庞舒所救,后又冒险将我女扮男妆,送至洛阳玄都观,拜托史道长归送将军。庞师兄回到长安,不幸被李傕侦知其情,杀了全家老少三十余口。史道长与糜先生有旧,又不愿与你这师侄相见,这才将我送至徐州,安置在糜先生府上。不料将军另觅新欢,正在得意之际。这便请罢,此后不必再见。
吕布闻此,复生怜惜之情,上前伸手扯住貂蝉,求恳道:师妹,你听我说。
貂蝉一把推开,冷笑道:既称师妹,又当新人之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吕布大窘,眼望糜竺,盼其解困。糜竺却负手望天,佯作不见。
王允巧施连环计之事,天下哪个不知?新娘曹氏在旁听了半晌,才知内情,于是盈盈上前,落落大方,向貂蝉施礼说道:我道世间绝无女子如此美貌,原来是貂蝉姐姐到了。
貂蝉急忙还礼:好个俊俏人儿,我见犹怜。妹妹何知我名?
曹氏:姐姐大名,天下谁人不知!吕将军以为姐姐罹难被害,每每提起,泪不曾干。若知姐姐在世,岂肯弃旧纳新?妹愿奉姐姐为尊,且请一同返家如何?
貂蝉不料曹氏有此一举,一时怔住,倒不好意思起来。
吕布见此,因向貂蝉当众跪下,复唱一个大喏,闹得糜竺夫妇也哭笑不得。
貂蝉说道:将军请起,折煞妾身。妹妹,你们正在新婚,我也不去小沛搅扰你们,只在糜府暂住。等你们婚期过后,再议行止。将军若是相强,我宁求一死。
曹氏苦劝:借居糜大人家,终非了局。姐姐便与我同回小沛,岂不是好?
貂蝉只是不从,因向吕布说道:我奉师父之命,当时许配师兄,是因谓师兄能灭国贼,以扶汉室。如今董卓虽死,曹操又胁逼献帝,是又一个国贼矣。将军替我杀了曹贼,重振朝纲,完我义父遗志,那时再愿服侍将军终老,绝不相负。
糜竺见时机已到,这才上前打个圆场,密告吕布:曹操前日来书,令刘使君擒杀君侯,献首许都。玄德公仗义不从,更命曹将军嫁女,以固秦晋之好。如此内情,君侯可知?
吕布:委实不知。不料玄德公如此厚义,吕某自当厚报。
糜竺:刘使君既绝曹操之请,那曹阿瞒必然忌恨。且又不忘兖州之恨,必来相图徐州,来日必有一场大战。若彼时将军相助玄德,能将曹操诛于城下,日后再来迎接貂蝉不迟。胜于此时双美争夫,闹得不可开交也。
吕布听了,深恨曹操,指天立誓必杀此贼,这才领曹氏去了,一步三回头地不舍。
貂蝉却向吕布嫣然一笑,扶着糜夫人进府。
镜头转换,按下徐州,复说许都。
曹操闻说刘备接受朝廷封爵,却不肯杀吕布,知道其已识破自己计策。于是心中不快,复聚谋士商议,又欲发兵,来伐徐州。
荀彧再次进言:主公不可。吕布勇冠天下,关羽与张飞兼有万人之敌,恐怕战之不利,即便胜了,也必颇多伤损。属下还有一计,可使刘备与吕布反目为仇。(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