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桥城陨石雨
哒,哒,哒......,像小冰雹砸在水泥地板的响声,又似是大颗大颗的雨珠从天而降,掉落在瓦顶上发出的沉闷声。
费清屿脚步匆匆地从实验楼走出来,下意识地撑起手中的黑色自动折叠伞,随即,清瘦欣长的身影没入深秋凌晨的寒气里。
身后,是依旧亮白光的实验室。
离开得太急,男人一时忘记人走关灯。
待走到两江广场的入口时,八音盒版的鸟之诗清脆铃声忽然从口袋里传出,划破凌晨的寂静无声。
男人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伸手进浅灰色羊绒风衣的口袋里摸索手机。
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费清屿轻轻眨了一下布满淡淡血丝的眼眸,随即轻点绿色的接听键,与此同时,眉头又紧锁了几分。
从桥城大学的天体生物中心实验室快步走到两江广场,短短不过10分钟,他却已经接听了5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通通都催促夺命。
他虽然一向沉稳淡定,可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还有那绝望的通话内容,还是让他带了些许着急。
“我正赶过去。”被冻得轻微发紫的两片唇瓣一张一合,继而清冽低缓的嗓音裹着秋夜的寒冷,急急地飘散到漆黑里,越发没有温度,“5分钟后到医院。”
宝蓝色的曲屏手机被快速放回风衣口袋,费清屿禁不住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长腿大迈,愈发加快步伐。
桥城的深秋,特别是凌晨,冷得让人恨不得,下一秒就躲进暖意十足的火锅店里,涮起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
兴许是一门心思扑在那几通陌生电话上,他竟然没有发现,脚上的黑色加绒运动鞋正踩着小石子,一路往前走。
街上的沥青路非但没有变得湿漉漉,反而愈加干燥,粉尘时不时地溅起,从水泥地板上弥散进空气里。
抿紧两片唇瓣,男人焦急地想要快些穿过两江广场,耳膜却冷不丁地被“砰”的一声震痛。
下一秒,整个身体被一股轻微的电流击了一下,费清屿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随即本能地顿住脚步,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双人木板凳的凹坑里,一枚青灰色鹅卵石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幽幽的五色光,留有余温的石屑正围在它的四周,如众星拱月一般。
闭眼晃了晃异常清醒的脑袋,他睁开双眸,带了几分惊讶瞧着那枚鹅卵石几秒,紧接着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双蓝色丁晴手套戴在手上,弯腰欲要拾起那枚温润发光的稀有陨石。
由于职业特殊,他习惯在口袋里放一双实验室用的手套,以备不时之需。
当手伸出伞的那一瞬间,似少女小拇指头般大小的石子纷纷落在他的长臂,手背上,费清屿不由分说地睁大瞳孔,视线胶着在羊绒风衣的袖子上。
过了一瞬,似是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天象,他猛然抬头。
漫天的陨石雨,一场世纪罕见、非常壮观的陨石雨,正落在桥城上。
天有异象,必有奇事发生。
第2章 幽幽五色光
桥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华仁医院。
某个单间病房里,止不住的悲伤充斥每一个角落,经久不散。
一名年轻女子全身插满管子,正十分费劲地试图睁开双眼。
“洛洛,别怕啊,爸爸妈妈在这里。”中年夫妇坐在病床旁,小心翼翼地握住病人瘦弱的手,早已泣不成声。
其他人三三两两围在病床周围,哀伤地看着被唤为洛洛的女子,一名喝了过量农药,刚被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的女子。
为了引起丈夫的注意,她喝下百草枯,没曾想,这种除草剂竟会吞噬她年轻的生命。
不甘,不甘就这么离去,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恨,恨一时冲动,恨一时愚蠢,可纵使有百般的后悔,也无法再睁大眼眸,盯着她爱的男人再看个千遍万遍。
思及此,泪水顺着她越来越凉的眼角淌下,无声地滴在病床上。
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一道清瘦欣长的身影立在四四方方的门框里,三分干净,六分清贵,一分书生气。
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如果不是呼吸声有些急促,别人都会错以为,一尊雕塑正挡在门口处。
“现在才来!我看你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一名60岁左右,大腹便便的男子大步流星地朝病房门走去,浑身裹着怒气冲冲,“放任你这么多年,我再不管管,你是不是要上天!”
一边咬牙切齿地张合嘴,男子一边抬起肥厚的右手,想要给他的混账儿子一记狠狠的耳光,却没料到,费清屿毫不犹豫地抓住对方的右手,眼神冷漠,口气更是冰到零点:“你,不配。”
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这对父子,连带悲伤的气氛也在这一刻被冻住。
甩开那只肥厚的右手,费清屿看向名义上的岳父岳母,微张口:“我很抱歉。”
他自认为他在这段联姻里没出过错,可情势所迫,他还是违心地说一声抱歉。
仿佛一声抱歉,能减轻人家失去爱女的痛苦。
过了几秒,病人费力地动了动手指,指向门口处那道清贵的身影。
“清屿,洛洛想见你。”知女莫过母,中年妇女抬手抹掉脸上未干的泪水,疲惫地朝费清屿招手,心中的苦水泛滥。
傻女儿,你费尽心思嫁给费女婿,到头来却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图的是什么。
眼睛都无力睁开了,你还顾着他,恳求我和你父亲不要为难他,这又是何苦。
中年夫妇慢慢松开那只瘦弱的手,站起身,心疼地相拥啜泣。
费清屿微皱着眉头,走到病床旁坐下。
病房里的其他人知趣地退出去,关紧病房门。
“施洛,抱歉。”抱歉没能爱上你。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费清屿即使对她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不待见她,也不由地起怜悯之心。
病床上的人艰难地摇了摇头,随即缓慢挪动左手,想去触碰跟前人的衣服。
不知她想干什么,不过费清屿还是脱下风衣,给她盖上。
风衣口袋里,温润的鹅卵石又开始闪着幽幽的五色光。
一秒,两秒,三秒......
第3章 她死而复生
那只纤细瘦弱的左手终于探进羊绒风衣口袋里。
从小到大,她殷切盼望着,能在费清屿的口袋里和他手牵手。
如今,这个愿望算是实现一半了。
如此想着,施洛的右边嘴角忽然抽了抽,一股暖流正通过她的指尖,缓缓流入她的体内。
费清屿没有发现,此时他的风衣口袋里,温润的鹅卵石正闪着异常夺目的幽幽五色光。
仅仅过了几秒,心电监护仪开始哔哔哔地响,病人的手最终无力垂下。
看着名义上的妻子离世,除了怜悯,费清屿没有其它情绪。
一时想起什么,他面无表情地俯身,先是取出手套戴上,然后将鹅卵石取出,握在手掌心里。
鹅卵石的温度已经降回石头冷,虽然感到诧异,可他并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陨石正常降温。
站起身,男人静默肃穆地立在病床旁。
病房外的家属还有医生蜂拥而至,一时间,抢救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
长长的走廊过道里,几位护士推着平车,往太平间走去。
谁都没有看到,裹尸袋里的身躯正被一圈圈五色光环围绕着。
2分钟过后,紧随“砰”的一声响,裹尸袋瞬间碎成屑末,平车上的人直挺挺地坐起来,茫然地盯视前方某个虚空点。
“啊!诈……诈尸啊!”一名女护士吓得面色惨白,一面大呼惊叫,一面连连后退,左脚一滑,屁股狠狠坐在冷硬的瓷砖地板上,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具诈尸。
其他人本能地跟着惊叫,张大嘴,睁大眼看着面前这具诈尸。
唯独那道清贵的身影,冷静如常。
“洛洛,我可怜的女儿,”中年夫妇回过神,哭喊着要冲上去,却被旁人生生拉住,“你是不是还有心愿未了,跟爸爸妈妈说,啊。”
诈尸置若罔闻,继续茫然,只不过她的视线已经移到周围人的身上,一个到一个,一个都不放过。
半边脸大的眼睛水汪汪,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不是诈尸。”众人的身后,传来一道清冽低缓的声音。
没见过诈尸会转眼珠子,盯完一个人,又去盯另一个人。
费清屿一直跟在后面,也一直观察这具所谓的诈尸。
被人点醒,跌倒在地的女护士赶紧爬起来,和几位同事一起推着平车往回赶。
这年头,什么事都有,都快进太平间了,居然还能死而复生!
众人嘘嘘不已。
喜极而泣,中年夫妇赶去帮护士推车,慈爱地看着女儿那张娃娃脸。
没过多久,检查结果出来,施洛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只是一直不说话,似乎哑了。
拂晓时分,施洛出院。
此时,医院外面依然秋寒逼人。
低头,瞧了一眼身上单薄的长袖针织衫,费清屿向前大跨几步,欲从施洛手中拿回他的羊绒风衣。
施洛却一反常态,警惕地、迅速地往旁边躲闪,唯恐避之不及。
众人惊愕,倒贴女施洛竟然避她丈夫如避瘟疫!
费清屿怔怔地盯着她。
荒唐,不可思议,震惊通通袭上他的心头。
第4章 陌生的女人
全然不理会周围人的反应,施洛继续朝医院大门走去。
侧眼,多次瞧到别人把手中的东西丢进一只灰色桶里,施洛大概猜到这种行为代表什么意思。
等到路过那只桶时,手上的风衣,被她毫不犹豫地丢进去,然后头也不回,直接走出医院大门。
还没从刚才的愣怔中彻底回过神,现在又亲眼看着风衣被扔,费清屿瞬间凌乱,一时不知该以何种心态来应付这样的怪事。
要知道,之前的施洛事事以他为中心,别提扔他的风衣,连碰一下他的衣服都会事先征求他的同意。
那样卑微到骨子里的女人忽然性情大变,不像是医生口中的失忆那么简单。
可为何会这样?
此时的费清屿理不出一丁点头绪来。
“洛洛跟我们回去,你没意见吧?”碍于顾家的面子,临走前,莫敏淡淡开口。
她的女儿选择轻生,恐怕和费女婿脱不了干系,这次,她暂时带女儿回家。
“老婆,咱们带闺女回家。”施志新话里有话,他闺女的去或留,还轮不到费清屿来插嘴。
这个女婿,施家从未承认。
“嗯。”费清屿丝毫没有挽留之意。
于他而言,施洛一直是一个陌生人,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三年前,他羽翼未丰满,外有施洛费尽心思地倒贴,内有父亲苦苦相逼,他不得已应承下这门没有感情的联姻。
没等费清屿的话音完全落下,施家夫妇相携、转身离去。
施洛早已站在医院大门前,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眼睛不眨,眼神发直,仿佛要洞悉天空的深处。
凌晨的陨石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下。
此时的桥城,目及所处,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灰,有种世界末日降临的即视感。
晨起的冷风一吹,无数粉尘扬起,积成一张张尘帘。
“洛洛,咱们回家。”慈爱的声音打断施洛的思绪,同时,莫敏很自然地拉起女儿的手,像以前那样。
可刚触碰到,施洛立马警惕地甩开她的手,眉头猛然紧皱。
“老婆,孩子的记忆还没恢复,咱们要多点耐心。”施志新轻叹一口气,走上前拉开车门,让母女俩先上车。
莫敏朝他笑了笑,释然:“洛洛,是妈妈心急了,走,咱们先回家。”
觉得这对中年夫妇对自己没有威胁,施洛放下警惕,顿默了一会儿,朝黑色私家车走去。
许是施洛的反差引起费清屿的注意,从她醒来到此时此刻,费清屿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
看到她要上车离开,他才收回目光,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受寒喷嚏,随即把塑料手套套在冰冷的手上,探进裤袋里。
石头被掏出,没了五色光,没了温度,就只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形状的陨石。
可费清屿对它还是爱不释手,左看右看,陨石表面的每一个小坑都仔细探究。
前脚刚踏进车内,施洛的眼角余光便扫到那块陨石,她转过身,盯着石头看了一秒,接着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直接伸出手。
第5章 美名叫费神
盛放过她灵魂的神石,施洛绝不会让它落入陌生人的手里。
费清屿微微抬眼,只见白皙莹润的女人手,掌心向上,生命线细长,不中断,神秀明朗。
顺着女人掌心里的生命线,他的目光一路向上,对准那双眼眸。
半张脸大的眼睛水汪汪,瞳孔深处尽是鹅卵石的倒影,没他费清屿半点位置。
心又忍不住震惊了几秒,曾几何时,这女人的眼里可全都是他。
见姓费的没半点反应,施洛没了耐心,动手就要夺。
费清屿立马收紧五指,生怕她夺走陨石后,扔进垃圾桶。
除了看这块石头不顺眼,想要扔掉它,他实在不知施洛为何要夺他的爱石。
扔他风衣,害他在秋寒中瑟瑟发抖,他忍了。
可要扔他的爱石,实属过分。
本以为速度够快,能躲过一劫,谁知,一阵冷风扫过,鹅卵石稳稳落入施洛的手中。
垂下大眼睛瞧了瞧神石,施洛利落转身,上了施家的车,扬长而去。
在未散去的风中,费清屿再一次凌乱,怔愣地看着车后扬起的尘土。
他没看清,更没想明白,施洛是如何抢走他手中的陨石。
明明,他的反应速度已经接近人类的极限。
待费清屿开车回到桥大时,关于桥城陨石雨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
各个电视台争相报道这难得一见的奇观,众多营销号争先恐后地出文。
有人猜测,这是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碎片落到桥城,引发了这场陨石雨。
有人说,灾难要来咯,赶紧回家屯冠生园压缩饼干。
更有人说,会不会是外星人把垃圾倒在地球上,桥城刚好中了招。
......
猜测虽热闹,但真正让大伙津津乐道的事,还是这场陨石雨没有造成一人一畜伤亡。
停车,走进实验楼,费清屿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推门进会议室。
一大早,他就接到天体生物中心许主任的电话,让他赶来学校一趟。
“清屿来了,快,快进来。”许主任抬起右手,推了推眼镜框,笑眯眯地朝费清屿招手。
一个月前,他归国,立马就被桥大高薪聘请,成了国内最年轻的天体生物学教授。
在这期间,因为多次在学术研讨会上提出深刻的见解,还在世界知名的科研杂志CY上连续发表两篇论文,这让他的名声迅速响遍国内的科研圈。
为了表达对他的崇拜,桥大的渣渣们给他取了一个美名,叫费神。
费神痴迷于天体生物的研究,特别是地外生命研究,在这个领域里,如果他说自己是第二,国内没人敢称第一。
渣渣们常常在私底下谈论,将来,费神这样的人物势必会登上世界科研的顶峰,来桥大任教,实属大材小用了。
谁也不知,他为何委身来桥大的天体生物中心。
“许主任,早。”费清屿尽量强打起精神,朝会议桌的主位点了点头,随即朝他的座位走去。
徐主任又推了推眼镜框,严肃口吻:“既然人已经到齐,咱们就开始探讨桥城在凌晨出现的陨石雨......清屿,你怎么看......”
待会议结束时,费清屿想起施洛醒来后的种种,直接开车去施家。
第6章 翻窗跳下楼
施家
“洛洛,妈妈带你去看房间,啊。”莫敏走过去,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拉起施洛的手。
依然不喜欢生人碰她,施洛想都没想,条件反射般甩开莫敏的手。
站在一旁的施志新皱起眉头,正想开口,莫敏抬手轻捂住他的嘴,柔声道:“孩子她爸,闺女不是失忆了嘛,咱别吓着她。”
施志新是个实打实的老婆奴,老婆开金口,他乖乖闭嘴。
“洛洛,在你好之前,妈妈尽量不碰你,哈。”莫敏慈爱地看着女儿,笑得温柔,“跟妈妈来,妈妈带你去看房间。”
施洛跟莫敏进门,往三楼走,同时,警惕地张望四周。
保姆小新从厨房出来,看到施洛回来了,高兴地想要迎上去,却瞧到自家太太摇头,忽然顿住脚步。
小新在施家,当了5年保姆,和施家人很是熟络。
“太太,那我去给小姐准备洗漱用品。”
在施家,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家人住院回来,要好好梳洗一番,去去霉运。
莫敏点头,小新移步离开。
紧接着,施洛被施家夫妇领到她的房间,一个粉色公主房。
粉色的墙,粉色的地板,粉色的床,粉色的布娃娃.....
目及所处,皆是淡粉,整个房间犹如开满了簇拥的樱花。
“宝贝女儿,当当当当,这是爸爸给你新买的礼物,喜不喜欢?”施志新从沙发上抱起一只粉色大娃娃,蹭到施洛跟前,邀功似地眯起双眼。
在施家夫妇眼里,施洛,永远是长不大的公主。
施洛垂眸,扫了粉色大布偶一眼,不喜欢,再转眼看着满屋子的粉色,抽了抽嘴角。
她不喜粉色。
看出女儿不喜欢他手中的布娃娃,施志新偏脸,抬手捂住额头,老泪纵横。
千里迢迢,他拼了老脸,从外国佬手里抱回一只一米八的粉色大娃娃,结果女儿不喜欢,扎心呐。
当时,他一老男人抱着粉色大布偶穿街走巷,天知道,有多少人取笑他有怪癖。
正当施家夫妇不知如何哄女儿时,小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太太,小姐的洗漱用品已经备好。”
随着声音落下,施家夫妇把目光投向宝贝闺女。
施洛正站在房间窗户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草坪。
萧瑟的深秋里,草坪依然青绿一片,生机勃勃。
盯了几秒,施洛一时忘了这里是地球,随手翻窗跃下。
亲眼看见施洛跳楼,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待魂儿回来后,争相涌向那扇窗。
施志新心死:“宝贝女儿,你这是作甚呐。
为父知道,你不喜欢那只粉色大娃娃,可不喜欢吱一声就行,其实不用跳楼的。”
莫敏哀嚎:“宝啊,我的宝啊,今早刚从医院醒来,怎么又要寻死觅活的,真是造孽啊。”
小新还在懵圈模式中,心想:施公主真牛,一次解脱不了,那就第二次。
私底下,小新习惯喊施洛为施公主,被父母疼爱的公主。
费清屿走进施家大门,一个女人,在他的视线里,从三楼跳了下来。
第7章 施尼姑入定
费清屿睁大瞳孔,心也跟着提起来。
第一次亲眼看见别人跳楼,有点震惊,又有点惋惜。
施家估计拖欠佣人工资了,才让别人这样想不开。
如此想着,费清屿朝里又走几步,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当他看清跳楼佣人即是施洛时,惊得压根走不动道。
只见施洛完好无损地坐在草坪正中央,盘着腿,双手平放在双膝上,闭目养神。
植物在每个早晨都会散发能量,他们星球的人就是靠吸收这股能量存活下去。
在医院,她耗费10%的灵魂能量修复这具身体,是时候再把能量吸收回来了。
费清屿站在原地,脑门上全是问号。
她从10米高的三楼跳下来,毫发无损?
那女人的脑袋被木门挤过?
试问,一个正常女人,怎么会打坐在草坪上,像尼姑一样入定?
前方的施尼姑认真入定,拼命吸收能量,可她连根毛都没吸到,心生郁闷。
她穿过遥远的距离,来到这颗星球,有任务要完成。
可别到时候,事还未做成,灵魂能量就已经被耗干,那就尴尬了。
“洛洛,你有没有受伤,啊,让妈妈看看。”莫敏从屋内飞奔到屋外,朝那个入定的尼姑哀嚎,“好端端的,怎么就从自个房间跳下来了呢。”
施志新跟着老婆的脚后跟,杀到施洛面前:“宝啊,你不喜欢粉色大布偶跟爸爸说一声就行,咱不用跳楼。”
小新确定施公主毫发未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把手上的粉色大衣披到她身上。
天冷,施公主又是个怕冷的人。
施家的其他佣人纷纷停下手头上的活儿,从不同角落围过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施洛身上,倒是忘了一件稀事—费姑爷来了!
从两人结婚到现在,已有3年,这还是费清屿第二次来施家。
第一次来,是施洛出嫁后第三天回门。
这一次来,纯粹是因为那强烈的好奇心。
他好奇施洛的性格为何会转变,好奇她对他的态度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洛洛,别搁这着凉啊,跟妈妈回屋里。”莫敏想要拉女儿起身,忽然想起现在的女儿不喜别人碰,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手。
施洛紧闭双目,一试再试,还是连根毛都没吸到,便放弃了再次尝试的念头。
睁开眼,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径直朝那栋三层小洋楼走去。
身上的粉色大衣被她瞥见,肩膀一抖,大衣落地。
走到费清屿身旁,想起这男人跟她抢过神石,施洛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离开。
直到这时,施家夫妇才注意到费清屿。
没说一句话,夫妇俩相携,走进屋里。
对这个女婿,他们夫妇俩很是头疼。
想讨厌他,可偏偏女儿把他当成心头肉,做父母的不想伤女儿的心,所以说不得,更是骂不得。
想稀罕他,可他一完婚就飞往英国,让自家闺女守了三年的空房,这样的女婿,他们爱不起来。
厌不得,爱不得,施家夫妇只能对他不咸不淡。
看着岳父岳母离去的背影,费清屿鬼使神差般跟上去。
第8章 白色软面罩
“施公主!你,你......”小新睁大眼,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刺耳。
紧接着,洗漱间便传来杂七杂八的响声。
莫敏的嗔怪声,施志新重重的喘气声,水滴在地板的声音......
费清屿下意识地顿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跟上去,倒不是他担心,更多的是他想一探究竟。
走到洗漱间门口,入眼的竟是施洛那张孩童脸,白里透红的小脸挂满水珠,半张脸大的眼睛眨啊眨,迷茫又可爱。
“闺女啊,咱们是洗脸,不是做潜水运动,你到底怎么了嘛。”莫敏一边心疼地替施洛擦干脸上的水珠,一边忍不住流泪。
两分钟前,小新在洗漱间给施公主做洗脸示范。
伸手在水龙头下面鞠一捧水扑在脸上,然后挤洗面奶到手心上打出泡沫,接着打着圈儿抹脸,继而捧清水洗干净,最后用洁柔巾擦干,很完美的洗脸教学。
结果,人家施公主瞧到旁边的浴缸有水,直接把脸埋进浴缸里,做闭气潜水运动。
施公主心想:不用这么费事,整张脸浸在浴缸里,洗得更快,更全,更干净。
“孩儿她妈,咱不急,咱们的闺女一定会好起来。”施志新虽然暗暗在心里叹气,可依然不忘宽慰老婆的心。
小新站在角落里,已经撕开包装纸。
看到施公主脸上的水珠已经擦干,她笑着走过去,把手上的面膜贴在那张孩童脸上:“小姐,你最爱的青春滋养面膜,保湿补水嫩肤哦。”
施洛条件反射般甩头,那张青春滋养面膜调皮地瞅了瞅周围的人。
瞅啊瞅,终于瞅到一张干净舒服的脸,瞄准,下一秒很happy地挂到费清屿的脸上。
青春滋养面膜精准地贴住男人的额头,想扭动身体继续贴住他的五官,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于是,在旁人的眼里,费清屿的脸上顶了一张白色的,带五官轮廓的软面罩。
施家夫妇因为特别不待见费清屿,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好笑,反而觉得辣眼睛。
小新掩嘴,捂着肚子,双肩在剧烈地颤动,看样子,快要笑抽筋了。
施洛僵硬地抽了一下嘴角,顶着青春滋养面膜残留的精华走出洗漱间,傲娇又高冷。
身后,施家夫妇和小新又开始手忙脚乱,拿毛巾的拿毛巾,拿爽肤水的拿爽肤水,拿梳子的拿梳子,赶着奔着去伺候已经忘记如何洗脸的施公主。
一时间,只剩一道清贵的身影留在洗漱间门口。
在青春滋养面膜的遮挡下,费清屿那张带书生气息的脸,像被人抹了黑炭,黑不溜秋。
施家餐厅
长方形餐桌的两旁,一旁坐着施家三人,施志新和莫敏相邻,莫敏与施洛相邻。
另一旁,费清屿孤零零一个人端坐。
气氛,从他主动上桌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变得别扭。
“费女婿,你......”施志新的眼眸略过自己的老婆,扫了宝贝女儿一眼,瞧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接着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吐出来,口气冷硬,“你怎么还不走?”
第9章 饿死鬼投胎
在施志新眼里,这个费女婿,越来越不像话了。
明明瞧见施家不欢迎他,还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蹭饭,真是不要脸面。
面对老丈人赤裸裸的驱赶,费清屿脸不红心不跳,轻飘飘地说一句:“我饿了。”
此话一说,施家夫妇的嘴角开始抽搐,他们之前怎么没发现,费女婿还会撒娇。
转念一想,他们又觉得费女婿来施家才不过两回,不了解他实属正常。
与洛洛结婚三年,他们见到费女婿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可气的是,费女婿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
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要不是拗不过女儿,哎……
思及此,施家夫妇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施家的饭菜,恐怕不合费女婿的胃口,我看.....”施志新狠下心,继续驱赶。
从岳父的角度上,他着实不喜欢费清屿,特别不喜欢。
“我想吃。”没给别人再下驱逐令的机会,费清屿张口,脸皮比城墙还厚,“爸,妈,可以吃了吗?”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顿饭,他吃定了。
从小到大,一旦他对某事有了求知欲,纵使前路困难重重,费清屿也会迎难而上。
施家夫妇被他的无耻不要脸给折服了,彻底败下阵来,举双手双脚投降。
终于降住岳父岳母,费清屿拿起陶瓷调羹,准备舀米粥喝,余光偏偏在这时候,不偏不倚扫到斜对角的施洛。
陶瓷调羹瞬间从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落,落入香嫩爽滑的米粥里,溅起星星点点米糊,黏在费清屿的手腕处。
而他毫无知觉,注意力全被斜对角的施磁铁吸走。
施磁铁旁若无人,仗着肚子饿需要汲取能量的本能,正在大快朵颐。
米粥直接上手捞,能捞多少舔多少,使用地球人的调羹太费事,直接端起海碗喝又太烫,上手最方便。
水果沙拉是凉的,她直接抱起大海碗,如同喝水一般喝水果沙拉。
手上,脸上,要么是黏黏的米粒,要么是乳白色的沙拉酱,那张萌萌哒的小脸瞬间成了大花猫。
“闺女啊,我可怜的闺女,连吃饭都忘了,孩她爹,这可怎么办呀......”莫敏揪心,心疼得嗷嗷叫。
“没事的,老婆,没事的。”施志新也慌,只记得安慰自己的老婆。
施洛从海碗里抬起头,转动眸子,瞅了其他人一眼,继续埋头汲取能量。
如果地球人是靠吃饭来补充能量,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吃得越多,这具身体的能量恢复得越快,连带她的灵魂能量也能得到补充呢。
如果是这样,那还等什么,一个字,吃,两个字,快吃。
施家夫妇沉浸在忧伤里,想要教自家闺女如何吃饭,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回过神,费清屿收起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递给那个饿死鬼。
饿死鬼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费清屿做了一个用纸抹嘴的动作。
看懂了,饿死鬼接过纸巾,像用毛巾洗脸那样,用力搓了一把脸。
第10章 也是个人才
施家夫妇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时无言。
费清屿汗颜。
海吃海喝一顿后,施洛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紧接着,肚子似是装进了一颗炸弹,随时都要爆炸。
手捂着那颗炸弹,施洛伏倒在餐桌上,疼得五官几乎要皱缩到一起。
施家夫妇彻底慌乱,赶忙一边从座位上奔过来,一边喊小新去打120。
“吃多了。”费清屿继续喝他的米粥,配乌江涪陵榨菜,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施家夫妇没有心思理会那个没心没肺的费女婿,不过,倒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洛洛,来,爸爸妈妈扶你去洗手间。”施家夫妇,一人拉施洛一条胳膊,想要一把将她拉起来。
谁知,屁股刚离开板凳,又坐了回去。
她吃得太撑,肚子又疼痛难忍,脚上的力气压根不够使。
听到自家太太喊,小新从屋外飞跑进来,瞧见这情景,也加入拉人的队伍中。
“太太,还打120不?”
“暂时不用。”
费清屿挑眉,一面摇头,一面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女人,花样可真多。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自己吃撑,撑到完全站不起来,也是个人才。
另一边,施家夫妇和小新同心同力拔萝卜,终于把施公主从凳子上架起来,一路架去最近的洗手间。
“小新,跟小姐一起进去。”莫敏担心她的宝连最基本的本能都忘了,“以防万一。”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施洛忘记如何洗脸,忘记如何吃饭,说不定,把那事也忘了呢。
施志新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催促小新赶紧进去。
于是,还在发蒙中的小新就被施家夫妇推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小新生无可恋,拍打洗手间的门,哭着喊着要出来。
施公主一手扶墙,一手捂着臀部,茫然地看着那个拍打门板的女人。
小新回头,瞧见那双迷茫的双眼,卒。
—
施家餐厅里,费清屿还在慢悠悠地喝鲜榨豆浆。
这女人,果真失忆。
怪不得,对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可仅仅是失忆那么简单?
医院门口那股妖风是怎么回事?至今他还想不明白。
刚才在施家院子里,他亲眼看见她从三楼跳下来,却毫发无损,这又怎么解释?
费清屿觉得,他这一趟来施家,把能看的都看了,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况且他还要赶回桥大上课,于是起身,和施家夫妇道了一声别,离开。
施洛和小新终于从洗手间出来,施家夫妇赶忙迎上去,瞧见宝贝闺女没事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姑爷呢?”之前从屋外冲进屋里时,小新也看到费清屿在那悠闲地喝他的米粥。
“别提他了,影响心情。”对这个女婿,施志新怨念颇深。
小新赶紧闭嘴,继续去做她的家务。
施家一楼,重新恢复往日的安静。
施洛自个走出门,一来想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二来想顺便看一看,自己的灵魂能量是否恢复一些。
毕竟,她刚才已经给这具身体补充了很多能量。
第11章 施恶魔傻了
“洛洛,你要去哪?”莫敏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施洛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走出门。
想到医生说施洛已经哑了,莫敏微闭双眼,叹了一口气,站在身旁的施志新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走到花园拐角,施洛看到几个佣人聚在不远处,压低声音在嘀嘀咕咕。
“施恶魔傻了,这事儿,大伙知道不?”
“真的?你听谁说的?”
“俺亲眼看见,真真的。”
“说来听听,咱好久都没听喜事了。”
……
其他佣人一脸八卦地看着那个亲眼所见者。
对她们而言,施恶魔变傻,是一件让人幸灾乐祸的喜事。
“我跟你们说,施恶魔现在不会洗脸,还上手抓粥喝,更让人笑掉大牙的是,她连解手这事儿也不知道,这不是傻了嘛。”
“哎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傻了,傻了更好,傻了咱们以后在施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谁说不是呢,有她在,我每次干活都担惊受怕的,可累死个人。”
说到这儿,大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追忆自个的心酸史。
比如,端上桌的碗残留一丁点水渍,施恶魔直接摔破碗,大骂佣人一顿。
比如,洗干净的衣服残留的清香不够,施恶魔抡起衣服砸在佣人脸上,让她们继续洗,洗到她满意为止。
再比如,做的饭菜不合今天的口味,施恶魔能把菜盘子直接扣人头上,顺便再扣掉厨师那日的工资。
类似这样的事比比皆是,让施家的佣人们苦不堪言,可又舍不得走。
为何?施家给的薪水是别家的两倍。
“施公主,外面冷,穿上大衣再出去。”小新拿着粉色大衣,从屋里追出来。
佣人们听到这个梦魇般的名字,立即禁声,个个呆若木鸡。
缓缓扭过头,她们瞧见,施洛就站在不远处,听清她们的谈话,毫无问题。
完了,彻底完了,在背后给她取绰号,还嘀咕她是傻子,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如果猜得没错,下一秒,他们几个就得卷铺盖走人。
都怪嘴贱,说啥不好,说施恶魔傻,报应来得太快。
佣人们流着后悔泪,等待施恶魔下斩立决的命令。
施洛听不懂佣人们在嘀咕什么,可从她们的脸上,她看到了惶恐。
“施公主,你要去哪?”小新追赶上来,把粉色大衣披到她身上,“要不要小新跟你一起去?”
瞥到又是那件粉色大衣,施洛皱眉,把它抖落,径直朝大门外走去。
弯身捡起粉色大衣,小新纳闷。
施公主以前,最喜欢这条大衣,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站在不远处的佣人们迟迟没等到施恶魔下命令,又亲眼见到她像没事人一样走掉,立马止住眼泪。
真走了?
这还是施恶魔吗?
之前,一位新来的佣人说她鞋子上的水钻珍珠不太好看,当场就被解雇。
现在,她们嘀咕她是傻子,还被她听了去,竟然没事!
施恶魔真的傻了。
与此同时,费清屿正倚着皮质靠背,透过车窗,盯视某条小道的路口。
第12章 不是同一人
施洛从小道里走出来,渐渐走入某人的视线里。
男人横着食指轻擦下唇,一双深眸微微眯起。
这女人,外貌倒是没变,可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气质变化甚大。
之前的她不自信,现在的她自带气场,是那种让人忍不住臣服的气场。
这气场,御姐完全撑不起来。
费清屿觉得,一个人的气场,是需要经年累月不断地打磨,才会形成。
如果施洛只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断然不会醒来就拥有这么强大的气场,除非,先前的施洛和现在的施洛,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他是一名研究地外生命的科学家,坚信有外星人存在,也坚信这世上有很多人类未知之谜。
如果有人跟他说,昨晚的陨石雨带来了一个强大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刚好穿到施洛身上,没准他会把这个说法记在心上,然后找时间慢慢验证。
科学家嘛,找出支撑事件的依据,是本能。
看着施洛的身影越走越远,费清屿的双眸眯得更深,深到瞧不出里头的任何情绪。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意无意地摩擦上面的纹路。
明明是八分温润,二分书生气的长相,此时,却因为探究过深而生出了些许森寒。
叮叮叮……
八音盒版的鸟之诗铃声打破车里的安静,亦打破男人的思绪。
长臂一伸,费清屿拿起手机,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
“我马上回去。”话音一落,费清屿踩上油门,离开施家所在的别墅区。
相反方向,施洛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摊开右掌心——灵魂能量还剩80%。
地球的食物无法补充她的灵魂能量。
—
桥城大学的天体生物中心
“费神,你跑哪去了,凌晨落下的陨石已经运了一车来咱学校,等着咱们去研究。”许主任抬手抹掉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推了推眼镜腿,好声好语,“你知道的,论专业学识,咱们桥大的天体生物中心没你可不行。省会的专家已经到了,指名要见你,你和我赶紧先去看看。”
“嗯。”费清屿面色严肃。
对待他的专业领域,费清屿一向是极尽苛刻的认真。
长腿迈出一步,眼角扫到许主任的额头上又冒出冷汗,他递过去一张消毒湿巾。
对待同事,他又是温和的。
—
施家
小新和其他几个佣人正在推挪两个可移动书架到施洛的房间。
书架上放的,不仅有施洛从幼儿园到大学用的教材书,还有几本关于天体生物学的科普书,以及一套《明朝那些事儿》。
之前的施洛爱费清屿爱得死去活来,凡是他喜欢的,她都想学会,于是买了几本和自己不着边际的书。
至于那套《明朝那些事儿》,也不知道是谁放在书架上。
搬书架到施洛的房间,是施家夫妇的主意。
他们觉得施洛连解手这事儿都忘了,那一加一等于多少肯定也忘了。
所以,他们让佣人先把教材书弄到闺女房间,然后再找一个会教成人的启蒙老师,来教闺女重新识字算数。
下午,启蒙老师上门,是一位年过七旬,面容和蔼可亲的大爷,姓葛。
第13章 丫头,何解
坊间传闻,葛大爷一生浸淫在教育行业里,从幼儿园小班全科一路教到大学历史,最拿手的就是启蒙教学。
不管是幼童还是成人的启蒙,他都擅长。
“丫头,这是几?”葛大爷在施公主面前比了一个剪刀手。
施洛瞧了那把人手剪刀一眼,沉默,同时,脑子在快速地转,猜这老头比这手势代表什么意思。
葛大爷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怎么忘了,这孩子是个哑巴啊。
缓缓走到书桌,葛大爷取了一张A4纸和一支黑色签字笔:“丫头,咱用手写,你就写大爷比划的是数字几。”
“2。”自打来到这颗陌生的星球,她第一次开口。
柔柔细细的,嗲嗲的娃娃音。
一出声,施洛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全身条件反射般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令她不适应。
葛老见过的学生比他吃过的盐巴还多,对施洛的娃娃音见怪不怪,倒是起了狐疑。
来之前,这丫头的父母明明告诉他,丫头不仅傻了,还不会说话。
“那这又是几?”葛老伸出两只剪刀手,比在头上,扮作一只老兔子。
施洛暗暗吸了一口气,开始有些不耐烦:“4。”
在施家夫妇出去寻启蒙老师这段时间,她已经把小新他们搬来的书全部吸收,基本掌握了之前的施洛该掌握和想掌握的知识。
“你,钻研哪个领域?”
开始进行启蒙教育之前,施家夫妇已经把葛老大概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但没说他现在研究的方向。
“啊,历史专业。”葛老被弄得一头雾水,猜不出这傻丫头想说什么,只能等她开口。
施洛从沙发凳上站起来,踱到窗户前,抬头,两眼望向天空的深处。
“宇宙何时诞生,地球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生物大灭绝有多少物种灭绝,谁成为首个在太空行走的人类?”
施洛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分别属于宇宙的历史,地球的历史,人类的历史。
“啊?”葛老的脑门上打了三个大大的问号,以为自己幻听了,“丫头,老夫年事已高,耳目闭塞的事常有,你再讲一遍哈。”
施洛继续望天,耐着性子又复述一遍。
葛老这回确信自己听清楚了,向左歪着脑袋思考良久,可里面全是一团又一团浆糊,接着向右歪着脑袋思考,还是不行。
最后,他从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掏出黑框老花镜,很郑重地戴上,然后从另一边口袋里翻出他的治学宝典,没找到答案。
“丫头,何解?”面子拗不过求知欲,葛老硬着头皮,不耻下问。
“大约137亿年前发生一场大爆炸,宇宙诞生。
2.5亿年前的二叠纪末,当时地球上有95%的物种惨遭灭绝。
苏联的列昂诺夫在舱外空间环境中行走12分钟,成为太空行走第一人。”
听罢,葛老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研究的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
声音虽然又低又小,可还是被施洛听了去:“16岁的朱元璋对幸福生活的定义是?”
第14章 不傻也不哑
葛老诧异她听到他的嗫嚅,更诧异他确实不知道16岁的朱元璋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这次再以他研究的是正儿八经的中国正史,不是野史为理由,来表达他的不服气,那就太不要脸了,这张老脸,丢不起啦。
“那啥,丫头,老夫跟你父母还有话说,你独自待一会儿啊。”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葛老顶着他的黑框老花镜,脚抹玉米油,一股溜烟跑不见人影儿。
粉红色的房间里,只留施洛一人。
她低头,摊开右手掌心,灵魂能量还剩75%。
—
施家书房
葛老腿脚麻利地蹬上三楼,逮住施家夫妇,又是埋怨,又是训示。
埋怨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小辈诓骗,那丫头明明既不哑又不傻。
训示施家夫妇一点都不关注孩子的健康状况,把没的编造成有的。
葛老原话:“你家丫头不哑呀,也不傻呀,脑子比老夫的还灵光,你们做父母的怎么能期盼孩子变哑变傻呢!
精神病院不知道有多少人根本没得精神病,都是家人期盼他们得精神病才送进去,结果人被逼疯了。
你们呀,既然当人家的父母,就要好好当,别再折腾了啊。”
施家夫妇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既听不明白,又觉得心里委屈。
什么叫咱家闺女不哑,早上还不会说话呢?
脑子比葛老的还灵光,是何意,不是连洗脸吃饭都不会了么?
他们做父母的,把闺女含在嘴里都怕化,何时期盼孩子变哑变傻?
没等施家夫妇彻底反应过来,葛老起身就要走,被施志新及时拉住:“葛老,您这话是何意?”
“你们呀,先好好反省,然后去丫头房间找她好好谈谈。”葛老故作高深,“父母孩子的关系不融洽,会影响家庭的财运。”
说罢,葛老留下仍然是一头雾水的施家夫妇。
桥大门口,葛老遇到费清屿。
“葛老师,您这是怎么啦?”葛老被一个小丫头耍了,神色还没回复正常。
葛老是费清屿的启蒙老师,教过他幼儿园小班。
葛老罢手,不想再提这事,可看到得意门生如此关切就说:“施校长家的小丫头,明明很聪明,却让我去给人家做启蒙,折煞我啊。”
听罢,费清屿蹙了一下眉头,深眸里尽是探究。
施家夫妇得知施洛不哑也不傻,是10分钟后的事情。
莫敏和施志新极其激动地抱到一起,站在门口处的小新忍不住落泪。
“宝贝闺女,说一加一等于多少。”施志新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越重复越开心。
施洛欲哭无泪。
这老头就不能换个问题,哪怕问2加2等于多少也行,她会答对的,等于四。
彻底没了耐心,她迈开腿走出去,留下一句没温度的话:“别跟着我。”
神情高冷,语气极其疏离。
“孩儿他爸,你听见了吗,咱闺女不仅会说等于2,还会说别的。”莫敏喜极而泣,“小新,你刚才听到了吗?”
小新忙不停跌地点头:“嗯嗯,太太,小新也听到了。”
施洛忍不住在心里冷哼,晚期智人群里竟有这样的智障。
第15章 又在搞花样
待施洛走远后,三人后知后觉。
咱闺女的声音怎么变了,那细如钢丝线的柔美女声怎么忽然粗了三个度,回归一般女性的水平?
小新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不知道的是,施洛为了避免再次起全身的鸡皮疙瘩,她狠心花费灵魂能量改变这具身体原有的声线。
一路下楼,快要走出施家的大门时,小新气喘吁吁地叫住她。
“施公主,这是太太给你的零花钱,别跑远了,记得回来吃晚饭。”
撇了一眼那张红色的纸币,施洛看向小新,有些迷茫。
“这是钱,到时候,你看别人怎么用,你也怎么用就是了。”小新自以为解释得很清楚。
接过纸币,施洛转身离开,朝某个方向大步走去。
从凌晨借助原主的身体醒来,到现在她基本掌握蓝星人的语言和文字,短短不超过一天,可施洛却觉得她在这个星球已经呆了许久、许久。
过去的220年,似乎都没有这一天久。
不仅有度秒如年的感觉,更是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例如,她为何偏偏落在那个男人经过的地方?
为何偏偏是名叫施洛的女人给她提供身体?
一切都是巧合,还是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牵引她?
越想越不明白,施洛无意识地眯了一下眸子,冷静又疏离。
抬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她顿住脚步,站在人行道的中间,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左边的马路上,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降速,车里的男子单手打方向盘,面色温和,眉宇间敛着一丝书生气。
如若细看,深如潭底的眸子里,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狠厉。
透过车窗,一道探寻的目光偏到施洛的身上。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他不知道的是,施洛正在凭借气息寻找她在凌晨落下的地方。
拉诺星球人的鼻子比狗灵。
5公里以内,这个星球的人能闻到自己在别处的气息,并且能依靠这个气息找到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
心里默算了一下距离,大概三公里远,规划好线路,施洛睁眼,以目前最快的速度奔向她在凌晨的落点。
身后,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一段难以察觉的距离。
下午遇到葛老,听到葛老夸赞施洛既不哑,又博学,费清屿更加好奇,忍不住又来找这个怪异的女人一探究竟。
视线穿过挡风玻璃,看着施洛在人行道上健步如飞,费清屿开始细细回忆,他跟施洛之间那有限的相处片段,结果没找到关于施洛跑步的场景。
毕竟,两人相处的片段,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奔到目的地,施洛弯下腰,右手捂着肚子一侧,大喘如狗,差一点就累得闭过气去。
凌晨,她为了尽量节省灵魂能量,只用了10%的能量修复原主的身体,顶多让这具身体死而复生并且维持正常人的模样,距离好的身体素质还差一大截。
施洛一边大喘朝前走,一边微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