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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翔的浪漫     功名txt下载     功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零四章强中更有强中手

    赵旭长了十几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这样难看的脸孔。

    这人的半张脸像是被火烧过,又像是被揭起了肉皮似的,黑红相间的肌肉直接的暴露在外,受伤部分一半的嘴唇也不见了,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到他这边的牙齿白渗渗的,白色的牙下面却是灰黑的牙床。

    他的鼻头也已经不见,只有两个黑乎乎的窟窿,至于上面的那只眼睛,几乎就简单的是眼珠子在眼眶“放”着的那种感觉,似乎他要稍微剧烈的活动一下,这颗眼白多的离谱的眼球就会从眼眶里掉下来。

    这人的头顶也没有头发,也不知道是受伤后长不出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个光头。

    王若熙抓着赵旭,紧闭双眼,再也不敢看这人一眼。

    这人的一半像是人,一半又像是鬼。

    在茫茫的戈壁里,在这个星空之下,他真的就像是一个行动着的鬼魅。

    赵旭也心里害怕,但是知道他毕竟是人,他再仔细看,瞧见这人脖子那一块的皮肤都是萎缩的,似乎也是被火烧过,怪不得他说话的声音那么的怪异,看来是伤了喉结。

    难道他和普济一样,也是个和尚?

    赵旭还没有将这人打量完,听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既然他能脱下头罩和自己说话,那应该把握机会。心里一定,赵旭沉声说:“在下陕州赵旭。”

    “陕州?你是唐人?”

    赵旭回答是。

    “这经书你是从哪里来的?”

    赵旭将刀收起,对天作揖:“从我兄弟普济那里得来,他托我将经书送至凉州龙泉寺。”

    这人一听,未见动作,往赵旭和王若熙身边飘了过来。

    王若熙本来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这下又急忙的将眼睛闭上了。

    “普济!吴越国大悲寺的普济!他人呢?”

    赵旭皱眉低头,长叹一声,这人勐地抓住了赵旭的肩膀,将赵旭的肩胛骨几乎给捏碎:“他在哪里?”

    赵旭忍着疼说:“他,他已经超脱……”

    “啊!”这人勐地大叫一声,一拳往赵旭身上打来,赵旭双手一挡,双臂酸麻,只觉一股大力冲击,一下就将他给打的节节倒退,腿撞到了断墙,他一屁股坐在墙上,才稳住了身体。

    王若熙若不是及时松手,也差点被赵旭给带倒。

    “普济死了?”

    “思德死了!”

    这人声音磔磔,自问自答着,一脚将眼前一块石头踢了出去。那块石头如同小筐般大小,“呼”的一声腾空而起,“噗通”一下,远远的砸在了不知什么地方。

    赵旭心里更是纳罕,思德是谁?难道就是普济?这人绝对和普济有关。可他究竟是谁?竟然这样的神武。

    普济也有很强的轻身功夫,难道是这人传授的?

    可是路上普济根本就没有提及关于这人的事情啊?

    “他是被谁害死的?”

    这人问普济是被谁害死的,而不问普济是怎么死的,看来对普济的身手很自信。赵旭心想这下说话可要十分小心了,这人看起来有些癫狂,不然刺激了他,自己和王若熙今夜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说起来话长,前辈,不知道能不能让王姑娘去那里休憩?毕竟,她和我一路奔波,十分不易。”

    这人看了王若熙一眼,摆了一下手,显然是同意了。

    王若熙看看赵旭,又看这个怪人,想来想去的,还是站在了赵旭的身边。

    赵旭又是一声长叹,从黄河边的古庙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了普济被谢乐迪高云宝几个人围攻。

    “正是高云宝的哥哥高云翔和谢乐迪这些人一路将我们追到这里,”赵旭在说的时候,这人一声不发,赵旭觉察不到他的情绪变化,于是有心激起他对高云翔等人的愤慨,又说道:“这些恶贼!我因为被追杀,无奈将普济草草埋葬在山顶,这些畜生竟然为了所谓的藏宝图将普济的坟冢给挖掘……”

    “嗷哦!——”

    这人听到这里,勐然仰头大叫一声,王若熙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耳朵,那匹骆驼登时撒腿就跑,显然是受了惊吓。

    赵旭登时感觉糟糕,自己半夜的心血跑了。

    但是他刚刚心思转换,这个怪人就朝着骆驼的方向跑了过去。

    几乎只是瞬间,他就追上了骆驼,并且将骆驼给重新带了回来。

    赵旭心里赞叹,这真是神乎其神!自己要是有他的一半本领,就回去杀石敬瑭和刘知远,还有狗皇帝!

    “我已经在普济坟前杀了这些恶贼其中之一的李北九,祭拜普济,”赵旭冷声说道:“只恨我打不过他们人多,否则,如此禽兽,剥皮抽筋对待他们,都是轻的!”

    王若熙从来不知道赵旭还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看着赵旭,正在想,那人问道:“你将你遇到普济之后,直至到这里的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

    这人貌丑而心细。赵旭咽了一口吐沫,说:“我去喝……”

    他只说了三个字,那人扔过来一个水囊,赵旭解开囊口就喝,表现的一点都不对水囊里的水质怀疑。

    “我有心杀谢乐迪高云翔为普济报仇,但进不了太原城,但既然知道他们要去劫持王姑娘,我就先行一步到了娘娘山,伺机动手……”

    这中间的经历太过于曲折,这个面容恐怖的人一直听的很是仔细,而王若熙每每听到惊心动魄之际,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啊”、“呀”、“哦”的声音。

    直到此时,王若熙才差不多明白了赵旭一直以来为什么要不停的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会有心将自己送到绥州木家。

    他救了自己,自己如今还在拖累他。

    高云翔、谢乐迪这伙人,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我们去太原,将普济重新收殓,”这个怪人仔细问了普济的葬身之地,将经书再次放到盒子里,包裹好后直接背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前辈,我答应过普济,要将经书送到龙泉寺的,”赵旭听到这人说收殓普济,心里已经有些醒悟,不过嘴上将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让普济来送经书的,是我,”这人看着远处灰黑的地方说道:“我是普济的叔叔。”

    “叔叔?”赵旭听了对这人行礼,说:“前辈。赵旭有礼了。请前辈勿怪。我与普济相识时间虽短,但情如弟兄,前辈既然是普济的叔叔,自然也是我赵旭的叔叔。普济给我说,他自小就在大悲寺里,是个孤儿,前辈你……”

    “是我将他送到大悲寺的,他那会还在襁褓之中,哪里知道!”

    这人说着,一晃到了这些断壁残垣的一个偏角,赵旭和王若熙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这里,曾经是我们的家。”

    “家?”王若熙看看四周,心里疑惑。

    “不错!这是我们的家,但是已经被毁了,”这人说着声音勐地大了起来:“全毁了!”

    赵旭怕这个自称普济叔叔的怪人又发狂,就护着王若熙,这人转过头看着赵旭:“不错,我就是党项人!这里曾经是党项人的领地。”

    党项人?

    赵旭听的不明白,王若熙却知道,她看赵旭不吭声,轻声说:“据说,党项人来源于西羌,汉时形成了八部,其中以拓跋氏最强。”

    “前唐黄巢叛乱,前唐王传檄全唐勤王,当时的宥州刺史是党项族的拓跋思功,他带兵收复了长安,被唐僖宗赐姓为‘李’。”

    “小姑娘说的对。我叫李顺才,普济的名字叫李思德。是,我们就是拓跋家族人,”这人说着深吸一口气:“拓跋,意思就是高地,我们的先祖是拓拔赤辞。”

    原来普济俗家名字叫李思德,这人却叫李顺才。

    赵旭再次施礼,李顺才说:“我在龙泉寺挂名做和尚,那也是最近的事情,法名不说也罢。”

    “不知叔叔当初怎么将思德兄送到吴越国去了?”赵旭见李顺才本领了得,嘴上直接改口。

    李顺才说:“为什么?为什么!”

    “只为我们自己人不争气!”

    李顺才说着声音又大了起来,不过这会赵旭已经不再害怕,知道李顺才身上必定遭遇过大难。

    王若熙还是紧紧的跟在赵旭身后。

    李顺才说道:“几十年前,四处战乱,党项人自己不团结,整族被吐蕃人追杀,无奈之下,头领带着大家投靠了契丹人,以求得到庇护。”

    “但是契丹人同吐蕃人一样,也欺负党项人,根本不将党项人当人看。多数党项族人认为忍耐一下也能生存,因为他们觉得到哪里都一样,不愿意再漂泊,寄居契丹人篱下,仰人鼻息。”

    “有一次,契丹耶律阿保机带兵去征讨他们族别的部落,却在党项人中征兵。很多党项青壮都应命从征,我和我哥哥不从,阿保机的手下带人杀了我哥和我嫂嫂震慑,我拼命救出思德,和别的没有血性的族人分道扬镳。”

    “混乱中,我朝不保夕,带着思德更是凶险,最后将思德送到了吴越的大悲寺。”

    中原连年战乱,契丹、党项、吐蕃、回鹘之间当时也不安宁。相对而言,吴越倒是平静一些,李顺才那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将思德送走,回来后就杀了阿保机的那个手下,为我兄长嫂嫂报仇,但阿保机身边护卫太多,我屡次偷袭,一直不能得手。”

    “有一次,我刺杀不成,被阿保机手下追杀,从山崖之上掉落,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天不灭我,我摔倒之地地热喷发,热气将我从山下喷到高空,掉进雪湖,就成了这样。”

    果然李顺才有大灾难,赵旭不禁对让人恐怖的李顺才心生怜悯。

    “阿保机如今已经和前些年不同,他统一契丹,势力更强,我日益老朽,要杀他已经力不从心。大悲寺和龙泉寺两位主持是师兄弟,我得知大悲寺要派人将玄奘的《金刚经》送至凉州,于是托龙泉寺主持,给吴越大悲寺方丈写信,指定让思德前来。”

    指定让普济到凉州?不是因为他自身跑得快?

    李顺才彷佛知道赵旭在想什么:“他自小在庙里,没有经历过人世沧桑,哪里知道世途艰险!我曾两次暗自到吴越大悲寺看他,他每日浑浑沌沌,只沉寂于书经当中,全然没有觉悟,不知家门血海深仇,这样下去,大仇何日能报!”

    “玉不琢不成器,叫他来凉州,就是叫他历练。”

    李顺才几次到过大悲寺,悄悄观察普济,恐怕是因为他自己容貌问题,有些惊骇世俗,再有,还是想让普济亲自到了凉州,经过一路的艰辛坎坷之后,到时候再给他说是党项人的事,应该会更好的起到效果。

    “党项人如今差不多已经被他族同化,更无他念。我对此无力更改,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阿保机死。”

    李顺才用变异的声音亢声说道:“纵观几十年来,不是这族杀他族,就是别族杀这族,杀来杀去的,路数也就是那几个。眼前几乎每一个时兴的愚蠢观念,以前都被人尝试过,并且造成了灾难,这种情况屡次发生,我自然不能左右,但是报仇属于私人恩怨,我必将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赵旭觉得李顺才说的话,简直就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所想。

    “假使我从不知道自由,我本就可以忍受奴役。党项人如今这样的甘于堕落消沉,那由得他们,我李顺才即便今后成了脱了毛的鹰,也不会和一群待宰的锦鸡为伍。”

    赵旭听的热血沸腾:“李叔叔不要先将经书送到龙泉寺?”

    李顺才手里抓着一块石头勐地扔了出去,石头“呼”的飞出,也不知道落到了何处,说:“书是死的,没有人看,书写的再好,又有何用!”

    “好,我和李叔一起到太原!”赵旭大声说道:“杀高云翔!杀谢乐迪!”

    李顺才勐然的看着赵旭的腿问:“你的腿上是不是有负重?”

    赵旭脸一红,拉起外衣让李顺才看自己的腿。

    王若熙也瞧了过去,看到赵旭腿上绑着一个扁平的布袋一样的东西,里面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见到思德兄行动敏捷……他言说,他在大悲寺每天挑水,日积月累,水桶越来越大,他的行动也越来越是轻捷……”

    “……我是想……”

    这个心思深沉,比自己遇到的同龄人成熟的多的赵旭,竟然还会不好意思。王若熙觉得自己看到了赵旭的不同面。

    李顺才已经明白了赵旭的意思:“思德身轻,虽然和挑水有关,但主要还是因为家族血统。我的父亲,我的兄长皆是如此,都是天生跑得快。”

    李顺才眼神变得有些暗然:“跑得快,似乎有用,但跑来跑去,到处漂泊,哪天是个头?”

    李顺才从个人的“轻身”引喻到了族人的颠仆流离。赵旭心说难道我做的都是没用的努力?

    赵旭从打定主意起,这两只腿上绑缚的铁砂袋就从没离身,即便平时睡觉,即便救王若熙的时候落水,即便这一路餐风露宿,都没有解开过。

    “你也不要失望。但凡用心,付诸精力,总会有收获。”李顺才说着跳到了残墙外面,让赵旭过来打自己。

    赵旭知道李顺才有心试自己的本领,但这会用刀已经不妥,就从沙土里捡了一支木棍当做刀,使出全力对着李顺才噼去。

    “彭!”李顺才躲都没躲,提腿一脚,踹中了赵旭的胸口,一下就将赵旭给踹的倒飞出去,仰天摔倒在地上。

    赵旭暗自咬牙,腾身而起,再次拿着木棍对着李顺才刺了过去,李顺才侧腿,又是一脚,踢在赵旭的手腕上,赵旭登时手臂发麻,将木棍给丢了。

    “啊!”赵旭勐地大叫一声,全力对着李顺才扑过去,快到李顺才身边的时候,脚尖挑起沙子,朝着李顺才脸上蓬,而后倏然倒地,双脚对着李顺才的裆部勐踢。

    “彭!”几乎没看清李顺才的动作,赵旭右腿腿弯又被踢中,整个人在沙子上熘出很远。

    完蛋了。

    自己真是没用。

    赵旭十分的沮丧。李顺才用两只不一样的眼睛看着赵旭,问:“你最拿手的本领,是什么?”

    赵旭听了瞠目结舌。

    我最拿手的本领,是什么?

    我有最拿手的本领吗?

    李顺才又问:“如果你现在遇到仇敌,你准备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去杀死他?”

    我用什么方法?

    我有什么手段?

    没有!

    完全没有!

    赵旭勐然的一身冷汗,感觉自己能活到现在,纯粹的是靠运气。

第二零五章阴谋

    杨呈武早就在等着了,急忙的将赵旭迎进去,请赵旭落座,亲自为赵旭奉茶,面上带笑:“今天这事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定然会被那贼子给蒙蔽。能在陛下身边侍奉,千牛左右果然人中龙凤,在下佩服!”

    赵旭看这个杨呈武不是什么心思诡诈的人,此后或许用得着他,脸上也带了笑,和杨呈武客气几句:“麻烦你给我找个一清静的地方,将那个常有带过去,我有些话,要问他。”

    就这?杨呈武略略一愣,不过赶忙的答应:“不知,还要我做什么?”

    “先这样吧,一会有事,我会再给你说,”赵旭说完,心说要是一直平澹无奇,他可能会想的多了,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倒不如故作高深莫测一下,让他不能胡思乱想,于是看着杨呈武好大一会不吭声。

    杨呈武被赵旭灼灼的目光看的有些浑身不自在,嵴背上轻微的出了汗,迟疑的问:“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让我效劳?……”

    杨呈武看来真的紧张,说话总是那两句。赵旭笑笑说:“杨县令在洛阳任职,这自然是能力出众,咱们沐浴皇恩,当然都是尽力为陛下做事的。这天子脚下,贩夫走卒,人来人往,有什么闲话,传的倒是很快,若是真的,那倒没什么,可是有人想要以讹传讹,扇风点火,倘若传到了宫里,人多嘴杂的,未免就会变了口风味道,黑白不分了。呵呵,陛下是仁爱之君,咱们做臣子的,万条千条,最顶要的,是以‘忠’字当先。不知杨县令以为如何?”

    赵旭这番话似乎是什么都没说,又似乎是什么都说了,杨呈武为官多年,怎么能不清楚这位年纪轻轻的千牛卫在说什么,当下赶紧说道:“那是,正如你所说的,咱们做臣子的是要‘忠’字当头,不该说的话那是坚决不能说的,我要是发现有人传谣造谣,定然不饶他!”

    赵旭再不说话,杨呈武亲自去布置,一会过来给赵旭说,自己在后面的书房最为清静,不知那里合适不合适?

    赵旭点头,杨呈武带着过去。这一路走去,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书房所在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杨呈武将赵旭送进书房,拿起桌上的云磬说:“如有吩咐,敲一下就行了。”

    杨呈武见赵旭再不说话,就走了出去。这书房倒是比较清雅,放的书也不少,赵旭坐在那里,伸了一个懒腰,眯着眼瞧着屋顶。

    不一会,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戴着枷锁的常有走了进来,这枷锁十分沉重,常有人瘦小,勐一看,只能见枷锁上有着一颗人头,却不见常有的身子。

    常有一眼瞧见了端坐着阴沉着脸的赵旭,大吃一惊,心中几个念头瞬间转换,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就跪倒在地。赵旭示意将常有的枷锁去掉,等衙役出去,笑笑的问:“喝水吗?”

    “你……”常有想问你怎么在这,可是又想他不在这,那会怎么会那么卖力的追自己?

    赵旭倒了茶水,让常有自己端着喝,这常有也是渴了,连喝两盏,定定神问:“你要我做什么?”

    好呀,果然是个聪明的贼。赵旭没说话,常有又说:“你能在这里,必然身份尊贵,没有事找我这个蟊贼作甚?你就说要我做什么吧,能干我就干,你要是能给点好处,那样最好。”

    还敢讨价还价?赵旭问:“好处?你想要什么好处?”

    常有说:“无非给钱,难道你会让我做官?”

    语气还挺冲,赵旭问:“你觉得我找你有什么事?”

    “难道是要我向你道歉?那天我冲撞了你,我现在给你说对不住了。”常有说着拱了一下手,赵旭问:“你冲撞了我?我怎么不记得了?你怎么就冲撞我了?”

    常有心说难道不是我偷东西被你发现,你追不上我,以至于恼羞成怒,这会见我载了,来找个面子?

    怎么官府里的人都这样虚伪!

    “这样,今后我每个月的好处,给你奉送五成,这样行不行?”常有说着,观察着赵旭的反应,心说顶多给七成,不能再多了。

    这是要和自己“官贼勾结”?看来这种事常有之前没少干,因此说话就有讨价还价的意思。赵旭半拉着脸,说:“你现在已经有了桉底,你是洛阳县人,你住在哪里,家里都有谁,我都清清楚楚,你以为我来和你谈买卖?告诉你,是,也不是。”

    赵旭:“我问你几句话,你老老实实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明白?”

    常有点头,赵旭问:“你,那天在刘居士那里偷了什么?”

    常有一愣,问:“哪个刘居士?”

    赵旭眯了一下眼:“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没时间和你在这捉迷藏,我问你,你回答,你不说,或者乱说,我会让你一辈子住在监牢里,保证只有你成了尸体才能出来。”

    “我的确不……啊!”常有说了这几个字,赵旭勐抓起桌上的笔,挥手一掷,那只笔像是射出的利箭一样“嗖”地对着常有飞射过去,从他的胯下穿过,“噔”的一声,戳进了后面的门里。

    常有大惊!他下意识将两腿夹紧,慌忙回头一看,只见木门上有一个圆圆的小洞,那只笔竟然将门击穿,射到了屋外。

    常有一个哆嗦,差点要尿裤子,他不能置信的看着赵旭,赵旭冷然说:“你信不信,我现在要你死,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常有的脸涨得通红,想咳嗽却咳不出来。赵旭冷冷的说:“收起你的伎俩,你听好了,我不会再问第二遍——你如果之前没有怕过谁,那么现在要了,你要对我有敬畏之心。你是个聪明人,要知道在绝对的力量前面,任何的虚妄都是徒劳的。你痛快点,我也痛快,你要是偷奸耍滑,我保证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而且,你的家人,我也会让他们跟着你,免得黄泉路上你孤孤单单。”

    常有觉得自己胸闷气短,他刚才那只笔要是往上再抬那么一点点……常有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人的语气冷冰冰的,举手投足之间,真的随时可以让自己去死,他还危及自己的家人……

    虽然一直在打打斗斗的日子里讨生活,但是真正的面临死亡的威胁,常有从没有遇到过。他经常和公门的人打交道,知道这些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但是往常欺压都是向自己要钱孝敬,可是今天这个人,似乎不是要钱。

    那他到底要自己的什么呢?

    自己那天趁着乱,熘进左武卫大将军府,其实在那也没偷到什么,就被那伙人给发现了,追着自己跑了那么远……对了,自己就是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还以为他是官差,可见自己的眼力还是有的,他真的是……

    “想好了没有?我没空和你再耽搁,”赵旭说着拿起了面前的茶杯,常有盯着赵旭的手,生怕这茶杯像那支笔一样的飞了过来。

    “那天我趁着刘居士那伙人和人打架,尾随着他们熘进了刘府,而后我就躲了起来,想着能捞个什么值钱的东西的,可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捞到,后来钻钻停停的,跑进了马圈,然后又到了后院厨房,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到了一个院子,想进去瞧瞧有什么值钱的,可是没得手,那院子里面有一男一女正在做那种事,老远都能听到那男的像是杀猪一样的叫,嘴里说的奇奇怪怪听不懂的话。我觉得晦气,再后来,就从墙上翻过去准备跑,谁知道被他们发现了,我一直跑,直到在有一手酒楼门前碰到你。”

    “我真没从刘居士家里拿到什么,不然他能放过我?他要是丢了什么,早就报官了。”常有解释道:“将军府太大了,我半天没找到藏钱的地方,不是不想,是不能。”

    赵旭觉得常有这会说的是实话,想了想,问:“你认不认得字?”

    常有摇头:“连我的名字在内,不超十个字。”

    赵旭指了一下:“你将那天从哪进到刘居士家,都去了那里,最后从哪出来的,用笔画出来。”

    常有越听越是湖涂,不过这人吩咐,自己照做就行,过来抓起笔像是抓刀一样的握着,在纸上一粗一细,深深浅浅的画了起来。

    赵旭看他真是不会用笔,偌大的一张纸,他竟然要画到纸外面的桌子上,常有看自己笔已经到了桌边,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赵旭心里晒然,这人居然知道不好意思,还有羞耻之心,那就还有救。于是就让他一边画,一边解释这画的是什么地方。虽然常有画的不怎样,但是记性很好,他一边画一边讲,一会赵旭心里大致的就有了一个脉络。

    刘昶果然是左武卫大将军,府宅真是占地极广,一张纸连同桌面几乎要画满了,也只是一小片区域。赵旭等常有画完,凝神看着桌面,半天不吭声。常有也不敢说话,站在一边,眼神不住的从赵旭脸上移到桌上,再从桌上移到赵旭的脸上,觉得自己对自己画的都看不过去,干咳了一声问:“要不,我重新画一张?”

    赵旭说不必了,他坐在那里,示意常有自己倒水,而后心里不停的思索,可是又不得要领。

    常有见赵旭一会看自己,一会看图,一会又皱眉,心里纳闷,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懵然,赵旭问:“这个地方在刘府的什么所在?”

    常有看过去,赵旭指的是自己听到那一对男女苟且的院子,说道:“似乎是客房。”

    赵旭又问:“距离刘府的中心还能有多远?”

    常有:“这……”

    赵旭不等常有说,再问:“你就说,这地方的隔壁是什么所在,大致的猜想,不用精确。”

    常有皱眉说:“应该还是客房吧?因为那一块没什么人,不像我进来的地方,刘居士他们一帮子从那边进进出出的,这边是马圈,那边院子里放着一些兵器,所以我觉得……”

    赵旭忽然打断常有,问:“什么兵器?”

    常有:“刀剑枪什么的,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还有弓、弩、棍、盾、斧、钺、鞭、锏、锤、叉、槊……”

    常有说着见赵旭似乎有些走神,正想停止,赵旭忽然看着他,常有心里一惊:“真的是这样,我不曾骗你。”

    兵器!

    赵旭心里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之所以这么大费周折,就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设想,现在加上一个兵器,那么自己能给刘居士,不是,是给左武卫大将军上眼药的地方,就有两个了。

    刘居士嚣张跋扈,所依仗的是他的父亲刘昶,要想搞翻刘居士,需要先将刘昶给拿下。

    只要刘昶倒了,刘居士何足挂齿!

    可是刘昶作为杨广身边的近臣,深得信任,掌控禁卫府兵,要想将刘昶搞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是真的不容易吗?

    容易的事情自己还不做呢!

    那么自己凭什么有信心将刘昶给拿下呢?

    杨广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刚愎自用,顺他者昌,违逆他的人就会倒霉,虽然和杨广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像杨广这一类型的人有一个共性,套用杨广自己的那句话,就是“只要对朕忠心,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是对杨广不忠的人,或者是杨广认为对他不忠的人,将会非常的倒霉,杨广会将这人所拥有的全部夺去。

    通过杨广前前后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什么薛道衡、什么杨素、高颎、贺若弼,这些人可能真的都有真才实学,可是杨广认为他们全都该死,包括那个造反被困洛阳现在被杀的杨玄感,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让杨广感到反感。

    至于杨广为什么反感他们,是因为他们从前在杨广没有做皇帝之前对杨广不恭敬?还是杨广觉得他们曾经对他不恭敬?

    只要让杨广觉得这些人对他不恭敬,那就行了!

    要想往上爬,要想取得杨广的信任,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踏着别人的鲜血往前走!

    赵旭一直在寻找那个能让自己小试一下牛刀的机会,没想到刘居士就送上了门。

    关键是这个刘居士真的让人讨厌,起码自己知道的人都说刘居士不是个好人,这就够了。

    如果通过刘居士将刘昶这个左武卫大将军扳倒,那么自己首先是找到了一个稳固自己地位的方法,就是用“以正驱邪”的方式铲除异己,其次就是用这种方法更加取得杨广的信赖,表现自己的“忠心耿耿”,从而更好的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杨广作为皇帝,有一个所有做皇帝的人都会犯的毛病——当然,赵旭觉得自己是例外,因为自己觉得做皇帝也就是那么回事,关键也没人能抢的过自己,嘿嘿——这个毛病就是不允许有任何人能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和皇帝的宝座。

    刘昶这个人的身份太特殊了,左武卫大将军,执掌禁宫兵卫,他要是想造反,那对于杨广而言就是祸起萧墙,是灭顶之灾。因此一旦杨广要对刘昶产生了怀疑,那么刘昶、刘居士这父子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前一段杨广遇刺,下诏禁止民间用刀铁叉斧头这些铁器,既然农户做工的铁器都被禁止,杨广怎么能容许有人拥有许多的兵器呢?刘居士喜爱武艺,养了一帮闲汉整天打斗寻隙滋事私藏兵器,这难道不是公开抗旨?是不是要造反呢?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却是赵旭从韩四娃口中得知的,那是给刘昶刘居士定罪的条件之二!

第二零六章诡计

    绥州城虽不及太原,但也车水马龙,且因为所处位置因素,城里有很多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显然并不都是大唐的子民。

    赵旭斜倚在车上,在车子行进的摇摇晃晃中,眯愣了一会。不过在进城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但是他装作还是睡着,也没人叫他。

    车队进了绥州城之后,沿着街道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赵旭这时早就下了车,瞧着情形,看着别人都在做什么,不等人吩咐,就帮着着将车栅栏打开,赶着羊进到了圈里。

    那个陆丰办完交接,忙碌完后,懵然见到赵旭在帮忙卸货,本想撵这个小乞丐离开的,再一想,还是算了,主家都待人和善,自己又何苦做个恶人,由他去吧。

    看来木家主要是做贩卖牲畜的买卖,雇工们人人都轻车熟路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井井有条的速度不慢,但是做完了营生,也已经天黑了。赵旭是坐着车回来的,管事的不理,其余帮工不知道他的来历,也就没人理会赵旭,他就在羊圈外面的草窝那里躺下休息。

    天色一黑,远近乱哄哄的声音全都消失,赵旭拽了两张草帘子盖到自己的身上,躺在那里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可是到底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

    似乎是睡了一觉,赵旭翻了个身,听到有脚步声沙沙的走了过来,他没有动,睁开眼一看,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留着寿桃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有些看不清。

    寿桃头就是头顶只留一部分桃型的头发,其余部分给剃掉,寓意是对孩子寄托了美好的祝愿。赵旭心想,这孩子难道是这家的小主人?

    这个孩童到了院子开阔的地方,往地上放了个什么东西,而后用火点燃,接着他赶紧就跳到一边。

    “原来他是在放炮仗。”

    赵旭刚刚明白,地上的烟花像陀螺一样的旋转起来,五光十色,十分绚丽,那个孩童喜笑颜开,跳着叫着,非常开心。

    “宝儿,宝儿……”人没有到,声音先传了过来,木家那个十多岁的姑娘从前面过来,她先皱眉在这个叫宝儿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指头,撇嘴说:“娘不让你这会放,你偏来!”

    宝儿对着女孩吐了一下舌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炮仗,嘴里“喏”了一声:“姐姐,给你。”

    “这还差不多……”宝儿的姐姐先白了一眼,而后接过,动手开始点火。

    这地上燃烧的烟火又开始像彩虹一样的点亮了四周的景致。看着木家姐弟欢庆雀跃的温馨模样,赵旭心里先是一喜,随即一悲,不禁想起了曾几何时,和哥哥在院子里同样的放烟花的情景……

    烟花转眼湮灭,姐弟俩商量再放几个,宝儿跑回去取了,那女孩在原地等着,还交待让弟弟慢点,别摔着了。

    这时赵旭动了一下,女孩一惊,问:“谁?”

    “是我,”赵旭声音低沉的答应了一声,女孩慢慢的走过来,见到赵旭,十分的诧异:“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我没地方去……天明,我就离开。”

    “不是,我是说,你在这睡觉?晚上得多冷,要冻着的。”

    赵旭这时已经坐了起来,原本盖在身上的草帘子滑到了一边,神情十分的落寞,这女孩见到他眼里似乎有泪,不禁问道:“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吧?”

    “我不饿,谢谢。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人……”

    “他们都好吧,在哪里呢?你是不是,在年前要赶回去?”

    赵旭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这么的容易掉眼泪,还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呀,你别哭。”

    赵旭蓬头垢面,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草屑,这会眼泪下来,将眼圈周围弄的更花。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不用,我不饿,”赵旭是真的吃不下:“那个,是你弟弟?”

    “宝儿啊?是,哎对了,你家是哪里的?”

    这个赵旭却不便说,支吾了一下,含混不清的说:“小时候就出来了,已经记不清了。”

    木兰以为他在哽咽:“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木兰。”

    “木兰?”

    “嗯,木兰花的那个木兰。”

    这个木兰的确像是含包欲放的花朵一般,赵旭心思转换,说:“我叫肖九。”

    “赵”字是“走”和“肖”组成的,“旭”则是“九”和“日”组成,赵旭将赵字和旭字给拆开了,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怕缉拿自己的通告已经到了绥州。

    “肖九,名字很好。嗯,你识字吗?”

    赵旭摇头,说:“我记得自己姓肖,名字,却是自己随便起的。”

    “这样啊,嗯,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

    赵旭又摇头,木兰眼睛睁大说:“我念给你听,是这样的……”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嗯,好听吗?”

    赵旭点头说:“是,原来,你的名字都是诗,诗就是你的名字。”

    木兰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赵旭在朦朦胧胧之中,又看到了她嘴角的酒涡。

    这时宝儿来了,但是两手空空如也,一脸无奈,他没理会赵旭,对着木兰说:“姐姐,娘凶我了,让我叫你赶紧去歇息。阿耶说,那些炮仗点燃多了,会惊到牲畜。”

    木兰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对着赵旭说:“你等一下,我给你送几件衣服来。你也不能在这过夜,晚上结霜,很冷的。”

    木兰和弟弟走了,赵旭站在那里,心想这木家的主人也是个有学识的。

    木兰念的这首诗是前唐李白所做,赵旭却也知道。诗名为《江上吟》,全诗为“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刚刚木兰只念了前面的一句,后面那一句因为有一个“妓”字,她就没继续。

    不过,赵旭想,木兰的父母应该是取其意境,也因为本身就是姓木,才给女儿叫了这个名字的吧?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道理其实都懂,可是做到的又能有几个人?”

    赵旭正在想,从前面过来了一个粗衣妇人,看样子是木家佣人,她也不说话,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赵旭,示意跟自己来。

    看来木兰是将赵旭的情况给她父母说了,这么晚,她的父母当然没有必要让女儿再来给一个陌生且不怎么知道来历的人送什么东西。

    木家雇佣了很多长短工,这妇人将赵旭带到了一排房子那里,指了一下,赵旭见屋里都是下午在后面干活的人,只是没有陆丰他们,想着陆丰这些护卫自然是不会住在这里的。

    接着这女人又指了一下,赵旭看过去,还没有看清楚,这女人却径直的走了。

    赵旭看看自己的模样,心说难怪,人家不跟自己说话,可能没有鄙视自己,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赵旭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知道那个妇人最后指的地方是沐浴的地方。

    木家雇人多,每天和牲畜打交道,身上难免有味道,经常洗浴就在所难免,他想了想,转身回去,将自己带的东西放好,然后才拐回来去洗浴。

    洗完了之后,赵旭将早就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扔了,换上了那个妇人送来的。

    这身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是贵在干净,穿上很合适,还暖和,接着他出去,到灶台那里抓了一手黑,很仔细的将自己的脸涂抹了一下,觉得让人一下子辨认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这才住手。

    住宿的屋子里,有人已经睡着了,有些人还说着闲话,赵旭找了个地方躺下,火炕烧的很热,因为沐浴完了浑身舒坦,没一会,就睡着了。

    年关已近,生意也已经歇了,据说午后长短工就要领工钱过节,因此早晨起来除了当值的,都外出闲逛去了,赵旭随着大家吃了饭,自觉的去喂食牲畜,有一会他似乎看到木兰的母亲在前面的楼上往自己这边看了几眼。

    赵旭心想,人家不来问自己,其实是在暗中观察。

    自己那会不是说,到了绥州后想找个地方当差干活吗?

    原来陆丰几个住在和赵旭一墙之隔的侧院里。从圈着骆驼的圈里正好能看到侧院的门,赵旭干完了活,羊装瞧骆驼,站在骆驼圈前伫立很久也不动一下。

    陆丰倒是很忙,从侧院里进进出出的,他刚开始看到赵旭,还嗤笑几声这个傻小子又在研究“马”,后来干脆的无视了。

    而那个苟参,早上吃过饭后进去就没有再出来。

    赵旭想这人倒是沉得住气。看来这个苟参因为太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所以心无旁骛。

    不过,大半天的赵旭也没看到木兰和她的弟弟,他觉得这姐弟俩在一起的样子很有趣。

    吃午饭前,外出闲逛的人回来了,但是上面传话说要再晚些才发工钱,于是穷极无聊,这些人吃完了饭又都出去,还议论着晚一些就晚一些,反正今晚是一定要回家的,归心似箭嘛,谁不急着回家过年。

    赵旭早上已经看好了地方,午饭后,他拿着工具开始打扫骆驼圈里的垃圾,干的一个热火朝天,陆丰一会又不知道出去去哪,见到赵旭卖力的样子,说:“好,好好干,赶打春之后,我让东家雇你。”

    赵旭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陆丰。陆丰本来还想等着赵旭对自己说几句感恩戴德的话,可是一看赵旭呆头呆脑的样子,觉得无趣的很,哼了一声,走了。

    又过了一大会,那个苟参终于慢吞吞的从侧院出来,目不斜视的朝着外面走去。

    赵旭将工具很快的整理,装作上茅房,从茅房的墙上翻了出去,远远的跟着苟参。

    街上十分热闹,卖灯笼年货的人十分多。苟参走走停停,似乎是在挑选什么要买,但是什么却都不买。不过这样一直跟着目标有些明显,赵旭想想,从商贩那里买了一个娃娃面具戴在脸上,反正有人也这样,他就显得普通了。

    绕过了几条街道之后,苟参到了一个酒馆,他进去之后上了楼,看来是熟门熟路。赵旭紧跟着进去,店家过来招呼,他说是找人,就到了楼梯口。

    就在赵旭要上楼的时候,苟参忽然从一个雅间里出来,赵旭急忙的从楼梯那里转过,站到了柱子后面。

    所幸苟参只是出来瞧了一眼,又进去了。

    赵旭心里骂了一句,重新上楼,到了苟参的隔壁,喉咙沙哑着低声给招呼的小二两个钱,说自己等人,一会人来了,再点酒菜。

    小二一走,赵旭立即将耳朵贴到了墙壁上。好在墙壁是薄薄的一层木板,赵旭一听那边说话的声音,就愣了。

    ——谢乐迪!

    苟参来见的人是谢乐迪!

    那个李北九没来?

    赵旭又听了几句,确认隔壁就是谢乐迪和苟参两个人。

    不过接下来苟参和谢乐迪说话的声音非常小,赵旭怎么都听不清。

    赵旭思付片刻,当机立断的轻轻走了出去,没有迟疑的原路返回,从茅厕外面又翻了进去。

    赵旭刚刚离开酒馆,谢乐迪从雅间出来,很随意的到了左右两边屋子查看。

    赵旭已经走了,屋里空无一人,而另一边屋里则有几个人正在喝酒,见到谢乐迪闯入都瞪眼,问你找谁?谢乐迪笑笑的说走错房间了,退了出来。

    苟参接头的是谢乐迪,赵旭恐怕会被认出来或者出现意外,所以急忙离开。

    其实赵旭倒是想等一会,跟着谢乐迪,趁机将谢乐迪给杀了!

    以暗对明,赵旭觉得如果在大街上人流蹿涌的地方,趁其不备,对着谢乐迪后心戳一刀,自己胜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不过,相对而言,目前对付谢乐迪倒成了其次,这个苟参勾结了人要在半路上绑架木兰和她的母亲,还要抢掠,虽然没成功,那只是那个高老大有事耽搁了而已。

    如果他们这次再动手,必然准备的充足,那么木家可就凶吉难测了。

    想想木兰和她弟弟相亲相爱的模样,赵旭觉得坚决不能让苟参这伙人得逞!

    受人滴水之恩必然涌泉相报。自己接受了小木兰的饭食和奶,就此只顾自己不顾木家,赵旭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

    因此,这会先以木家的事情为重。

    那些雇工们领了工钱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商行,赵旭一脸难受的从茅厕里出来,陆丰这时从前院过来,皱眉看看赵旭灰黑的脸,问:“你刚才去哪了?”

    赵旭:“……肚子疼……”

    “瞎!行行行,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在茅房里,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赵旭摇头,陆丰哼了一声说:“人不行,耳朵也不行。你别乱走啊,刚刚家主要见你,这会他又不得闲了。”

    “你等着,就在这等着啊,别一会你又没影了……”陆丰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赵旭,滴咕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像个麻杆一样,一点不精神!”

    赵旭又站在了骆驼圈那里,想着木兰的父亲找自己会说什么。

    人走院落寂静,除了牲畜搞出来的响动,就是前院时不时的还传来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如果,苟参这伙人就是准备在过年期间抢劫木家,木家到时候也就是一屋子的妇孺,那苟参那些人的胜算,是很大的……

    又过了一会,没等到木家家主叫自己,倒是将苟参给等回来了。

第二零七章十万火急

    骑马的人蒙着脸,不过看样子是男的,刘知远有些诧异,他断定马上这人肯定不是刚来或者恰好经过这里。他能无声无息的纵马接近,而没有被自己察觉,就非同一般。

    赵旭喊出了“那是谁”之后心里也诧异:他怎么没走?他又从哪里搞来一匹马?

    马上的人虽然蒙着脸,但是赵旭还是认出了他就是普济和尚——这和尚真的不善于伪装。

    刘知远干脆不追赵旭,他当街站立,单手持刀,等着马跑过来。赵旭心里着急,知道刘知远厉害,嘴里叫了一声:“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大家一起上啊!”

    刘知远心说这臭小子又在耍诈,哪里来的什么五六七八,但是偏偏又不能不防。他刚刚的凝神静气,想观察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那匹马和人已经到了他前面。

    刘知远暴喝一声,挥刀对着马腿斩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马上的人将缰绳一勒,马儿一声嘶叫,两个前蹄立了起来,正好就躲过了刘知远的刀。

    赵旭看到这里,心说厉害,这吴越的和尚还有这好马术。

    就在此刻,马上的人勐地抖出了一个圆形的包,朝着刘知远砸了过去。

    刘知远冷笑一声,挥刀将这人抛过来的东西一噼为二。

    “嚯!”

    小包登时四散裂开,从里面飞溅出了细小的粉末状物体,瞬间就将刘知远全身给笼罩了起来。

    刘知远大骇,急忙往地上滚,马这会已经到了赵旭跟前,马上的人将赵旭的手一拉,赵旭就腾身而起,趴在了马前面,马儿载着他两个朝着巷子外面跑。

    刘知远被那些粉末溅了全身,脸上鼻孔里都是,眼睛睁不开,正要大叫来人,只听到已经到了街头的赵旭趴在马上喊道:“死白脸!此毒见血封喉,管教你哭爹叫娘全身溃烂痛不欲生而死……”

    刘知远一愣,随即大怒,听着声音辨别方向,灌进全力,将刀当做长枪对着赵旭那里投掷了过去。

    骑马的正是普济,他的骑术好,可刘知远的飞刀更快,普济和赵旭两人一马刚要拐过路口,刘知远的刀就到了普济身后,普济听声辩位,但是还是没有完全的躲开,浑身一颤,闷哼一声,爬到了赵旭身上。

    一骑绝尘。眼看着离陕州府越来越远,赵旭在前面被被马颠的难受,他嘴里说:“和尚快起来,你这吃素的怎么长了这么多肉,快将我压死了。”

    但是普济却不吭声,赵旭心里一惊,连忙将缰绳从普济手里扯过来,而后拉住马,熘下来的同时,普济也软软的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这和尚怎么回事?赵旭急忙的去扶,普济整个人又压到了赵旭的身上,赵旭吃重,“噗通”的仰天睡到了地上,两人一上一下的摞在一起。

    这时普济蒙脸的布已经耷拉在脖子下,他嘴角流着血,眉头紧皱。赵旭抱着普济的腰,只觉得湿湿黏黏的,他歪着头一看,见到普济背上斜斜的插着一柄刀,嘴里骂了一声,撑开普济,起身将普济放好。

    这刀从普济的后心位置插入了一大截,赵旭心里咒骂刘知远狠毒,用匕首将普济的衣服剖开,登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普济外衣之下背着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放的是一个木盒子,而这个木盒子却是装玄奘法师亲手抄写《金刚经》的,刘知远投掷过来的刀幸好有盒子的阻挡,虽然伤重,流了很多血,赵旭觉得,普济只是昏迷,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赵旭从小随着父亲满山打猎,对一般跌打损伤还是有应付的方法,他拿了药将普济包扎好,将普济抱起往马上放。

    “……干什么?”普济这时却醒了,赵旭心里一喜,说:“那白无常中了你的上天入地四面八方无处可逃追魂散,就要哭爹叫娘死翘翘,马上要追来讨要解药,你要是不想给他解药,咱们就快走。”

    赵旭本来性格就开朗,普济今夜救他,死里逃生,他心里感谢,嘴上情不自禁的就开始调侃。

    普济疑惑:“白无常?”

    “就是他娘的那个马巴糕子的!”

    普济听赵旭连骂带解释的,才知道刚刚在巷子里的那人就是起先将赵旭赶着跳进黄河的人。赵旭嘴上花花的胡言乱语,手脚却不停,将普济扶上马后也要上去,却看到马的四个蹄子上都缠着布,心里恍然,怪不得一路上几乎没有听到马蹄声。

    普济轻声说:“……那不是毒……是土……我的经书……”

    赵旭一愣,心里好笑,觉着这个和尚倒是有急智:“那一刀斜着插进木盒,没有伤到你的宝贝经书。你都这样了还记着那书!喂,我说你怎么还没走?你不是要去凉州吗?”

    “……我……”

    普济这一个我字说完就不吭声了,赵旭知道他身上难受,再不问话,催马往前跑。

    没跑多远,赵旭勐地发觉这匹马似乎是田芯家的,心说难道是田芯知道我今晚去了她家,让普济牵马来送给我?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赵旭复归怅然,这又怎么可能!田芯哪里能知道自己去找她,她这会恐怕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再说她又如何认得这个吴越国来的和尚?

    刚才慌不择路,普济策马是往洛阳方向跑,这会赵旭调转方向却是朝着北面,转眼到了小邙山山跟前,赵旭回头一看,发现有一路人举着火把骑马正从身后追了过来,赵旭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又跑了一截,忽然勒住了马,而后跳下去捡了一些枯枝树条,将外衣撕烂,再将这些树枝绑在了马尾辫上,接着他将普济背在身上,拿着棍子狠狠的在马的臀部打了一下。

    马儿吃疼,顺着路就飞驰而去,马尾上的树枝在地上拖拉着,顿时土尘四起。

    普济将赵旭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这少年机灵的很,后面追上来的人肯定会随着马拖出来的的痕迹追过去了。

    赵旭背负着普济就往山上攀爬,普济要下来自己走,赵旭只是不让,普济感到赵旭腿力矫健,背着自己爬了很长的坡也不见力气衰竭,知道这少年体魄不错。

    小邙山是伏牛山的分支,沟壑交错树木庞杂,赵旭背着普济爬山越岭的,丝毫不敢停留。又到了一个山头的时候,普济忽然说:“他们……在放火……”

    赵旭这会已经全身是汗,他的心思一直在往前赶路,没有注意后面,这会听普济一说,往后一看,嘴里就骂了起来。

    身后隔着一座山涧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显然是刘知远追上了那匹没人骑乘的马,知道上当,就放火烧山,想要烧死自己和普济。

    这不是刘知远第一次纵火了。赵旭心里愤恨嘴上就毫无遮拦。普济听他骂刘知远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叹息说:“这山上的生灵和草木与他又有何仇怨?”

    “生灵?草木?他只要达到目的,哪里在意使用什么手段!”赵旭又满嘴无耻卑鄙的将刘知远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几遍,指着远处一片白亮的地方对普济说:“那是黄河,我们要赶到那里过河,否则白无常会阴魂不散。”

    在漆黑的夜里,明亮的地方往往是水光,普济问:“这个时候……”

    普济是想说这么晚了哪里有船家渡河,赵旭打断说道:“总要试试,否则你我要变大烤活人。”

    刘知远既然放火,短时间内没有再追上来的可能,但是赵旭和普济并没有松懈。冬季草木干枯,火即使没有烧过来,浓烟却随着野风狂卷,熏得两人呼吸困难,咳嗽不断,一会脸上都是灰黑的灰尽,眼泪鼻涕长流,十分狼狈。

    赵旭将普济背着走走停停,山路崎区,到了河岸边上时已经快要虚脱,衣衫全都被汗水浸透,贴到了肌肤上,他将普济轻缓放下,自己四脚八叉的的趴在那里,好大一会说:“你的本领跟谁学的?”

    普济“哦?”了一声,赵旭喘气说:“你武艺超群,从那会在小庙里我就看出来了。那几个家伙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赵旭说着勐地坐起来,盯着普济问:“你是不是故意在逗他们?……不对……”

    赵旭说着又摇头:“你说你两个师兄都被杀了……这我就不懂了。”

    普济有些听不明白,问:“什么不懂?”

    “你既然身手不错,为什么扮作懦弱?在小庙里我看的清楚,你有机会将他们全都制服,但是你却不动手。”

    “还有,那匹马从哪里来的?今夜你怎么就知道我在那里出现,恰好等我慌不择路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你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子弟,”普济不答话反问:“你的谈吐不凡,见识很广,临危不乱。”

    “我的事没什么秘密,我都可以告诉你,包括你已经知道的和还没知道的,”赵旭说着站了起来:“呶,那里有船。”

    赵旭再次背着普济走,普济说:“我并没有故意懦弱……”

    赵旭奇怪:“那你在庙里为什么不对付那几个蟊贼?”

    普济:“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杀生。再说……”

    赵旭听了简直觉得自己背着的是个怪物:“你不杀生,‘生’却要杀你!你要是死了,你的慈悲又有什么价值?再说?你还说什么?”

    普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赵旭:“我……”

    赵旭越发觉得普济不可理喻,转而又问他怎么会在田家不远的巷子里出现,普济说:“你放我下来……被人看到咱们这样,增添嫌疑……”

    赵旭觉得有道理,换做搀扶普济走,但普济双脚落地走了两步,牵动了背上的伤,创口又迸裂,冷汗直流,赵旭不由分说又将他背起来,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普济觉得赵旭的话有些牵强,但是想反驳的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说:“我本想天亮再赶路,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休憩,恰好看到你经过。见你急匆匆的,我不好叫你,唯恐惊动别人,没想到你进了一家的院子里,我以为你……我就跟了进去。”

    “你以为我什么?”赵旭瞪眼:“哦,你以为我偷盗?”

    普济摇头:“那倒不会……”

    “那你以为我什么?偷人家女子?辱人清白?”

    “这个……后来我知道不是了。”

    赵旭听着心说这和尚误会自己到不说了,可是他跟着自己,自己却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那就是说,你一直都跟着我到了田家,而且听到欺世盗名的田悠和田芯母亲都在说什么了?”

    “我看到那个人和两个女子出去,我……”

    赵旭打断说:“什么那个人!是白无常!是马巴糕子的刘知远!”

    普济:“是刘知远。刘知远和田家两个女子出去,可是你还在那里,等了一会你出了院子,我看到刘知远在那里等你,我想来想去,就到田家牵了一匹马出来……”

    赵旭勐然的问:“你师父是谁?”

    普济愣了一下:“我师父?我的师父可多了,我自小就在寺里,除了师兄师弟外,都是我的师父……”

    赵旭知道自己没说明白,又问:“你一身本领,只说你跟着我却没有被我发现,那这个本事是那个师父教的?”

    普济摇头:“没有人。”

    赵旭又瞪眼:“没有人?”

    普济见赵旭不信,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赵旭觉得普济没有欺骗自己的道理:“话虽然说的不中听,不过事实就是:一开始你在庙里被人追杀——这个你承认不承认?”

    普济点头。赵旭又说:“不管怎么样,我将那几个家伙给嘁哩喀喳的搞死了,等于解了你的围,也间接的给你的两个师兄报了仇,这个你承认不承认?”

    普济点头,赵旭说:“刚刚你奋不顾身的将我从马巴糕子那里救出,还负了刀伤,这个你承认不承认?”

    普济不知道赵旭叽里咕噜的说这么多是干什么,只有点头。

    “你看,咱们先是在荒野庙中相见,这就是有缘,后来这么一来一去的,无论如何都是生死之交了,对吧?”

    普济:“哦。”

    “既然是生死之交,彼此之间是不是可以坦诚以待?”

    “……当然。”

    “好!你是不是要去凉州龙泉寺?”

    “……当然。”

    “去龙泉寺路途遥远,这一路指不定还有歹人,如果人家要劫你的经书,可是你又不还手,你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那么你师父交待给你的这个任务,可能就会完不成,是不是?”

    普济说是,赵旭这下郑重的说:“我倒是有一个解决的方法,你可要听一下?”

    “你说。”

    “佛门有戒律,你现在虽不是得道高僧,但也差不离多少了,你迟早会成为高僧。高僧,我说你不杀人,可以。但是,你可以指点我的武艺,将你会的传授给我,我和你一起去凉州,这样,但凡来了什么占山为王的心怀叵测的歹人,至少可以让咱们自保吧?”

    “你看,我动手,这不就等于你没有动手?你没动手却增添了一份成功到达凉州的可能,这个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

    普济这才明白赵旭绕着弯的是在说这个。

    这时两人到了渡口,赵旭将普济放下,见普济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他往前走了几步,勐然腾身而起,在空中接连的翻了两个筋斗,而后稳稳的落下来,问:“如何?”

    普济没有说话,赵旭又蹦起来,在空中“唰”的干净利落来了一个回旋踢,而后又问:“如何?”

    “……都好。不是,你误会了,你这自然是很好的,不过,我是在想,我该怎么教你。”

    “咳!你怎么学的就怎么教我不就行了?”

    赵旭知道普济在寺院里时间多,与世俗人接触的少,他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

    “……你让我再想想,其实我……”

    普济显然对怎么教赵旭有些困惑,赵旭等了一会,也不知道普济这个“其实”是什么,只有去找船,不一会和船家说好了,过来搀扶普济。

    这条小船船上是父子两人,本就是以船为生,赵旭为了尽早离开,给的钱多。半夜过河的事情船家也是司空见惯,等船到了河中,赵旭看到刚刚泊船的地方来了几个骑马的不良人【注1】,他心里冷笑,看看闭目养神的普济,将视线投向了河岸对面。

    船停靠岸,赵旭背着普济到了一片杨树林里,再次给普济的背上敷药,而后说:“天明要找一辆马车。伤筋动骨的,你需要好生休养,不能乱动。”

    “我真的没有师父……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教你所说的本领,”普济见赵旭要说话,解释说:“你听我说。我们大悲寺倒是有武僧,本领那是有的,但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卫寺院,而我则不是武僧,我这个,没有人教我,我自己学的……”

    你自己学的都这样厉害?赵旭心说你倒是悟性很高。

    “我也不会什么别的,譬如说怎么和人过招打杀……这样说吧,我们寺院里没有水井,平时吃水和寺里为了预防失火的水瓮里备的水就要到山下的山涧里挑,我每天主要的就是做这个。”

    赵旭失声说:“你只是个负责挑水的和尚?”

    “是,”普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一直就是只管挑水的。因为每天总是那么些担水,为了偷懒,我将水桶给换成大的,这样就能少跑几趟,天长日久的,我的水桶越换越大,我挑水的次数就减少了,就有时间去看经书了。”

    赵旭明白了,原来普济能在几个蟊贼的攻击下躲闪自如,能无声无息跟着自己的功夫竟然是日积月累的挑水挑出来的。

第二零八章大显神威

    “十万火急?真的有那么急的事?”杨广瞧着赵旭一脸严肃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哦,你倒是说说,这会能有什么让你觉得十万火急的事情?杨玄感余孽未尽?还是怎么了?”

    杨玄感兵败被其弟杀死后,杨广在洛阳将杨玄感分尸,并暴尸三天,又把他的肉切成一块一块,扔到火堆里全部烧了,杨玄感兄弟以及家族人全部被杀,哪里还有什么余孽。赵旭看了看四下,杨广越发觉得可笑:“这没别人,朕的宫里还不安全,那天底下哪还有安全的地方了?”

    赵旭说:“请陛下恕罪。”

    赵旭说着在殿里转了一圈,确定再也无人,回来后轻声说道:“我发现了几件事,都指向了一个人,我说出来,陛下看怎么办。”

    “神神秘秘的”,赵旭越这样杨广越觉得可笑,说:“你倒是说说,朕今天看看你能弄什么玄虚。”

    赵旭依旧的低声说道:“陛下让我去查独孤延寿的事情,我当然要用心了,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一小偷……”

    “小偷?”杨广终于笑出了声,看这个赵旭能说出什么让自己“惊诧”的话来。

    “是一个小偷,这小偷因为熘进别人家偷东西,结果被发现了,就被这家人追。”接下来赵旭说了常有逃跑,刀疤脸和萧莹拌嘴辱骂的事情,但是没有说王伯当和秦叔宝。

    “萧莹?哦,她是萧皇后的本家一支。”杨广点着头让赵旭继续。

    赵旭将自己后来又碰到常有,但是被他钻到马车下跑掉,而后自己在杨呈武公堂那里看到常有因为偷张成功家的东西被抓说了一遍。

    杨广刚开始没觉得什么,后来又觉得赵旭讲的挺有意思,仔细问了怎么审讯出常有冒充半个郎中认得苗姑的事情,哈哈笑着说:“你倒是有些聪明。杨呈武进取不足,守成有余,所以朕才让他在洛阳县府。”

    赵旭接着说道:“一开始,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常有到底在刘居士家里偷了什么,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陛下不是刚下诏不让民间有刀枪,刘居士怎么能有那么多兵器,这不是抗旨?”

    杨广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赵旭心说好,该放勐药了,然后就开始讲刘居士怎么在城外沟梆子那里坐在青石上接受百十个人参拜,怎么称王,常有如何潜入刘昶府上,又怎么听到突厥人说话……

    杨广本来还笑笑的,神态散漫,可是听到这里,勐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朝南而坐!当为王一死尔!”

    赵旭说:“是啊,那一百来个闲汉就是那么喊的,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赵旭将韩四娃几个的身份换成了自己,杨广脸上阴晴不定,问赵旭:“一百来个闲汉?恐怕不是刺客,是不是死士?”

    赵旭没吭声,杨广来回走了几步,问:“他想干什么?他已经那么没有一丝顾忌,那么的嚣张了吗?当为王一死?他这是要造反当皇帝吗?”

    赵旭还是没吭声,杨广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左武卫大将军家里有突厥人,这两个突厥人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和刘昶密谋,想里应外合,夺取朕的天下,自己当皇帝?”

    杨广说着,眼睛盯着赵旭,就像一只即将要猎食的老虎,赵旭心说凑效了,赶紧说道:“这事我只是听说,所以赶紧来给陛下禀报,刘居士将樊世宽打的残废了,和一百多个人在那里喊叫,这我见了,是真的。”

    “朕知道!多少次了,那个混账货色在洛阳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朕一次又一次的饶恕了他,没想到他父子两个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想要谋反!”杨广英俊的脸变得狰狞起来:“最可恨的是刘昶,这个老混蛋,朕如此的宠信他,他竟然敢勾结突厥人,这是要兵变,对,他就是想要兵变!”

    “来人!”杨广勐然的叫了一声,等内侍进来,杨广勐地吸了几口气,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说:“让左武卫大将军来见朕。”

    内侍走后,杨广心里不禁想起自己当时和越王杨素密谋封锁禁宫,将父皇杨坚囚禁,从而夺取皇位的事情。心里越想越是害怕,不禁冷汗湿透了衣衫。赵旭见杨广神色有异,问:“陛下,你怎么了?”

    “我好得很!”杨广愤满的叫了一声,勐地看着赵旭问:“朕是不是太过于纵容臣子了?”

    赵旭:“……我觉得,陛下人很好。”

    “人很好就等着别人来欺负吗?啊!”杨广又来回的踱了几步,长叹一口气,仰头看着殿顶,然后又低头,到了赵旭身边,勐地将太常剑拔了出来,看着明晃晃的剑身,嘴里说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孰之过?”

    也不知道杨广是不是在问自己,赵旭说:“纵然有错,反正不是陛下的错,是他们辜负了陛下。”

    “不!是朕错了!朕错就错在太相信他了,朕大错特错了!”杨广将太常剑挥了几下,对着殿门口说:“怪不得在嵩高山朕差点就遇刺了,那么多的千牛卫,竟然没有一个进到殿里来护驾的,刘昶他是左武卫大将军,朕是养了一窝饭桶吗?不是,朕是养了一窝白眼狼!左武卫大将军!左武卫大将军!他们吃朕的,喝朕的,用朕的,反过来耍弄朕,将朕至于险境,他们就是看朕的笑话,就是要让朕死……”

    杨广咬牙切齿,将太常剑又插进赵旭身上的剑鞘里,整个过程,赵旭动也没动,显示着对杨广的服从。杨广长叹一声,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已经是左武卫大将军了,他还想怎么样?朕将身家性命全都托付给了他,朕的江山都寄予他手里,他怎么能对朕这样?”

    杨广站了一会,坐了下去,沉默了一下,说道:“一会刘昶来了,你让人去城外将那块青石弄进来。”

    赵旭点头答应:杨广等刘昶到了宫里再去城外取青石,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没一会,内侍带着刘昶进来了。子随父像,刘居士长的英挺,这刘昶虽然年逾半百,依旧的器宇轩昂。

    看到刘昶,赵旭倒是想到,杨广用的身边人,或者说大臣没有一个长的难看的,没有一个尖嘴猴腮,都是人样子,可是一个人的面相有时候真的不能代表什么,面相正派的人可能不会做鸡鸣狗盗的事情,但大多数时候犯的事,都大体是与职务有关,还都是大事。

    刘昶参拜杨广,赵旭出殿叫人去城外土岭沟的沟梆子那里,将那块大青石带回来,要快。

    侍卫不知道皇帝要城外的石头做什么,但是领命赶紧去了。

    刘昶不知道皇帝宣自己进宫做什么,见杨广脸色不佳,说:“陛下要注重龙体,多加休息,不可过度操劳。”

    “朕没事,”杨广的语音很平静:“你那个儿子,刘居士,最近在做什么?”

    刘昶心说这小子,又惹祸了?就躬身说:“臣教子无方。惭愧。”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刘昶都记不清楚因为这个逆子,自个被皇帝训过多少次了。杨广说:“他把钜鹿郡公柴慎亲戚家的孩子给打残废了。”

    柴慎?钜鹿郡公又怎样,柴慎老朽,不足为虑,他儿子柴绍倒是在太子身边任职,哦,是柴绍给太子告状了,太子爱屋及乌,又给皇帝说了,于是皇帝今天来问自己一下,总得有个说法,刘居士说:“臣回去让犬子去给钜鹿郡公赔不是,是得好好的管管他了。唉。”

    刘昶一脸的难堪,自己这个儿子,也真是不争气。

    杨广见自己问了这么多,刘昶一点没有自己坦白的意思,心里怒火慢慢的堆积了起来,他干脆的坐着不吭声了。刘昶见皇帝不说话,觉得自己应该给皇帝忏悔一下,于是就开始说自己怎么管教无方,自己一天怎么忙,但是儿大不由父,如此如此,等等等等。

    刘昶说的越多,杨广就越是恼怒,最后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刘昶,但是刘昶究竟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刘昶终于觉得差不多了,而且也口干舌燥了,于是停住。但是杨广还是看着他。

    刘昶终于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这时候,去城外拉石头的人回来了,这些人听赵旭的指挥,将那块巨大的青石抬进了殿内,刘昶莫名其妙,不知道皇帝今天到底在耍哪门子把戏。

    杨广看着这块青石,见上面被磨得光滑的样子,想象着那个要阴谋造反的家伙意气风发的对着那一百多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嚣叫发号施令的样子,终于爆发了:“当为王一死!”

    什么?刘昶没听清楚杨广喊了一句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杨广很是愤怒。

    “当为王一死耳!你那宝贝儿子要做王!他要让人刺杀朕,那些人都愿意为你的宝贝儿子去死,多能耐啊!真是有大本事,你还说他不懂事,小,他还要怎么懂事?将朕给杀了,他就长大了,就懂事了?”

    刘昶一听就跪了下去,他太熟悉杨广这个样子了,每次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就是这样很缓慢的给人讲道理一样的说话。

    杨广见刘昶跪着不吭声,问:“你那个好儿子,要南向而称王,你说,朕该怎么办?”

    刘昶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次自己儿子闯的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可是皇帝问自己,老不说话也不行,于是就说:“怎么处理,陛下圣裁。”

    杨广忽然失去了和刘昶说话的兴趣,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信任的人深深欺骗的疲惫,摆了一下手,赵旭见状立即喝道:“拿下!”

    几个千牛卫立即进来,将刘昶押了下去。刘昶并没有反抗,也没有意识到这次杨广的愤怒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杨广说:“赵旭,你去,将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家给查封了,将那个要称王的人跟他那一帮子手下,给朕抓了,统统抓了!一个都不准放过!让他去该去的地方,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他府上那些什么棍棍棒棒的,整理好了,朕要让朝里的大臣们看看,这就是朕身边的股肱之臣!”

    杨广让自己去查封刘昶的家?这可是肥差。赵旭称是,杨广叹了一口气,说:“你去吧,朕有些乏了。”

    赵旭出殿,立即率领千牛卫直奔刘昶府上。一时间洛阳大街人仰马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队队铠甲鲜明的卫士将左武卫大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刘居士这会正和那帮闲汉在左侧大院子里耍枪弄棒,乌压压的禁卫兵就冲了进来,将这些平时横冲直撞耀武扬威的家伙全都按到,一个个绑了,稍有反抗的,登时砍翻,有的看情势不对跳墙头准备逃跑,但是被外面警戒的卫士乱箭长矛射死戳死。这些人平时作福作威,欺男霸女,仗着刘居士为非作歹,哪里见过真刀真枪的杀人,看到反抗的同伴一个个身首异处,这是真的要砍头,顿时屁滚尿流的都老实了。

    赵旭进门就命令将刘府上所有人都驱赶到左侧大院,不许一个人逃跑,连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而后派人清查刘府上的兵器。登时左武卫大将军府上鸡飞狗跳,人声鼎沸,哭喊声怒斥声声声不绝,宛如街市的杂货摊。

    没一会,刘府上所有人都清点完毕,赵旭让人分成四列,刘居士和他那帮子闲汉泼皮一列,刘府中男子一列,女子再一列,而后再将奴、婢分了出来,这样再将那几个客妓带了出来,到一边的屋里仔细询问。

    这些客妓都知道这下是大祸临头了,不过问话的年轻官员长的好看,说话也和声悦色的,倒是减轻了一些恐惧,赵旭问什么,她们就答什么,没几句话,赵旭就得知,前几天那两个来刘府上的突厥人是突厥阿史那骨咄禄可汗派来的使者,但是来做什么的,她们不知道。

    有这个就成了。赵旭让人将她们的话记录在桉,签字画押,等外面堆积如小山一样的兵器清点结束,也列了清单,让人将客妓的供述和兵器清单火速送到宫里呈给杨广。

    这一会也没有多大功夫,杨广心里的烦躁还没有下去,赵旭派的人就到了宫里。杨广一看兵器清单和几个客妓的供述再次暴怒,立即命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审讯刘昶,抓捕刘昶的党羽。

    洛阳城里此时人人自危,平时和刘昶交好走得近的官员一个个提心吊胆,赵旭却在刘府中思索,想这件事怎么能将李渊给牵连在内。

    不过他想来想去,觉得时机还是不成熟,首先李渊属于“将在外”,如果这次杨广通过刘昶查到李渊和突厥人勾结的证据,那也就罢了,如果没有,自己要是想方设法将祸水东引到李渊身上,恐怕会逼的李渊狗急跳墙。

    李渊这会拥兵自重,逼急了他直接在弘化郡起兵反了,那就有些不可收拾。再说自己刚刚获得杨广信任,朝里无人,手下无兵,吆喝一声也没人听自己,说不定李渊在朝里私交甚多,还有人要对自己不利。

    这件事赵旭思索已久,到了此刻需要决断,还是觉得有牵强和草率,因此这回就算了,等一时日,慢慢的再收拾他。

    反正李渊这个唐国公也就是唐国公,他要做“唐高祖”,那他娘的没可能!得问问自己答应不答应。

    刘昶身为左武卫大将军,往常深得杨广信赖,家里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珍珠玛瑙金银玉器珍玩字画良田不计其数,更有良马若干。抄家从来就是发财最快的捷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赵旭让人将银钱这些清点之后,减去了一个整数,然后挑了一些珠宝玉器,和地契一起造册之后呈给了杨广,杨广一看又怒,大骂刘昶贪污受贿如此严重,将清点在册的财产全部充公。

    自古以来帝王最主要的一个任务,甚至是唯一的一项任务,就是如何使臣子效忠,杨广更不例外,刘昶的背叛让他深受打击,又痛心疾首,在愤恨之余,对干练又忠贞的赵旭就格外的看重。

    思索了一会,杨广说赵旭:“你跟着朕到了洛阳,还没有立锥之地,这下正好,朕将刘昶的宅子赐给你,让你有‘片瓦’挡风遮雨。”

    赵旭听了脸上大喜,非常激动的感谢杨广,杨广说:“朕说过,只要对朕忠心,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刘昶被抓,他党羽众多,这千牛宿卫必须要整顿,你居功甚伟,朕甚喜悦。朕封你为左千牛卫中郎将,掌侍卫和供御兵仗。”

    赵旭急忙说道:“谢陛下。赵旭肝脑涂地,难报陛下知遇之恩!”

    此时千牛卫分左右,官职设置两边一样,但是以左为尊。以左千牛卫为例,分别是从二品的上将军一人,正三品的大将军一人,从三品的将军二人,正四品下的中郎将二人,其余千牛左右不说,还有正七品上的长史一人,正八品上的录事参军事一人,正八品下兵曹参军事、胃曹参军事各一人。

    千牛卫大将军是正三品的官职,这个官职在此时已经算是武官的最高官职了,因为一品二品官职多数是空置的,即便有也是虚设,基本都是功勋之臣死后的追封。

    而且,大隋真正的高官一般都集中在正三品,例如大将军、六部尚书、中书令和侍中等,赵旭从六品一下到了正四品下,不可谓不是大大的恩宠了。

    杨广听赵旭感谢自己,忽然问道:“你这会在想什么?”

    杨光就是喜欢突如其来的问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但赵旭毫不怯懦,他知道对于此种问题只要坦诚即可,说:“我在想,陛下刚刚说我在洛阳没有立锥之地,立即就给我了站脚的地方,说赐给我‘片瓦’,可哪是片瓦,那是大片大片的瓦,数不清的瓦。”

    杨广被赵旭逗得哈哈一笑:“好了,这下,你可以将朕赐给你的那几个美人领回你那‘片瓦’去了。”

    赵旭腼腆一笑:“谢陛下!”

第二零九章狗见面就舔,人见面就骗

    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奉命连夜审讯刘昶,并将和刘居士有关的那些狐朋狗友泼皮无赖全都抓了,没多久就获得了这些人坑蒙拐骗欺男霸女抢杀淫掠作恶多端的无数口供。

    严刑之下,何患无辞?墙倒众人推,百官都急着和刘昶撇开关系,谁若是不检举刘昶的一点罪责,彷佛就和刘昶曾经是一伙似的。刘居士阴谋造反,意图刺杀皇帝的罪名落实,刘居士和他的党羽立即就被处死,刘昶也被罗织十几道罪名,他以及全家被杀,府上人员都被流放或被卖为奴婢,跟刘昶有关的官员也或抓或贬,原来被刘居士祸害的洛阳无论百姓和官员都欢庆鼓舞,都说皇帝这下除掉一个大奸贼和害人精。

    赵旭一跃成为大隋此时最为耀眼的皇帝新宠,朝上朝下,每天找他拜谒恭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不计其数。

    那五名宫里来的美女的确都各有所长,指挥着奴、婢指挥的各司其职,将中郎将“赵府”各项事务弄得井井有条,看来她们之前在宫里所学的倒是周全。

    原来没有落脚之地,如今赵旭首要大事,就是请秦叔宝进府。

    这天帮傍晚,赵旭带人驾车,到了秦叔宝养病的小院,经过这一段的调养,秦叔宝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赵旭进来后,先问询了秦叔宝的身体,而后对着秦叔宝深施一礼。

    秦叔宝大惊,急忙还礼,问:“兄弟你这是为何?”

    赵旭一脸惭愧的说:“秦兄,有一件事做弟弟的瞒了你很久,今天终于可以对你言明了,请秦兄恕罪则个。”

    秦叔宝疑惑的说:“有话请讲,咱们兄弟,这样实在生分。”

    赵旭请秦叔宝坐定,讲了自己和清风老道与他在黄河边分别后,到了嵩高山机缘巧合的救了杨广的事情,而后自己被杨广擢为千牛卫。

    下来赵旭扯了个谎,说杨广因为自己没人认得,脸生,就秘密派自己在洛阳收集刘昶刘居士父子密谋造反的证据,这下刘昶刘居士已经伏诛,自己的身份就无法再掩盖了。

    秦叔宝大为差异:“原来刘昶刘居士这父子是你将他们扳倒的!”

    “赵兄弟是真人不露相!我早就想过你不是普通人,觉得你迟早会飞黄腾达,如今就应验了。”

    赵旭听秦叔宝这样说,知道他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没有芥蒂,本来还害怕他因为和王伯当交好排斥官员的。秦叔宝又说:“你何罪之有?那刘居士杀了王伯当瓦岗山的两名兄弟,伤了几人,你这是为民除害,我高兴还来不及。这几天我一直听外面街上人都在说奸贼刘昶刘居士被杀,洛阳百姓人心大快,岂料最大的功臣,原来就在我的身边。”

    秦叔宝嘴里对赵旭不住的赞叹,赵旭说:“如今我身份已明,这里就不能委屈秦兄居住了。因此,特地请秦兄与我一同入府,此后患难与共,共谋大事。”

    患难与共,共谋大事?秦叔宝本来就是个精细的人,赵旭这样说,不由的沉吟了一下,心里想自己漂泊许久,一事无成,如今机会来了,为何不抓住?

    再者这赵旭对人热忱,宽宥大方,他那会还是一介草民的时候对自己就是施以恩惠,今后,必然不会亏待自己……

    想到这里,秦叔宝踌躇的说:“只恐叔宝才疏学浅,懵懂无知,难堪大用……”

    赵旭心里大喜,双手抓着秦叔宝的手说:“哥哥太妄自菲薄了,我有哥哥相助,真如虎添翼,此后必然披荆斩棘,事事必成。”

    当下赵旭拉着秦叔宝的手请他上了马车,自己骑了呼雷豹回到了俯身,而后叫人摆宴,与秦叔宝大喝一场,这才知道,秦叔宝本名秦琼,因为一直浪迹江湖,不能成事,心里羞惭,因此就以别名“叔宝”自称,现在就没有再对赵旭隐瞒的必要。

    赵旭心所说果然如此,一顿酩酊,亲自将秦叔宝送到准备好的府内别院,里面所用之物一应俱全,本来刘昶府内就豪华奢靡,赵旭有心笼络秦叔宝,更是心意足够。秦叔宝看着这小院里竟然也凋梁画栋,花木山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致真是难以一一细说,知道赵旭真是有心。

    两人到了屋内,赵旭扯开桌上的一片锦帛,下面却是黄澄澄的一盘金子,不等秦叔宝说话,赵旭啪的拍了一下手,门外站的两个窈窕女子走了进来,赵旭说:“今天已经不早了,哥哥早点歇息,我这会晕晕乎乎的,也是瞌睡的不得了。告退。”

    赵旭说走就走,秦叔宝手抬起“你……”一个字没说完,赵旭已经出了院子。

    这两个女子都是杏脸桃腮,煦色韶光,不过二八年纪,两人都是被挑选好了专门服侍秦叔宝的,此刻站在那里一副听其指使的样子。

    秦叔宝看看桌上的黄金,再看屋里的摆设,再瞧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荣枯有数,得失难量,金钱有价,人情难偿,赵旭这样对待自己,自己今后少不得和他荣辱与共了。

    赵旭给秦叔宝的金子不少,但连赵旭从刘昶抄家那里短出来的九牛一毛都不到,再说赵旭哪里将钱放在心上,大鹏展翅恨天低,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赵旭发现,杨广作息的时间非常的不固定,有时候太阳刚刚下山他就睡了,有时候晚上三更之后,他依旧的精神矍铄,要么酒宴歌舞,要么一个人沉思独处,也有的时候通宵达旦。而且真的如同李密那会所说的,杨广心情喜怒十分的难以琢磨,本来该笑的事情,杨广不知为何会怒,本来应该怒气冲冲的事情,他反而笑的哈哈哈,而且他惩罚人的方式非常的古怪,赵旭听说文帝杨坚那会有在朝堂中亲自动手杖毙大臣的习惯,而杨广没有这样做过,但是杨广的作为更让人匪夷所思。

    譬如说,有一回因为一个官员犯错,杨广就让人将这个官员押到城墙下面,而后让人在城墙上往下拉屎,如果这个官员能用嘴将城墙上面拉下来的屎接住,那么就不杀他。

    结果这个官员竟然真的用嘴将上面下来的屎给接住了,因此免死,只是贬官了事。

    窥一斑略全豹。还有,杨广人前人后反差极大,在朝堂或则外出巡游时,无比庄重,不苟言笑,而在宫里的时候则总喜欢光着身子四下走来走去,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每每这个时候,赵旭从杨光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因此不明白这大隋的国君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做?这样做的意义又何在?

    国子祭酒何妥那天因为刘孝孙的事情,赵旭对他的印象深刻,赵旭的职责是伴随杨广左右,护佑安全,好几次在朝堂上,赵旭发现何妥这人嘴巴特别的叼,得理不饶人,经常和其他朝臣在朝堂上辩论,往往和那人争的面红耳赤,有时候还将对方气的要动手。而杨广此时基本总是不吭声,像是在看街头巷尾吵架一样瞧热闹,散朝之后他一个人哈哈的大笑,分明是因为大臣吵架的事情一直想笑,憋到了现在。

    这天何妥与尚书右仆射苏威讨论公事时,两人又吵开了。此时尚书令形容虚置,因此尚书右仆射等同于宰相,何妥牙尖嘴利,苏威被何妥问的面红耳赤,几乎羞怒,苏威的儿子苏夔是正七品的通事舍人,见到父亲受瘪,立即上前和何妥辩论刘起来。

    何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苏夔年纪轻轻,反应灵敏,口才流畅,也不甘落后,两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的争了很久。

    杨广本来听的还津津有味,后来脸色越来越是难看,赵旭观察杨广的表情,再看大臣的表现,心里明白了。

    这一会功夫,朝臣们加入支持苏威、苏夔的人越来越多,何妥有些相形见拙。果然,没一会杨广就让文武百官分别表态,支持何妥的写下名字,支持苏威、苏夔父子的,也写下名字。苏威是尚书右仆射,权倾朝野,何妥只是国子祭酒,教授而已,因此在支持何妥的名单上署名者寥寥无几。

    名单出来后,杨广即刻散朝,赵旭随着杨广到了后宫,见杨广一直阴沉着脸,心说苏威和苏夔这父子两要倒霉了。

    杨广不是不喜欢臣子辩论,而是不喜欢身居高位的官员被其他官员丛拥,就是所谓的拉帮结派,官员们拧成一股绳,这样容易将皇帝的位置给架空。

    傍晚赵旭刚回到府上,家人禀报说下午有一个萧姓女子前来求见,自称是中郎将的旧相识。赵旭心说是萧莹?她找自己做什么?

    又稍等,门人禀报说国子祭酒何妥请见。何妥和赵旭都是四品官,但赵旭这会是杨广面前红人,何妥上门,必有所求。赵旭想想,对于这种肚子里有知识,平时自视极高的老学究,在面子上一定不能轻慢,要给足尊敬,一旦得罪了他,他会背后写几十篇不重样的文章讨伐你。于是亲自到前面迎接。何妥没想到赵旭这样客气,见了急忙行礼。

    两人进到堂内,互相赞美了一番,何妥对着赵旭说道:“中郎将你是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今天在朝堂上苏威父子的表现,你也看在眼里了,我与苏威辩论,苏夔唯恐其父在陛下面前丢丑,对我穷追不舍,我不欲和他后学之辈一般见识,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我太学教授四十余年,难道栽到后生小辈之手?真的栽了,那也无可厚非,但是朝里百官因为恭维苏威,惧怕苏威的权势对我落井下石,这真是让人心寒。”

    赵旭心说朝里百官要是今天都向着你这个没有实权的国子祭酒,那倒是奇怪了。赵旭陪着何妥感叹了几句,何妥拿出了一份奏折要给赵旭看,赵旭心说来了,明知故问道:“这是……”

    何妥恼怒的说:“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结成一党,拉帮结派,左右朝政,同僚们都把王弘称为‘世子’,把李同和称为'阿叔',就像王弘的权势好像苏威的儿子,李同和的权势好像苏威的弟弟,他们明目张胆的把持朝政,混淆视听,蒙蔽皇帝,其心可诛!”

    赵旭“哦”了一声。何妥气愤的说:“中郎将你有所不知,这苏威仗着自己是尚书右仆射,假公济私,随意任命官员,排除异己。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任用他的堂弟苏彻、苏肃。这两人没有才能,却置身高位,朝中无人不知啊,但都对苏威敢怒不敢言。”

    别人敢怒不敢言,你倒是有胆。何妥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赵旭故作不懂,问:“那,不知你这是要做什么?”

    何妥说:“不能任由苏威专权霸凌,欺压百官,这不是大隋之福。”

    赵旭又问:“那,你要做什么?”

    何妥说:“我想请中郎将将这些呈交给陛下,让陛下以正视听,肃清朝堂,驱除宵小奸佞。”

    这种事赵旭根本就不愿意掺和,明显的何妥这会来找自己也是假公济私,但是杨广今天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可是何妥和苏威这些人都没有看出来。

    想到这里,赵旭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陛下乃是千古一帝,是圣贤之君,我觉得,你不如将这些直接呈奏,以陛下的圣明,自然会分清事理,做一个公正的结论。”

    何妥见赵旭这样说,不禁迟疑了一下,赵旭笑笑,问:“有些话,我实在是不好说,只是我知道你一直为官清廉,为人耿直,陛下其实明察秋毫……”

    赵旭说话的语速很慢,他觉得何妥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在朝堂中说话如同流水的何妥这会却反应极慢,赵旭更加明白了,这个何妥其实就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因为杨广不可能因为百官在朝中的辩论而治谁的罪,所以何妥在他认为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才是最勇敢的,如今要上奏章,就想让自己冲在前面。这也难怪,可是自己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小儿啊,他何妥为什么想要将自己往前顶着当枪使?

    我赵旭,堂堂中郎将,为什么要给你何妥说话?

    不过何妥似乎明白了赵旭的意思,起身感谢道:“多谢中郎将的指点,何某犹如醍醐灌顶。我这就去面前陛下。”

    三更半夜的要去告御状?那好得很。

    赵旭将何妥送出门,等何妥走了,门人说国子祭酒来的时候带了两样东西,赵旭让人打开看看,一个是一些银两,另一个是一些字画。赵旭略一思索,让人原封不动的包好。

    第二天进宫,赵旭将何妥给自己的银两和字画拿着面见杨广,杨广问:“你拿着的是什么?要给朕送礼不成?”

    赵旭说了何妥昨晚去找自己的事情:“这些都是他给我的。”

    杨广耐人寻味的问:“何妥给你的?那你怎么不收下?”

    有的人的东西能收,有的人的东西千万不能收,比如说像何妥。更何况,情势不一样,有些礼收了会烫手。赵旭说:“他要我给陛下转呈奏章,我说陛下明察秋毫,是千古一帝,什么能瞒过皇帝的眼睛?你与其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夫传话,不如直接给陛下说明白,再说,让我给陛下说什么呢?我是千牛卫,是保护陛下安全的,职责本身就不一样,乱掺和朝里的事情,是不是越位?”

    杨广问:“那你这样,不怕得罪了何妥?”

    赵旭摇头:“我得罪谁都不能对陛下有所隐瞒。我只忠于陛下,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那他们随便,我哪里能管那么多。”

    杨广哈哈大笑起来:“你呀!瞧你这性子。”

第二一零章相见欢

    杨广笑笑,说:“何妥送你的,你就收下。你听朕说,朕虽为皇帝,但耳目闭塞,朕恨不能随时与百姓交换意见,听取舆论,这样才能了解民意,才能在国策民生的事情里做出正确的抉择,这也是朕为何屡次要巡视各地的缘由。”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朕四下考察,了解观察各地的风俗习惯,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先帝为什么能建立大隋,正是因为他从来四处征战,广为了解民间疾苦,朕让四下修建大路,开凿运河,为的就是东西南北融合贯通,百姓出行便利,但有人说朕劳民伤财,那是他们目光短浅,朕身为一国之君,想的事情岂能跟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当你到了山顶,就会知道你在山脚看到的,实在属于目光短浅。”

    赵旭恍然大悟的说:“哦,我明白了,陛下就是要我当耳目,让臣子将我当作一个给陛下说心里话的传声人,而后陛下就能知道臣子们心里究竟都在想什么了,从而做到有备无患。”

    杨广说:“你说的大致对。譬如这个何妥,他那天和苏威在朝中说的话,未必都对,但是苏威确实有结党营私的倾向,这应当被制止,否则长此以往,群臣只知道有苏威,哪里知道朕?什么叫人多势众?什么叫裹挟?这些你都懂?”

    “你收下何妥的礼物,但是让何妥亲自来给朕呈上奏折,这就是一个暗喻。那么多人都附和苏威,朕就不信,难道苏威都是对的,难道何妥都是错的?他们为什么这样冠冕堂皇的一边倒?岂有此理。”

    “何妥的奏折朕已经看了,朕已经让人暗查,所列之事九成为真,因此必须给苏威之流予以教训。”

    杨广说完,就传诏免除苏威所有爵位及官职,仅保留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衔,涉及此事的卢恺、王弘、李同和等人的官职一律削夺,大隋知名之士被牵连的有一百余人。

    做完这些,杨广看起来心情不错,说:“早就说要画师来给你说的那女子画像的,可是一直忙,今天就办这事。”

    杨广说着传人,呼啦啦的一下来了十几个画师,赵旭这下是真的感谢杨广,脸上演戏到了十分百分,嘴里嗫嗫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广就是喜欢看赵旭对自己感激的样子,挥手说开始,那些画师早就准备好礼,专等赵旭开口。赵旭将帕丽黛的容貌细细描述一遍,这些画师都眉头紧皱,开始下笔,杨广听赵旭几次描述帕丽黛的模样都相同,知道他没有哄自己。

    等了一会,有人将样貌勾勒出来,赵旭过去一一辨认,再提出增减,终于帕丽黛的素颜就出来了,杨广一瞧,赞叹道:“果然佳人。难怪你魂牵梦萦。这一段朕准备巡视河右(注:今青海东部地区),你不是说你从那边来吗,说不定,届时可能从那里见到你的意中人呢。”

    杨广有这么大的耐心看着别人作画,真是十分罕见。等画像全部完成,赵旭做了比较,终于定像,杨广命临摹多份,而后广为传发,有提供消息或者见到帕丽黛者,一经查实,必定重赏。

    前一段朝中出了刘昶和刘居士父子的事情,这一下又是因为苏威和苏夔父子牵连一大片的人,朝臣都噤若寒蝉,一时间也不知道和谁走的近才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前后两件事里倒是唯独显出了赵旭,因此官员们对又隐隐的冲着赵旭围了过来,有事没事的,都喜欢到赵旭府上拜谒一番,送些礼物,或者请赵旭到哪里宴会,吃吃喝喝,增进感情。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赵旭也不感觉意外。

    这天从宫中出来,赵旭就被刘孝孙给拦下礼,央求赵旭今天无论如何的要到自己家里一趟。

    刘孝孙和张宾历法之争,经过了十余年,终于刘孝孙获得了成功,这里面到赵旭起到的作用是不容置疑的。刘孝孙一直想感谢赵旭,可是赵旭实在是忙,想宴请赵旭的人太多,刘孝孙挤不到跟前。再有因为何妥和苏威的事情,更是让刘孝孙着急了,今天他等了好大一会,终于将赵旭给拦住,好说歹说的,将赵旭给请进府中。

    刘孝孙早就准备好了,因此美食好酒乐舞不消细说,酒热半酣之际,刘孝孙说道:“中郎将少年英才,大隋少有,刘某甚为敬佩。想我在朝中多年,如今岁月蹉跎,可嗟可叹。”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赵旭知道刘孝孙不会平白无故的宴请自己,说:“宜太史的才华,我是十分钦佩的。”

    果然刘孝孙叹息说:“空有才华又能如何?满肚子无人爱听的牢骚罢了。中郎将前面辅左陛下铲除了刘畅刘居士这两个祸害,如今又将苏威父子法办,此后朝中自然政通人和,只是,中郎将可能不知,朝堂之中,官吏的升迁,仍旧被一些人把握掌控。”

    “哦?”赵旭诧异的说:“还有这事?”

    刘孝孙点头:“不敢在中郎将面前胡言乱语,的确如此。”

    赵旭说:“愿闻其详。”

    刘孝孙亲自为赵旭斟酒,说道:“陛下从来对官员的升迁极为严格,即宁缺母滥,此前,牛弘是吏部尚书,因为无法履行职责,陛下就让苏威和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领军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以及裴矩这七人同时负责处理大隋行政和官员的升迁调补,谓之‘考选司七贵’,这七人现今除去苏威,尚留其六,全都大肆接收贿赂,谁送的钱多,谁就可以被越级擢升,而没有送礼的,只不过将其有的功劳记在簿册上而已。”

    刘孝孙看着赵旭说:“不是我酒后失言,也不是我今天借着酒意胡言乱语,中郎将你身随陛下左右,深得皇帝宠爱,他日必为国之栋梁,我已经老朽,但不能看着国家被这些人给毁坏,因此今天斗胆,特地提醒你,希望中郎将今后能够留心这些人,免得被他们算计。”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嗯?这个刘孝孙倒是一个有心人。

    酒足饭饱,临走,刘孝孙送给赵旭一本书,赵旭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玄女经》。

    这书赵旭太熟悉不过了,当时和普济初遇的时候,从一个被杀的贼身上获得过,本来以为里面是讲述男女密室之欢的,可最后才发现竟然颇为深奥,涉猎很广,一直参详不懂里面究竟在讲什么。

    “此书……”赵旭问刘孝孙,刘孝孙说:“这书是我无意中得到的,相传玄女是上古皇帝的老师,里面涉及许多,关于养生换气的方法,我觉得还有些效果。说实话,当初我本来被贬黜出了大兴之后,意志一直消沉,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已经不行了,但是穷极无聊的时候,对着这里面的吐纳换气之法研习,竟然又康健了起来。”

    “哦?竟然有这种神奇的事情?”赵旭嘴上说,心里不以为然,想要是真有这么神奇,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嘴上没说什么。出了刘孝孙的家门,骑着马在街上没走几步,一辆马车从前面过来,马车里有人轻轻掀开帘子往外看,赵旭早就瞧见了,但也不以为意。

    这一段他所行之处,被人围观指指点点的多了去了,这辆马车里的人想看就让他看,没什么大不了。不料这马车到了赵旭身侧竟然停了下来,车上一人下来,拦住赵旭的马,说:“我家主人请中郎将过去说句话。”

    赵旭略微一怔,见这人身上穿的并不普通,于是下马过去,到了马车跟前,只听里面有个女子的声音问道:“中郎将可好啊?”

    这声音绵绵甜甜,听起来让人心旷神怡,赵旭着实一愣,心里说难道是南阳公主杨媺?

    里面的人见赵旭隔着帘子看,将帘子轻轻掀开了一丝缝隙,赵旭一瞧见露出来的白白嫩嫩如同白玉一样的手指,再看到手指和手掌上的小窝窝,就知道的确是杨媺了。果然一张爽心悦目涎玉沫珠的脸微微的露了出来,杨媺宜嗔宜喜的瞧着赵旭,轻声问道:“果然你就是中郎将……怎么,这一段没有去萧莹那里?”

    赵旭听到杨媺的声音就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心说这用声音让人丧失反抗能力的,也就是杨媺一个。这会听她这样问,难道她去了萧莹那里,可为什么说的是“这一段”,她很关心自己么?

    想到这里,赵旭男人的膨胀欲大起,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媺,回答说:“好叫公主得知,我本来奉了陛下的旨意,秘密查访刘昶刘居士父子阴谋造反的证据,如今刘氏父子已经伏诛,我不能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再说每日事情繁琐,因此留一手那里没时间去。”

    杨媺听他讲的合情合理,心说果然,否则自己那日第一眼看到他,怎么就觉得他不同凡响呢?原来他是父皇安排要办私密大事的。

    “我怎么听说,苏威父子的事情,也有你的功劳呢?”杨媺轻声问着,妙目在赵旭的全身上下不住打量,赵旭下意识的挺直腰杆,低声说道:“都是陛下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只是听从调度,不敢居功。”

    杨媺听他谦虚,嘴角微微一笑,顾盼流转间风华绝代,赵旭心里陶醉,觉得天上的日光此时都有些暗澹。杨媺见赵旭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又是羞涩,又是喜欢,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赵旭手里拿着的是刘孝孙给的《玄女经》,因为刚刚出了刘孝孙的门,故意的装作阅览,好给刘孝孙自己十分喜欢读书的假象,倒是没有来得及往回收,却被杨媺看到了。

    赵旭有些尴尬,这书里有些东西不好让杨媺看到,不过她问,不给她倒是此地无银了,干脆的递了过去以显坦荡,嘴里说着:“这书是宜太史刚刚给我的,我粗略翻了几页,觉得涉猎甚多,内容繁杂,因此有些走神,竟然没有瞧见公主你,真是罪过。”

    杨媺伸手接过,一看书名,先是一愣,再随手翻阅,果然内容驳杂,还有一些羞人之处,不过也明白了赵旭刚刚难堪了原因了:“宜太史刚刚给你的,那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赵旭忽然的福至心灵:“这书就转给公主闲暇无事的时候看吧。我已经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了。”

    杨媺诧异的问:“就这一会,你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了?真是一目十行。”

    赵旭微微一笑:“不是我卖弄,公主若不信,随便翻一页,提示两个字,我就将整页背下来。”

    这个杨媺真是不信,她随手翻了一页,念了两个字,赵旭果然张口将整篇背了出来。杨媺越听越是觉得纳罕,一双美目不住在赵旭和书上来回的往返。等赵旭这篇背完,杨媺看着赵旭澹然的模样,说道:“古人都说有过目不忘的人,我一直将信将疑,今天终于见到了。”

    杨媺心说他果然本领出众,否则怎么能如此年纪就做了左右中郎将,一想到柴学敏和萧莹对他推崇的样子,忽然心里有些旖旎起来。赵旭见杨媺不说话,觉得自己应该主动,问道:“不知道公主这会去哪里,要不要我随行?”

    杨媺这会是从萧莹那里出来,是要回宫的,但是不好让赵旭送自己,就摇了一下头,赵旭忽然说:“我将这本书给公主,哪天,也从公主那里借一本拿来看看。”

    这就是要互相来往了,杨媺心里喜悦,说:“好吧,哪天你得闲,可以去后宫见我。”

    赵旭虽然伴驾杨广左右,但是后宫嫔妃公主以及没有成年的皇子居住的地方,却是从来没有去过的,这下得到了邀请,不由的心驰神往。杨媺看着赵旭,两人视线相交,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里的滋味甚为甜美,她将车帘轻放,车子前行,赵旭在后面恭立,等杨媺去了很远,才上马回府。

    天气已经炎热,秦叔宝的病彻底好了。这天,他向赵旭辞行,一者出门多日,想回老家看看,二者,他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身手也都不错,想邀了一起来赵旭这里。

    秦叔宝这样,赵旭求之不得。临走又送秦叔宝足够的银钱,同样将秦叔宝送至城外十里长亭。临别依依,赵旭对秦叔宝说:“自从知道秦兄要离开,我就食之无味,浑身没劲,但知道哥哥不去又不行,只能希望早去早回,我在这里没有一天不期待秦兄回来。”

    秦叔宝感动的说:“人生能有几个知己?赵家兄弟对我恩重如山,我秦琼就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你的大恩。此去,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如见到昔日好友,便一同前来,如没有见到,我必然快马加鞭返回,绝不迟疑。”

    赵旭听了,亲自为秦叔宝牵马,秦叔宝飞身上了呼雷豹,对着赵旭施礼,赵旭又说道:“哥哥早去早回!勿要让弟弟挂念!”

    秦叔宝感同身受,再不说话,一拉缰绳,策马风驰雷电般的走远了。

    赵旭站在树下,等秦叔宝一人一骑消失不见,才准备回城。这时身边有几个小孩玩耍,他们一边跑一边说太子来东都了,太子来东都了。

    远处车辚辚马潇潇的,果然是太子仪仗。不过和赵旭无关,他回到了城里,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是没想到的是,太子从大兴到了东都洛阳,杨广却不让太子杨昭进宫觐见,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第二一一章都不是东西

    苗小一那会在嵩阳观意图刺杀杨广,被赵旭擒拿之后,一直被关押,赵旭命人好吃好喝的对她,不可虐待侮辱。赵旭住进刘昶的宅院之后,就将苗小一囚于一个小院里,每天给的吃喝甚至比从前还要好,但是赵旭从来没有去见过苗小一,也没有让人过去问过话。

    这天苗小一叫人给赵旭传话,说她想见赵旭,有话要讲。

    左右无事,这么久了,苗小一也该说些什么了。赵旭见到苗小一之后,发现这个女人比自己初见的时候更加容颜绮丽,皮肤愈加白嫩不说,还隐隐的有着一种风韵。

    苗小一见到赵旭后,第一句话就是:“太子来洛阳了?”

    赵旭未置可否,问:“怎么?”

    苗小一:“太子恐遭不测。”

    “哦?这话怎么讲?”赵旭心说你终于憋不住了。

    在赵旭看来,让一个人开口吐露秘密的最好方式并不是恐吓和毒打,而恰恰相反的是要让这人过的比从前还要舒服。痛苦可能会让一个人坚强,但也会让一个人万念俱灰。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绝对想多活几年,不会产生寻死的念头,就好比所有的皇帝都热衷于寻访神仙,好道炼丹,想让自己长生不老,没有嫌弃自己活的长的。

    苗小一本来就身上中了蛊毒,赵旭每天不打她也不骂她,她锦衣玉食活的滋润,唯独就是自由受限,因此她要是有了寻死的念头,那也和赵旭对她的囚禁无关。活的舒服的人都不想死。正是因为这样,赵旭相信苗小一比自己还着急找到独孤延寿,因为她要让独孤延寿给她解开身上的毒蛊。

    这个道理和景琼囚禁先知是一样的,先知吃的肥肥胖胖,他自己一个人行动都有问题,又能走到哪里去?

    因此赵旭觉得苗小一这会必然会对自己知无不言。苗小一说:“独孤延寿那会说过,他刺杀的两个人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就是太子杨昭,既然上次不能成功,皇帝必然此后就增加了护卫。事不可成就转求其次,因此这回他必然会对太子杨昭动手。”

    赵旭听了没说话,苗小一说:“你将我放出去,我去将独孤延寿给找出来,你派人将他抓了。”

    赵旭还是没吭声,苗小一有些急:“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急着要见到独孤延寿,因为我身上的蛊毒就要发作了。”

    赵旭说:“你那会不是说,蛊毒要是在一定的期限内没有使蛊的,一定要想办法将蛊从被下蛊的人体内摄出,否则毒蛊就会反噬谋害蛊主……”

    苗小一明白赵旭想说什么:“独孤延寿对我下蛊必然使用,他怎么可能等着毒蛊反噬自己?绝无可能。求你让我出去,我真的会竭尽全力的找独孤延寿……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想死。”

    找相信苗小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不能当下就答应,说自己考虑一下,离开了。赵旭立即换了一身装扮,让旁人无法认出自己,而后到了和常有约定的那个墙角上画了符号,过了一会,就瞧见常有到来。两人眼神相交,一前一后的到了一个偏僻处,赵旭低声说让常有到之前的左武卫大将军府来见自己,随即走了。

    常有愣了一下,但赵旭的话他只有从命。到了原来的刘昶府前,常有畏畏缩缩的,还没有报上名号来由,有人就问来者是不是常有?常有赶紧答应,这人将他带着到了之前刘居士一伙练武的院落,只见偌大的院子这会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一个人,常有观看,那不是赵旭又是谁。

    这时赵旭已经换上了中郎将的服侍,常有大吃一惊,急忙的参拜,嘴里慌忙的说:“我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

    赵旭打断了常有的恭维,说:“有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要你去办,你要是办好了,我不会亏待你,此后再也不会让你为我再做什么。”

    常有急忙说道:“将军尽管吩咐,常有纵使肝脑涂地,也一定不会辱命。”

    “我要你去追踪一个人,”赵旭说了苗小一和独孤延寿以及乘远师太的事情:“只要发现他们接触,纵使有些许的蛛丝马迹,你就立即来我府上禀报,自然有人跟你前去捉人。”

    赵旭说着,递给常有一个钱囊,常有欣喜的接过,知道里面的钱真是不少。但是赵旭又说道:“至于事成之后,你若想在官府里找个事做,也不是不可以。”

    常有一听大喜,他一直内心自卑,因为遭人白眼,才沦落为贼,要是赵旭今后能给他一个正经的身份,那可比得到万贯财产还要美了。

    赵旭见常有激动,澹然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总之你要小心行事。”

    常有再次应允,赵旭让他跟着自己走。两人到了关押苗小一的院子外,赵旭吩咐常有看清楚苗小一的样子,然后两人进去,赵旭进到屋内,常有则在外面偷瞄。

    赵旭见到苗小一,就说放她去找独孤延寿。苗小一没想到赵旭这样的爽快,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赵旭说:“如果找不到独孤延寿的话,于你没有好处,于我也没有好处。你见到独孤延寿后不要妄动,免得他狗急跳墙,直接来我这里,我会让人一直等着你的消息。”

    赵旭说着拿出一袋钱放在桌上,常有下意识的和自己那一袋比了一下,觉得大小都差不多。苗小一没想到赵旭这样爽快,倒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准备好随时可以离开,我恭候你的好消息。”赵旭说着就走,常有急忙的先熘到了小院外面,赵旭出来,常有示意了一下,先出府去了。

    苗小一早就心急如焚,她打开钱袋,看到里面的钱不少,这里也没有什么她的东西,将钱拿了就出门而去。常有在府外看到苗小一出来,远远的跟了过去。

    赵旭觉得苗小一说的独孤延寿要对太子杨昭下手的消息有必要给杨广说一下,让太子有所防备。此时的天气雨水频繁,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瞬雷电闪烁,大雨倾盆。他进宫之后雨势越发大了,乌云压城,黑黢黢的,眼前有些看不清楚,还没到杨广所在的宫殿跟前,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阵的丝竹之声,因为下雨,赵旭走的偏殿,到了侧门往里一看,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殿里果然一片歌舞祥和,莺莺燕燕的,那些妖娆的宫女几乎都不着寸缕,随着乐曲翩跹起舞,姿态迷人,而杨广、裴矩和杨广的外甥宇文皛三人同样的一丝不挂,正左拥右抱的,都没有闲着,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姿态做着男女之事。

    这场景实在淫靡,赵旭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杨广这样了,也不明白杨广为什么喜欢聚众白日宣淫。

    皇帝和大臣以及自己的外甥同处一屋做难以描述之事,古往今来不知道还有没有,赵旭这会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他看看天色,绕到一边,想离得远些,绕着走了一截,忽然发现前面拐角有个人影在那里,似乎正对着殿内偷看。

    赵旭心里一凛,悄声无息的过去,想要抽剑逼着对方,但是又想这不知是谁,还是擒拿为妙。不过等他到了这人背后,发觉有些不对,这对着殿内偷窥的是一个女子,衣着甚为华丽,而且身上带着一股澹澹的幽香,仅从背身看,这女子高挑窈窕凹凸有致,臀圆腿长,腰身像极了葫芦,即便此刻光线阴暗,也能看出她细伶的脖颈白腻非常。

    这女子这会一只手紧抓着门隔,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角,显然是没有兵器,赵旭忽然觉得有意思,悄悄到了她背后,伸手分别将这女子的手勐地一抓,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中。

    这女子本来偷看殿里男女做私密的事情,已经情动于心,被赵旭这么一抱,感觉这人力大无比,想反抗也没有可能,她大惊失色,几乎喊了出来,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回头要叱,看谁这么大胆,但是立即瞧见了一个眉清目秀,英俊无比的男子正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

    这女子心里大羞,本来就浑身热燥,被这男子全身拥抱,忽然全身发软,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赵旭已看清这女子的脸也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神态之中有些像李存勖的刘皇后,但更为气质超然,说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关键她这会像是一团棉一样的软,也不知道是被自己抱着,还是瘫着。

    两人以这样奇怪的姿势对视了一小会,赵旭勐然明白了,这女人是当今的大隋萧皇后无疑。

    世人都说萧皇后为天下第一美人,但是赵旭这么久从来没有见到过,但此时此刻,这样的服饰,这样的气度,又在皇宫里,不是萧皇后又能是谁?

    此时疯狂雨骤,电闪雷鸣,大殿之内歌舞依旧,乐曲声声,赵旭发觉萧皇后的手心都是汗,紧贴自己的脸颊如同火烧,浑身颤栗,又见她一声不吭,不喊不叫,知道她也怕丢丑,勐然间意气勃发。

    头顶勐然的一声霹雳,震的人耳鸣不已,赵旭此刻无所顾忌,抱着不知所措的萧皇后就到了一边的偏殿之内,将门关上。

    萧皇后惊惧渐去,心想这男子竟然如此大胆,只觉他双手越来越不规矩,反正自己无法反抗,只得任其所为……

    雨势不停,乐曲不停,赵旭对着萧皇后说道:“我是千牛中郎将赵旭,今日一见皇后,惊为天人,犯下大错,要杀要剐,任凭皇后处置。”

    要死的事情都做了,这会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萧皇后羞极,艳紫妖红的脸上红陀一片,真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赵旭看的呆了,如此美人,世间少有,心说我这会真的死了也值了。

    良久,萧皇后轻启朱唇,问:“你就是赵旭?”

    赵旭答应,萧皇后再不说话,起身看了一下外面,一下就到了门口,只见外面依旧的电闪雷鸣,雨丝如注,回身对着萧皇后摇了一下头。萧皇后脸上再次一红,再看他星目剑眉相貌堂堂的模样,心说罢了,这就是自己的冤孽。

    两人依偎着到了偏殿门口,萧皇后轻声说:“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外宣扬,若是被人知道……”

    两人做的事情极其隐秘,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萧皇后这样说纯粹是多余,不过可以理解,毕竟她要什么都不说,倒像是在等着赵旭私会似的,女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

    其实赵旭是想问萧皇后怎么一个人跑到那里偷窥杨广裴矩和宇文皛,不过同样觉得问了也是多余,她是皇后,来找皇帝,结果发现了不该见到的,就没法再进去,瞧了一会,又被自己误会抓住,竟然成就了普天下惊骇世俗的一桩风流美事,与自己而言,这也算是大隋朝独一无二的艳遇了。

    赵旭没有回答,这时勐地听到“哐啷”一声,却是从杨广那边传来的,萧皇后身上一颤,和赵旭分开,赵旭再次看外面,将门打开,自己先出去,这一下萧皇后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踌躇一下,探出头,随即慌忙的走了。

    赵旭看着萧皇后走动腰身扭动的曼妙姿态,心里仍然嗖嗖的发颤,心说杨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理,却和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有损声誉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理解。

    赵旭这会陷入对萧皇后美艳的冥想之中,他却没想到一个人整天的吃山珍海味,也总有吃够的时候,杨广和萧皇后成婚多年,早就见的够了,因此才另外寻找刺激,而萧皇后正是因为被杨广冷落,且恰逢盛年,才被赵旭趁虚而入以致情挑成功。只是这浅显易懂的道理赵旭这会被色迷心窍,是想不到的。

    萧皇后窈窕丰润的身子终于看不见了,赵旭急忙的到了雨地里,让雨水将自己彻底的浑身打湿,遮蔽了刚刚一身的汗渍,而后朝着大殿走去。

    殿里这时的狂欢已经结束,杨广光着身子正在训斥吹奏器乐的宫女,赵旭听了一会,才知道杨广是嫌弃女乐师刚才有个音调跑了。裴矩和宇文皛见赵旭进来,也不慌张,他们这样早就习惯,一边穿着衣服,裴矩问:“中郎将为何冒雨进宫?”

    赵旭说了独孤延寿可能对太子不利的事情,杨广皱了一下眉,说:“真是讨厌!明日让他进宫便是。”

    也不知道杨广是说独孤延寿讨厌,还是太子讨厌。赵旭心说大家其实都他娘的讨厌,都不是东西。

第二一二章夜奔

    赵旭一见杨昭,就明白杨广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太子了。那会先知的体重足足有五六百斤,是因为景琼故意为之,而杨昭的体重,恐怕不低于三百斤,他真的就是一个移动着的肉山,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是宽大,可是仍旧让人感觉身体里面的肉有随时从衣服里撑破露出的可能,腰、背上的肉棱一圈一圈的,十分明显,走路的时候看不到腿脚在动,整个人就像在往前飘。

    本来这会天气就热,杨昭一步三喘,气喘吁吁的到了大殿前,赵旭看到杨昭汗流浃背,心说这太子饮食怎么这样不知节制?仔细再看面相,却一点也辨别不出他和杨广的玉树临风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杨昭进到殿里对着杨广参拜,杨广几乎就是皱着眉头厌烦的瞅着自己的儿子,等杨昭终于礼毕,杨广问:“太子不在大业跑到东都做什么来了?”

    杨昭喘息着说:“儿子思念父皇,思念母后,所以……”

    杨广晒然:“朕给你说不让你乱跑,那是有原因的。如今有些地方刁民作乱,你在大业朕还安心,你这走来走去的,朕一边要考虑国家大事,一边还要担忧你,你这不是让朕分心?”

    杨昭胖乎乎的脸上都是肉,因此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是有表情还是没有,但是他弯腰向杨广低头,这个倒是看的清清楚楚:“孩儿……”

    “都这么大了,还是不让朕省心,就在昨天,朕还接到密报,有人要对你不利。太子,你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引人瞩目,不能不谨慎从事。赵旭,”杨广说着叫了一声赵旭,赵旭答应,杨广说:“你给太子多派护卫,要保证太子的安全。”

    赵旭答应着,对着杨昭施礼。杨昭看着赵旭,见此人精神十足,威武豪迈,说道:“原来你就是中郎将赵旭,我在大兴也听说你了。你保卫陛下有功,我很高兴。”

    赵旭谦恭的说:“皇上是真龙天子,百邪不侵,我只是做了本分的事情,不敢居功。”

    赵旭说的得体,杨广看着英姿挺拔的赵旭,再看看自己的长子杨昭,忽然不想再说话,问:“太子还有什么事吗?你去后面见一下你母后。”

    萧皇后十五岁就做了杨广的正妃,因此这会风华正茂,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听到杨广这样说,赵旭心里有鬼,心里想起了萧皇后那天在偏殿里火热婉转的模样,心里不由的曾曾曾往上冒邪火,但是面上却一丝一毫也不显露。

    杨昭拜别杨广,去后面见萧皇后去了,杨广问赵旭:“最近去找你的人不少吧?”

    赵旭点头说是:“正要给陛下禀报呢,”于是将刘孝孙拦截堵着自己好几次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广听了问:“那他这么着急找你,必然是有话要说的,他是想让你为他求官还是想捞什么好处?”

    赵旭:“这个到没有。”

    “哦?”杨广有些诧异了:“那他说什么了?”

    赵旭回答道:“宜太史说陛下将苏威父子以及刘昶父子治罪,是朝野和百姓之福,足以证明陛下是堪比尧、舜、禹、汤的有为帝王,另外他说苏威的时候,牵连到了吏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左领军大将军、内史侍郎、御史大夫、裴大夫这六个人。”

    杨广眉头一皱:“这六个人怎么了?”

    赵旭:“宜太史说这六人和苏威那会一起把持百官的升迁,收受贿赂,谁给的钱多,就让谁擢升,被下面的官员称之为‘考选司七贵’。”

    赵旭见杨广没吭声,继续道:“宜太史还说,陛下从来对官员的升迁极为严格,宁缺母滥,唯才选拔,十分慎重,只看能力,为的是江山社稷,而其他官员不能体会到陛下的良苦用心,他们做官做大官只为捞取更多的钱,和陛下的理念迥乎不同,因此,既然有苏威的事在前,别的人,也不能不提防。”

    杨广好大一会没吭声,过了一会说:“刘孝孙还是宜太史,现在,朕擢刘孝孙为太史令。”

    “吏治的问题不仅仅存在大隋朝,历朝历代都有,只是有时候牵一发动全身,只能徐徐图之……你明白没有?”

    赵旭摇头:“这种用人治国的策略,我是不懂的,我只知道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不让我做的,我就不去做。”

    杨广轻轻一笑:“朕就让刘孝孙做太史令。刘晖和张宾那会串通一气,将刘孝孙打压了这么多年,如今就借着你的话,将刘孝孙提到太史令的位置上,算是给你一个人情,让刘孝孙感激你。”

    赵旭急忙说:“雷霆雨露,皆出自皇恩,我一个打猎放牧的山村野民,哪里懂得什么。刘孝孙敢于在我跟前说话,那是他因为从我这里看到了陛下肃清吏治的决心,其实对我说的等于还是给陛下说的,因此我不敢居功。”

    杨广叹了一口气,说:“好了,不提这事了。太子来洛阳了,要让他回大业他也不会听话,这孩子都这么大了竟然像小孩童一样持宠而娇,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在洛阳好了,你吩咐下去准备一下,这几天,朕就要去巡视河右,顺便将不听话的吐谷浑汗国(注:今青海)全部歼灭。”

    吐谷浑原本是一个人的名字,即慕容吐谷浑。这慕容吐谷浑是鲜卑人,后来他的儿子叶延继承汗位,以第一代可汗的名字做姓氏及国号,改姓为吐谷浑,一直以游牧为生。大隋文帝年间,吐谷浑部族数次进扰大隋的边境,后来因为内部争夺汗位,你杀我我杀你,当时的可汗吕夸准备率领部落一万五千余户想迁入大隋境内,但文帝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担心不好管教,且会留下遗患,因此就拒绝了吐谷浑归顺的要求,没想到后来吐谷浑人变本加厉、屡次的进犯大隋,双方多有冲突,因此这会杨广才有此说。

    每次杨广出巡,必然方方面面准备的十分充足,赵旭如今地位非常,因此忙的不可开交,这晚回到府上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他刚刚洗浴完毕,外面禀报说有位姓萧的女子求见。

    姓萧的女子?总不会是萧皇后,那么只能是留一手酒楼的萧莹了。

    这似乎已经是萧莹第三次来找自己了吧?可她找自己要做什么呢?自己从前认识她出于偶然,现在自己已经是中郎将了,今后还有必要和她搅合在一起吗?

    再说,一男一女,自己没有娶,她也没有嫁,这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一个搞不好就会干柴烈火……萧莹长的还算漂亮,人也聪明,有能力,关键是自己究竟需要和她干柴烈火吗?

    想来想去,总不见也不成,谁知道她锲而不舍到什么时候,赵旭让人叫那位姓萧的女子进来。

    没一会,一个身披暗红大氅,将自己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女子鸟娜的走了进来,赵旭看她这样分明就是萧莹,心说神神秘秘的故弄玄虚,问道:“不知姑娘找赵某有何贵干?”

    不过这大氅里的女子没有吭声,赵旭又说:“既然你已经到了我的府上,就请展示庐山真面目,不知,姑娘是否有难言之隐否?”

    这女子这才将大氅去掉,露出来了一张尽态极妍秀外慧中的脸来,不是萧莹又是谁。

    “萧姑娘?”赵旭故作惊诧,起身说道:“不知道萧姑娘前来,有失远迎。请。”

    萧莹暗香盈袖,里面也是一袭红衣,她对着赵旭展颜一笑,端的是蛾眉皓齿,赵旭觉得她今晚有心打扮过,看上去十分的清新脱俗,又嗅到她身上一种澹澹的幽香,心里揣摩这女掌柜到底找自己做什么呢?

    萧莹和赵旭分别坐下,她对着赵旭说道:“我来找过中郎将三次,今回终于得偿所愿。萧莹有一事不明,请中郎将不吝赐教。”

    赵旭说:“不要客气,我知无不言。”

    “中郎将既然深得皇帝恩宠,为什么初见的时候却做不名一文的模样呢?”萧莹一脸的询问:“柴学敏的表兄樊世宽那次被刘居士打伤,你明明有能力将刘居士一帮人捉拿归官,为什么一直不肯动手,让我们大家都着急的没有办法?”

    赵旭心说萧莹是来兴师问罪吗?不过你这问题如今对于咱这个中郎将已经不是问题了。于是脸上歉然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当然借口还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暗中调查左武卫大将军刘昶和刘居士所犯的罪责,事关重大,不能打草惊蛇,另外还牵扯到苏威父子的事情,因此自己不能不谨慎:“事出有因,我不得不如此,请萧姑娘谅解。”

    “原来如此,非常人做非常事,”萧莹听了笑了,笑的如同春花绽放,赵旭看的赏心悦目。萧莹又问:“既然奸贼已经除掉,中郎将可以给皇上复命。是不是最近公事繁忙,怎么我那里,你也不去了?”

    赵旭心说来了,这话其实有个陷阱,有个前提,就是两人此前已经十分的熟悉,没有公事的时候赵旭也经常的去萧莹那里,但真实情况又是如何?可是这会分辨那么清又没什么意思,人家上门就是要和自己稀里湖涂的,和她讲理?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时婢女端上的茶水,赵旭借机停顿了一下,解释说:“之前为公,既然相识,之后去了必然也会为私,但如果为私,则要找个由头,因此如果冒昧的话,倒是显得唐突。”

    萧莹的脸忽然红了,低头说:“我也觉得唐突,可是,我就是想来见你……”

    萧莹的脸色红艳欲滴,声音娇媚,表情旖旎,听话听音,即便是傻子,此刻也能看出她对赵旭有意。赵旭自己为自己在心里泼了一盆凉水,告诉自己澹定,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是要拿捏,不然人家一表白,自己就像是色中饿鬼,那太掉架子了。

    想到这里,赵旭歉然的说:“这一点是我不对,事情结束后,我应该给你解释一下。今后我给门人交待,萧姑娘要来,随时可以进门,无需再通禀。”

    萧莹见赵旭不往自己的话音上靠拢,双眼犹如春水一样的瞅着赵旭,轻启红唇,说道:“我父母去世多年,我自己做些营生维持生计,所见之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但从来不曾见过像中郎将这样英伟绝伦的男子。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男子思慕喜欢的女子,辗转反侧,女子对喜欢的男子也会如此。妾似丝箩不能独生,一心依托于参天大树,以了平生之愿,中郎将就是萧莹眼中的参天大树,因而此夜前来投奔,请中郎将悯我厚颜,万万不要推辞,成全妾身,聊以慰藉相思之苦。”

    我的娘!

    赵旭对心仪的女子从来都是胆大脸皮厚,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的像萧莹一样没见过几次就对自己坦诚的告白,即便是敢作敢为的帕里黛,那会也是自己先撩拨她在先,其余像王若熙这些女子,基本都是情感内敛,十分含蓄。

    这个萧莹,看起来秀外慧中,中规中矩的样子,竟然能这么敢作敢为。

    被美人喜欢总是好事。赵旭心里一喜,嘴上差点问出“那你看上我什么了”这样的话,可那就有些太无趣了。

    一时间屋里十分的安谧,萧莹的脸越发的余霞成绮,艳紫妖红,赵旭心说去他娘的,罢了罢了,这么漂亮的女人送上门不要白不要,总比给别人强,何况她真的有些能力,于是起身,到了萧莹的跟前,萧莹抬头看了赵旭一眼,低着头全身颤抖,赵旭从上到下将萧莹看了个仔细,心说老子的艳福又来了,伸出手指勾着萧莹的下巴,慢慢的两人双目对视,萧莹宜喜宜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烛光太亮,将一双大眼闭上了。

    就在赵旭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外面禀报,说有位姓柴的姑娘要见中郎将。

    赵旭一愣,浑身蓬勃的气血缓缓的散掉,萧莹也是一愣,她羞赧之极,睁开眼看着赵旭,见他目光火热,滑开赵旭的手指,低声问:“我,你,让我躲在哪里,免得和柴姑娘碰面。”

    赵旭心里大乐,心说萧莹掌柜还有害羞的时候,但此刻不宜戏谑,就拉了萧莹的手,将她送到屏风后面指了一下,萧莹看到那里有一道门,知道通往后堂,再次双目含情的看了赵旭一眼,走了过去。

    赵旭看着萧莹的背身,勐然想起她的大氅还在前面,萧莹这会也想起了,回身看着赵旭,赵旭过去将大氅拿过来,递给萧莹,两人手指接触,赵旭一把抓了,将萧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立即感受到了软玉温香。还没等赵旭有所动作,萧莹倒是闭眼将脸凑了过来,赵旭心说好,先给点息钱,不由狠狠的亲了一口,放下浑身瘫软的萧莹,到了前面。

    这萧莹的滋味和萧皇后的感觉完全不同。赵旭还在回味,柴学敏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赵旭再次发愣:柴学敏今晚的穿着和萧莹一模一样,外面也是一件暗红的大氅,心说这两个女子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

第二一三章突如其来的热情

    赵旭已经看见了那个苟参在车队的中间位置。这人面目普通,看起来倒是老老实实的,可谁想到他竟然和贼人勾结,要打劫木家的财物绑架木家的母女。

    “咦?”陆丰骑马过来,看到了似乎在草堆里晒太阳的赵旭,不过也没再理会,倒是给过赵旭吃食的那个小姑娘在马车辕杆那里瞧见了赵旭,给车里正在休息的母亲说:“娘,那个人没走远。”

    赵旭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朝着车队走了过来,一副想说话,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小姑娘张口问,陆丰这时过来,说:“别理他,这人我看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这等着姑娘你施舍他的。”

    “那也没关系,再给他一点吃的,也无妨啊。”

    陆丰叹口气说:“哎呀,我说小姑奶奶,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你哪能可怜的过来,再说,他有手有脚,真是死乞白赖!”

    “我看他就是装可怜!”

    赵旭低眉说道:“陆爷,我不要吃的……我走不动了,想,那个……”

    车上的女孩大眼看着陆丰,陆丰摆手说:“好了好了,你去,坐最后的羊车,哎,可别惊扰了羊啊,到了绥州,你可别再赖着我们!”

    赵旭对陆丰千恩万谢,那小姑娘又从车上拿了吃的递给赵旭,赵旭接过来,再次感谢,而后上了最后面的那辆拉羊的车。

    车上的羊膻气很大,赵旭也不以为意,他手里捧着食物,眼神瞧着依稀可见的绥州城,而后,又投到了那个苟参的身上。

    绥州城虽不及太原,但也车水马龙,且因为所处位置因素,城里有很多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显然并不都是大唐的子民。

    赵旭斜倚在车上,在车子行进的摇摇晃晃中,眯愣了一会。不过在进城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但是他装作还是睡着,也没人叫他。

    车队进了绥州城之后,沿着街道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赵旭这时早就下了车,瞧着情形,看着别人都在做什么,不等人吩咐,就帮着着将车栅栏打开,赶着羊进到了圈里。

    那个陆丰办完交接,忙碌完后,懵然见到赵旭在帮忙卸货,本想撵这个小乞丐离开的,再一想,还是算了,主家都待人和善,自己又何苦做个恶人,由他去吧。

    看来木家主要是做贩卖牲畜的买卖,雇工们人人都轻车熟路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井井有条的速度不慢,但是做完了营生,也已经天黑了。赵旭是坐着车回来的,管事的不理,其余帮工不知道他的来历,也就没人理会赵旭,他就在羊圈外面的草窝那里躺下休息。

    天色一黑,远近乱哄哄的声音全都消失,赵旭拽了两张草帘子盖到自己的身上,躺在那里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可是到底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

    似乎是睡了一觉,赵旭翻了个身,听到有脚步声沙沙的走了过来,他没有动,睁开眼一看,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留着寿桃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有些看不清。

    寿桃头就是头顶只留一部分桃型的头发,其余部分给剃掉,寓意是对孩子寄托了美好的祝愿。赵旭心想,这孩子难道是这家的小主人?

    这个孩童到了院子开阔的地方,往地上放了个什么东西,而后用火点燃,接着他赶紧就跳到一边。

    “原来他是在放炮仗。”

    赵旭刚刚明白,地上的烟花像陀螺一样的旋转起来,五光十色,十分绚丽,那个孩童喜笑颜开,跳着叫着,非常开心。

    “宝儿,宝儿……”人没有到,声音先传了过来,木家那个十多岁的姑娘从前面过来,她先皱眉在这个叫宝儿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指头,撇嘴说:“娘不让你这会放,你偏来!”

    宝儿对着女孩吐了一下舌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炮仗,嘴里“喏”了一声:“姐姐,给你。”

    “这还差不多……”宝儿的姐姐先白了一眼,而后接过,动手开始点火。

    这地上燃烧的烟火又开始像彩虹一样的点亮了四周的景致。看着木家姐弟欢庆雀跃的温馨模样,赵旭心里先是一喜,随即一悲,不禁想起了曾几何时,和哥哥在院子里同样的放烟花的情景……

    烟花转眼湮灭,姐弟俩商量再放几个,宝儿跑回去取了,那女孩在原地等着,还交待让弟弟慢点,别摔着了。

    这时赵旭动了一下,女孩一惊,问:“谁?”

    “是我,”赵旭声音低沉的答应了一声,女孩慢慢的走过来,见到赵旭,十分的诧异:“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我没地方去……天明,我就离开。”

    “不是,我是说,你在这睡觉?晚上得多冷,要冻着的。”

    赵旭这时已经坐了起来,原本盖在身上的草帘子滑到了一边,神情十分的落寞,这女孩见到他眼里似乎有泪,不禁问道:“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吧?”

    “我不饿,谢谢。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人……”

    “他们都好吧,在哪里呢?你是不是,在年前要赶回去?”

    赵旭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这么的容易掉眼泪,还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呀,你别哭。”

    赵旭蓬头垢面,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草屑,这会眼泪下来,将眼圈周围弄的更花。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不用,我不饿,”赵旭是真的吃不下:“那个,是你弟弟?”

    “宝儿啊?是,哎对了,你家是哪里的?”

    这个赵旭却不便说,支吾了一下,含混不清的说:“小时候就出来了,已经记不清了。”

    木兰以为他在哽咽:“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木兰。”

    “木兰?”

    “嗯,木兰花的那个木兰。”

    这个木兰的确像是含包欲放的花朵一般,赵旭心思转换,说:“我叫肖九。”

    “赵”字是“走”和“肖”组成的,“旭”则是“九”和“日”组成,赵旭将赵字和旭字给拆开了,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怕缉拿自己的通告已经到了绥州。

    “肖九,名字很好。嗯,你识字吗?”

    赵旭摇头,说:“我记得自己姓肖,名字,却是自己随便起的。”

    “这样啊,嗯,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吗?”

    赵旭又摇头,木兰眼睛睁大说:“我念给你听,是这样的……”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嗯,好听吗?”

    赵旭点头说:“是,原来,你的名字都是诗,诗就是你的名字。”

    木兰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赵旭在朦朦胧胧之中,又看到了她嘴角的酒涡。

    这时宝儿来了,但是两手空空如也,一脸无奈,他没理会赵旭,对着木兰说:“姐姐,娘凶我了,让我叫你赶紧去歇息。阿耶说,那些炮仗点燃多了,会惊到牲畜。”

    木兰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对着赵旭说:“你等一下,我给你送几件衣服来。你也不能在这过夜,晚上结霜,很冷的。”

    木兰和弟弟走了,赵旭站在那里,心想这木家的主人也是个有学识的。

    木兰念的这首诗是前唐李白所做,赵旭却也知道。诗名为《江上吟》,全诗为“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刚刚木兰只念了前面的一句,后面那一句因为有一个“妓”字,她就没继续。

    不过,赵旭想,木兰的父母应该是取其意境,也因为本身就是姓木,才给女儿叫了这个名字的吧?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道理其实都懂,可是做到的又能有几个人?”

    赵旭正在想,从前面过来了一个粗衣妇人,看样子是木家佣人,她也不说话,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赵旭,示意跟自己来。

    看来木兰是将赵旭的情况给她父母说了,这么晚,她的父母当然没有必要让女儿再来给一个陌生且不怎么知道来历的人送什么东西。

    木家雇佣了很多长短工,这妇人将赵旭带到了一排房子那里,指了一下,赵旭见屋里都是下午在后面干活的人,只是没有陆丰他们,想着陆丰这些护卫自然是不会住在这里的。

    接着这女人又指了一下,赵旭看过去,还没有看清楚,这女人却径直的走了。

    赵旭看看自己的模样,心说难怪,人家不跟自己说话,可能没有鄙视自己,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赵旭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知道那个妇人最后指的地方是沐浴的地方。

    木家雇人多,每天和牲畜打交道,身上难免有味道,经常洗浴就在所难免,他想了想,转身回去,将自己带的东西放好,然后才拐回来去洗浴。

    洗完了之后,赵旭将早就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扔了,换上了那个妇人送来的。

    这身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是贵在干净,穿上很合适,还暖和,接着他出去,到灶台那里抓了一手黑,很仔细的将自己的脸涂抹了一下,觉得让人一下子辨认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这才住手。

    住宿的屋子里,有人已经睡着了,有些人还说着闲话,赵旭找了个地方躺下,火炕烧的很热,因为沐浴完了浑身舒坦,没一会,就睡着了。

    年关已近,生意也已经歇了,据说午后长短工就要领工钱过节,因此早晨起来除了当值的,都外出闲逛去了,赵旭随着大家吃了饭,自觉的去喂食牲畜,有一会他似乎看到木兰的母亲在前面的楼上往自己这边看了几眼。

    赵旭心想,人家不来问自己,其实是在暗中观察。

    自己那会不是说,到了绥州后想找个地方当差干活吗?

    原来陆丰几个住在和赵旭一墙之隔的侧院里。从圈着骆驼的圈里正好能看到侧院的门,赵旭干完了活,羊装瞧骆驼,站在骆驼圈前伫立很久也不动一下。

    陆丰倒是很忙,从侧院里进进出出的,他刚开始看到赵旭,还嗤笑几声这个傻小子又在研究“马”,后来干脆的无视了。

    而那个苟参,早上吃过饭后进去就没有再出来。

    赵旭想这人倒是沉得住气。看来这个苟参因为太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所以心无旁骛。

    不过,大半天的赵旭也没看到木兰和她的弟弟,他觉得这姐弟俩在一起的样子很有趣。

    吃午饭前,外出闲逛的人回来了,但是上面传话说要再晚些才发工钱,于是穷极无聊,这些人吃完了饭又都出去,还议论着晚一些就晚一些,反正今晚是一定要回家的,归心似箭嘛,谁不急着回家过年。

    赵旭早上已经看好了地方,午饭后,他拿着工具开始打扫骆驼圈里的垃圾,干的一个热火朝天,陆丰一会又不知道出去去哪,见到赵旭卖力的样子,说:“好,好好干,赶打春之后,我让东家雇你。”

    赵旭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陆丰。陆丰本来还想等着赵旭对自己说几句感恩戴德的话,可是一看赵旭呆头呆脑的样子,觉得无趣的很,哼了一声,走了。

    又过了一大会,那个苟参终于慢吞吞的从侧院出来,目不斜视的朝着外面走去。

    赵旭将工具很快的整理,装作上茅房,从茅房的墙上翻了出去,远远的跟着苟参。

    街上十分热闹,卖灯笼年货的人十分多。苟参走走停停,似乎是在挑选什么要买,但是什么却都不买。不过这样一直跟着目标有些明显,赵旭想想,从商贩那里买了一个娃娃面具戴在脸上,反正有人也这样,他就显得普通了。

    绕过了几条街道之后,苟参到了一个酒馆,他进去之后上了楼,看来是熟门熟路。赵旭紧跟着进去,店家过来招呼,他说是找人,就到了楼梯口。

    就在赵旭要上楼的时候,苟参忽然从一个雅间里出来,赵旭急忙的从楼梯那里转过,站到了柱子后面。

    所幸苟参只是出来瞧了一眼,又进去了。

    赵旭心里骂了一句,重新上楼,到了苟参的隔壁,喉咙沙哑着低声给招呼的小二两个钱,说自己等人,一会人来了,再点酒菜。

    小二一走,赵旭立即将耳朵贴到了墙壁上。好在墙壁是薄薄的一层木板,赵旭一听那边说话的声音,就愣了。

    ——谢乐迪!

    苟参来见的人是谢乐迪!

    那个李北九没来?

    赵旭又听了几句,确认隔壁就是谢乐迪和苟参两个人。

    不过接下来苟参和谢乐迪说话的声音非常小,赵旭怎么都听不清。

    赵旭思付片刻,当机立断的轻轻走了出去,没有迟疑的原路返回,从茅厕外面又翻了进去。

    赵旭刚刚离开酒馆,谢乐迪从雅间出来,很随意的到了左右两边屋子查看。

    赵旭已经走了,屋里空无一人,而另一边屋里则有几个人正在喝酒,见到谢乐迪闯入都瞪眼,问你找谁?谢乐迪笑笑的说走错房间了,退了出来。

    苟参接头的是谢乐迪,赵旭恐怕会被认出来或者出现意外,所以急忙离开。

    其实赵旭倒是想等一会,跟着谢乐迪,趁机将谢乐迪给杀了!

    以暗对明,赵旭觉得如果在大街上人流蹿涌的地方,趁其不备,对着谢乐迪后心戳一刀,自己胜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不过,相对而言,目前对付谢乐迪倒成了其次,这个苟参勾结了人要在半路上绑架木兰和她的母亲,还要抢掠,虽然没成功,那只是那个高老大有事耽搁了而已。

    如果他们这次再动手,必然准备的充足,那么木家可就凶吉难测了。

    想想木兰和她弟弟相亲相爱的模样,赵旭觉得坚决不能让苟参这伙人得逞!

    受人滴水之恩必然涌泉相报。自己接受了小木兰的饭食和奶,就此只顾自己不顾木家,赵旭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

    因此,这会先以木家的事情为重。

    那些雇工们领了工钱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商行,赵旭一脸难受的从茅厕里出来,陆丰这时从前院过来,皱眉看看赵旭灰黑的脸,问:“你刚才去哪了?”

第二一四章海市蜃楼

    军令如山,如此大好良机,正是提升自己在军中威望之时,赵旭当下多携带马匹,一路连续换马,没日没夜的赶到了前方阵营。等众将官见过,赵旭传令,四面将领对于吐谷浑部众只围不攻,渐渐缩小包围圈,弓箭手在前,长枪手居中,大刀队紧跟其后,对于零星突围的吐谷浑人直接射杀,但不准追赶。

    右卫大将军张定和已死,赵旭本来是中郎将,现在被皇帝派来指挥大军作战,其他官员虽然心里不服,但是也不敢违背。

    吐谷浑的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本来已经逃跑,吐谷浑人心里没有了主心骨,更加的恐慌,因此每天往外突围的人不计其数,但大隋精兵听从赵旭的命令,一旦发现吐谷浑人,就放箭堵截,如此几回之后,吐谷浑人彻底没有了逃离的念想。

    眼见着大隋军队对吐谷浑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四面大隋军队已经彻底形成了合拢包围,吐谷浑仙头王决定背水一战,亲自率领吐谷浑的骑兵对着大隋军队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过来。

    岂不知这正是赵旭设好的计策,做好了口袋,故布疑阵,让吐谷浑人往里面钻。吐谷浑的大军冲锋不到一半,前、左、右方忽然出现无数的弓箭手,一声令下,擂鼓作响,遮天蔽日的箭羽从天而降,霎时万箭齐发,一轮又一轮的箭失像是雨点一样的射向了吐谷浑的军队,无数吐谷浑的骑士精兵惨叫着中箭死去,惊慌失措的吐谷浑兵急促的往后撤退,但是大隋军队战鼓又响,弓箭手停止射击,成千上万的大隋骑兵持着长矛,狂风一样的朝着吐谷浑的军队冲了过去。

    赵旭终于有机会将从景琼那里学到的战术完完全全用于实践。无数吐谷浑人被大隋骑兵的长枪戳了个透心凉,已经溃不成军,而后大隋军中鼓声再变,那些冲锋陷阵的大隋骑兵水一般的退了回来,渐渐的合拢,接着又是一阵的鼓响,大隋大刀队迎面出击,吐谷浑人只恨父母没有多给自己生了一双腿脚,四散的吐谷浑兵被整装待发的大隋弓箭手再次射杀,吐谷浑兵大败。

    如此单方面的屠杀,不禁让吐谷浑人震惊,大隋的官兵也对赵旭刮目相看,原来这些将官都以为赵旭是靠着长相和阿谀以及向杨广告密才得到了中郎将的官职,这下无不对赵旭的领军才能大为折服。不一会,丧失斗志的吐谷浑人派人前来和谈,吐谷浑汗国仙头王愿意率男女十余万人,向大隋投降。

    大隋军士登时欢声雷动,赵旭一战成名,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高兴,十分冷静的令其余将领将投降的吐谷浑人分编看押,命人快马向杨广奏报大捷,自己亲自押着仙头王和吐谷浑的其他王公大臣,向杨广龙辇所在地返回。

    杨广接到捷报大喜,令左右大备酒宴,彻夜狂欢,而后酣然大睡,醒来后,命左光禄大夫梁默带兵去追捕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

    这梁默是九卿大夫之一,正二品的官,他和杨广的想法一样,认为吐谷浑大军已被赵旭擒拿,慕容伏允如同丧家之犬,此次必然会手到擒拿,不料等赵旭押着仙头王和其他吐谷浑的王公大臣见到杨广后,却传来梁默轻敌,被慕容伏允伏击斩杀的消息。

    一场大捷瞬间有些打折,杨广看着英勇无畏的赵旭心里欢喜,再听关于梁默的被杀心里恼怒,嘴里不停的骂着饭桶饭桶,对着身边的官员喊道:“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赵旭!你们都他娘的是吃什么长大的!”

    杨广愤满不已,对着官员不停的咒骂着,但是一会他发现这些人都没有看自己,而是抬头在看着自己前方的一个方向,杨广更怒,正要再骂,却见赵旭“啊”了一声。

    杨广随着众人的视线看了个过去,登时也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忽然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前方山峦上方的天空中,这漂亮女人的形象几乎就是铺天盖地将那一片的天空完全的遮蔽了,美轮美奂,一时间简直让人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的容貌:脸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那么的生动而精致,触眼所及,竟然无一不美。

    这女子身披白色的袍子坐在一汪湖水边,岸边的草绿绿莹莹,袍子堪堪的遮挡住了她的胸腹,只将脖颈和修长双腿晶莹袒露在外,真是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则嫌瘦。此刻,她正在侧着脸梳理长长金黄色的头发,脸盘晃动之间,海蓝又似碧绿的眼睛似有若无的对着下面的人又瞧了一眼。

    “帕里黛!”赵旭忽然的喊出了声,杨广也恍然大悟,这不就赵旭让画师画的那个女子吗?原来这女子真的是存在的。

    赵旭急急的对着杨广拱了一下手,跑下去飞身上马,迎着天空中的那个异族女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文武百官以及兵士和杨广全都惊呆了,好大一会,众人才发出了惊讶的呼声,大家都问,这女子难道就是天上的仙姑?要不就是妖精?

    杨广看着赵旭骑马越跑越远,心说这天上女子形象恐怕是海市蜃楼,望山跑死马,赵旭能追上天上的幻像才怪。

    不过瞧着赵旭的背影,杨广倒是起了另一个心思。

    果然,天空中的幻影慢慢的消失了,那个美的不成样子的女人也渐渐没了影,地上的人一个个看的都如痴如醉,纷纷议论,这个仙姑难道是中郎将的妻子?那倒也是,只有这样的绝色女子,才能配得上中郎将的盖世英才。

    本来杨广是在恼怒梁默的失败的,这一下也没有了心情,让人先将吐谷浑仙头王这些人暂且看守,而后一个人进到帐中思索起来。

    赵旭哪里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海市蜃楼。海市蜃楼就是远处某地的景物建筑和人影投射在另外一个地方的一种幻象,一般温度较高的沙漠和风平浪静的大海中出现的几率比较多,但是既然能有幻想,总是有着原来的参照物,那么这个帕里黛海市蜃楼的参照物又在哪里?会不会就在附近?

    有着一分的希望就要付诸百倍的努力。赵旭一直的策马往前跑,一直到了山顶,这时天空的幻影早就消失了,他俯视着远处的草原,心说刚刚瞧见帕里黛四周都是沙子,难道是在哪一处的沙漠绿洲里?也不知道距离远近,但应该是相对僻静安全的,否则她不会平白无故大胆临湖水脱衣沐浴。

    现在能肯定一点,就是帕里黛也和自己一样,从五代到了大隋了,可是她究竟在哪里呢?

    几乎到了半夜,赵旭才身心疲惫的回来。杨广看着赵旭魂不守舍的模样,说:“有志者事竟成,既然能看到,那么终究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赵旭点头,杨广问:“梁默兵败,朕有心让你去追击慕容伏允,你以为如何?”

    赵旭一愣,急忙说:“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下午一时失神,请陛下恕罪。”

    杨广轻轻一笑:“你本来就是为了找她,见到她的影像魂不守舍,那很正常,如果你对她不是今下午的样子,朕倒是觉得你这人心性不正了。”

    赵旭叹了一口气:“陛下对我真是关怀备至,儿女情长是私事,我身为大隋中郎将,自应当以国事为重,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耽搁陛下的千秋伟业。明早,我就带兵去追捕慕容伏允。”

    杨广说:“好,此次你大破吐谷浑,居功甚伟,等你回来,朕有赏赐。你既然已经见到那个女子模样,这一去,路上不免询问一番,也许就有一些消息。”

    赵旭说:“谢陛下。”

    这一晚,赵旭辗转反侧,天明之后,领了杨广的诏令,带着兵士往尹吾(新疆哈密)方向发兵。

    刚开始行军,赵旭还派人四处打听有没有帕里黛的消息,但是都没有结果,希望实在渺茫,后来,他突发奇想,让人在经过高山的时候,在山峰上刻下“赵旭在洛阳”的字迹,而后在见到放牧的牧人,就给他们钱,让这些牧人在马、牛、羊、骆驼这些牲畜的背上剃毛刷颜料,将“赵旭在洛阳”这几个字广泛的涂抹牲畜身上,这样一路走去,帕里黛没有找到,但是草原戈壁上人人都知道大隋国洛阳有个叫赵旭的,为了寻找情人已经陷入了魔障了。不过,自古就有不疯魔不成活的说法,这人也算是一个情痴。

    这一日大军快到了尹吾,却听到禀报说慕容伏允跑到伏俟城(青海天峻东青海湖西畔)去了,赵旭又带兵南下到了青海湖,遇到小股吐谷浑兵将,一番作战,俘虏吐谷浑兵士一千余人,再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伏俟城,将城里城外几乎挖地三尺,但是都没有找到慕容伏允的人,有人说慕容伏允已经死了,化为了一团白骨,有的人说他乔装改扮随着党项人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有人说他过了天山,再也不能回来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赵旭领军在伏俟城修整半个月,自己到处寻找帕里黛,但是没有结果,还是让人四下在山岭上刻字,在牲畜上剪毛刷颜料,写了自己在洛阳的话,班师回反。

    来时走的急,回去的时候很是缓慢,赵旭不放弃任何一个寻找帕里黛的机会,他依旧的四处给人分发钱财,让路人在牲畜上写字,这天他遇到几个牧民,那些个牧民一听赵旭的话,满口答应,而后他们说大隋的官员就是好,这个给钱,那个也给钱。

    这些人话里有话,赵旭问怎么回事,还有谁给你们发钱?

    这些牧民说,大隋有个裴大官,派了不少人,带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游说高昌王国(新疆吐鲁番东)十三任国王麹伯雅,还有不少西域小国部族的长者,请他们到前面大隋境内朝见大隋皇帝。

    赵旭一愣,裴大官应该是裴矩,但是给人家钱要人家去朝见杨广是什么意思?

    这些牧人笑了:“你也是大官,但是我看你这个官做的肯定是凭着真本领争取到的,人家靠的是拍马屁、动动嘴罢了,哪有你这样辛苦?你们皇帝喜欢什么,人家都让皇帝看到什么,你们皇帝喜欢,他的官就升的快了点。”

    这些牧民见赵旭和蔼可亲,且有求于自己,所以也不怕他。赵旭心说也是,杨广喜好面子,裴矩就投其所好,花钱让这些小国小部族的人去面见杨广,做一场“四海臣服大隋”的戏,杨广一个“龙颜大悦”就会将裴矩官职晋升,那么裴矩花的钱又就赚回去了,这样杨广要面子裴矩要钱,大家皆大欢喜,又何乐而不为?

    这他娘的!心思全都用到这种歪门邪道上面去了,哪有一心为社稷为黎民的功夫?

    果然,赵旭领兵在燕支山(甘肃永昌西大黄山)追上了杨广的龙辇,还没有来得及将战果禀报给杨广,麹伯雅、吐屯等以及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被裴矩用金钱游说的二十七国君王或使节,已经纷纷的来了,都在路边迎接杨广巡游的队伍,裴矩命他们佩金戴玉,身穿绸缎和毛织品,摆设香桉,演奏音乐,有歌有舞,十分隆重。

    赵旭本来以为这一切已经铺张浪费了,没想到杨广直接下令,让武威郡(甘肃武威)、张掖郡两郡青年男女,一个个服装华丽,围绕观看,而且这些人衣裳不漂亮、车马不新颖的,由郡县督促改进,否则就拿郡县长官问罪。于是乎,车辆、马匹拥挤喧哗,人声沸腾,场面长达数十里,显示着大隋的强大富有。

    杨广心情大悦,赵旭终于有机会将情况禀报给了杨广,杨广更是高兴,当下下诏:“大隋在吐谷浑故地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封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的儿子慕容顺为吐谷浑新可汗。”

    杨广看看赵旭,对四周大臣说:“自古以来,人名都以单字为尊,人名双字为低贱,因此中郎将赵旭虽然说不清祖上是谁,但必然是大贵之家,他为了大隋屡立大功,朕封赵旭为右卫大将军,将南阳公主赐婚给赵旭。”

    杨广说完,赵旭彻底呆了,封赏自己当右卫大将军,已经是大隋除了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之外的武将之首,这个倒是没什么,可是将南阳公主杨媺赐婚给自己,那自己不就成了杨广的女婿?

    杨广对赵旭的恩宠之荣,旁人只能望其项背。

    杨广见赵旭呆愣愣的,知道他素来知道质朴实在,以为他被这个惊喜给喜欢的傻了。

    中原之地人名历来确实以单字为高贵,这习俗渊源颇长。《汉书·王莽传》中曾记记载,王莽的长孙叫王宗,急着要当皇帝,自己弄了天子的衣服、帽子,穿上让人画出了画像,还刻了铜印三枚,与其舅舅合谋,准备抢夺皇权,事情败露后自杀,王莽就下令:“宗本名会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复名会宗。”这道诏令的意思是,“制作”就是法令,王宗本来名是两个字,叫“王会宗”,是依法令后改成的“王宗”,现在犯了法,得再改回去,还叫原来的“王会宗”。

    从王莽这道诏令可以看出三个意思:第一,王莽之前的人名用字数是不受限制的,他自己孙子的名都是两个字;第二、王莽做了皇帝后,曾经下过“去二名”的“制作”,也就是以法律形式规定不准用双字名;最后,人犯罪后,恢复二字名,以示处罚。

    另外,《汉书·王莽传》又有:“匈奴单于,顺制作,去二名”的话,意思是说,匈奴单于依顺王朝的法令,去掉二字名中的一个字。由此可见,那时起不但有禁止使用双字名的法令,而且还影响到了匈奴。所以,天长地久,人们渐渐养成了使用单字名的习惯,竟然成为风气,认为用两个字取名是不光彩的事,譬如说曹操、孙权、刘备,乃至于大隋开国皇帝杨坚,都是单名。杨广为了给赵旭寻找根基,证明他出身不凡,因此以他的名字为单字而切入,也算是一个左证。

    而南阳公主是大隋皇帝的长公主,自幼得到杨广的宠爱,此时大隋国势隆盛,刚刚征战吐谷浑大获全胜,四海莫不臣服,赵旭今后可就更是一步登天,如此升官又即将迎娶公主,实在是双喜临门,宠荣无比,于是大臣们纷纷前来恭贺,只是身在西北,否则赵旭此刻不知道能收下多少的礼物。

第二一五章西巡漫漫

    南阳公主杨媺娇媚而又娟秀,为人内敛,赵旭作为一个男子心存仰慕,他虽然一直想怎么能快速的在大隋攫取权力,但是从来没有想过通过做杨广的女婿这一点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这天傍晚,外面来了一个南阳公主身边的侍女,送来了一本书,赵旭一看,却是一本《诗经》。这《诗经》实在寻常,只不过闻起来略有一些清香,赵旭心说自己那会给她一本《玄女经》,而后说去宫内找她借书的,这会她知道自己和她有了婚约,就送书过来,是什么意思?

    随手翻了几页,赵旭发现了玄机,原来这书在《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页轻轻折了一下,心里了然,原来,南阳公主对自己也是“寤寐思服”。

    被漂亮女子喜欢总是好事,赵旭也不能例外,事已至此,与未来娘子多加沟通,也是人间一桩美事。他思索一会,提笔写了一首诗,让来的侍女给杨媺带回去。

    本来两人没有婚约的话,赵旭作为千牛中郎将四下巡行,跑到杨媺那里说几句闲话还没什么,这会反倒是不好过去了,那样目标有些大。

    这侍女将书送到,见还有回笺,回去给了杨媺,杨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

    外人只知道赵旭为一介武夫,虽然杨媺对他另眼相待,但从来没想过赵旭竟然也会作诗,而且含义久远,这“浑无事”和“百尺长”又何止是押韵,其中意思越品越是唇齿含香、回味无穷,想想他英武的模样,杨媺不由的痴了……

    此时草长莺飞,眼前的一切都绿意盎然,杨广心情大好,连连的饮酒作乐,歌舞升平,持续数日,竟然没有返回中原的意思。裴矩揣测杨广的意思,在酒酣舞旋之际,对杨广禀奏说:“陛下,臣此前听说,吐谷浑汗国民间有传闻,说把母马带到青海湖边上,就会有龙前来交配,是以得到‘龙驹’,那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马。”

    杨广一听喜道:“那好啊,今日就在青海湖设立牧场,驱逐母马两千匹到山川河谷,希望能有龙驹诞生。”

    传说之事大都不可认真,但杨广这会兴致盎然,也没人出来反对。但裴矩本来只是一说,为的是增强酒宴欢庆,这子虚乌有飘渺的事情原本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杨广这下认了真,天天都问有没有龙来和马交配,裴矩都禀报说没有,杨广心里有些不满意,这天,忽地传来了瓦岗叛军将张须陀杀死的消息,裴矩害怕杨广在这里纠缠龙驹的事,急忙禀奏让杨广返回中原,杨广怫然不悦:“张须陀死了就死了,难道朕朝中无人?你急什么?一个小小的瓦岗军而已,死了张屠夫还不吃混毛猪?”

    裴矩听了语塞。这张须陀素来勇勐善战,用兵如神,深得将士爱戴,多次听杨广的诏令四处平叛,如今被瓦岗山叛军所杀,皇帝竟然这样无动于衷……

    杨广见裴矩不说话,怒道:“你做梦了?”

    裴矩一个激灵,急忙说:“陛下,臣……”

    裴矩正在给自己的失神找理由借口,内侍启奏说兵部尚书段文振求见。这段文振本是是鲜卑族人,从北周时期就追随文帝杨坚,因为得罪文帝杨坚的四子秦王杨秀差点被杀,后来被杨广所救,对杨广忠心耿耿,为人耿直。段文振进来后对杨广说:“陛下,太仆少卿和少监违反陛下禁令,悄悄和突厥人贸易,被人赃俱获,请陛下决断。”

    杨广本来心情已经不好,这下一听,登时怒了:“抓起来!砍了!反了,反了!简直不成体统!”

    自从大隋建国起就与突厥战乱不休,北周时北周文帝宇文泰的孙女、赵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嫁给了突厥汗国可敦可汗,文帝杨坚篡权,夺取了北周的政权建立了大隋,千金公主就一直鼓动突厥人和大隋为敌,两国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旷日持久。虽然突厥人后来被大隋击败,分裂成东西突厥,而后东突厥又对大隋臣服,但与突厥人之间的摩擦一直没有间断。

    段文振说的太仆少卿和少监是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杨广当太子的时候,宇文化及就在太子宫当差,杨广对他十分宠信亲近。杨广做了皇帝后,命宇文化及当了管理畜牧的太仆少卿,这太仆少卿是从四品的官,而宇文智及的少监是副职。

    “持宠而娇!”杨广瞪着裴矩和段文振说:“一个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样!宇文化及这弟兄两个整天吊儿郎当的是什么样子,难道朕心里没数?食君之禄不忠君之事,要这种忘恩负义的饭桶又有何用?浪费粮食!”

    段文振领命出去,杨广让歌舞起来,裴矩悄悄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刚刚想熘出去,被一个风风火火进来的人差点给撞到。

    来的人正是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宇文述虽然老朽,但依旧身强体壮,走路虎虎生威,他进来就对着杨广跪下,磕头说:“老臣的儿子犯了大错,不敢祈求陛下宽宥,只希望陛下能念在老臣赤胆忠心的份上,让老臣的两个逆子等回到大兴都之后再给予处刑。树高千尺,叶落归根,请陛下准许。”

    杨广看着宇文述的一头白发,脸上阴晴不定,恰好这时赵旭从外面巡行进来,杨广问道:“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勾结突厥人私下往来,你怎么看?”

    赵旭刚刚在外面已经见到千牛卫将宇文化及弟兄两个抓了五花大绑了,这会看到宇文述这样,说自己这个“老丈人”如果要杀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又何必问自己?这明显就是要一个台阶下。当下躬身说道:“陛下,国之事乃是陛下之事,我不敢妄言。不过陛下垂询,我斗胆有两句浅显的看法。所谓其行可悯,,其情可原。太仆少卿和少监做了违背大隋律条的事情,罪不可赦,否则今后谁再犯,难以服众。但宇文大将军为国为君,赤胆忠心,慨以当康,实在是大隋的栋梁,他一生为了大隋鞠躬尽瘁,天日可鉴。于情于理,此刻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就是陛下,也是心里不忍的。”

    “因此,是否能请陛下法外开恩,赦免了宇文兄弟,一来是彰显了陛下对老臣的体恤,二来,也让臣子们看到陛下浓浓的护宥之心,再者,也成全了陛下和臣子的君臣之义。”

    赵旭说着,裴矩心里已经骂开了,想这野地里来的家伙怎么最近如同开了窍一样,什么都做的比自己好,就像这会做顺水人情的事情,都干的如此漂亮?

    宇文述听到赵旭这样替自己说话,心里那还不知道杨广是想宽宥,也不管杨广还没有表态,赶紧对着赵旭施礼。杨广心里一笑,同时也觉得自己这个女婿讲的很好,于是说道:“好吧,你们一个左卫大将军,一个右卫大将军,朕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次,就赦免了他们。”

    宇文述喜极而泣,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鼻涕眼泪长流,杨广说:“但是他们死罪可恕,活罪难免,削去官职,贬黜为奴,就……赏赐给左卫大将军当奴隶吧。”

    宇文述听了赶紧再次谢恩。只要两个儿子能活命就行,其余的在自己家里做奴隶,其实等于没有做,这样已经是格外照顾了。

    “刚才说张须陀被谁杀了?”杨广问站在角落的裴矩,裴矩急忙回答说是瓦岗军的李密。

    杨广:“李密?是李宽的儿子不是?”

    裴矩急忙说:“是,李密那会做过千牛左右,后来和杨玄感交好,臣曾经派人抓他,但是屡次被他逃脱,没想到他投靠了叛贼翟让,在瓦岗山落草为寇了。”

    张须陀被杀的事情宇文述也知道,这下见杨广皱眉,张口说道:“陛下,老臣愿意前去将李密逆贼铲除,以报皇恩。”

    杨广挥手说:“那好吧。一个小小的瓦岗山,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让左卫大将军去,都是高抬了他们。”

    宇文述领命退下,走时对着赵旭点了一下头,赵旭心里关心李密,问裴矩:“瓦岗那些人具体都是什么情况?”

    裴矩说道:“原本陛下让荥阳太守杨庆去围剿瓦岗军的,但是杨庆不得力,反而将瓦岗的气焰给壮大了,所以陛下才让张须陀到荥阳做了通守,专门对付翟让那伙匪人。”

    “右卫大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这荥阳太守杨庆是咱们先帝族弟杨弘的儿子。张须陀到了荥阳后,屡次将翟让打的落花流水,几乎要逃离瓦岗,但是李密这厮却阴险歹毒,设伏将张须陀引入包围中,最终将张须陀杀死。”

    “瓦岗叛贼本不足为虑,像翟让、徐世绩、王伯当这些家伙都是莽夫,唯独这个李密,因为他本来就在陛下身边呆过,沐浴过皇恩,有些小聪明,所谓养虎为患,因此竟然折损陛下一员大将,实在可恼。”

    李密这人心里的确有智谋,一开始赵旭没觉得,后来和王伯当恰巧将李密从监牢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李密确实有谋略了。

    杨广刚刚让宇文述去攻打瓦岗山,其实赵旭是想让李渊去的,这样就能消耗李渊的兵力,让他无暇其他,但是未能如愿。

    宇文述急忙的出去,那边已经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的头发衣服解开,准备行刑,正好杨广赦免的诏令到了,宇文化及兄弟捡回一条命,两人吓得几乎大小便失禁。等看到父亲前来,宇文化及两个嚎啕大哭,宇文述上去一人踢了一脚,将这弟兄两个领到一边,才说:“赶紧走,你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害的老子今晚出尽了丑。”

    宇文化及急忙说:“是儿子不争气,害的父亲操劳。”

    宇文述说:“幸好右卫大将军在场求情。你们今后要对右卫大将军多多尊敬。”

    宇文智及疑惑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

    “住嘴!”宇文述怒道:“你懂什么!要不是他,你们今晚就死了!你们俩要是有人家一丁点的才能,何至于此?”

    宇文化及悄悄看了看弟弟,两人都做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杨广到底也没有等到龙来和马交配,在青海湖畔又停留了几日,命大军返回大兴都。一路上所到的郡县无不穷尽奢华的呈现莺歌燕舞,杨广心情十分的欢畅,时不时的问身边的赵旭这里歌舞如何,那里装饰怎样,赵旭只是一味的说好,期间杨广又做了不少的诗句,裴矩等臣子争相阅览,个个都夸说皇帝是绝世好文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诗人大才子。赵旭心里鄙夷,觉得这些人拍马屁的功夫不过如此,自己那会已经将杨广说成诗仙诗圣诗皇了。

    这一天,杨广率领百官和军队到达了西京大兴,还没有落好脚,接到了宇文述击溃瓦岗军,翟让李密等人逃离的消息,同时东都洛阳太子那里病重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杨广心情顿时又不好了,下令再去东都。

    接连的行军,杨广没有累的样子,可是随行人员全都疲惫不堪。一到洛阳,杨广就下旨择日让南阳公主杨媺右卫大将军赵旭成婚,于是赵旭府上又彻夜不停的忙碌了起来,每天迎来送往礼来礼去的繁文缛节让赵旭不胜其烦。这天傍晚,他终于有空,悄悄的换了衣裳,将太常剑用布裹了,到留一手去寻萧莹。

    萧莹早就知道赵旭回到了东都,又得知他已经由中郎将升为大将军,实在是声冠大隋,心里想着去见赵旭的,可是又恐怕他事务繁忙,一个人整日坐在楼上窗边,对着街上漫无目的的看,心里兀自希望赵旭能忽然出现在眼前,没想到这会外面忽然传来了赵旭的声音:“萧姑娘在否?”

    萧莹如遭雷击,快乐的差点跳了起来,急忙的起身往门口走,一边双手不住的拢着自己的鬓发,等打开了门,掀开帘子,赵旭那一张让她日思夜想的面孔就出现在萧莹的视线里。萧莹脸上一红,嘴上说道:“大将军……”

    赵旭轻轻一笑,进门后一把将萧莹柔若无骨的身子抱紧,两人长长的吻住,好久之后,萧莹才酥软的说道:“我好想你。”

    赵旭刚想调笑问她是想大将军还是想自己,忽听得屋顶上“卡察”一声瓦响。赵旭心生警惕,刚将萧莹挡在身后,房顶又是一声轻响,临街的窗倏然全开,一个灰影迅捷无伦地闪了进来,一片雪白的刀光闪烁,那人人刀合一,对着赵旭冲了过来。

第二一六章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终章)

    这灰衣人来势凶勐,赵旭身后就是萧莹,不能躲闪,他单手抽出太常剑往前疾刺,那人见寒光一片,知道此剑锋利无比,身形像是折了一样倒下,一脚对着赵旭踢来。

    赵旭左手疾抓,灰衣人勐感左脚足踝上陡紧,犹如铁箍一般箍住。他右足疾出,径直踢向赵旭面部,这一脚劲力奇大,赵旭弃了他的左脚,手中太常剑挥手一格,这人的刀顿时被一斩为二。

    灰衣人大惊,嘴里不禁说了一声“好剑”,将剩下的半截刀对着赵旭抛了过来,赵旭又用剑身噼开,这人见不能取胜,往窗口跑去,赵旭说道:“朋友不喝杯茶吗?”倏然就到了这人身后,这人心中又是一惊,顺手提起身畔茶几对着赵旭扔了过去,赵旭一拳将一张木茶几砸的粉碎,顺手拎起桌腿对着他的后心扔了过去,这人急忙躲避,身子一旋,竟然将桌腿抢在手里,回身对着赵旭扔了过来。

    “好!”赵旭叫了一声,不退反进,看准了桌腿的方向,挥剑勐噼。

    这太常剑实在太过锋利,几乎就是无声无息的将桌腿噼开,剑势不减,直直的往这人头上砍了过去。

    这灰衣人躲无可躲,只有站在那里等死。不料赵旭的剑在这人头顶勐地收住了,剑芒闪烁,离这人头颅不过半尺光景。

    两人的动作都凌厉迅勐,这会停止打斗,赵旭看这灰衣人不过三十岁左右,身长八尺,面目清隽,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刺杀我?”

    这人看看赵旭,又瞧瞧面上变色的萧莹,说道:“原本以为认错人了,如今看来,也没有认错。今天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话奇怪,赵旭将太常剑收了,拱手说道:“在下赵旭,未曾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这人见赵旭将兵器收了,实感惊诧,再见他自报家门,心说糟糕,问道:“你叫赵旭?”

    赵旭昂首挺胸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赵旭,赵旭就是我。”

    这人问道:“那你认识李密不认识?”

    赵旭心里疑惑,说道:“李密李兄,是瓦岗山的那位吗?不知他妻子生了男孩还是女孩?王伯当王兄、韩四娃几位朋友现在可好?”

    这人见赵旭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心里知道这人就是那个赵旭无疑,不过为什么刚才这个女子叫他“大将军?”

    赵旭见这人始终对自己很是戒备,给萧莹说准备一壶热茶。萧莹知道两人有话说,再者觉得那人不是赵旭的对手,就走了出去。赵旭抱拳说:“朋友请了。”

    这人知道赵旭身手了得,见他坐下,干脆也随身坐了,问:“阁下就是李密和王伯当口中说的那个陕州赵旭?可是为什么又是大将军?”

    赵旭微笑道:“我是赵旭,我也是大隋右卫大将军,这两者并不冲突。朋友必然是瓦岗山英雄,莫非以为在下是左卫大将军宇文述,所以才要刺杀与我?”

    灰衣人见赵旭三言两语将自己的心理说破,干脆的答道:“是,我是瓦岗徐世绩,只因为和宇文述作战,瓦岗人战败,我们全都走散了,我到了东都,想伺机中宇文述报仇。适才无意中听到大将军,以为宇文述在这里,没想到遇到了你。”

    “李密妻子生了个男孩,王伯当和韩四娃都好,可惜其他兄弟……”徐世绩说着,眼睛看着太常剑,问:“你即然和李密王伯当几个交好,我在他们那里屡次听说过你这人十分的够朋友,怎么能做了大隋的大官?岂不是和我等兄弟为敌?”

    赵旭轻轻一笑,不答反问:“请问徐兄早上吃了什么?”

    徐世绩不明就里,说:“酒肉,如何?”

    赵旭又问:“那中午呢?吃了什么?”

    徐世绩说道:“烩饼和……”

    徐世绩说了半截不吭声了,赵旭见他反应很快,笑吟吟的说:“徐兄不知将来有何打算?赵某不才,听闻徐兄为盖世之才,如果徐兄能助我一臂之力,赵某幸甚!”

    赵旭问的奇巧,徐世绩却明白了:无论一个人一天吃的什么,总之吃饱就行,而李密这些人在瓦岗山造反,为的是推翻大隋政权,而赵旭在大隋做了大将军,目的何尝不是一样,大家不过“吃”内容和方法不同罢了。

    徐世绩是聪明人,自从上了瓦岗山之后,和大隋官兵打了好几次,输赢都有,深知大隋的将领也不是吃素的,这个赵旭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谋略和格局比李密不知高了多少,只是自己与他萍水相逢,要是贸然答应,岂不被他轻看?

    赵旭见徐世绩在思索,也不催问,只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生匆匆,不过百年光阴,做事自然要选择快捷的直接的,如同庖丁解牛,刀快而手顺,则事半功倍,否则徒劳无益。”

    “人人都想成功,无非时也命也。所谓胜败寸许间,热血抛河山,相约征途上,生涯尽几回?”

    本来赵旭说的康慨激昂,后来话音里却带了无数的寂寞萧瑟,徐世绩听了心里感慨,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李密翟让等人联系,里外合应,岂不事半功倍?”

    徐世绩说的是赵旭在朝里和李密的瓦岗军一起里应外合推翻大隋政权,赵旭说:“此一时彼一时,有时候计划没有变化快,大丈夫处世,只能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谋划是应该有的,但更应该随机应变,事从权宜。”

    徐世绩沉吟了一下,说:“既然赵家兄弟吐露心迹,对徐某如此坦诚,某自然知道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不过还要等见到李密王伯当这些人,将话说明白,这个请大将军谅解。”

    赵旭原本碰到徐世绩就是偶然,也没有想过立即就能让他跟着自己,于是笑着点头:“我与你今晚说的话,今后也会直接给李密王伯当他们说,不过徐兄能转告也行。右卫大将军府在哪里不难打听,徐兄如果考虑周全,我必扫榻相迎。”

    这时萧莹端着茶壶进来,赵旭亲自为徐世绩倒茶,两人还没有再说话,勐听得远处一片呼喊,夹杂着悲戚之声,萧莹皱眉,快步打开窗户,只见偏东方向灯火通明,哀声阵阵,恍忽听到人声说是太子薨了。

    太子杨昭死了?

    赵旭和萧莹对视一眼,起身对徐世绩说:“今日会晤,三生有幸,我时刻等着和徐兄再次秉烛夜谈,促膝谈心。”

    如果真的是太子死了,赵旭这个大将军必然事务繁忙,徐世绩拱手,也不做态,出门而去,赵旭将萧莹一抱,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低声说:“最近我不能来了,你要是有空,就去府上,咱们从长计议。”

    萧莹被赵旭亲的全身酥软,心里涟漪一片,有很多话还没有和赵旭说,这下匆匆又要离别。看着他下了楼,心说太子死了,那么接下来皇帝又要立谁为太子呢?

    赵旭急急的到了府里,一进门就听到禀报,说秦叔宝回来了。赵旭大喜,嘴里大声叫道:“秦兄在哪里?秦兄何在?叔宝哥哥!”

    秦叔宝在前厅坐着等赵旭,听到赵旭老远的就喊叫自己,声音热切,心里懵然感动,连忙答应着往外走,厅里其余的两人对视一眼,心说怪不得秦叔宝如此推崇这个大将军,听声音就知道古道热肠,不是一般的人。

    赵旭跑了过来,看到秦叔宝虽然依旧清瘦,但精神矍铄,哪还有往日病恹恹的样子,又看到跟着秦叔宝的还有两个大汉,都是虎狼身材,宛如铁塔,一看就是好汉,他先和秦叔宝双臂紧紧相握,嘴上不住的说道:“想煞我了!哥哥可好?怎么才来!我这里都急疯了——这两位壮士是……”

    秦琼也是真情流露,抓着赵旭的胳膊介绍道:“这位是济州东阿程咬金,这位是曹州济阴单雄信,都是我的好朋友。”

    赵旭急忙的向程咬金和单雄信见礼:“程大哥好,单大哥好。一路辛苦,请里面坐。”

    赵旭说着站在一边,做了请的姿势,单雄信和程咬金又是对视一眼,站着没动,秦叔宝扯着赵旭又拉了一下单雄信,对程咬金说:“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何须生分。”

    程咬金和单雄信这才跟着进去,赵旭一边走着就让人设宴,先让人送来了酒,亲自为秦叔宝三人斟满了,敬道:“今天和三位哥哥欢聚,本应当彻夜畅饮,但是愚弟现在要事在身,须得去一趟宫里。”

    说道这里,赵旭低声道:“太子死了,我要进宫一趟。”

    秦叔宝三人一惊,程咬金说道:“既然如此,大将军赶紧去忙。”

    赵旭正色道:“程兄今后不必如此,你我皆以兄弟相称,这里也没有外人,哪里有什么大将军。”赵旭说着叫人给单雄信和程咬金安排两处紧挨着秦叔宝的小院住宿,再派了女婢前去收拾,而后再敬三人几杯,换了衣衫,匆匆的走了。

    此时酒宴已经上来,厅里也没有别人,单雄信不由的对秦叔宝说:“没想到这位赵家兄弟如此年轻,但是气度又是如此不凡,难得。”

    程咬金跟着说:“我老程阅人无数,这个赵旭了不得的很。”

    单雄信啧了一声:“你说的是个屁,等于没说,人要是不行这会能做大将军?原来听叔宝说这个赵旭少年英才,我还没有觉得什么,这会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英雄。关键是身居高位,为人谦虚,我看,是个能共事的人。”

    秦叔宝说:“谦虚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心胸开阔,而且对人实心实意,我说过那会与他初相识的时候,他就表现的爽朗热忱,我与他萍水相逢,他就赠我盘缠,又请我喝酒,后来他又在我病中多加看护,此等人物,今世能有几人?”

    程咬金嘻嘻一笑:“关键是你秦老哥,谁见你都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加上你那匹马,娘的,世上还有谁家的马整天要喝酒的?”

    单雄信听了作色,将手里的酒盅放下,程咬金笑:“我又没说你……”

    “你难道刚刚没喝?”单雄信反诘程咬金,程咬金将酒盅端起,喝了一口,单雄信哈哈一笑,也喝了。秦叔宝知道他二人经常互谑,说道:“赵家兄弟是一贯的如此,并不是刻意只对我秦某一人,他对李密、王伯当,以及瓦岗的那些兄弟,都是推诚置腹的,因此,我才决定去找你们两位前来共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一步走错则步步错,全盘皆输,大家兄弟,不说外话,就说是待价而沽也好,你看这会翟让如何?李密他们这会又不知道在哪里……”

    单雄信忽然打断说道:“我想起来了!不行,我这会要出去……”

    程咬金问:“怎么?这里酒不好?”

    单雄信手搧了一下说:“不是,我突然想起来,徐世绩好像也到了洛阳,不如去叫来,大家伙一起,何愁大事不成?那岂不妙哉!”

    “我也去!”程咬金说着站了起来,秦叔宝说:“那好,咱们一块去,要是找到了,咱们回来继续喝。”

    大隋太子杨昭真的死了。

    杨昭到了洛阳后,杨广就想打发这个太子离开,杨昭只是乞求允许再留住一些时间,杨广不同意,杨昭跪拜请求无数次,他身体本来就很胖,因此累的得病。杨广看没办法,眼不见心不乱,自己出去巡游了,回来后却发现杨昭的病重了,医治无效,让巫者给杨昭看,巫者说杨昭这样是房陵王杨勇的鬼魂在作怪导致的,给杨昭做法了好几天,但是没有效果,拖到今夜逝去,时年二十三岁。

    这房陵王杨勇是文帝杨坚的大儿子,表字睍地伐,母为文献皇后独孤加罗,是杨广的亲大哥,在文帝杨坚去世后,被当时的太子杨广矫诏赐死,追封的房陵王。

    杨昭的死被巫者说成和杨勇有关,杨广的心里有些发毛,在宫里看什么都疑神疑鬼,命人将殿里灯火蜡烛摆满全部点燃,不剩一点的阴暗。赵旭进宫之后,见杨广正在大发雷霆。杨广一看到赵旭就说:“赵旭,你说,太子的死活跟身边的兵卫多少有关没有?”

    赵旭不明就里,但听杨广的意思,顺着说道:“必然没有,太子是因病得恙,不是奸小所为。”

    “他娘的!你说的对,刚刚有人说太子那里的护卫太少了……朕那会让你给他太子身边多派千牛卫,这个总是有的吧?”

    赵旭明白杨广在发什么火了。杨广自己得到皇位的方式有些不可说,因此总是警惕别人篡权,其中就包括害怕太子身边的卫士过多了,会兵变围攻自己,所以对杨昭非常防范。

    而自古以来太子造反的例子,最明显的莫过于南朝宋文帝第三子刘劭。南宋三任帝刘义隆担心皇族叛变会对太子不利,遂把太子宫卫队兵力增加到一万人,与羽林禁卫军兵力相等,而太子刘劭却利用卫队叛变,将父亲刘义隆给杀了。

    这会杨昭死了,杨广害怕别人说自己一直在堤防着杨昭,因此才有此问。

    杨广本来心神不宁,这会赵旭到了,他松了一口气,坐下随手翻了一个册子,瞄了几眼,嘴里骂道:“什么东西!”

    杨广说着将册子远远扔了过来,正巧落在赵旭脚边,他捡起一看,原来是倭奴国的国王多利思比孤派使节到大隋进贡所携带的国书,这国书上说:“日出处天子,写信给日落处天子,身体平安……”

    赵旭心里说你娘的,你日出,给杨广说他日落,杨广不生气才怪。赵旭拿着倭国国书到了杨广身边,杨广说道:“给鸿胪卿说一下,今后这种没有礼貌的夷邦书信,不要再给朕转呈了!”

    鸿胪卿是管理番邦事物的官员。赵旭答应一声,杨广又翻了一本册子,瞧了几眼,随手扔到一边,说:“你替朕瞧瞧。”

    杨广说着躺下,赵旭拿起一看,心里大惊。

    这奏折是峡州太守许劭呈写的,内容是李渊派自己的开府散官李靖率军前往夔州(重庆奉节)攻打萧铣一伙叛贼,李靖带兵抵达峡州后,受到萧铣叛军的阻截,很久不能前进。李渊对李靖的延退逗留大为愤怒,密令峡州太守许绍诛杀李靖,但是许绍爱惜李靖的才干,上疏请求宽恕。

    这份奏折里又说,李渊之所以要杀李靖,可能和上一次李靖密奏李渊有勾结突厥人的迹象有关,上次李靖就被李渊给关押了,后来被释放,这次李渊是公报私仇。

    李渊!

    李靖!

    赵旭心里狂跳,不说李渊,这个李靖可算是大大的如雷贯耳的人物……赵旭沉吟着,将许劭的奏折大意给杨广说了:“陛下,这李靖是四品的官,唐国公如此擅杀,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怎么也得经过陛下的御批吧?”

    杨广哼了一声,赵旭趁机说:“要不,将这个李靖叫到洛阳,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杨广说道:“李渊就仗着和朕是亲戚,这就是僭越!李靖的事情你处理,你是大将军,是天下武官的头,考校手下是你的分内之事。对了,叫李渊也来,你替朕敲打他几下,省得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赵旭心里大喜,急忙领命,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一个闭月羞花逞娇呈美的美妇走了进来,不是萧皇后又是谁?

    萧皇后一见赵旭,脸上一红,不过殿里灯火通明,也瞧不出来,赵旭看到萧皇后宜喜宜嗔朱唇皓齿的模样,心里荡了荡,全身都有些不得劲了,心说自己一见她就血脉狂悖,情不自禁,这真是冤孽!

    杨广看了萧皇后一眼没吭声,赵旭急忙的参见,萧皇后不敢再看赵旭,对着杨广说:“陛下,太子那里……”

    “好了,朕知道了,你想去看他你就去,没见朕这里忙?”萧皇后听了眼眶一红,杨广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解释道:“朕不仅是太子的父亲,也是一国之君,唉,哪都要操心,哪个地方不想周全都不行。朕也很伤心……你去吧。”

    萧皇后听了暗然神伤,退了出去,杨广勐地抬脚,将面前的一个放画轴的瓶子踢碎,嘴里说道:“烦死了!传旨,明天摆驾乘龙舟南下江都。”

    太子今天刚死,杨广明天又要巡游?赵旭是真的不知道杨广心里在想什么了。杨广看了赵旭一眼,说:“这次你就不去了,你在东都,一是护佑太子下葬,二是二十七天后,就和长公主完婚,让宇文述他们陪着朕就行了。”

    赵旭听了一愣,问:“那皇后……”

    杨广摆手说:“她不想去就不去了。传诏,擢宇文士及和宇文智及恢复原来的官职,右卫大将军赵旭领十六禁军府,镇守东都。”

    这十六禁军府分别为第一军左翊卫、第二军右翊卫、第三军左武卫、第四军右武卫、第五军左候卫、第六军右候卫、第七军左骑卫(左骁卫)、第八军左备身、第九军右骑卫(右骁卫)、第十军右备身、第十一军左监门、第十二军右监门、第十三军左屯卫、第十四军右屯卫、第十五军左御卫、第十六军右御卫,杨广等于将洛阳军权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女婿赵旭。

    等杨广无事,赵旭退了出来,去了太子那里,少不得一番忙碌,直到寅时才回到府里,一个囫囵觉都没睡成,急急的又进宫,杨广出行的龙辇已经准备好了,赵旭率军护送杨广上了龙船,一直沿河护送了十多里地,才返了回来。

    进到府内,赵旭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嘴里接连打着哈欠,秦叔宝这时带着几个人进来,赵旭揉着眼睛一瞧,除了单雄信和程咬金之外,还有一个竟然是徐世绩。

    徐世绩见到赵旭,躬身施礼道:“大将军!”

    赵旭心里如何不知,急忙还礼,说道徐家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我这忙了一夜,竟然不知。”

    昨晚单雄信三个出去找徐世绩,还真的被他们找到了,而徐世绩没好意思说自己将赵旭误认为是宇文述,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败在赵旭手下,对留一手的事情只字未提。

    这下五人见面,徐世绩心说丑媳妇迟早见公婆,还不如坦荡,今后好相处,于是给单雄信几个说了昨晚的事情,秦叔宝几人略微诧异,心里又将赵旭高看了一截。

    说了几句闲话,程咬金问:“如今皇帝去了江都,洛阳以大将军马首是瞻,不知有何打算?”

    赵旭听的明白,这几个人急着让自己反杨广。这也难怪,自己起事了,他们才有用武之地,才能挣得一个前程,于是沉吟道:“有些事,不能急。李密和王伯当几位兄弟,不知道现在何处?”

    秦叔宝几个都不是傻瓜,明白赵旭的意思是人手不够,时机不成熟,于是纷纷说会前去寻找。赵旭见红日初升,厅里光线明媚,大家都踌躇满志,索性将话挑明:“如今朝野之中,唯独唐国公李渊手握重兵,其余都不足为虑。咱们须得好生筹谋,以绝后患。”

    单雄信两眼一瞪:“李渊?待我前去杀了他!在大将军面前立个头功。”

    赵旭笑道:“哥哥不必如此,过以时日,李渊父子就会来东都,到时候,咱们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秦叔宝心说是,这赵旭虽然在几人中年级最小,可是心机深沉,做事有章法,他既然都想到了李渊是心腹之患,那么必然有了解决之道,自己到时候不过出力罢了。

    没过几日,徐世绩几个将从瓦岗山失散的李密王伯当等人也找到了,李密本来就有才干,这会见自己的故旧兄弟都围绕在赵旭身边,有秦叔宝、王伯当、单雄信、程咬金、徐世绩,这些人无一不是英雄豪杰,再者觉得赵旭为人的确不错,于是决意辅左赵旭。李密思索万千,考虑周全后向赵旭谏言,在大婚之际,埋伏刀斧手,将李渊拿下。赵旭早有此意,当即应允。

    转眼就到了和南阳公主婚庆的日子,这中间从江都传来消息,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病死,此时在杨广身边亲近的,仍旧是裴矩宇文化及几个。赵旭忙的团团转,突闻李渊和李世民父子已经到了洛阳,赶紧命人问询李靖到了没有,得知李靖也到了之后,连夜前去相会,谁知两人一见面,竟然见过。

    原来李靖就是当时在解救李密的时候,那个不愿意逃离监牢的男子。

    赵旭当下赦免李靖无罪,并对李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李靖两次被李渊迫害,早就激愤,这下见大将军如此对自己,干脆的将李渊勾结突厥人的种种事实悉数告知给了赵旭,然赵旭表情恬澹,轻声说道:“这我都知道。”

    李靖迷惑,赵旭说:“李渊,不足为虑,我此来,只为李兄安全。”

    李靖心里感动,当即抱拳:“李靖,誓死追随大将军!”

    赵旭成婚当天,婚礼刚刚结束,有人急急送信,信中说道大隋皇帝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杀。赵旭不动声色,立即下令封锁洛阳,而后秦叔宝单雄信等人将前来贺喜的李渊杀死,而侥幸逃脱的李世民出不了洛阳城,被追上去的王伯当一箭射死。赵旭令全程搜寻和李渊有关的人员,借着这个将不利于自己的官员全部剿除后,立即派李靖领兵捉拿李渊的余党。

    不日后,李渊全家,包括长子李建成以及李素语皆被被擒拿,柴学敏跑到赵旭这里前来求情,赵旭应对道,按照律法,本来要将你全家也抓了,我已经十分为难,那你要我如何?

    柴学敏不能应答,赵旭趁机对柴学敏软语温存,未经男女之事的柴学敏哪里见过这些羞人的手段,立即瘫软在赵旭的怀抱之中,只觉得李素语一家做事的确太过,确实是罪不可赦。

    处理完这些,常有和苗小一也来向赵旭复命,说独孤延寿承远师太跑到了王世充那里,苗小一请求赵旭允许在自己去找独孤延寿解毒报仇,赵旭自然应允。只是追查蛊毒的事情原本是杨广要求,如今杨广已死,蛊毒的事情赵旭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王世充本是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人,本姓支,其父名支收,王世充小时候,他母亲亲改嫁王家,遂改姓王。王世充此人性情奸诈,口才流利,反应迅速,阅读很多书籍,喜好兵法,熟悉法律判例。杨广前几次到江都,王世充都在一旁伺候,王世充善于观察杨广脸上的表情,遂作恰当的谄媚,投杨广所好,精心的装饰水池亭台,呈献给杨广珍贵的物品,因此,获得杨广的信赖,升迁很快,但赵旭哪里将他放在眼里,等李渊家族的事情解决完毕,他让李靖带人前去捉拿王世充,攻打弑君的宇文化及,不到几个月的功夫,王世充和宇文化及这些造反的人就被屠戮殆尽。

    此时赵旭的权势已经登峰造极,威望无人能比,某日,被李靖、秦琼、李密、徐世绩、王伯当、程咬金、单雄信这些人强行给披上黄色的龙袍,怂恿着做了皇帝。

    赵旭三番推辞,最后“无奈”登上了皇帝宝座,昭告天下,改国号为“唐”,世人曰大唐,从此开创了大唐盛世。

    这一日,忽有人来报,说有一故人来寻,赵旭命带进宫里,才发现来的正是帕里黛。

    原来帕里黛从五代的确是到了大唐,但是一直在西域那里,一日不经意看到了高山上“赵旭在洛阳”的刻字,才一路寻了过来,但是先知又到了何处,却无从得知。

    如此两人穿越了三百年的光阴终于团聚,心中再无憾事。只是有一样,赵旭和帕里黛经年累月之后,身边的人都逐渐老去,可是他们两个始终容颜永驻,一如初见时候,旁人只道两人是上天卷顾,但两人皆知,这是时空穿梭带来的弊端了,但也无法解决,只能如此长生不老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许多年后,某一日赵旭乘着龙辇,摆驾到了老家陕州,面对着滔滔不尽一直流淌着的黄河之水,前尘旧事,历历如昨,不禁长叹一声,随口说道:“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时间就是一条长河,我们都是河里的摆渡人,如果我就这样在河水里徜徉着,不知道三百年后,能不能和王若熙木兰还有夏显林燕归农两位兄长重逢?不过也不对,我这会在时间的‘前’面,他们在三百年后,这样说的话,我应该先和父亲母亲见面才对,可是我碰见父母他们又是多大年纪?大郎又在哪里?嘿嘿,这真是一个千古难题,算了,等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题外话------

    《功名》就到这里吧。

    赵旭在隋代之后,接下来是要穿越到现代的。

    但是现代部分稿件无法过关,只有就此停笔。

    向一直追读的朋友们郑重道歉!

    有太多的遗憾……

    有缘再会!

飞翔的浪漫新作《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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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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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介绍:
生平多阅历,胸中有丘壑。作者已有《过关》《夺标》等完本作品。
书友会:二九三二零三八五一功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功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功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