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数据，更新乏力啊，兄弟姐妹们……
现在越来越意识到，一本书的完成单靠作者一人绝无可能，更需要读者朋友们的互动支持。
需要大家贵手点拨指出缺点和感受，更需要大家的支持和勉励（厚脸皮┭┮﹏┭┮）。
写书之前，以为自己为爱发电便是足矣；落到笃行处，才知自己亦是俗人。
唉，下班回家继续码字去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楼塌了
“聊斋之喷你一脸”！
环春楼外，此刻已是灯火通明，聚集起了成百上千的各色人等。
他们中除了一些住在左近、闻讯出来瞧热闹的百姓，剩下的则大多衣衫不整、脸上余悸不减。
不用说，这些自然就是今晚楼中的“买卖双方”了。
经过一路奔逃，出得楼来又被夜风一激，绝大部分人终算是找回了些自己的胆魄。他们聚在远处冲着巍峨楼宇指指点点,争相诉说着今晚的恐怖经历。
一些人壮起肝胆，想要返回楼中取回财物。但当其走出几步，看到身侧并无旁人同路随行，便也灰溜溜地返回了原处，只敢疾言厉色地冲着环春楼方向骂骂咧咧，却再也积攒不起独面女鬼的勇气了。
一片嘈杂中，顾尧和莫胖子身着黑袍,不着痕迹地从环春楼内快跑而出。
等到融入人群,胖子忐忑的心绪终于回复平静，他对着顾尧张口欲言，想要询问下对方到底是用什么术法驱除得女鬼。可顾尧却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对胖子的表情视而不见。
“顾大哥，你是否在寻周公子？你就放心吧，周公子今夜有事，并未宿在环春楼中，早就离开这里了。”
以为顾尧在担忧他们这位主顾之子，莫龙适时开口，想要引回顾尧的注意。
但他却是不知，大少此时在人群中寻觅的可不是什么周绍峰，而是剩下的那只女鬼。
‘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啊，就不该对这些鬼物生出同情！不该相信它们的鬼话！’
心头生出淡淡的后悔和愤懑，大少不得不放弃了这场徒劳之举。
‘算了！雍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奇人无数，量那只女鬼也翻不起太大风浪,最后定是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自我安慰几句后,顾尧回头看向莫龙，想询问下周绍峰是何时离开的环春楼、以及他离开时可对他们二位“仙师”有什么安排。
可尚未来得及开口,突然，周边人群突生一阵喧哗。顾莫二人顺着人群喧沸望将过去，就见在远处的环春楼门口，正有一座奢华的八抬大轿稳稳落地。
轿帘拉开，从中钻出一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顾尧从左右人群的窃窃私语中听得清楚，此人正是这环春楼的幕后东主之一，名唤作赖苍生的赖大老爷。
赖老爷甫一出轿，不顾周边随从护卫的阻拦，抬脚就向环春楼里迈去。
顾尧和莫龙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流亦步亦趋，其他人是慑于女鬼余威不敢太过靠近楼宇，顾尧来此，却是抱着别的目的。
趁着莫胖子像别人一样，被眼前热闹吸引着无暇顾及他处，大少悄悄挤出人群，来到了无人关注的环春楼背后，寻到了那几根特意被他留下、尚未折断的承重木柱。
下一刻，大少将蕴满法力的双手贴上了柱身……
而此刻，环春楼一楼大厅里，赖苍生赖老爷怒目环视，想看看搅扰他青楼生意的到底是什么鬼物。
“出来！你们这些脏物有种给老子滚出来！”
一边跳脚大吼，他一边将手伸入自己衣兜，衣兜里有颗据说经佛门大师开过光的佛珠，有它护身，寻常小鬼定不能伤他分毫。
在空旷的大厅里喧吼半天，女鬼自是不见踪影。赖老爷蓦地转身朝向门口，将满腔愤懑倾泻向了站在那里战战兢兢不敢进楼的老鸨、龟公。
“你等还站在那里作甚？咱们环春楼堂堂正正，从不伤天害理，做的生意最为正经不过，哪会平白引来脏秽邪物？今晚这场喧闹，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尔等速速各就各位，安抚好各位客人。至于藏在背后的阴险小人，自有老爷出面料理。”
一番训斥加安排，门口的老鸨龟公们自是无敢不从，他们鱼贯而入走进大厅，想先向着东家请罪一番。可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厅地板竟不知为何蓦然一震，待到他们有所反应，头顶上、身周边，穹顶垂落、廊柱倾倒、灰尘漫天！
“啊！救命……”
轰隆隆！
一连串的震天巨响突兀响起，其间还伴有大厅当中老鸨龟公们的临死呼救。
然后，偌大的一座环春楼，就生生在上千人的注视下塌毁成了一片废墟。
这场变故来得叫人猝不及防，楼外旁观之人在楼塌的过程中大多噤若寒蝉、呆若木鸡，心中对将他们从楼里赶出的女鬼，也说不上是恐惧多些，还是感激多些。
就是可惜了这座历史悠久的青楼了啊，有道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而今日，这座建成已有三百多年的环春楼，就生生在他们面前塌毁了。
……
卯时将末，顾尧和莫龙终于返回了他们在长乐坊内租住的庭院。
经过昨晚一系列变故，初出茅庐的莫龙小胖子明显是大开了眼界，一路上嘴里叽叽喳喳，不住地向顾尧诉说着他这一番入世感悟。
“嘿，顾大哥，原来这鬼也是分好坏的呵。若非昨晚那只女鬼将我等赶出环春楼，说不得咱们就要与那些老鸨们陪葬了。唉，可惜可惜，要是世上女鬼也能像盈盈姐她们一般温柔，那可就好了……”
因从女鬼联想到了昨晚教他初尝禁果的清倌儿，胖子不禁眼神迷离，也不晓得在心里酝酿着些什么。
“对了顾大哥，以往在道派，常听外归的师兄们提起，说妖族中也常有姿容出众之辈，狐妖妍媚，蛇妖缠人。你说咱们如今入世，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亲身瞻仰一番……”
他正在旁说得起劲儿，不想顾尧突然回头说道：“怎么？仅仅第一次逛青楼，你就不但想到了生死之交，更想着成为草莽英雄啦？”
‘生死之交？草莽英雄？’
胖子闻言一顿，思来想去不解顾尧话中之意。待想起张口询问，却发现顾尧已经自顾自走得远了。
“唉，顾大哥，等等我，等等我！生死之交、草莽英雄啥的，能否给我好生解释解释？这俩词和女鬼女妖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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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神剑孤傲于九天
关于“生死之交”、“草莽英雄”的含义，顾尧当然不会向莫龙作出解释。这小子昨夜初经人事，待他以后在红尘混迹日久，该懂的自然会懂，根本不必顾尧多嘴。
就这样，莫龙一路穷根究底，顾尧只管闭口不言，待他們走回所租庭院,恰恰晨曦微启。
胖子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脸不爽的当先而入。然后，顾尧就发现这小子的身躯蓦然一顿。
嗯？难道家里有什么异常？
因心头生出疑惑，大少也快步闪入庭院。然后，他竟也和莫龙一般，中了某种莫可名状的“定身之术”。
淡如红纱的薄薄曦光中，此时正有一位身姿高挑的佳人颦眉站在院落正中。女子琼鼻小巧、嘴型玲珑，两颗眼眸倒是不小，但却也刻意眯着，透着一股孤寒疏远的意味。
布裙短襦难以遮掩她白玉般的肌肤，寻常木簪却将她的青丝衬得更加浓墨如瀑。
她的气质本就清冷，但此刻在晨曦的映衬下，浑身偏又带着一丝暖意。令人望之，就像攀登之人爬上高峰，乍然看到向阳的雪莲；又像孤冷的九天玄女落下凡尘，不甚染上了人间的烟火。
如此一副惊艳画景陡现眼前，试问世间谁人不痴？
“咳，咳咳。”
顾尧借着假咳掩饰，当先从沉默的尴尬中回过神来。
“墨小姐，早啊。”
胖子莫龙则表现地更加殷勤。
“庭霜小姐，您这么早来到前院，可是找我俩有事？哈,哈哈，有事好，有事好！来，咱们进屋说，快进屋里说！”
莫龙一边说着，一边走至墨庭霜身前抬手虚引。
因他此刻腰背微微躬着，倒是不曾看到，当他走至墨庭霜身前时，女子鼻头一皱，脸上明显露出几分不悦。
顾尧站在远处看到此幕，心中念头一转便立时恍然：昨夜，他和莫龙实可谓是在青楼“鬼混”了一夜，身上沾染的脂粉气息直到此时也不曾散尽。
墨庭霜此女一看就是最为纯正的大家闺秀，对于男人的这等行径心有不满也就可想而知了。
将女子引进前院大厅，胖子一路忙着端茶倒水的作态倒也不必多提，反正顾尧也在其中沾了不少光。
待到三人分主客坐定，顾尧率先开口问道：“墨姑娘，你在我俩门口徘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大少有此一问不因其它，只因见墨庭霜一打进屋，就隐隐咬起了下唇。虽然他和此女相处不过短短一日，却也看出她的这种举止正是一种难以启齿的表现。
“对对，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我莫龙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会鼎力相助！”
莫胖子在一旁紧急插话，同时斜眼瞥向顾尧，目光不善，颇有种老子种树你摘果的意味。
迎着屋里二人或显或隐的殷切目光，墨庭霜终于暗吸口气，轻声问道：“你们这里，有米吗？”
米？！原来她来这里是借米来着？！
顾尧和莫龙心头齐齐一诧，他俩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
谁能想到，气质清冷的女子一大早就在庭院等他们这俩爷们归家，所求的却并非是什么难度极高之事，竟只是为了借米！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一个弱质女子大老远的带母亲来雍京求医治病，平日里花销繁赘，所遇困难定是不少，故此，开口借米这等小事倒也实属正常。
“借米啊……”莫龙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话说他和顾尧昨日才在这里住下，两个大男人那里能顾及到买米这等俗事？故而此刻佳人开口求助，胖子就有了些难堪。
不过，他在这里钻着牛角尖，顾尧却已是在一旁洒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当是何事让姑娘这等为难，不过区区借米而已。米，我们这里可是没有，不过，我们有钱啊。”
一边说着，大少一边从黑袍衣兜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递向了墨庭霜。
按照一般人的行事逻辑，遇到别人主动开口借钱，受助者往往都会先假意推辞一番，然后再言明某月某日定将归还，最后，还少不了一场千恩万谢。
可是此刻，当大少从兜里掏出银子，对面的女子便顺手接了过去，期间，别说有什么感谢的话语，甚至就连清冷的表情也始终未变。
顾尧豁达，对于墨庭霜的表现只是一怔，然后便再不以为意。
而在这个过程中，莫胖子坐在旁侧，盯着顾尧的视线就没移动过。他眼神幽怨，心中郁愤：恨自己呆愣，也恨顾尧太会见缝插针。
女子目的达到，当即就要起身告辞。顾莫二人自是齐齐站起相送。
但令二人没想到的是，当墨庭霜走出前厅，路过二人卧房时，突又停下了脚步。
“庭霜姑娘，你这是……”
胖子话语尚未说完，墨庭霜竟已是径直推开了身前木门。
“哎，你这是？等等，里面脏乱啊……”
胖子一声惊叫，连忙快走两步前去阻拦，却没想到墨庭霜看似柔弱，行动却比莫龙还要迅速。
她闪身进了莫龙房间，旋即从屋里将胖子昨日换下的脏衣取出。
然后，她又走向庭院另一侧、顾尧的房间方向。
因已提前预料到了女子的目的，所以大少早早就站在了自己的卧房门口。
“墨姑娘，在下的衣服就不劳你费心……”
说话之时，他本是讪讪笑着，但当对上女子清冷无波的眼眸，拒绝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和莫胖子一样，大少的脏衣最后到底被墨庭霜给一并收走。
并且女子离开前还撂下句话，说是她今后会定期过来为他俩洒扫房间，并且在已经答应的午膳之外，早、晚两餐也可以去后院寻她解决。
当女子身影消逝于后院，顾尧和莫龙依旧维持着相送的姿态久久不变。
胖子缓缓开口道：“顾大哥，你说这个墨小姐是不是也太过清冷、太过恩怨分明了些，不愿凭白受他人丝毫恩惠，气质凛冽，直来直去，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像是一柄剑！”顾尧开口，为莫龙的话作出总结。
“像是一柄孤傲九天的清丽神剑！”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又来一个坑货！
与莫龙分开，顾尧独自返回了自己的小屋。
此刻屋里还残留着一缕幽香气息，墨庭霜的身影再次从眼前浮现，大少晃晃脑袋，将心底升起的旖念硬生生压下。
他走近床边，有些迫不及待地坐将上去，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时隔将近两月，大少终于攒够了施展叩心问道的法力！
他倒要看看,自从冥界一战、自从更换这副躯体后，他的气海丹田到底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
久违的下坠感汹涌而来，待到眩晕稍霁，顾尧慢慢“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目而至的，依旧是熟悉的黑暗。此间无光，但却丝毫不影响他正常视物。
身前不远处，三尺长的剑影孑然竖立。不同于以往的剑刃锋芒，此刻的长剑周身缭绕着一股浓郁至极的灰黑色雾气。
长剑剑柄处，从“天”而降的紫色法力将这层雾气冲刷，并与灰雾在剑颚处形成了彼此冲突焦灼的模样。
若非此刻笼于剑柄处的灰雾已是消失殆尽，即使大少离剑身如此之近，怕也看不清这柄剑的影迹。
“原来这就是我修为被封的真正原因？！因为这些灰雾笼罩了我的剑道意象，令我剑道蒙尘，所以才让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凡人！”
对于这些诡异灰雾，他闻所未闻。虽说《道缘图录》包罗万象，可其中也没有关于这些雾气的丝毫记载。
对于这种莫可名状之物，大少谨慎的没有接近观察，更不敢出手触摸。
从此刻剑柄的形态就可看出，只要他能源源不断地找来煞气，并将煞气转化为法力，用法力不停“洗涤”罩笼于剑身表面的灰雾，终有一日,蒙尘的剑道意象必将重现风华！
看完剑道意象，顾尧又略带激动的仰头看向头顶天空。按着他的预料，既然剑道意象被诡异灰雾笼罩蒙尘，那道天道雷霆怕也是难逃其厄吧。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仰起头来，尚不及放开眼界，就有一道横贯于气海穹顶、扭曲蜿蜒，散发着粲然紫光的巨型闪电跃入了双眼。
虽然以往对这道雷霆的形态早已熟知于胸，但相隔两月未见，依旧令大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叹。
在那紫色闪电的某些分叉边缘处，此时正有丝丝缕缕黑色煞气缠绕其上。那些煞气在闪电边缘缠绕徘徊，不久，它們颜色就开始变化，先是黑色退尽化为透明，接着，那缕透明中央竟泛起一丝纯白，那丝纯白越来越浓,占据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大,但是，不等那纯白之色将透明煞气完全沾染,在那抹纯白中央，竟又突然绽出一点紫光……
就像第一次所见那般，天道雷霆一如既往地将他吸纳入体的煞气化为法力，这个过程毫不停歇，就像天道雷霆本身存在那般久历沧桑、亘古不变。
瞧着闪电如此模样，大少不知怎的，心里就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天劫大佬虽已逝去，可他遗留下来的闪电还在！有这道雷霆相助，顾尧相信，他日后定能拥有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
待到心中激昂渐渐平复，顾尧冲着闪电微微招手，想摄来一缕解解相思之苦。不想意愿递出，天上雷霆却对他的索取无动于衷。
大少心头一凛，继而马上就变得恍然：是了，以自己如今修为来看，顶多不过入道境巅峰。能用出御剑术已是侥幸，竟还妄想着可以借助雷霆之力，呵，确实是有些过于天真了。
只是雷霆之力借用不上，那他也就无法用出闪电御剑、掌心雷、天剑术等一应术法……
要想打破这种尴尬，还是得将修为尽快恢复至金丹境才好，而要恢复修为，就得继续寻找煞气。以他如今在道督卫的低微身份、以及面临着的处境，恢复修为貌似只剩下了一条途径……
“只是，哥也不好意思天天逛青楼啊……”
……
撤去叩心问道，神魂归位，大少又从床底将他的包袱取出。
打开包袱，里面除去几两碎银外，剩下的乃是一只瓷坛、一颗琥珀、以及一枚龟甲。
这后三样物事皆是刘能老道所留，瓷坛中盛装得是老道的骨灰，琥珀中包裹得是当初老道借以寻找到他的梨核，至于龟甲，乃是牛芒派的祖传圣物。
三样物事置于眼前，月余前与老道的一番经历便又历历在目，恍如隔世。
“师父，你死前安顿，若我在雍京立下脚跟，就将你的骨灰和梨核埋下。徒儿如今已经加入了道督卫，是时候完成你的心愿了。”
伸手捧起瓷坛、梨核，顾尧下床向门口走去。走出几步，他又返身，将放在床上的龟甲拿起。
既然老道说这龟甲是牛芒派传承至宝，那他就得将其小心收好。
但令顾尧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伸手抓起龟甲时，忽然，从这副本是平平无奇、甚至外表遍布裂纹的甲壳上，竟陡然传来一股吸力！他身上的法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同时还伴随有强烈的眩晕感觉。
顾尧心中大惊，右手下意识地使劲甩动，想将龟甲扔出。奈何，此刻的龟甲就像一只饥渴日久的“饕餮”，不论大少如何用力，它吸附在他的手上始终不放，完全是一副若不榨干誓不罢休的态势。
终于，强烈困顿侵袭下，顾尧再难保持神智。他脑袋一垂，向着床头狠狠栽下，昏迷前盘旋于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没想到这玩意儿，原来也特么是个坑货……”
……
一片深邃黑暗中，顾尧霍然“睁开”了眼睛。头顶上，狰狞闪电横贯苍穹，再看看前方，只露着剑柄的长剑在不远处安然竖立。
“咦，我怎么又回到气海空间了？不对，那个坑货龟甲！”
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脑海，顾尧霍然转身，果然，就见在自己神魂背后，一枚古朴斑驳、表面布满细碎裂纹的龟甲，正悠哉游哉在一旁载浮载沉。
丝丝缕缕的淡紫色法力从大少头顶洒下，龟甲化身游鱼、化身饕餮，游动间将散于甲壳周围的法力悉数鲸吞！肉眼可见的，随着缕缕法力入体，龟甲表面的裂纹竟也在慢慢愈合……
第三百一十九章 龟甲镇压！
“这……这，娘的！这龟甲果然是个坑货！”
气海空间内，龟甲像是变成了一只活物般四处游移，随着它吸收的法力愈多，其动作也变得愈发灵动、愈发轻盈。
龟甲上的裂纹渐渐变少，裂纹当先消弭的部位，最后竟现出了一抹白玉般的光泽！
只是,虽说龟甲在此得以修复，但顾尧的心情却早已变得悲愤莫名。
他望望自己的剑道意象，果然，因为周遭法力几乎被龟甲吞噬一空，长剑恢复的进度也便几乎停滞了下来。
剑颚处，因接受不到从穹顶洒落的法力,剑身上灰雾消磨的速度陡然变缓,几乎趋近于零。
以此进度，他顾某人的修为什么时候才可恢复？！
“气煞我也！”
无边狂怒从心底激涌勃发，大少神魂一震，就向着在远处欢快游动的龟甲狠狠撞去。
“啵儿！”
一声气泡被戳破般的闷响后，龟甲被大少撞得飞向气海深处。可不等大少生出快意，突然，远飞的龟甲表面就腾得冒出了一道土黄色的光华。
这道光华并不绚丽，相反，其颜色朴素暗淡。现身的刹那间，已是洋洋洒洒斥满了整片气海空间，将这片原本由黑暗笼罩的区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土色。
土黄光芒笼身之刻，一丝明悟也从大少心底突兀升起。
明悟归究起来其实也只一字——“镇”！
……
卧榻上，顾尧缓缓睁眼坐起。
方才经历，恍然一梦。他望望床边，瓷坛和琥珀跌落一处，又再次感受了下气海，内中确实是多出了些别的事物。
“镇？这龟甲强行闯入我的身体,起的是某种镇压的作用？那它用来镇压什么？”
将一切杂事抛诸脑后,大少重新盘腿,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他默运浑身法力，想探究下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结果只是方一试探，就立刻察觉自己的修为与先前大为不同！
“咦？！经过昨夜在环春楼吸纳煞气，我的修为不是已经恢复至入道境巅峰了吗？怎么此刻……”
按理来说，修士在打坐姿态下激发法力，身上气机勃发，自身修为就该立时显现。可是此刻，当大少运转法力时才发现，他身上的法力内敛如汞，竟无丝毫升腾之相！
这等现象，说他是一个凡人都有人相信！
“原来龟甲的镇压，镇得是我显露于外的修为？呵，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身上法力拨动的迹象，倒也算是种上等的隐匿之法了……”
嘴角含起一丝无奈苦笑，顾尧心中对这个坑货龟甲，终于消减了一些抵触情绪。
接下来，他又反复神沉气海，揣摩龟甲隐藏修为的作用。
经过一番研究，顾尧发现，龟甲隐藏修为的作用其实并非绝对，他这个房东还是可以控制一二的。
就比如此刻，当他神魂沟通龟甲后，显露在外的修为已经变成了初入入道境——一如他在道督卫中登记的那样。
“如此也好，省得到时自己修为恢复，在道督卫难以藏身，甚至引起道督卫的怀疑和打击！”
因初步掌握了龟甲的作用，顾尧心中对其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终于消散。
事实上，顾尧当然知晓龟甲之神秘还远在他想象之上。旁的且不说，就单说这玩意儿作为实物，竟可存于修士气海！这等性质，其实已与外相境的道缘意象有了些相像。
另外，经过一番尝试，大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从气海取出。对于这等蛮不讲理的“租客”，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唯有眼不见心不烦。
遥想之前，傀儡虫卵在他气海时也是这般赖着不走，并还需他时时以法力滋养。如今那个坑货刚走不久，就又来一个以他法力为食的坑货……他顾某人的命，怎的就如此苦楚。
“也罢，也罢，最起码这龟甲还算有些道义，攫取老子法力时力道还算温柔，不像先前那枚傀儡虫卵，每次都让少爷我精尽人亡……”
做好了心理建设，顾尧终于将龟甲引发的心理波动勉强抚平。
他从床上拿起瓷坛和琥珀走出房门。
此时已近午时，冬日阳光亮白，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从庭院角落寻出把生锈的铁楸，顾尧便在院中里挖起洞来。虽说以他如今修为，空手打洞种树易如反掌，但此时所行事关刘能老道身后之事，所以顾尧也就讲究了些仪式感。
很快，一窟一米深的土坑被挖出，顾尧将盛着骨灰的瓷坛小心翼翼放入坑底，最后又将包裹着琥珀的梨核放了下去。
“师父临终前曾叮嘱，要我埋好骨灰和琥珀后，再往地上浇些清水……瞧他那意思，貌似这颗梨核竟还能长成梨树？！”
瞅着置于土坑底部、被琥珀裹得严严实实的梨核，顾尧心中免不了生出些疑惑，但是，管他呢，既然这是老道的最后心愿，他只管照做就是。
一碗清水，淅淅沥沥融入了埋好的土坑。顾尧站起身来，也长舒了一口气。
“顾大哥，你在这里作甚？”
身后突然庭院门响，顾尧转身，正看到莫胖子提着两个硕大的纸包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什么，闲来无事种了一棵果树。倒是你，昨晚一晚没睡，这又是去外面买了什么？”
轻描淡写回复了胖子的疑问，顾尧顺势将目光投注到他手上的纸袋上。
“喔，你说这东西啊……”
莫龙走近几步，脸上挂起一抹莫名意味的微笑。他边拿出一包纸袋递给顾尧，边一脸捉狭地说道：“小时见师父、师伯们下山归来后，都会带回一些枸杞。如今小爷我也算是长大了，终于能用上这玩意儿了……”
顿了顿，胖子见顾尧对他递出的好意始终不接，语气不由变得诧异：“顾大哥，你也来点呗。不补好自身本钱，下次如何降服老虎？我和你说哦，周公子昨夜已与我说好，今晚将带咱们去德居坊的怡花院，据说那里的姑娘比环春楼里的不知水灵了多少……”
胖子正在一旁说得起劲儿，不想身后一道香风与他擦肩而过，却是墨庭霜按照约定，为他们送午膳来了。
胖子：“……”
第三百二十章 再逛青楼
“墨姑娘，其实我，其实不是……”
眼瞅着女子冷若冰霜与自己擦肩而过，胖子脸上讪讪着想解释几句，不想这时顾尧突然插话了。
“莫贤弟，顾某早已与你说过多次，咱们身为有志男儿,当清心寡欲，将有限的精力投注到无限的追求天地正道上。万不可被花花世界迷蒙了双眼，令自己最后一事无成啊！”
顾尧用最语重心长的态度，说着最为落井下石的话语，听在莫龙耳里，直令得胖子肥脸抽搐、咬牙切齿。
“顾大哥，不！姓顾的，你不也与我一样？如今竟然……你好，你好……”
只因此刻墨庭霜就在身侧，胖子心有憋屈却也不好发作。他本性单纯，不善机锋，嘴唇嗫喏了半天，也没“你好”出个什么来。
不理会院中两个男子互相斗嘴拆台，墨庭霜脸上始终清冷不变。她走向院落中央的一座石台，将食盒中的膳食依次取出摆好，然后就娉婷转身，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此地。
“墨小姐！”
见佳人要走，莫龙也顾不得和顾尧计较了。他跨前一步拦住了墨庭霜去路，语气锵然：“庭霜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等方才谈起青楼，实则不过是逼不得已的……逼不得已的……应酬，对！就是应酬！你放心，今后，今后我和顾兄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砰砰砰！”
院门突兀响起,打断了胖子类似于赌咒发誓般的话语。
顾尧上前开门，见是一名青衣小厮正垂首躬身立于门外。
“二位大人！”
小厮语气恭敬，将一枚巴掌大小的金色牌子高举过顶。
“小的奉周公子之命,特为二位大人送来这枚金牌。”
“金牌？”
顾尧不明所以，伸手将金牌接过。只见这块牌子上并未篆刻字迹。它的正面刻画着一幅神女飞天的图案，背面所刻乃是一个灯笼，灯笼上窄下宽，线条朦胧暧昧，正是昨晚在环春楼上随处所见的栀子灯。
“周公子叫小的转告二位大人，今晚他另有要事，就不能陪二位去怡花院了。二位若是有意，可自行前往。这枚金牌乃是周家信物，凭借此牌，京中任何一家青楼都可去得，且不必花费分文。”
顿了顿，小厮又从背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布囊。
“周公子说这些银两算作二位的护院薪俸，也让小的一并呈送给二位大人。”
“墨姑娘，墨姑娘……”
顾尧身后，莫龙的呼喊再次响起，大少回头，就见墨庭霜脸色冷漠，已是一言不发的绕过胖子，径直离去，对胖子的呼唤丝毫不加理会。
只是在其身影即将消逝于后院之际，女子突兀回头一瞥看了眼顾尧，以及握在顾尧手上的那枚金牌。
她目光中的神色意味难明，竟令大少生出了一种手中金牌变成了烫手山芋的感觉……
“胖子，这金牌，还是你拿着吧。”
……
德居坊位于雍京内城西侧。这座民坊因临近京城西市，引得来自全国各地的行商巨贾多在此置业安家，久而久之，便令这座民坊人气鼎沸，成了雍京城内一处极为热闹的所在。
男人出门在外，白日里的劳苦奔波自不必多提，漫漫长夜实则也是颇为难熬。以德居坊人气之盛，为人纾困解压的场所自是不少，而在其中独占鳌头者，则非位居坊市东头的怡花院莫属。
这一日晚上，从怡花院装修奢华高大的大门外，施施然走进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
周围，自打他俩进门之前就萦绕于耳的莺声燕语缕缕不绝，可这二人的脸色一者忐忑踌躇、一者隐含亢奋，竟似都未将扑面而至的暧昧气息放在心上。
“顾大哥，”刚刚跨进门口，莫龙就陡然驻足，再一次问出了一路上已经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今日白天我刚向墨小姐发誓说今后再不逛青楼，结果晚上就被你给拉到了此处，你看你这，你这，到底成个什么样子嘛……”
胖子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语，可当“衣衫褴褛”的小姐姐们有意无意地和他擦肩而过，他的两只小眼睛依旧控制不住地扫来扫去——就差顾尧给他递上一个合适的台阶了。
“胖子啊，咱们可是堂堂七尺男儿。你要知晓，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你说咱们来此真就只是为了玩玩女人？非也非也！你的师门长辈应该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吧，那就是身为修士，当有一颗出世之心。出世之心何来？唯有历经红尘磨难，修出超脱意念，才能真正出世。”
“而眼下，师门命你加入道督卫，就是要让你尽情领略世间百态，悟透凡尘俗念，如此才能将一颗道心打磨得晶莹剔透，才能最终成就一番事业啊……”
一番话不及说完，顾尧身侧，莫胖子一张肥脸上已是愁云散尽，现出了男人来到这种地方最该展现出的神色。
他急吼吼地迎上一名正向他俩走来的老鸨，手上金光一扬，已是将那枚金牌高高举起。
“去，将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统统给大爷我叫过来。”
……
虽然正经论起来，这不过是莫胖子第二次逛青楼，可他自经顾尧“开解”，放下思想包袱后，在怡花院里表现得如鱼得水、颐指气使，哪里像一个第一次来到此地的初哥？
有侍郎府金牌开路，胖子一路订豪间、问酒水、寻姑娘，一应套路一气呵成，与昨夜周绍峰在环春楼上的霸气一般无二。
等到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纷纷齐至，包厢内的旖旎气氛便也被推向了高潮。推杯换盏、醉眼朦胧中胖子却是不曾察觉，与他一道来此的顾尧，却不知何时已然不在了。
……
怡花院后院，堆砌着一座颇为雅致的假山。月光煌煌，照向假山投下一片阴影。
此刻，在这片阴影一侧，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缓缓而至。
男子蹲屈下身，屈指轻扣地面，给这方寂静的角落带来了一些“邦邦邦”的清脆音响。
“呵，想不到这怡花院私设的刑房，竟是藏在一座假山之下，心思倒也是机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当逛青楼成为日常
今日白天，当顾尧施展扣心问道，在自身气海“看清”修为被封的真相后，就愈发坚定了搜寻煞气的决心。
昨晚环春楼一行，雍京青楼内所藏的龌龊令他大开眼界。那些良家女子遭受的苦难在引发他滔天怒火的同时，也叫他看到了恢复自身修为的契机所在。
故此，大少对逛青楼才变得如此热衷。
先前在怡花院包厢内,顾尧见莫龙渐渐酒色酣熏、不理外物，便寻了个间隙偷偷跑了出来。
毕竟，他逛青楼的目的，可不真是为了逛青楼啊。
离开包间后，顾尧凭借着超绝身手一路潜行。怡花院不像环春楼，这里并无巍峨的高楼。但是，其内多阁楼、雅苑，布局繁琐之处,比之环春楼是犹有过之。
要不是大少如今修为大进，身手、感知俱是超绝，说不定还真难从这些错落分散的庭院中寻到这处暗室呢。
在一路找寻刑房的同时，白日里就在他脑中生出的一些思绪始终不曾断绝。
对今天周公子遣人送来的那块金牌，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蹊跷之处颇多。昨晚，周绍峰曾借着酒劲，劝诱他俩在周府当差期间不需点卯，只需玩乐，并且今天就送来了这么一枚可以在青楼免单的金牌……如此刻意做作的行为，就像是生怕他俩去侍郎府似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疑惑，他今晚才不顾莫胖子的惺惺作态，强拉着这小子来到了这座青楼。
嗯，姑且先按人家安排的剧本来吧，倒要看看这侍郎府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晃晃脑袋，将其中杂七杂八的念头纷纷收拢。顾尧低头，看向眼前这片假山投下的阴影。
方才敲击地面，他已发觉这里地下中空。此刻再凝神倾听片刻，终于确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前来这里。
凭着过人的眼力,顾尧在地上梭巡起来。很快,位于假山山脚的一块圆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握紧圆石，顾尧小心感受一番，继而顺时针一转。随着脚下地面“扑簌簌”一阵连续异响后，一条暗道便显露在了他的面前。
“嗯，这里的机关也比环春楼的高明了许多。”
心中暗自点评一句，大少莫名对今晚之行多了些期待，随后他再不迟疑，当即一个纵身跳将了下去，同时还不忘将暗道再次关上。
按照顾尧预料，这怡花院看上去比环春楼还要雅致高档，那它这里隐藏的龌龊或许比之环春楼还要更多吧，但事情的发展却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没错，这条暗道所通之处确实是怡花院的刑房所在，这从大少站在地下厅堂，看着挂于墙上的、琳琅满目的各式刑具就足以证明。
可是同时，在这间泛着血腥味的地下暗室中竟没有丝毫人迹——不见囚禁于此处的各色女子，当然也没有施加刑罚的恶汉凶婆。
“难道这怡花院拐来的女子并不是关押在这里，而是另有他处？”
自然而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刑房，大少心中生出如此猜测。
不过当他绕着地下刑房转完一圈后，便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怀疑——这座刑房四周，一如昨晚在环春楼般，布置着有若干圈禁女子的囚房。只是此刻，这些囚房内被席凌乱，墙壁上还残留着许多新鲜的爪痕和血迹……种种迹象表明，直到昨晚，这里依旧囚禁有女子，只是不知因为何因，女子们此刻已被紧急转移。
“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环春楼之事，引起了这些青楼的警觉？所以才将他们的龌龊转移他处，防止被有心人给行侠仗义？！”
顾尧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靠谱。心头在为这些青楼的警觉心惊的同时，不忘仔细搜寻地面，看看这怡花院的抛尸之地是不是也藏在此处。
毕竟，搭救那些良家是很重要，可依旧不能与他来此处的目的相比呀！
地下刑房东南角上，有一块青石板置于地面。这里四周没有布置囚室，并且气息阴寒，隐隐有腥臭气味透过石板渲染而出。
顾尧走近石板，一脚将其踢开。然后，一窟井口大小的穴口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果然在这里！”
心头一喜，顾尧凑近洞口打量，直觉这窟穴口与他昨晚在环春楼见过的简直是一般无二——同样的不着痕迹，同样的似是天然而成。
可惜，经过昨晚在环春楼地下一行，尤其是在最后发现那座魔道法阵后，大少哪里还敢将这窟洞口归结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没有经过多少犹豫，顾尧纵身跳下洞窟。接下来的一番经历，与他昨晚在环春楼地下洞窟基本一般无二。
这里地下百米处也藏有一座巨大的山洞，山洞地面铺满白骨，向世人诉说着顶上青楼的累累罪行。
在洞中寻找到煞气所在后，顾尧毫不客气地将其全部吸进，并在隐于煞气中的尸鬼们未曾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它们给全然斩杀。
搜寻山洞地面，他果然又找出了九颗刻满符文的颅骨。
事至此刻，顾尧哪里还猜不到，雍京城内挂得上名号的青楼之下，怕是都有这种用来聚拢煞气的魔道阵法。
“布置阵法收拢煞气，所图定是不小！而我却在无意中破坏了人家的计划，弄不好也会引火烧身……”
虽然嘴里说着忧虑话语，可大少心里实则已是乐开了花。
今晚来怡花院，他心里实则是试探居多。毕竟，总不能因为在环春楼地下的一番见闻，就断定京中青楼都是如此做派吧。
而今晚一番经历，却证实他心底的企盼尽数为真！要知道，他此刻不但需要庞然煞气恢复修为，还不得不滋养龟甲那个坑货。
只要确定通过青楼吸收煞气这条途径切实可行，那多养一个坑货，倒也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只是从今往后，逛青楼怕就得成为日常之举了。
……
将聚拢煞气的阵法破坏殆尽，顾尧当即腾身离开了地下洞窟。
这一次，他并未出手破坏青楼刑房——困于这里的女子被紧急转移一事，算是给他敲响了一声警钟。今后他若想继续吸纳青楼煞气，少不得就得小心行事。至于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之举，只能留待日后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个路痴
小心翼翼顶开地下暗门，顾尧确定四周无人后，方才从暗道里轻盈跳出。
此刻时辰已过子时，玉兔已稍稍偏西。整座怡花院内除少数阁院依旧有觥筹交错之声外，大部分庭楼内已经燃起红烛，谱唱起了生命的乐章。
远处热闹映衬下，此方角落尤显幽静。故而顾尧就没第一时间返回胖子所包厢房,而是登上了假山上的一处凉亭。
凛冬之夜，风儿微微，却也刺骨。可是大少站于凉亭之中，感受着从身上各处传来的充盈，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他此刻的修为依旧还是入道境巅峰。没错！哪怕他今晚已将怡花院这些年积攒的尸煞尽数吸尽，修为也没有突破金丹境界。
内中原因，金丹境界本身所需求的海量煞气自是其一；而另一个原因,自然就得归结到龟甲那个坑货了。
方才临出暗道前，他曾施展叩心问道神沉气海,看到龟甲表面的细碎裂纹已经愈合了大半，整个龟甲也大多呈现着洁白如玉的颜色，叫人一望就知非是凡物。
到了这种地步，他心里对这个坑货抢占法力的行径其实已变得不太在意。反正照此趋势发展下去，他顾尧至多再吞噬两座青楼的煞气，就足以帮龟甲修复完毕。而整座雍京足有一百零八大坊，内中青楼数量可谓是着实不少，以这些青楼蕴养的庞然尸煞，助他恢复修为当是绰绰有余。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大少抬眼观望，心里想着是不是需要趁机许个愿望，例如让他早日找到母亲，或者令墨庭霜突然对他青眼有加啥的。
奈何，流星飞速太过峻疾，他心中尚未在母亲和未来媳妇中间做出抉择，天上流淌的焰光已是袅袅消逝。
顾尧轻笑着摇了摇头，将心底泛起的荒唐念头驱散：想多了想多了,以自己如今的修为来看，几如蝼蚁一般。自家老母尚不能保全，哪还敢真正生出旁的旖旎心思？
再次抬头看向流星消逝的方向，蓦然间的，墨庭霜的背影就不知怎的浮现在他了的眼帘。
佳人身穿黑衣，脚踩飞剑，冯虚御风，飘飘然几如天上女仙……
咦？不对！
心头一阵惊骇，顾尧连忙凝目细看。就见在漆黑的夜空中，在方才流星焰光最后消逝的方向，确实正有一名黑衣人踏剑御空，向着雍京北城方向疾速掠去。
顾尧低头，微一揣度，下一刻，他的身形也于原地一掠而起，远远缀着黑衣人跟了过去。
与御剑飞行相比，顾尧一路在地上跟踪的速度自是大为不及。不过幸好，天上那人倒也不是全程御空而行——或许是怕引起京城高人的注意吧，那人每次御空数息后，都会降下飞剑，像凡人武者那样飞檐走壁片刻，只会在走至死路之际，才再次腾空而起，或是绕过障碍，或是在天上梭巡一会儿。
“这家伙，该不会是一个路痴吧……”
远远缀在黑衣人身后，大少亲眼看着那人领着他途径了怡花院三次。每次不是闯入了死胡同，就是顺着刚刚走来的道路逆向而回，看着顾尧吐血不止。
‘那个……大侠，不是那里诶，您怎么又回去了！’
‘对对对！这次总算不是回头路了，保持保持……’
‘喂，又错啦，又错啦！刚刚那个死胡同你已经忘啦？！’
一路跟踪，顾尧对这个黑衣人可谓是操碎了心。奈何他此刻身居暗处，实在是不能现身指路，故而也只能跟在那人身后，全盘接受着这个路痴的荼毒。
就这样，一路兜兜转转，直到临近丑时将末，黑衣人才终于“带”着顾尧奔出了德居坊区域，接近了位于雍京最北面的皇城。
到了此处，因为周围所居不是朝堂官员，就是皇亲贵胄，故而道路已不像方才般曲绕逼仄。足以横行十六匹骏马的官道上，南北畅通无阻，东西一览无余。
一列列分属金吾卫或是御林军的兵士按部就班地在路上巡逻往复，要不是黑衣人和顾尧皆非凡人，单是闯过这层阻碍就绝非易事。
不过好歹，黑衣人的路痴属性到了这里总算有所缓解，这让之后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的顾尧大松口气。
一路暗自潜行、小心隐蔽，在黑衣人第三次途径一片人工小湖后，终于将顾尧“带”至了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外。
月华如水，洒向府邸门顶一面硕大的匾额，两枚金漆挥就的大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周府！
“周府？！”
看清这两个大字，顾尧心里不由咯噔一跳，暗道一声该不会这么巧吧。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在这雍京入朝为官者少说也有数千，周姓在大梁也算大姓，想来此处该不会是那礼部周侍郎的府邸。
跟在黑衣人身后，顾尧同样绕至了周府后院。继而，二人又趁着巡防军士刚刚通过的间隙，双双跳入了周家府邸。
话说这一路行来，顾尧早就发现黑衣人的修为当是金丹境仿佛，而他一路跟踪之所以不虞被人察觉，凭着就是龟甲隐匿气息的功能。
呵，没想到这坑货在关键时候，还有那么几分效用。
周家后院，曲园幽深、回廊盘绕、景致秀丽，想来正是内宅居所。
此时二人落身之处乃是在一片花园当中。眼下已是隆冬，可花园中竟还有不知名的花儿绽放，花园周边植有绿意盎然的松柏，倒也方便顾尧隐藏身迹。
隐藏在一颗松树之后，顾尧悄悄伸首，想看看黑衣人来此到底要意欲何为。可一看之下，他的目光首先落向得却不是黑衣人同样潜藏着的身迹，而是一道从花园外侧一掠而过的身影。
那身影身披染血的白衣，头发散乱，覆盖面目。两条衣袂端处，露出的手掌肤色青白，指甲长愈三寸，形若利勾。
此外，此“人”周身环绕着的森冷阴气，也向世人诉说着它的真实身份——她并非活人，赫然是一只厉鬼。
藏身于花园内侧，顾尧看到女鬼的出现心头大讶：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在环春楼走脱的女鬼竟是来到了这里。
难道害她性命那人，此刻就在这座周府之内？！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你这个坏银！！！
卯时初，天光尚未放亮，倒也是难得的独思时刻。一片万籁俱寂中，顾尧坐在卧房的一张靠椅上，仔细琢磨着今晚的一番见闻。
周侍郎府上竟有魔道修士潜藏，这一点属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发现魔修行迹,且自身又非是其对手，那么第一时间上报道督卫方为上策。
可是……
“毫无疑问，那周绍峰不欲让我和胖子登临周府，定是因为这个魔修的缘故！将这个魔修的存在报上去容易，可怕就怕，这样恐将影响我吸收青楼煞气的大计啊。”
联想到自己接连在两座青楼地下遇见的魔道法阵,联想到周绍峰赠予的那块可以在青楼随意白嫖的金牌……要说这种种当中没有联系，顾尧第一个就不相信。
“今晚女鬼上周府寻仇,那周绍峰也承认了确实是在环春楼将她害死,再加上那块白嫖金牌……嗯，看来雍京城内的青楼，周府暗中插手者怕有不少。哦，想起来了，那周侍郎既在礼部任职，而天下的皮肉生意正是由礼部管辖，周府有此便利倒也可以理解……”
“另外，无论是环春楼还是怡花院，在它们地下皆藏有聚拢尸煞的魔道阵法。看来这周府与魔修怕是早有勾结。我若是不管不顾地将今晚所见上报卫署，到时道督卫必会派高手去周府围剿乌先生，然后顺藤摸瓜之下，雍京城内的所有青楼怕都少不了经历一番折腾……”
“要是那样，藏于这些青楼之下的魔阵怕也会被人发现，而哥吸收煞气恢复修为的打算，便也就落空了……”
屈指轻弹桌面，顾尧在心中艰难进行着取舍：毫无疑问，周侍郎明面为大梁高官,暗地里却豢藏魔修，定是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对今晚之事视若不见，指不定还会有多少人将遭其毒手；可若要不管不顾将这一切上报道督卫，那又势必影响自己恢复修为的进度。
“管他呢！昨夜在怡花院地下所见，困于其中的良家女子已被紧急转移。可见前日环春楼的轰然垮塌，已令这些幕后黑手生出了警惕。所以近些时日他们定不敢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而我要做的，就是趁这些恶人反应过来前加快吸纳煞气的频率。先争取将修为恢复至金丹境界，然后再找机会，把这些线索上报道督卫，协同卫署斩恶除魔，将周家这颗毒瘤彻底拔除！”
晨曦微露之刻，顾尧终于将昨晚经历大致理清，并作出定计。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以滋润下因一晚滴水未进而干涸的喉咙。
“呵，还是胖子那小子快活啊，想来此刻正软玉香怀，蒙头酣睡呢。不像我，天生一条劳碌命……”
嘴里嘀咕着一些无谓话语,大少将杯中凉水一口饮尽。而正在这时,“咚咚咚”,庭院门外,忽有微弱的敲门声响起。
“咦？这个时间，怎会有人前来拜访？”
心生疑惑间，顾尧推门出屋，走向庭院大门。
取下门栓，拉开门扉，随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冻得略微有些青紫的肥脸。
“咦？胖子，你怎的就回来啦？！”
询问声中，肥脸的主人，也就是小胖子莫龙，却对他的问询不闻不问，只管自顾自缩腰弓背、将双手拢于袖中，一脸忧愤地挤门迈进庭院。
‘哦豁，这是……发脾气啦？’
大少被莫龙的举动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他此刻受冻的模样，明显是已在门外待了不短的时间。
顾尧张口欲言，想问问胖子心里的不痛快到底是从何而来。可是突然，莫龙竟又猛然扭身冲出了门外。
“啪啪啪……”
连续的拍衣声响起，大少倚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胖子不停伸手在自己身上使劲拍打着。
随着他动作的进行，股股浓烈的脂粉香味便也从他身上汹涌析出。
只是瞬间，顾尧便明白了这小子早早归家却不敢推门而入，并于此刻拍打衣服的真正原因。
他瞅瞅后院方向，又看看眼前恨不得把自己衣服拍碎的胖子。
“其实咱们前、后院相距这么远，想来墨姑娘该是闻不到这股味道的。”
一语方尽，果然，胖子拍打衣服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顾尧倚靠在门框上，继续自己的说教。
“其实啊，若不想让墨姑娘闻到这股脂粉味，不若将其彻底掩盖。我记得这几日在前头街角处有个卖青桔的，你不妨买上些，将桔子汁水往身上洒些，应该就能遮掩脂粉味了……”
一番面授机宜后，莫龙脸上的忧愤终于渐渐散去，可残留在其眼里的那份幽怨，可就不是那么好打发了。
“顾道友，顾……大哥，”归家良久、直到确认眼前这个散修确实是在关心自己后，小胖子才终于闷声闷气地开口说话。
“你昨晚是故意把我独自丢在怡花院的，是不是？你怂恿我逛青楼，其实是早有预谋的，是不是？你做这些，就是想让我在墨姑娘面前出丑，是不是？”
“顾大哥，你……你实在是太坏了！”
一言既出，小胖子也不看顾尧反应，当即从他身旁挤入了庭院，只留大少独自在清晨的寒风中凌乱。
‘胖子，你，你真的误会哥哥了呀……’
……
辰时将末，日头已渐爬高，暖意遍洒人间。
已经补过一觉的顾尧从自己卧房推门而出，边伸着懒腰，边缓步踱入院中。
他目光一凝，将头扭向莫龙卧房方向。却见胖子不知何时已然置身在了屋外。
只见他此刻双目紧闭，以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端坐在屋前一张木椅上。
在胖子前方，与他目光平齐处，还挂有一副打开的图画，画面上淡墨勾勒的山水环绕间，是某种正在怒放的翠绿植株。
很显然，胖子正在打坐悟道。而自从踏入道途、却从未见过他人修行的顾尧见此一幕不由心生好奇。于是他就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女鬼复仇
突兀而现的女鬼，不但令顾尧心头惊讶，明显也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
黑衣人从藏身的树后闪身而出，蹑手蹑脚跟在了女鬼背后。或许是因他修为高过女鬼远甚，也或许是因女鬼复仇心切，一路上，其竟丝毫未发现背后已是吊上了一只“螳螂”。
但是,无论是身为“蝉”的女鬼，还是身为“螳螂”的黑衣人都不会想到，在他们二者之后，此时还缀着一个自诩为“黄雀”的顾尧顾大少呢！
就这样，顾尧跟在女鬼和黑衣人背后，一路兜兜转转、曲曲绕绕,幸好此刻已是深夜,周府绝大多数地方已是陷入了寂静的黑暗，所以倒也不虞被他人发现行藏。
那女鬼明显是有备而来，周府虽大，其所行路线却始终明确而坚定，这让今晚深受路痴荼毒的某人忍不住在心里大呼舒爽。
行不片刻，位于周府东侧的一座庭院引起了大少的注意。
此刻长夜漆黑，唯独这座庭院内外还是灯火通明。同时若是侧耳倾听，竟还能察觉有若干虚弱的惨叫从那院中隐隐传出，将夜的寂静搅了个七零八碎。
瞅着女鬼行进的方向貌似正是这座庭院，顾尧眼珠一转，当即更改路线，放开全速绕到了庭院西侧的一面矮墙后。同时眼角一瞥间，发现那黑衣人竟也是同样想法，唯独不同的是，那人选择的隐匿处并非庭院西墙，而是小院的东边。
深吸一口气，大少悄然无声的跃上了墙头……
明火执仗的庭院中,装束各自不一的家奴、小厮围于一处，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几名丫鬟装扮的少女畏畏缩缩挤站在一起，满脸惊恐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幕。
人群之中，周绍峰满脸赤红，身上只穿一件短衣皮袄，正抓着一根皮鞭在一名婢女装束的少女身上狠狠抽动着。
“打死你这个贱货，竟敢背着老子勾引男人，打死你！打死你！”
他满身酒气，状若疯魔，一边挥鞭一边嘶吼，哪里还有昨夜在环春楼外的半点儒雅？
而此时被他鞭打的少女，则早已是衣衫凌碎，满身血污，从身上各处传来的痛苦令得她惨叫不能，只会发出无意义的低声呜咽。
因为喝醉了酒，周绍峰鞭打了一会儿便有些醉了。他俯下身，抓着婢女的头发将其脑袋提起。
“说，你勾引的奸夫到底是谁？”
可怜女子伤势太重，淌血的嘴唇开合多次，似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终是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最后，她不得不眼眸流转，希翼地看向了众多小厮中的一个。
“不！不是我！少爷我不是奸夫！”
人群之中，一名小厮眼中的不忍和疼惜迅速敛去，变成了惶恐和憎恶。
他伸手颤微微地指着地上的婢女，声音因害怕而破喉。
“你这个贱人，别诬蔑我，别诬蔑我……”
周绍峰的一双醉眼里，现出了几分玩味。他带着酒气，踉踉跄跄地走向小厮，一把揪住对方不自觉后退的身子。
“大虎，真不是你？”
“不是，不是的少爷！真……真不是我！”
“好，少爷相信你！”
周绍峰一边微笑宽慰着，一边将手中长鞭塞到大虎手中。
“少爷我打累了，去！你去帮少爷将这个贱婢给结果了吧！”
“啊！！！？”
灯火通明的庭院中，名唤大虎的小厮提着皮鞭，缓缓向趴伏在地的少女走去。海誓山盟抵不过权贵的只言片语，花前月下更赢不了朱门的霸道家规。
身后，周绍峰的叫嚣再次响起：“你们都给本少看清楚了！上了本少的床，就是本少的人！今后若再有一人如这贱货一般，本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猖狂嘶吼中，周绍峰却是不曾察觉，一阵刺骨寒风不知何时已从庭院之外席卷而来。
而在他身后，大虎已是高举皮鞭，准备向着往日里搂在怀里的娇躯狠狠挥去。
寒风突兀而起，眯住了大虎的双眼。待他重新睁开眼帘，才发现在往日的爱人身前，竟不知怎么的多出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披头散发，发丝间隙偶露的肌肤色呈青白。她身着染血的白衣，十指如钩，气息阴沉，直看得大虎双股战战，牙齿打架。
“鬼！鬼呀！”
无情的负心汉一声大吼，扔飞手中皮鞭，仓皇地向身后人群奔去。
而院中的奴仆婢女见状，也是立时惊声尖叫着，竞相向着院中不同的出口逃去。
一阵兵荒马乱中，周绍峰似是依旧酒醉未醒，他脸上丝毫慌乱都无，反是泰然自若的转过身来。
重新面对院门方向，脸前仅仅一指远处，女鬼的狰狞面庞与他四目相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少爷想起来了，小丫头，你，你是唤作喜儿的是吧？嗯，活着的时候够劲，没想到变成鬼后，竟也这般，这般……泼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猖狂大笑着，就像还不清楚此时状况似的。
“对了！小丫头，我记得那日在环春楼，你临死前曾诅咒本少，说是变成厉鬼也不放过我。怎么？今日便是来履行承诺的么？”
“嗯，你大概还不知晓吧。自你死后，你那倒霉老爹可是天天去环春楼寻你，若非碰上本少大发善心，派人将他带入楼中，他怕是连环春楼的大门都进不去呢。你说，你该如何感谢本少呢？”
回应他的，是一道凶猛狠厉的鬼爪！
鬼爪如风，带起一片残影，而周绍峰一看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凡人，在鬼爪抓摄下，貌似只能引颈受戮。
可就在这时——
“乌……”周绍峰口中，突兀发出一声呼哨。
一个“乌”字刚刚喊出，就有大片黑气从庭院四周蜂涌而出，汇成一张盾面，正正挡在了鬼爪之前。
鬼爪撞击气盾，五根尖利的指甲应声折断，进而炸成气流，融入进了眼前气盾。
“啊！！！”
攻击受挫，同时还有无尽的痛苦涌进鬼躯，女鬼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惨呼。
“……先生！”
而直到此刻，周绍峰嘴里未尽的呼唤才终于完全喊出。
再看他身体左侧，一名衣着普通、干瘪如尸的老头不知何时竟已是站在了那里。
第三百二十四章 逃跑
那老头神态冷漠，衣着普通，就像一寻常的乡下老农。可是，他在如此情境下突兀现身，面对女鬼又是如此的坦然自若，就算是思维再为迟钝者，也能看出其非是常人。
在女鬼的凄厉惨呼中,周绍峰毕恭毕敬，对着老头几乎长揖在地。而老头却始终神情不变，只是微抬左手，冲着女鬼蓦然握拳。
“呼——”
刹那之间，庭院当中又是卷起一阵刺骨寒风。同时，挡在周绍峰身前的那面漆黑气盾上,也陡然地腾起一颗丈余大小、头顶尖角的巨大头颅。
那头颅漆黑狰狞,如魔似鬼，双唇开合间，巨口张开足有丈余，只是嗷呜一声，就将惨呼的女鬼整个吞没。
“呜呜……呜呜……”
头颅口中，女鬼的惨叫依旧隐有传出，但在数息之后，随着头颅重新融入气盾，女鬼存在于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便也袅袅而散。
老头轻轻挥手，气盾重又散成黑气，钻入了他的身体各处。直到此刻，他才微微侧首，斜眼瞥向了依旧躬身在自己身侧的周绍峰。
“周公子不必多礼，请起。”
……
庭院西侧，顾尧趴在墙头，将自打女鬼进入此方庭院后发生的一切尽数看在了眼里。
“怪不得昨夜这只女鬼无故‘失踪’，怪不得这周绍峰千方百计不想让我和胖子拜会周府担当护卫……原来这是因为他才是杀害这个女子的真正凶手,而在他们周府之内，竟还暗藏着魔道修士啊!“
是的，早在滚滚黑雾汇于周绍峰身前凝成气盾之刻，顾尧就认出了这是一手魔道术法。话说他这两日在环春楼、怡花院地底接连破坏了两座魔阵，对魔道特有的气息可谓是熟稔至极，根本不可能认错!
众所周知，修习魔道者多凶狠残暴、邪戾乖张，为人世所不容。若让道督卫知晓周府竟藏着这等人物，顷刻间就会派人过来围剿。
同时，从这个叫作“乌先生”的魔道修士突兀现身，并在举手投足间灭掉女鬼的轻松姿态来看，其修为定然不弱，大少暗中自忖对比，估摸着这老头弄不好已是到了金丹境界。
思来想去此时不宜与其发生冲突，顾尧就想着尽快脱身。
瞅见远处，乌先生已与周绍峰轻声商讨起了某事，大少抓住机会，将自己跨在墙头的右腿轻轻抬起，却是不想此时气温低寒，瓦片生霜，搭在外墙的左脚竟是不小心陡然一滑——
“哗啦!”
瓦片砸落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是如此刺耳……
“谁在那里!滚出来!“
庭院正中,当这声异响传来的刹那，乌先生就霍然抬头，扭身望向那处墙角。他垂立的右手张开，掌心处滚滚魔力吞吐涌动，凝结成了一颗形态不断变化着的狰狞魔首。
而于顾尧这边，只觉得随着乌先生一声厉吼，同时还有股至邪至恶的意念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一一拥有过金丹灵觉的他很清楚，这正是金丹境修士的特有标志!
这个乌先生，果然是一个金丹境魔修!
可是，他此刻修为尚未恢复，实在是不愿对上如此一个魔修啊。大少胸怀忐忑间，庭院当中突然又是传来一声厉啸。
“锵——”
只听一声剑鸣突然从庭院东侧猛然响起。先于剑啸冲过来的，是一柄表面泛着朦胧白光的犀利飞剑。
“咦？剑修！”
飞剑瞬息临体，逼得乌先生不得不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这手杀伐上。
他的右手蓦地高举，掌心处的狰狞鬼首在汹涌的魔力灌注下疾速膨胀为一只三丈大小的漆黑巨爪，狠狠向着飞射而来的剑影狠狠抓去。
“噗！”
犹如抓住了一只气球，那柄白光笼罩的长剑竟在与魔爪接触的刹那瞬间爆破，散成一缕蒸腾着的袅袅白烟。
乌先生脸上虽神色不变，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
上当了！
他展袖一挥将白雾驱散，凝目望向庭院东侧，只见那里漆黑幽静，刚刚射出虚假飞剑的敌人早已不知去向。再回转身看向西墙，但见月光挥洒下，那处墙头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乌先生，咱们赶紧追吧！”
身侧，周绍峰压抑着迫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乌先生对他的提议却丝毫不予搭理。
追？哼！今晚来这儿的敌人明显有两名。藏于东侧墙头的那个虽不想与自己交锋，但仅凭那手以假乱真的障眼御剑术，就可知其修为至少也是金丹境界。
而藏于西侧墙上的那位，在自己的灵觉查探下竟是行迹模糊、修为丝毫不显。这等手段，若其非是凡人，就定是一个高手！
比起与这等不知底细的对手周旋……乌先生觉得还是自己的性命较为重要。
“周公子，请你转告周大人，就说乌某怕是得离开周府数日，让他自己好自为之。不过你们放心，乌某早已在周府周围埋下魔符，万一周府发生变故，乌某必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言语方尽，其干瘦的身体已是化成一团黑雾，并在夜风的吹拂中袅袅散去，只余周绍峰不知所措地站在阴冷的庭院之中……
……
周府之外，顾尧调运起浑身的法力和体力亡命狂奔着。方才趁着黑衣人突兀出手引走乌先生关注的间隙，他就当机立断撒腿狂奔，至此时刻，早已逃离周府很远。
“呼——呼——，瞧这架势，身后该是没有追兵吧……”
感受着身上体力即将耗尽，大少不得不慢下奔跑的步伐。
方才在周府，他眼瞅着乌先生即将向自己动手，心头自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忐忑，可又实在想不通那黑衣人为何要对自己出手相救。
“总不会是那魔修一声断喝下，黑衣人以为是他自己暴露了吧……”
心头突兀冒出一个想法，并在联想起黑衣人的路痴属性后，这个想法就变得愈来愈肯定。
“管他呢，无论如何，人家也算是帮了自己一回……咦？等等！方才离开周府时，那黑衣人貌似也未与那魔修争杀，以他的脚程，此刻也该远离周府了吧……”
“额，但愿他逃跑时不会迷路……”
第三百二十五章 原来是她！
以顾尧对修道界的了解，当两个修为相近的修士生出摩擦，若其中之一不想硬拼，那另外一个一般也不会太过咄咄相逼。毕竟，不论修士归属何种道属，他们修道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长生，对自己的小命可是看得极重。非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是没人愿做出舍命“奉陪”的举止的。
此刻，当大少确认身后无人追来，遥望周府方向也无大的动静传出，便猜出了那个乌先生的大概心思。
按他原本的意愿，此刻夜色浓郁，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怡花院或是长乐坊方是上策。可转念一想，又对那个不识路径的黑衣人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算了！反正周府那个魔修不敢冒头追出,弄不好,那家伙现在已经脚底抹油了……少爷我就回去看一眼，看看那黑衣人到底走了没……唉，谁让人家刚刚‘帮’了咱一把呢……”
嘴里嘟囔着一些无奈话语，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的大少便陡然转身，向着刚刚逃出的周府方向折身返回。
当然，保险起见，他这次走得自然不是来时的原路，而是向西绕了一个大圈，以避免遇上万一派出的追兵。
斜月即将西沉之刻，大少便返回了周府所在的雍京内城北侧。这里有一片小湖，隆冬之际，湖水已是结冰数尺，想来这里日间定是居住在周围的权贵们的休闲场所。
往前数里，周府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可到了此处，他却是蓦地一下顿住了脚步。
身前数百米处，一黑衣人正在湖边一座亭子周围徘徊往复。他蒙着黑纱的脑袋时时对向身前湖泊，时时晃动折转梭巡四周，那副模样，就差直接问出“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似的。
唉,果然……
看着黑衣人踌躇苦闷的模样，顾尧只觉心头一阵好笑。若是情形允许，他真想问问那人金丹人仙的逼格何在？可是，因为刚刚路经玄武大街，大少深知巡视的金吾卫即将抵达此处，所以便按捺下了这种玩笑心思。
从地上拾起几颗石子，大少掂量了几下石子的重量。下一刻，他便于阴影处甩臂发力，将一颗石头使劲往黑衣人北侧扔去。
石子裹风而行，在寂静的夜里拉出明显的呼啸，并在落地后，狠狠砸在了位于黑衣人北面远处的一颗枯树上。
“咚！”
树干撞击声中，黑衣人身形一顿，尔后，其就迅速召出飞剑踏身而上，急急向着自己南面飚射离去。
“不错，很好！”
站于一团房屋投下阴影中，顾尧眼瞅着黑衣人果然按着自己预料的方向离去,心里那块大石才终于落地。
下一刻，他双腿发力,再次跟在了黑衣人身后……
……
就像今晚来时一样，顾尧一路上潜藏默行，紧紧缀在了黑衣人身后。
不过这次，为了确保黑衣人不再迷路、不再走回头路，大少每当发现其行差踏错，就及时投出石子予以提醒。
初时，黑衣人对他扔出的石头自然是警惕万分，每当大少将石头投往西边，他就本能般的转向往东；而当石子飞向南方，他就立刻折身向北……
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到了最后，黑衣人貌似也察觉出了大少并非周府追兵，同时也终于领悟到了身后之人的“良苦用心”。
可惜，或许是出于羞赧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一路上却也未曾停下脚步回身询问，只顾一股脑儿地向着东南方向前进。
直到……
“等等！怎么来到长乐坊了？！”
当熟悉的街景闯入眼帘之际，顾尧蓦地一下停住了跟（zhi）踪（lu）的脚步。
前方数百米处，黑衣人奔行的速度也是同时加快，脚步甩动间再无犹疑——种种一切表明，他对这长乐坊也是熟悉的很，他今晚的归宿貌似就在这座坊市中。
再也用不着顾尧在身后投石指路，黑衣人一入长乐坊，就像游子归乡、鱼儿入水，在一条条巷子中熟稔地穿行了起来。
到了此刻，顾尧已是不敢离他太过接近，只是将脚步放得愈轻，将身形藏得愈深，竭力给黑衣人营造着一种身后之人已经离去的感觉。
直到某一刻，黑衣人突然一下止住脚步，蓦地转身看向身后，顾尧见机得快，也于瞬间将自己身形藏在了一条小巷当中。
一道莫名的惊悸感从身上一扫而过，顾尧清楚，这是那个黑衣人正在用自己的金丹灵觉查探四周。
“呵呵，哥有龟甲护身，可不怕你的‘雷达扫描’。”
大少心头泛起丝丝得意，对气海内那个坑货龟甲的容忍度又提升了许多。
等到黑衣人的灵觉在身上来回扫过多次，顾尧心头也变得愈发安定。
果然，不久之后，远处传来衣袂翻动的声响，大少从巷子口悄悄探出脑袋，正看见黑衣人即将远去的背影。
呵，不出所料，顺利过关。只是，看这黑衣人行进的方向，怎么越看越是熟悉？
远远缀在黑衣人身后，顾尧再次启程。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越追越是惊骇。
早在今晚第一次望见黑衣人背影的那刻，他就曾于恍惚之间将其认成了某人。此时随着跟踪时间渐久，更兼之周围愈来愈熟悉的街景加持，先前被他排斥、并压于心底的那个猜测便也又涌上了心头。
“他……不会真的是她吧？”
心中喃喃自语间，他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冲向了一座熟悉的二进小院。飞剑甩动间，黑衣人最后一次踏剑飞行，直入后院，并在临近落地的刹那，其在空中还舒展了下玲珑有致的身躯，似在向某人诉说着她的真正性别……
“靠！原来这个黑衣人，还真是墨庭霜！”
……
等到墨庭霜进入后院过去了良久，大少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自家前院。
此刻，他心里已完全没有了回返怡花院寻找胖子的心思。今晚发生的一些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缕缕……
第三百二十七章 论道
‘这幅画，莫非就是《道缘图录》上提及过的悟道观想图？’
走近莫龙，顾尧并未出声打扰其修行，而是认真看向了挂在他面前的那张图画。
要知道，顾尧当初入道，凭借着可是燕赤霞前世兵解之际，遗留的那块蕴有大胡子自身剑悟的种道玉石。
以剑修的霸道手段,大少构建道缘意象的速度快则快矣，可其中惊险之处，实在是难以向外人道也。
最起码，若不是他当时在危急之际口喷雷霆收服那道从玉石中射出的剑意，怕自己现在坟上的茅草都有三尺高了吧。
而众所周知，入道正途当是观想参悟。这一过程可以借助蕴含着道意图谱的传道玉石,同样也能借助师门传下的观想图谱。
就如同此刻,胖子束心悟道，眼前所挂,就是描绘着他气海内道缘意象的图画。通过观想这张图画，感悟蕴含在其中的道意，但有明悟，他的修为就能有所精进。直至最后，气海内的道缘意象由虚变实，奠定道基……
心中回想着观想图谱对修士的重要性，大少缓缓探出脑袋。
方才离得有些远，图画上的内容还看得有些不太清切。此刻离得近了，顾尧才看清这图是张典型的山水写意之作。
图画上半部分、用几笔粗墨勾画着的是一座怪石嶙峋的高山。山下有水，那水以浅墨描出，与粗笔绘成的高山一刚一柔、相映成趣。
此外，在水的上方、山的腰处，还有缕缕工笔描出的山雾。雾气朦胧中，山峰隐现、水池氤氲，瞬间就为这幅山水画卷增添了无穷灵气。
可是，虽说图上山水已是宛如实物般妙趣横生，可要和画在图画下方一堆黑色乱石上的植株相比，却又不算什么了。
不同于周围景致皆由或淡或浓的墨笔织就,这棵植株的颜色赫然是少见的大红。
一团墨色中，一抹鲜红绚丽而生，凝如团簇、艳如火焰！
看其姿态，依稀是一株芍药的模样。周遭雾气在山风的吹拂下聚散无踪，而这棵理应静止的植株，竟也似在虚假的山风鼓荡中摇摆不休。
丝丝肉眼不可见的灵气从墨染的花团上不断析出，令得这株芍药宛如活物。顾尧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不愿离去了。
“咳咳，顾道友？顾大哥！”
身后，莫胖子的呼声突兀响起，顾尧身躯一怔，忙将浮现在脸庞上的一抹红晕隐去。
他悠悠然转过身，不及看向莫龙的肥脸，却是先鼻翼一动，使劲在周围嗅了几下。
‘嗯？怎的有股青桔酸味……哦，对了！’
对上小胖子略显讪讪的目光，顾尧心中感叹着这小子孺子可教，便也就没拿他身上的脂粉味儿开涮,而是将话题引到了他的道缘意象上。
“胖子,这张可是你的观想图谱？瞧画中这棵植株的样子，莫非你的道缘意象竟是株芍药？”
大少的语气中蕴藏着一丝古怪，倒也是，瞧莫龙这小子五大三粗的样子，万万没想到他的道缘意象竟是株姿态艳丽的植物。免不了的，顾尧心中就感到了些好笑。
似听出了顾尧话中的玩味，莫龙的语气瞬间就有了些不客气。
“怎的？顾道友可是觉得我身为男子，以植株为道缘意象不太合适？呵呵，记得在下曾与道友说过吧，在下本就是宁州药神谷弟子。我药神谷之人，专修以草药植被入道之法。道友别看我这株芍药艳丽，那不过是因为你从未见过我那些以牡丹、莲花等等花卉为道缘意象的师兄弟们呢！”
瞅着大少脸上现出了讪讪之色，自今早归家后、就一直憋着口闷气的莫胖子终于生出了些舒心感觉，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平和了起来。
“顾大哥身为散修，有些常识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我师父就常与我说，所谓大道三千，世间万事万物身上，其实都蕴藏着一分道意。”
“生而为人，咱们精力十分有限，若想着将万物身上蕴藏的道妙尽数悟透，无异于痴心妄想。正因如此，咱们的道教先贤们才创出了借助道缘意象寻悟道真的无上妙法。”
“而我药神谷弟子，天生皆与药石有缘，故而我等的道缘意象自然就是这些看上去不太起眼的药株植被了！呵呵，我说顾大哥，你其实也休要看不起我这株芍药。我以前可是问过我师父，他老人家说若我有一天能跨入金丹境界，那我身上的法力浑厚程度将远胜一般的金丹境修士，同时，我修出的法力还会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到了那时，呵呵……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胖子说着说着就不再多言，只顾自个儿一个人张口傻笑，看得顾尧在一旁是皱眉不止。
笑了一阵，许是发现顾尧始终未曾追问他大笑的原因，胖子便也不好意思地讪讪住嘴，转而将话题引到了顾尧头上。
“顾大哥，你如今已知我的道缘意象乃是一株芍药，可我却还不知你的意象所为何物呢。”
小胖子的语气中又带上了一丝幽怨，因为他此时终于想起来了，在他临下山前，师父曾千叮万嘱过不可轻易向外人透露自己的道缘之物。而很显然，他此刻明显是违背了师父的嘱托，故而心里就生出了些不忿。
按他的料想，顾尧身为散修，江湖经验比他只多不少，像这种直白且涉及隐私的问题，或许就要寻个由头给糊弄了过去。
可万万没想到顾尧的答复竟是如此直接。
“我的道缘意象啊，是剑！我所修之道，是剑道！”
“什么？！顾大哥，你身为一介散修，修习得竟然是剑道？！”
莫龙的声调蓦地抬高，以他的见闻，修习剑道者，皆是传承有序之辈。散修修剑道倒也不是不可，可是，修习中的艰险之处无人可以指点；剑法中的攻伐密术更无人倾囊相授……
独自一人研修剑道，能修出个什么来？十有八九要竹篮打水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人体可为道缘？
不由自主地，莫龙看向大少的目光就带上了一些恻隐。
他语速放缓地说道：“顾大哥，这些年你自己独修剑道，一定过得很艰难、很辛苦吧！你放心，虽然我的师门秘术无法传授于你，但一些流传在各仙派之外的寻常术法，我定会择机教你！”
语气顿了顿,胖子似还嫌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不太清楚，继续说道：“顾大哥，不若……不若你还是放弃剑道吧。虽然剑道强横，可你身为一介散修，强修此道怕是没有结果，至死怕也触及不到金丹境界。”
胖子莫名说出的一番肺腑之言,直将他自己感动的情绪澎湃。可这些话落入大少耳里,却只觉得一阵牙疼。若不是不想揭露自己的老底,顾尧真想向这个纯洁的小子吼上一声“胖子，哥以前可是渡过外相天劫的人啊！”
当然，这种冲动也只在大少心里转了一转就被立马压下。瞅着莫龙情绪一时难以缓和，他当即转换话题，问出了压在心中长久的一个疑问。
“胖子啊，按你师门的说法，天地间万事万物之上都蕴有道意，那么身为万物之长的人类呢？咱们身上是否也有道意？”
“哈哈，顾大哥说笑了。万物之上都有道意，咱们人类自然也不例外！旁的且不说，你看看那些妖族，它们辛苦修持所为那般？还不是盼着早日化形成人，脱离兽体，以便更好的了悟道真？由此可知，咱们人体上蕴养的道意非但是有，且还颇为浓郁高深呢！”
一说起这些修道界的常识，小胖子的语气立时变得高昂起来。话说他虽然修为不高，可这些知识可谓是一入道派就得以传授知晓——当然，像这些只流传在修道仙派内部的知识,顾尧身为“散修”自是没有渠道得到，哪怕是他那本《道缘图录》，对这些道派内部传授的知识，也只是记录了寥寥数笔，且多语焉不详。
眼见胖子似有意多向自己这个散修透露些修道常识，顾尧当即趁热打铁。
“胖子，你说既然咱们人体本身就颇含道性，那是否可以将人体看做道缘之物？论起来，我修道时日也算不短，见过听过的修士妖鬼之属也算不少，但怎的从来未见过以人身为道缘意象的修士呢？”
这个问题问出，顾尧当即就见莫龙神色一怔。话说他这个疑问，其实早在先前在冥界，与那四大鬼尊大战后就已生出。
四大鬼尊中，财鬼大尊的道缘意象可谓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在此之前，他所见的道缘意象无非是些符箓、刀剑、山石等物，万万没想到人类铸造的钱币也能入道，且威能看上去还颇为不俗,竟连空间都能“买”下！
也正是看到了那一幕,顾尧才突发奇想，想起妖族既然都要千方百计化形成人，那人体自身是否也是一种道缘之物？
“呃……顾大哥，这个以人体为道缘意象，我们师门长辈从未说过，这个……这个，我也有些不甚了解啊……”
顾尧脑洞大开的疑问瞬间将小胖子难住，说实话，在此之前，他还想着趁机对顾尧这个散修多传授些修道常识的，但此时也瞬间没了心情。
“顾大哥，”莫龙突兀间长身而起，当先往宅子内院走去。
“你说墨姑娘母女俩住在这里也有几日了，也不知大娘的病看得如何了，咱们不妨现在去看看？”
看着这小子逃也似的姿态，顾尧好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便快步跟了上去。
按照寻常家宅的规划，外宅多是仆役丫鬟居所，内宅才是主人家所在。
而顾尧和莫龙眼下所租住的宅院，自也离不开这个俗套。
说实话，此刻进入后院，其实只是他们二人的第二次——第一次来到这里不问可知，乃是由那个牙子引领着来此看房。而之后，随着此间内院租给了墨庭霜母女，大少和胖子便也识趣地未来打搅，姑娘家的名节，还是得多多注意啊。
通过一条不长的廊道，二人很快来到宅子后院。相比起前院来说，这里窗净瓦明，房屋木材也考究高档的多，居住环境自然也更加优越。当然，因为大少和莫龙都是修道者，对这些俗物并未放在心上，哪怕这座宅子其实是他俩租下。
或许是因听到院中传来响动声，不待二人开口招呼，位于庭院正中的厅房就吱呀一声敞开了门，然后，墨庭霜依旧如往日那般表情清冷地缓缓从屋里走出。
此刻，日升半空，暖阳斜照。灿烂日光映衬下，女子肌肤胜雪，竟似在褶褶生光，衬着她的容颜更是清丽脱俗不可方物。
‘哎，可惜，如此绝色竟然是一个路痴……’
看着墨庭霜缓缓向他们走来，自然而然的，顾尧就想起了昨夜一番经历。也不知怎么的，他此刻突然就想大笑出声。
当然，鉴于对面女子金丹剑修的隐藏身份，他这种唐突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且在将这股大笑冲动生生压下后，他也开始思考起了墨庭霜昨晚夜探周府的目的。
‘难道对周府暗藏魔修一事，这墨庭霜早已知晓？那她昨晚去周府，又是因为什么？’
顾尧心头疑窦纷涌间，墨庭霜已是走至他和莫龙身前。她停下脚步，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俩男人。
“庭霜小姐，那个……不知伯母的病看得如何了，可有什么需要我俩出手帮忙的？毕竟这个……远亲不如近邻啊。”
因受不了突然生出的冷场气氛，莫龙当即面露微笑温言开口，同时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可是，随着他这一步迈出，本是一副清冷表情的墨庭霜却是突然微蹙了一下琼鼻。下一刻，一丝明显的厌色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墨庭霜不着痕迹地斜跨一步和胖子拉开距离，然后单单看向了顾尧，语气清幽地开口：“多谢二位挂怀，家母的身体已是好多了。”
刚刚说罢，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回屋，只剩院中当中，莫胖子一脸幽怨地看向顾尧，眼皮一眨不眨。
第三百二十九章 逛青楼，必须齐齐整整！
“顾大哥，是你告诉我的，说青橘汁可以遮掩我身上的脂粉味。可眼下所见，根本就一点都不顶用啊……”
根本不用莫胖子张口说话，顾尧一看这小子这副幽怨怀疑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顾尧嘴唇开合几下，想为自己略略解释几句。可转念一想,他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要知道，墨庭霜此女，可是一名极善隐藏自身修为的金丹剑修啊。你莫胖子用这等糊弄凡俗女子的方法来对付她，当然只能收获失败！
另外，刚才在外院，可是你小子先提出来内院拜访的,如今既然收获难堪，怎能将心中不快归咎于本少？
正是因为想到以上种种,顾尧当即就对莫龙的哀怨眼神不闻不问,只顾立于原地，一脸好奇的看向厅房大门。
“吱呀！”
很快，随着厅房木门敞开，墨庭霜也从屋内再次走出。这一次，她手里捧有两袭折叠着整整齐齐的衣物，顾尧在一旁看得分明，那正是她昨日从自己和莫龙房内搜出的脏衣。
“庭霜小姐，衣服已经洗好了么？”
眼见美女走近，胖子当即将脸上的幽怨表情撤去，他上前几步，一脸笑意地伸手准备接过衣服。
却不想，墨庭霜竟似对他的举止视若不见，脚下不着痕迹的轻轻斜移，就与莫龙擦身而过，尔后，更是将双手前伸，举到了顾尧身前。
“嘶，这……”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尧将女子手上衣服接过，然后才想起游移目光看向莫龙。只见胖子此时依旧是一副背身相对正在前行的姿势，可他的脚步顿在地上却是一动不动，就像是变成了木头人一般。
“这两身衣服我已浆洗干净，上面的些许残破也已补好。”
墨庭霜吐气如兰幽幽开口，使得顾尧赶紧将注意力从胖子身上收回。
他将手上衣服展开，只见衣服上的污垢确已尽除，此外，整件衣服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莫名香味，令人闻之心情大好。
翻至衣服上以往的一些残破之处，顾尧看到这些地方确实已经补好。修补的地方针脚细密整齐，显示着缝补者不凡的绣工。
当然，顾尧此刻察看衣服还是其次，他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想趁机感受下墨庭霜身上的气息。
昨晚所见，此女确实是一个金丹剑修无疑。可当他此刻临近细细感探，却怎么也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修士气息。
‘难道这丫头与我一样，身上也藏着某种隐匿气息的宝物？亦或是其所修道法诡异,有某种敛息之效？嗯，看她的年龄也与胖子这小子相差仿佛，可一者堪堪入道，一者竟已成金丹……呵，也不知她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天才啊。’
思来想去，顾尧始终没有什么头绪，可他也不能让墨庭霜在一旁晾着。
既然大家全都身怀秘密，若再彼此生出怀疑，那可就不好了。
“嗯，墨姑娘倒是一手好绣功，却是我俩有福了。”
大少展颜一笑，向墨庭霜道出谢意。接下来，他又斟酌着语言和这个女子寒暄了几句，就拉上在一旁一直假扮木头人的莫龙告辞离去。
离开后院，踏足前院，莫龙脸上的苦苦压抑着的幽怨才算是彻底爆发。
“顾道友，你……哼！”
嘴巴开合几次，他却是始终无法将心中郁闷倾泻于顾尧。毕竟，细究如今难堪，其实多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哪能怪得他人？
最后小胖子也是无法，从顾尧手上夺过自己衣服后，便径直返回房内，将关门声拍得轰响。
按照顾尧预计，这小子这次怕是真生气了，估摸着可能要在房中待上很久。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莫龙就已从自己卧房推门而出。
胖子寒着张肥脸，瞅见顾尧正在院中为他种下的梨核浇水，便一声不吭欺近过去，拖着顾尧的衣袖就往门外走去。
“哎，胖子你这是干甚？”
大少被他差点拖了个趔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些愠怒。
“走！和小爷我逛青楼去！”
“什么？逛青楼？！”
“没错！反正庭霜姑娘也对我无意，不若遵从师门要求，来这俗世好好历练一番！”
“呃……胖子啊，咱们历练，也不用非得天天去青楼里吧，你昨夜刚刚……难道现在就不累得慌？”
“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吧。”
“啊……去！当然要去！免费的东西，不去白不去！”
“那好，顾大哥，我要与你约法三章。既然咱俩同去逛青楼，你今后可再也不能将我丢下独自离去了，否则，否则我莫龙定要与你绝交！”
“额……好吧，我顾某人不走便是。”
于是接下来数日，两个年轻男子天天在青楼醉生梦死，流连忘返不提……
……
凛冬之日，天气一天寒过一天。
这天下午，顾尧独自坐于卧房榻上，耐心感悟着自己气海内的变化。
屋外，阵阵呼噜声透过窗格隐隐传入，直听得大少是蹙眉不止。
回想着这几日的经历，连他自己都在心中大呼荒唐。
几天时间，他与莫龙已几乎将雍京北城有些名气的青楼给统统逛遍。
在逛青楼的过程中，莫胖子从刚开始的略显羞涩，到后来的经验老道，再到最后的习以为常……这整个堕落过程，顾尧几乎是全程参与。
每日傍晚不到，他俩就相携而去，直到第二日午时，才沾染着一身酒气、以及脂粉的味道姗姗返回。
吃过午饭，胖子自顾自的倒在床上酣睡，养精蓄锐。而顾尧也趁机独处，清点着自己在青楼一晚的收获。
当然了，他顾某人逛青楼，主要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逛青楼！
经过这段时日的探查，大少已经确认，在这雍京城所有艳名远播的青楼地下，几乎都藏有抛尸之地，而在这些抛尸场所周围，则必有一座收拢尸煞的魔道阵法！
对这些魔阵的来历，他目前尚不清楚。初时，他只是简单地将它们与周侍郎联想到一起，可经过这段时日的查勘，却又不禁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内中原因无他，只因布置下这些法阵的手法太过巨大，凭一个小小周府怕是玩不转。
“难不成在这些魔阵背后，还隐藏着些别的什么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