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夫人的秘密
深夜,城中一片寂静,北风疾掠而过,犹如一阵阵呜咽。
夫人斜靠在榻上发呆。
春儿端茶走了进来,见状轻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眉头紧锁,徐徐地说道:“这个姓怀的和王敬旸真是有点儿邪门,仅凭一个字张口就说出了我们的秘密。”
春儿满不在乎:“嗨,您甭想了,那老头和王敬旸肯定是顺嘴一说,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夫人摇了摇头道:“不然,如果他们只说准了我一人,也许我不会相信,可是王敬旸说到何五奇呢?
他要何五奇小心桃花劫,这岂不是被他言中了?这又怎么解释?”
这回春儿点了点头:“您要这么说,到还真是,这老头儿和那个叫王敬旸的确实挺神的。而且看王敬旸和那个叫曾泰的似乎是姓怀的老头儿的学生门人之类的。”
夫人思索着说道:“是啊,这个怀先生是个异人,难怪何五奇对他点头哈腰,硬要请人家搬到园子里住。而且,他们两人好像要合伙做什么事情。”
春儿点了点头撤着嘴道:“老爷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实利他才不会对人家那么好呢!”
夫人缓缓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抬起头道:“春儿,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春儿问道:“哦,什么预感?”
夫人缓缓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怀先生一帮人来得甚是蹊跷……”
春儿不解地问道:“怎么蹊跷?”
夫人说道:“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不行,我要见他。”
春儿看了看天色,顿时傻了:“现在?”
夫人点了点头道:“春儿,你马上出府,约他在后角门的大柳树旁见面。”
春儿应道:“好吧,我马上就去!”
……
暗月无光,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何五奇的夫人李氏从角门中悄悄走了出来,她四下看看,飞快地跑到大柳树前,轻声道:“你在吗?”
一个人从树后的阴影中转了出来,伸手将李氏拉进了树后的阴影中,轻声道:“紫君,你要见我?”
李氏点了点头道:“今晚何五奇请来了一群以姓怀的老头儿为首的一帮人,席间,大家玩起拆字的游戏,他张口便说出了我们的秘密。”
黑影一惊道:“哦,他是怎么说的?”
李氏说道:“他说我所谋之事定会遇到血光之灾,而且难以成功。我心里真的很怕,我们已经错杀了两个人,如果……”
黑影说道:“这些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放心,这次一定能成功!”
李氏轻声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别再杀人了,好吗?”
黑影一字一句地道:“现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李氏吃了一惊,默然良久。
此时,角门旁边的墙角后一个人缓缓探出头来,正是何竟。
他静静地望着大柳树下低语的二人,而后转身离去。
……
客栈中,狄仁杰站在地图前,静静地查看着。
门开了,王莽和曾泰走进来。
曾泰兴奋地道:“恩师,今日之行真是收获不小!既验证了私盐的源头卧虎庄,又顺利地打进何园,没想到,何五奇竟然会自己提出请我们住进他家!”
王莽笑了笑:“曾兄,开始我也很惊讶,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
“哦?”
狄仁杰笑着看向了王莽:“敬旸,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到了,我在席上看见你当时也很吃惊啊!”
王莽笑了笑道:“这些应该都在大人的预料之中吧!我想,何五奇的小算盘大人应该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请我们住进何园,是要将我们置于他的控制之下,令我们没有机会再与其他人接触,这样就只能与他合作了。”
曾泰笑道:“敬旸说的有道理,没想到咱们这么容易就混进了何园。
恩师,不瞒您说,此事从头至尾学生都提心吊胆,牛怕我们做的过了火,将何五奇吓跑。
没想到,一切都如恩师所料。”
狄仁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莽问道:“大人,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做?”
狄仁杰缓缓地说道:“下面是最凶险,也是最艰难的一步——调查取证。
首先,我们要找到歹人们的囤盐之所。
而当时狄春跟踪北沟船队,在港汊中迷失方向,没有找到歹人们的囤盐之所。
敬旸虽然在卧虎庄待过,但这种绝密之事,敬旸也不知道,我想,这个地方只有葛天霸和他的心腹知道。
因此还是苦难重重啊!
后来,我们率队击破北沟大仓,虽然救出了鲁吉英和宁氏,却让元凶林阳逃走了。
而今,我们通过何五奇之口得知了私盐的源头,却也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卧虎庄发售之盐就是失踪的官盐。
而邗沟覆船的原委,我们也只能够依靠推断得出官匪合谋这个结论,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却并不知道。
因此,一切都有待进一步的追查!”
听到这里,王莽叹了口气:“葛天霸并不信任我们,要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曾泰问道:“恩师,您想怎么办?”
狄仁杰一字一句地道:“利用何五奇,乔装改扮潜入卧虎庄!”
曾泰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什么,您真的要潜入卧虎庄?”
王莽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狄仁杰“嗯”了一声道:“只有打入他们的核心才有可能取得有力的证据,也才能够探查出事情的真相。”
曾泰急道:“可恩师这太危险了。”
狄仁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
王莽拍了拍曾泰的肩膀:“放心吧!我会保护大人的!”
曾泰问道:“既然敬旸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可,那盱眙的命案呢?”
王莽的目光也看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说道:“何五奇要前往卧虎庄替我疏通关节,往返要有几天的时间。我想,在这几天里,我们完全可以将通衢客栈的命案审清问明。”
曾泰问道:“哦,您有把握?”
王莽说道:“是啊,大人,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
狄仁杰说道:“我之所以要进入何园,首先是为了盱眙私盐案。
其次,就是要暗察何五奇周围之人的举动。
之前我们通过分析得出了结论,通衢客栈中真正的杀人凶手是对何五奇非常了解的人。”
曾泰吃惊地道:“您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本来这不过是我的推断,但今夜在何家的酒宴上,我却看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大人,您是说……”
王莽忽然抬起头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行动计划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
曾泰满脸疑惑地看着王莽和狄仁杰,问道:“恩师,敬旸,你们说的什么?”
狄仁杰看了王莽一眼,王莽点了点头,对着曾泰说道:“曾兄,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席上饮酒之时,所有人都是双手举杯,唯独何五奇的夫人李氏只用右手擎杯。
而通过何五奇之口,这个李氏乃大家之女,不会连这一点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于是,我和大人暗暗留意观察才发现她的左臂一直低垂,而且一动不动。”
曾泰回思着道:“是啊,敬旸,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的,后来,何五奇起身时碰了他夫人的左肩一下,她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王莽点了点头道:“我利用捡拾筷子的机会,俯身向她的左臂望去,竟然发现她左手指有鲜血滴下,而且,地面也有几滴血迹。
“当时我就断定,这位何夫人的左臂定然有伤。
就其状况而言,可以肯定是新伤,而且伤口很深。
否则,绝不会轻轻一动,便伤口迸裂,鲜血溢出。”
曾泰点了点头道:“这可真是奇怪了,夫人整日呆在家中,周围有丫鬟伺候,不劳不作,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王莽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我和大人都感到很奇怪。”
说着,他的目光望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说道:“敬旸说得不错,这也正是我的疑问。
此时,我忽然联想到,孙喜望曾经说起他在客栈房中误伤那个女人的事情。
当时,孙喜望说那女人是左肩中刀,鲜血不停地流出。
你们还记得吧?”
“是的,我记得,”
说完,曾泰恍然大悟,大惊道,“恩师,您是说,那个在地字丙号房中的女人就是李氏?”
王莽微微点头:“大人这么一分析还真是。”
狄仁杰微微点头道:“同是女人,同是左肩受了重伤,又同样与何五奇有关,这不能不令我将两者联系起来。”
王莽点了点头:“大人分析的有道理,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曾泰也满脸赞同道:“不错,确实有这种可能。恩师,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她一定知道凶手是谁!”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晚,那个女人与凶手一同潜入客栈,凶手到甲号房中行凶杀人,而她则在丙号房中等候。
“在酒席上,当我联想到此事,便更加着意地观察李氏。
我发现她与何五奇的关系非常微妙,可以用若即若离来形容,这与一般夫妇的关系大相迥异呀!”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们也有所察觉。”
狄仁杰说道:“后来玩拆字游戏时,我拆读了李氏所写的那涩字之后,你们还记得她的反应吗?”
王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记得,当时她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好像非常吃惊的样子。”
狄仁杰说道:“当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半句话,如果接续下去应该是:你怎么知道的。”
曾泰拍手道:“不错,不错。她的反应,当时让我深感不解。就算是您说准了,她也不必那么吃惊啊!现在看来,您一定是说出了她最隐秘的事情。”
狄仁杰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个李氏不简单呀!”
曾泰奇道:“李氏是何五奇的夫人。她,她为什么要刺杀自己的丈夫?”
狄仁杰说道:“我们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设。然而要想证实这一点也并不难。”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接口道:“只要明日将孙喜望唤来,与夫人一见便知端的!”
说完,王莽和曾泰笑了起来。
……
已是初更,小街上一片宁静,寒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街上的人家早已熄灯入睡,只有孙记绸布庄内还亮着灯。
孙喜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合上账本,吹熄灯火,撩开内门的布帘向后院走去。
后院正房内亮着灯,灯光将阎氏的影子投在窗上。
孙喜望停下了脚步,望着窗上阎氏的影子缓缓走进房中。
阎氏双手支颐坐在桌前发呆。
孙喜望进来看了阎氏一眼,冷笑道:“怎么,又在想你的奸夫了?”
阎氏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孙喜望。
孙喜望将账本放在床头,嘲弄地道:“干吗这么看着我?现在奸夫是靠不住了,只能靠我这个丈夫,所以我劝你对我好一点儿,否则,我一纸休书,你就只能到大街上和要饭的住了。”
阎氏恶声恶气地道:“孙喜望,我跟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你要是现在休了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孙喜望一声冷笑道:“你要是真能狠下心来做鬼,我倒真是求之不得。
绳子就在墙角,房梁也挺结实,只要头往绳套里一钻,脚一蹬,你马上就变成鬼了,也省得我因为讨了个偷人的老婆在人前丢脸。”
阎氏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孙喜望越说越生气:“哼,现在怕我休你了?几天前你不是还说,只要我写下休书,你立刻走人,再回下头就是我养活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阎氏猛地站起身,指着孙喜望骂道:“孙喜望,你个窝囊废!这辈子头上戴绿帽,下辈子还是活乌龟!实话告诉你,老娘在外面就是有相好的,而且,比你强上百倍!”
孙喜望脸色铁青看着阎氏。
猛地,他跳起身,一步窜到阎氏面前,狠狠一掌抽在了阎氏的脸上。
阎氏一声号叫,身体趔趄着撞翻板凳,摔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
孙喜望指着她怒骂道:“你这**,这等事竟然还有脸说出口,真是浪荡成性,猪狗不如!实话告诉你,若不是衙门管了此事,我早就把你和奸夫剁成肉酱了!”
话音未落,阎氏一声大叫从地上蹦了起来,伸手抓起桌上小笸箩里的剪刀,向孙喜望胸前狠狠刺来。
孙喜望口中怒骂着,抓住了阎氏拿着剪刀的手,二人厮打起来。
此时,孙喜望已经怒不可遏,动了真力,狠狠一脚踹在阎氏的小腹上,阎氏一声惨叫摔了出去。
孙喜望冲上前去,抡圆手臂“劈劈啪啪”一连十几个耳光,打得阎氏东倒西歪,鲜血顺着眼角、嘴角淌了下来。
孙喜望一把从阎氏手中抢下了剪刀。
此时,阎氏有些害怕了,她扑上前去抱住孙喜望的腿厉声尖叫:“你打吧,你打死我吧!”
孙喜望狠狠一脚将她踹了出去,用剪刀指着阎氏的喉咙骂道:“你这恶婆娘,娶了你真是我孙喜望倒了八辈子霉!我真恨不得一剪子戳死你,方解我心头之恨!”
剪刀在阎氏喉咙前不停地晃动,孙喜望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阎氏真的害怕了,她连连后退:“你,你,你真要杀我……”
话音未落,“扑”的一声轻响,风灯灭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见命案
一清早,通衢客栈院中便喧闹起来。
狄仁杰的卫士和何宅的仆佣们在张环、李朗的指挥下往来穿梭,搬运着大小箱笼什物。
王莽、曾泰、鲁吉英、狄春站在院中指挥着。
天字一号的房门打开了,狄仁杰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院中的情形,微笑道:“好热闹呀!”
王莽赶忙迎上前来道:“先生,一大清早何宅的仆佣们便来客栈请我们马上动身,搬入何园。我和曾兄擅自做主,让他们先将大件箱笼抬到车上。”
狄仁杰笑道:“何五奇着急得很呀!”
这时,曾泰走了过来,笑道:“是呀,看起来,他是真把您当成大东家了。”
狄仁杰的目光望向了王莽道:“哎,对了,敬旸,你马上到县衙去一趟,让文清出差,将孙喜望带到这里,随我们一同前往何园。”
王莽点了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王莽正欲动身,这时,大门口有人急急喊道:“怀先生!”
王莽和狄仁杰等人闻声向大门前望去,只见文清飞步走了进来。
王莽笑道:“县令大人,先生正要让我去县衙见你,想不到你就来了。倒是省得我跑一趟了!”
文清挑了挑眉道:“哦?”
这时,他四下看了看道:“怎么,你们要走?”
这时,王莽神秘地一笑道:“搬到何园之中。”
文清一愣:“何五奇真的请您们搬进何园?”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正是!”
狄仁杰点点头道:“县令大人,我想请你出差,将孙喜望带到这里,与我们同进何园。”
文清大为不解:“哦?却是为何?”
狄仁杰说道:“当然是为了通衙客栈中发生的命案,我要让孙喜望进何宅认凶手。”
文清惊讶地问道:“先生,您是说凶手是何家的人?”
狄仁杰说道:“还记得孙喜望在客栈房中看到的那个女人吗?”
文清说道:“当然记得,她是谁?”
狄仁杰的目光看了王莽和曾泰二人一眼,几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狄仁杰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啊。
昨夜我们在何家的酒席之上发现了一些端倪,然目前只是推断,只待孙喜望辨认之后便会得出肯定的结论,到时候我会马上派人将结果告知县令大人。”
文清长叹一声道:“下官正要对您说孙喜望的事情。”(下官在这里是谦词!)
狄仁杰惊道:“孙喜望怎么了?”
文清说道:“今晨,孙喜望的街坊到县衙报案,说昨夜二更时分,听到孙喜望家中传出一声惨叫。
今日清晨,街坊们来到孙家,发现户门大开,阎氏死在房内……”
王莽、狄仁杰和曾泰听到这话,顿时大吃一惊。
王莽脱口问道:“什么,阎氏死了?”
文清点了点头道:“正是。”
狄仁杰紧张的问道:“那,孙喜望呢?”
文清摇头道:“孙喜望不知去向。我命衙役将现场封锁。这才赶到客栈,请您同去勘察。”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顿时皱了皱眉,二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多谢县令大人信任,”
狄仁杰先是对着文清说道,接着又扭头对不远处的鲁吉英说道,“吉英啊,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敬旸、曾泰要与县令大人到现场探查一番。”
鲁吉英说道:“请先生放心。”
狄仁杰点了点头对文清道:“县令大人,我们现在就走吧!”
王莽深吸了口气,和曾泰跟在了狄仁杰的身后。
孙记绸布店已被县衙的衙役捕快封锁。
县尉与坊正及几名街坊站在门前议论纷纷。
王莽、狄仁杰、文清、曾泰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转过街头,走了过来。
县尉赶忙迎上前来道:“大人。”
文清点了点头。
县尉一指门前的坊正和几名街坊说道:“这是本坊的坊正,另几个人是孙家的街坊邻里。今晨,就是他们到县衙报案的。”
说着,他冲几人招了招手道,“你们过来。”
几人赶忙走了过来,跪倒叩头:“参见县令大人。”
文清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身来。
文清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阎氏的尸体?”
一个中年人说道:“是小人,发现尸体后小人马上叫来了坊正,一同到孙家查看,之后才到衙门报官。”
坊正在一旁说道:“正是。”
文清又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中年人一指孙记绸布店旁边的一户道:“小人就住在孙家隔壁。”
文清点了点头道:“昨夜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中年人说道:“昨夜初更时分,小人听到孙家院内一阵大吵大闹,过了一会儿,房中传来一声惨叫,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因孙氏夫妇经常拌嘴吵架,弄得邻里皆知,因此,小人也不以为意。
没想到,今天早起,小人出来打水,发现孙家的门大开着,小人觉着不对,便上前敲门,可没人搭理。
于是,小人叫上了几个街坊一同进去,发现阎氏已死在房中。”
这时,王莽问道:“你听到孙氏夫妇吵闹是在初更时分?”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正是。”
王莽问道:“那么,听到惨叫之声是过了多长时间?”
中年人想了想道:“也就是半顿饭的工夫。”
这时,狄仁杰上前一步,问道:“这之间,吵闹之声停止过吗?”
中年人说道:“惨叫之前,好像停了一下。”
狄仁杰问道:“停了多久?”
中年人回忆了一下道:“很短,大约就是半盏茶的工夫吧!”
狄仁杰微微点了点头。
忽然,王莽问道:“你说,孙氏夫妇经常吵闹?”
中年人说道:“正是。这两口子在这条街上是出了名的。
您知道,城里缺盐,天天淡食,闹得大家浑身乏力浮肿,连买卖都干不动了,谁还有劲儿吵架呀。
可这两口子却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不光吵,还动手打,我就劝过好几次。街坊们都说,一看他们俩打架那劲头儿,家里存盐一定多得是。”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王莽笑道:“这话说得还真是有些道理。”
文清笑道:“我们可不是在梅香房中发现了两个大盐罐吗?下人都如此,就更不要说主人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又向了中年人问道:“昨夜还听到了什么?”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别的就没什么了。”
狄仁杰说道:“再仔细想一想。”
中年人想了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啊,对了。二人吵闹当中,院子里好像扑通一声,不知是撞倒了什么。”
狄仁杰和王莽对视了一眼,王莽挑了挑眉道:“哦,‘扑通’一声?”
中年人说道:“正是,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对文清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文清一伸手道:“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现场
四人前后走进店中,来到出事的正房。
王莽走了进来,他的一双眼睛环视着房内的情形。
阎氏的尸体斜靠在墙角,尸身旁扔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王莽缓缓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仔细验看着。
只见阎氏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隐隐有青紫之色,嘴角旁挂着一溜血迹。
喉头、左右胸前及腹部有十几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上身的衣衫上有两个模糊的脚印,双手软垂在地。
王莽拿起阎氏的手,翻起衣袖看了看,手腕处有一圈瘀青。
他将死者的手放下,凑到尸体前,翻开阎氏的眼皮看了看。
而后,转身拿起地上带血的剪刀,定睛观看,剪刀两侧的弧状把柄及刀身上印有一个清晰的血手印,是一只左手。
王莽站起身来,把带血的剪刀递给了一旁的狄仁杰,狄仁杰看了一眼剪刀上血手印,接了过来。
在狄仁杰察看剪刀时,王莽在屋里边走边仔细查看。
只见装针线的小笸箩倒扣在桌上,桌旁的凳子翻倒在地,地面灰砖上有几点黑红色的东西。
王莽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是几点血迹。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阎氏尸体所在的位置,静静思索着。
狄仁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看着地面上的几点血,问道:“敬旸,你怎么看?”
王莽抬起头来:“先生,从阎氏的死状可以看出,死前定然与人进行了激烈的厮打,这一点从阎氏脸上的青紫瘀痕可以看出。”
狄仁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文清和曾泰也是点了点头。
王莽又说道:“可以断定,与其厮打之人正是孙喜望。”
文清挑了挑眉道:“哦,却是为何?”
王莽指了指阎氏的脸,问道:“阎氏的脸上为何会有瘀青?”
曾泰说道:“定是厮打中,被人击中脸颊。”
王莽笑了笑:“你们再仔细看看她脸上的淤青。”
说着,王莽走到了阎氏的尸体面前。
王莽看了文清和曾泰,说道:“你们去仔细看看阎氏脸上的瘀青的走势。”
“走势?”
文清和曾泰疑惑地看了看王莽,接着二人的目光望向了一旁微笑不语的狄仁杰。
狄仁杰点了点头:“敬旸说的不错,你们没有仔细观察阎氏脸上的瘀青,你们仔细看看。”
文清和曾泰围着尸体看了看,良久,二人摇了摇头。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王莽只好说道:“你们仔细看看,阎氏脸上的瘀青是右边重左边轻。”
文清和曾泰又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不错,可这能说明什么?”
这时,狄仁杰在一旁笑了笑,提醒道:“你们忘了孙喜望的手。”
曾泰猛地醒悟过来:“对呀,孙喜望是个左撇子。”
文清也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左撇子打人,对方右侧脸颊是迎向他正手的方向,因此发力最重。所以,阎氏脸上的瘀青才会右重左轻。”
王莽说道:“而且,从刚刚街坊的讲述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因此,我和先生一致断定,与阎氏厮打之人正是孙喜望。”
文清、曾泰点了点头。
狄仁杰看向了王莽:“敬旸,还是老样子,你来说说看案发情形。”
王莽看了一眼众人,众人微微点头,王莽说道:“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想当时的情形一定是这样的。
孙喜望站在床榻边,阎氏坐在桌旁,二人开始争吵。
争吵发生后,孙喜望勃然大怒,从床边冲到桌旁,将阎氏打倒。
这一点,从凳子翻倒的方向,以及地上的几滴血迹可以得到证实。”
文清和曾泰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王莽接着说道:“而后,恼羞成怒的阎氏跳起身,从桌上放针线的小笸箩里拿起剪刀向孙喜望戳去,这一点可以从翻倒的笸箩得到证实……”
曾泰不解地问道:“敬旸,这里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肯定是阎氏先拿起剪刀,而不是孙喜望呢?
有没有这种可能?
孙喜望盛怒之下,从笸箩里抄起剪刀将阎氏杀死?
恩师,您认为呢?”
文清的目光望向了狄仁杰,说道:“下官也是这么看的。”
王莽看了看狄仁杰:“大人,您来说说看?”
文清和曾泰也看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敬旸说的不错,首先,如果是孙喜望先拿起的剪刀,下面的动作一定是刺向阎氏。
那么,阎氏的尸体也就不会靠在墙角,而是躺在这里。
其次,阎氏脸上的瘀伤是过度击打所致,换句话说,孙喜望用力抽打其面部,最少有十几下,甚至几十下,才能造成现在阎氏脸颊的瘀青。
你们想一想,如果孙喜望早将剪刀拿在手里,他怎么能够再腾出左手去打阎氏耳光呢?”
文清点头道:“嗯,有道理。”
曾泰也说道:“原来是这样,敬旸你继续说吧。”
王莽接着说道:“阎氏拿起剪刀刺向孙喜望,孙喜望抓住她的手腕,二人扭打起来。这一点,可以从阎氏手腕上的瘀青得到证实。”
说着,他走到阎氏尸身旁,拿起她的手臂,捋下袖管,果然,手腕处有一圈瘀青。
文清和曾泰也凑上前来一同检视。
狄仁杰微微点头。
王莽说道:“二人扭打当中,孙喜望狠狠一脚踹在阎氏的胸前,这一点,从阎氏衣衫上的脚印可以得到证实。
而后,孙喜望赶上前来,一连给了阎氏十几记耳光,将剪刀从她的手中夺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文清继续说道:“此时,孙喜望已失去理智,狂怒之下,发疯般地用剪刀将阎氏戳死。
杀人后,他自知闯下大祸,畏怕衙门追查,因而离家出逃。”
曾泰点了点头道:“非常合理。”
王莽微微皱了皱眉,他看向了狄仁杰:“先生,您怎么看?”
狄仁杰没有回答王莽的问题,反而回过头来望着文清和曾泰二人道:“你们是这么认为?”
文清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解释阎氏之死,以及孙喜望的失踪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死一人
狄仁杰没有说话,手里拿起那柄带血的剪刀仔细观察着。
剪刀内套手染有血污,套手的弧形外圈及刀身之上印着一只清晰的左手血手印。
一旁的文清指着狄仁杰手中剪刀道:“剪刀之上印有左手的血手印,可以肯定,杀人者定是孙喜望。”
狄仁杰望着手中的剪刀缓缓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莽没有说话,深吸了口气,他的目光望向了阎氏的双手。
阎氏的双手软垂在地面,五指放松,没有一点屈张僵硬的迹象。
王莽微微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静静地思索着。
良久,他扭头向身后的方桌上望去。方桌置于门侧,桌上除了倒翻的笸箩外,还摆着一盏风灯。
王莽走到桌旁,伸手拿起了风灯,仔细地看着。
风灯是上下分体的,下面是一只铜筑的烛台,上面是一个帛制的椭圆形灯罩。
铜烛台上插着半只红蜡。
王莽仔细地查看着风灯。
狄仁杰走了过来,王莽把灯递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微微点头,接了过来,他将灯罩拿下,轻轻弹了弹,灯罩的材质很硬,发出一阵“嘭嘭”声。
曾泰问道:“恩师,您有什么发现?”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道:“就目前现场的情形,阎氏的死状,以及街坊们的叙述来看,孙喜望杀人潜逃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曾泰点了点头。
王莽的目光猛地看向了狄仁杰,狄仁杰对着王莽微微摇了摇头。
王莽会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文清问道:“依先生之见,现在该当如何处置呢?”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自案发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孙喜望跑不远。
县令大人,请你立刻发下海捕,命三班捕快各路追踪,缉拿孙喜望到衙,这是目前得到答案最有效的办法。”
文清微笑道:“与下官所想一致。”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王莽的目光猛地看了出去,竟然是负责监视常妈妈的捕快班头吴头儿闯了进来。
他面色惊慌,满头大汗:“大人,出事了!”
文清说道:“怎么了?”
吴头儿说道:“常妈妈昨夜被人勒死在家中!”
“啊?!”
王莽和狄仁杰等人不由大惊,“快去看看!”
……
王莽、狄仁杰和文清等人很快来到了常妈妈家。
只见常妈妈倒卧在榻上,脸色紫青,双目圆睁,额角裂开一条深深的血口子,脖颈处缠绕着一条麻绳。
王莽、狄仁杰和文清走到尸身旁,仔细地验看着。
王莽的目光扫视着屋内。
榻旁地上,扔着一只铁制的方形烛台。
王莽走过去,将烛台拾起,仔细地看着。
烛台的方角处染有血迹。
王莽拿起烛台递给了狄仁杰说道:“先生,您看。”
狄仁杰看着烛台上的血迹沉吟不语。
良久,狄仁杰看了文清一眼道:“县令大人,我记得常家门前应该是有捕快昼夜监视的吧?”
文清点了点头道:“正是。”
他回过身道,“来人!”
吴头儿快步走了进来:“大人。”
文清问道:“昨夜是谁负责监视常家?”
吴头儿说道:“回大人,昨夜是小的值班。”
文清问道:“夜里有什么动静?”
吴头儿说道:“没有啊,一切正常。”
文清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常婆子被杀?”
吴头儿哭丧着脸道:“往常常婆子起得很早,大概是卯时左右,便已开门打水,洒扫庭除,料理一应家务。
可今日,到了巳时,屋里还没有动静,小的觉着不对,便上前叫门,屋里却无人答应。
小的这才从后院翻墙而进,发现常婆子已被人勒死在榻上了!”
文清问道:“昨夜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吴头儿摇了摇头道:“没有,小的一宿大睁着双眼,这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
王莽皱了皱眉,看了看狄仁杰。
文清对狄仁杰说道:“想来,凶手是跃墙而人,从后门潜进屋中行凶的。”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以现场的情形来判断,凶手潜入房中之时,常妈妈已经睡熟,凶手先是用铁制烛台重击其头部,致其昏晕,而后,用麻绳将她勒死。”
王莽看了狄仁杰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刚要说话,狄仁杰给了他使了一个眼色。
让王莽不要多问,王莽微微点头,终究是没有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听了狄仁杰的分析,文清点了点头道:“不错,看屋中的状况,确实如此。”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昨夜阎氏被杀,无独有偶,常妈妈也在家中遇害。我想,这两件案子当中定有内在的关联……”
文清吃了一惊,问道:“哦,内在关联?先生的意思是?”
王莽和曾泰看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说道:“我所说的内在关联,指的是作案动机。你们想一想,谁有动机杀害常妈妈?”
王莽、文清和曾泰三人对视一眼,静静地思索着。
狄仁杰说道:“首先,何五奇为了掩盖他与阎氏的通奸之罪,有可能遣人害死常妈妈,杀人灭口。”
曾泰问道:“可何五奇昨夜一直呆在何园之内,没有作案的时间。”
狄仁杰说道:“我并没有说是何五奇亲手杀死了常妈妈,他有可能派遣手下前来作案。”
文清摇了摇头道:“先生,杀人灭口这种办法,乃是犯罪之人事到临急,为掩盖真情使用的下策。
而何五奇现在还并不知道通奸之事已露,他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我想,此案应该不会是他做下的。”
王莽摇了摇头:“何五奇财大势大,他自己不动手,但不代表他就不能让别人动手。”
文清吃了一惊:“你是说何五奇是雇凶杀人?”
王莽摇了摇头:“现在下结论还早,先生,您的看法呢?”
狄仁杰说道:“咱们先不说是谁杀人,但是这两件案子一定有关联,你看想想看。
如果昨夜仅发生了常妈妈遇害这一桩案子,我们完全可以将他列为第一嫌疑人。
然而,真正令何五奇脱却干系的,是孙记绸布店内发生的凶案,这两件案子几乎同时发生,而被害人阎氏与常妈妈之间又有着紧密的联系。
故此,这两桩命案独立发生,毫无关联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直觉
王莽、文清和曾泰点了点头。
狄仁杰接着说道:“我们姑且说,这两桩命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而就何五奇来说,杀死常妈妈灭口是符合逻辑的。
然杀死阎氏却有悖常理。通奸之事,阎氏与其同罪,二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因此,阎氏绝不会咬出何五奇,这一点,何五奇心里非常明白。
况且,这二人恋奸情热,心投意合,何五奇是不会对阎氏下此毒手的。”
文清赞同道:“是的,何五奇作案的可能应该可以排除了。”
狄仁杰说道:“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说到另外一个有作案动机的人—孙喜望。”
王莽诧异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没有说话。
文清吃惊地道:“孙喜望?孙喜望杀死阎氏这一点可以肯定。可他为什么要杀死常婆子?”
狄仁杰沉吟着道:“你们还记得,几天前狄春等人奉命监视孙记绸布店,发现阎氏趁夜来到常妈妈家门前,当时,孙喜望也在场,他说他早就怀疑是常婆子在中间牵线搭桥的。
当天夜里,是县令大人带吴头儿来到通衙客栈将这番话告诉了老朽,这才有了我们夜审常婆子那一幕。”
文清说道:“不错,下官记得。”
一旁的曾泰猛地脱口喊道:“我明白了!先生,您是说孙喜望杀死阎氏之后,趁夜从后院潜入常家,向常妈妈逼问奸夫的姓名,常妈妈惊恐之下,道出了奸夫乃是何五奇。
孙喜望随即杀人灭口,逃之天天。”
文清双掌一击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孙喜望一直欲将奸夫**除之而后快。
他定是在昨夜怒杀阎氏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暗人常家问清奸夫身份,而后将常婆子这个为阎氏和何五奇牵线搭桥的刁妇勒死,以泄心头之恨!”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目前,这一切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支持。因此,找到孙喜望才是至关重要的。”
文清说道:“我想孙喜望绝不会走远,从他杀死常婆子之举看来,他下一步就要对何五奇下手了!”
狄仁杰说道:“凭孙喜望一介平民,对付何五奇谈何容易!但世事难料,我们也不能疏忽大意。
县令大人,我看这样,一方面你派出人手查找孙喜望的下落。
另一方面,由你出面前往何宅,面见何五奇,提醒他注意安全。”
文清点了点头道:“好,这两件事下官立刻就办!”
说着,文清走了出去。
待文清走后,王莽和狄仁杰等人也向着客栈方向回去。
王莽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人,我刚看过了,凶手显然不是高手,而普通人要是跃墙而入的话,吴捕快怎么会听不见呢?”
曾泰吃了一惊:“敬旸,你是说吴捕头说谎?”
王莽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感到很奇怪。”
狄仁杰笑了笑:“敬旸,放心吧,我这样做自然会有道理的,凶手是不是孙喜望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王莽微微点了点头:“我总有一种感觉,凶手似乎并不是孙喜望。”
“哦?”
狄仁杰和曾泰看向了王莽。
王莽摇了摇头:“只是多年断案的感觉,但愿县令能找到孙喜望吧!”
狄仁杰微微颔首,不知想到了什么。
……
何园。
何五奇在正堂中缓缓踱着步。
何竟快步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回手关闭了堂门。
何五奇停住脚步问道:“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何竞走到何五奇身旁压低声音道:“老爷,昨夜小的看到夫人在后角门外的大柳树旁,与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会面,两人低声密语说了很长时间。”
“哦,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了吗?”
何竟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小的没有看清。”
何五奇深吸一口气道:“我说她近来怪声怪调,阴阳邪气的,原来是在外面有了相好了。”
何竟说道:“老爷,依小的看,此事有怪,绝不是您想得那么简单。”
何五奇惊讶地道:“哦,什么意思?”
何竟说道:“您还记得几天前,夫人身受重伤的事情吗?”
何五奇点了点头。
何竟说道:“还有,昨日在后园,怀先生给夫人拆字,说她所谋之事定然遇到血光之灾,而且难以成功。您注意当时夫人的神情了吗?”
何五奇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她好像非常惊慌。何竟,你说夫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何竟轻声道:“这种事小的不敢乱说。但最近发生在府中之事,总而言之是非常蹊跷。您说,会不会与那个男人有关?”
何五奇咬牙切齿地道:“好啊,在盱眙县城之内,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五爷头上了!”
何竟说道:“老爷,您可要小心点儿。
何五奇沉吟片刻道:“先不要惊动夫人,继续追查,一定要搞清此人的身份。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何竟点了点头:“您放心。”
何五奇说道:“哦,怀先生到了吗?”
何竟说道:“啊,刚刚小的到后园,看见怀先生的大件箱笼已经到了,随从们说还有一批随身行李,马上就到。”
何五奇问道:“那怀先生人呢?”
何竟说道:¨据随从讲,怀先生和曾先生被县令大人请去了。”
何五奇一愣:“县令大人?”
何竟说道:“正是。”
何五奇皱眉道:“县令大人找他会有什么事?”
何竟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想来是县令大人见他财大气粗,也要巴结巴结。”
何五奇点了点头笑道:“幸亏我们将他请入了府内,否则这么一大块肥肉,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哦,你马上派人到通衢客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何竟说道:“是。”
几辆大车停在通衢客栈门前,鲁吉英指挥狄春、张环和卫十们将所有随身行李及物品装上了大车。
鲁吉英看了看满载行李的大车道:“还有东西吗?”
狄春说道:“刚刚小的和张环检查了各个房间,再没有遗留之物了。”
鲁吉英点了点头道:“好,启程吧!”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王莽、狄仁杰和曾泰来了。
狄仁杰问道:“吉英,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
鲁吉英说道:“大人,你们来了,收拾好了,正准备启程呢。”
王莽问道:“小清和元芳他们呢?”
鲁吉英面露难色,说道:“他们,他们不愿意和我们去何园。”
王莽皱了皱眉,看了狄仁杰一眼。
狄仁杰对着王莽微微点头,说道:“去吧,一定要把他们带上。”
王莽点了点头:“大人,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元芳他们。”
狄仁杰点了点头。
鲁吉英看着王莽的背影,叹了口气:“大人,元芳真的能记起来吗?”
狄仁杰深吸了口气:“我一定会治好元芳的。”
曾泰和鲁吉英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露出一丝无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搬到何园
客栈东跨院。
院子的凉亭中,幽兰剑静静地放置在石桌上,坐在一旁的李元芳呆呆地看着幽兰剑,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王莽走了进来。
王莽一眼就看到了呆坐在凉亭中的李元芳。
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李元芳抬起头来:“你来了!”
王莽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跟我们去何园?”
李元芳没有说话,看了看院中靠西的一间房子。
王莽明白了过来,他试探地问道:“小清的意思?”
李元芳点了点头。
王莽问道:“怎么样?最近这几天有想起什么吗?”
李元芳摇了摇头。
眼见问不出什么,王莽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屋内走去。
屋内。
小清拿着一条毛巾正在照顾昏迷的彭春。
王莽走了进来。
小清抬起头来,笑道:“水生,你来了啊!”
王莽无奈地说道:“小清,我叫王敬旸,给你说了多少次了!”
小清小嘴微微一噘:“我不,你就是水生!”
王莽点了点头:“好吧,水生就水生吧!为什么不和我们去何园?”
听到这句话,小清面色微红地低下了头:“以,以什么身份?”
王莽看了小清的脸色,心思电转:“什么,什么身份,当然咱们一起来的,当然要在一起啊!”
小清眼见王莽听不出自己话中的意思,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恼怒,她轻哼一声:“就为这个?”
王莽赶忙转移话题:“好了,彭春还要那位怀先生治疗呢,赶快收拾东西,他们都走了。”
小清轻哼一声:“好吧,我是为了彭春的伤势才去的。”
王莽赶忙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我们快走吧!”
“哦,对了,怎么不见庞四?”
王莽忽然想起了庞四。
小清说道:“庞四去外面打听消息去了。”
“打听消息?”
王莽诧异地问道。
小清点了点头:“是啊!他说,他要找到那个骗他的赵先生,为兄弟们报仇。”
王莽皱了皱眉:“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清说道:“放心吧,他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的,我们给他留一封书信吧!”
王莽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好了,你们赶快收拾,我去找笔墨纸砚。”
说着,王莽走了出去。
小清望着他的背影,气恼地道:“真是个榆木疙瘩!”
……
王莽刚从东跨院走出来,竟然发现狄仁杰和曾泰还没有走,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王莽走了过去:“大人,你们怎么还没走。”
狄仁杰和曾泰转过身来:“哦,只是和曾泰随便聊了聊元芳的失忆症。”
说着,狄仁杰叹了口气。
王莽安慰道:“大人,您不必忧心,我们一定能治好元芳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怎么样?元芳他们呢?”
王莽说道:“他们答应了,只是庞四不在,我准备给他留书信呢!”
狄仁杰和曾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忽然,狄仁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庞四,庞四……”
“大人,您怎么了?”
王莽和曾泰奇怪地对视一眼,二人看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喃喃道:“好熟悉的名字!”
忽然,他的眼睛猛地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
何园。
何五奇在正堂中不安地徘徊着,不时停住脚步望向门外。
何竟快步走了进来道:“老爷,怀先生到了!”
何五奇喜道:“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王莽、狄仁杰、曾泰已来到门前,何五奇和何竟快步迎上前去抱拳拱手道:“哎呀,怀先生,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狄仁杰笑道:“让主人久候,是怀某失礼。”
何五奇笑道:“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先生请进。”
狄仁杰拱手道:“多谢。”
王莽和曾泰一拱手,也跟着走了进去。
几人寒暄着走入堂内,分宾主落座。
何竟命仆役献茶,而后退出堂外伺候。
何五奇看着众人,试探地问道:“听说先生被县令大人请去了?”
王莽、狄仁杰和曾泰交换了一个眼色,王莽笑道:“何掌柜的消息很灵通啊!”
何五奇摆了摆手:“哎,只是管家去找你们,这才知道你们被县令大人邀请去了,哪是什么消息灵通啊,要说神通广大,还得是你们几位啊!”
狄仁杰笑了笑,说道:“老朽久历宦海,在官场上有些朋友是县令大人用得着的,因此,将我请去略坐片刻。”
何五奇略显诧异道:“先生之奇,真是令人莫测。先生不光是财势广大,竟还谙熟官场,实在可说得上是深如浩海呀!”
狄仁杰摆了摆手淡然道:“多年惨淡经营,区区微势不足挂齿。啊,对了,五奇呀,昨日你曾对我说起,到卧虎庄提盐用的铁卡……”
何五奇说道:“不错。”
狄仁杰问道:“此事甚是新奇,能不能让老朽观瞻一番呀?”
何五奇说道:“这算什么,我马上拿给先生。”
说着,他先走到门前,将堂门关闭。
而后转身来到正堂之侧的博古架前,拿起一只胆瓶走到桌旁,低声道,“这只胆瓶是五奇请高手匠人所制,从外面看与寻常的瓶子无异,当中却有两层内胆,靠机关发条开启。”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钥匙插进瓶底的小孔中,轻轻拧了几下,“嗞”的一声轻响,胆瓶中央竟然打开了一道小小的活门,露出了内胆,何五奇伸手从瓶中将提盐的铁卡和另外一张凭信银卡拿了出来。
狄仁杰笑道:“如此机密之事,五奇对老朽竟毫不隐晦,足见合作之诚。”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在一旁点头微笑。
何五奇笑道:“瞒着别人,还能瞒着您们吗?不过说句实话,事关者大,五奇不敢掉以轻心。因此,这藏卡之处,除我一人之外,连夫人都是不知道的。”
狄仁杰微笑道:“怀某受宠若惊。”
何五奇将铁卡递了过来:“先生请看,这就是到卧虎庄兑盐的铁卡。”
狄仁杰接过来,看了片刻,回手将卡递与了王莽。
王莽接过铁卡,定睛一看,只见铁卡通体透灰,中间刻有一行小字:“食货二十石。”
他笑了笑,而后又将卡递与了曾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推心置腹
何五奇拿起另一张凭信卡道:“这是购盐款五千两,乃是鸿通柜坊开出的凭信。”
一听鸿通柜坊这四个字,狄仁杰抬起头扫了何五奇一眼:“鸿通柜坊?”
何五奇点了点头,诡秘地笑了笑道:“正是。与昨夜您拿给五奇看的那张十万两白银凭信一样,都是鸿通柜坊开出的。”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对视一眼,对何五奇说道:“看来,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呀。”
何五奇神秘地说道:“昨夜看了您的那张凭信,五奇就想说,就凭鸿通柜坊出据的这十万两飞钱,咱们到卧虎庄购盐就不成问题!”
狄仁杰顿感兴趣,问道:“哦,却是为何?”
何五奇说道:“您有所不知。卧虎庄收纳盐款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只接受由鸿通柜坊开出的飞钱凭信。”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狄仁杰追问道:“哦,必须是鸿通柜坊?”
何五奇说道:“正是。其他柜坊的凭信卧虎庄一概不收。”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与曾泰对视一眼道:“这却是怪了。一样的飞钱,为何只收取鸿通柜坊的?”
何五奇说道:“这就不知道了。”
狄仁杰说道:“那现银呢,现银买卖总是可以成交的吧?”
何五奇摇了摇头道:“不行。刚刚说过了,除鸿通柜坊的凭信之外,其他一概拒收。”
听了何五奇的话,王莽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中。
狄仁杰不解地问道:“现银交易是最好的方式,一拍两净,不留字底,更无端倪可查,可这卧虎庄竟然连现银也不收受,真是奇哉怪也!”
何五奇点了点头道:“与卧虎庄做了几年的生意,就是这一点令五奇颇为不解。
每次前往卧虎庄之前,我都要先赴扬州,将银钱存入鸿通柜坊,而后再拿着鸿通柜坊开据的凭信前去提盐。”
曾泰失笑道:“这是什么道理,真是多此一举!”
何五奇说道:“谁说不是呀!可这是卧虎庄的铁规矩,绝对不容更改,想跟他们做生意只能这样。想来,定是鸿通柜坊与卧虎庄私下有什么交易。”
王莽点了点头:“有可能!”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看来,你我有缘,否则,老朽怎么只带了鸿通柜坊的凭信来到盱眙?”
何五奇说道:“正是。只凭这一点,五奇就敢保证,咱们此行卧虎庄,绝对顺利!”
狄仁杰应道:“那就好。”
何五奇说道:“先生,明日清晨,五奇便起身赶往卧虎庄,与葛庄主商洽你我二人同去事宜。”
狄仁杰点点头:“如此甚好。五奇辛苦了。”
何五奇说道:“哎,先生说哪里话来?这都是五奇份内之事。”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何竟的声音:“老爷,县令大人前来拜会!”
何五奇一愣:“他来做什么?”
狄仁杰与王莽和曾泰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狄仁杰起身道:“五奇,既是县令大人来访,我二人便先行告辞了。”
何五奇赶忙将铁卡和凭信装进胆瓶,放回博古架中,而后转身对狄仁杰说道:“先生,中午五奇在后园设下便宴,二位一定要来。”
狄仁杰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说完,与王莽和曾泰向房门走去,何五奇打开门,四人走了出来。
文清正在正堂外等候,见狄仁杰四人出来,微笑拱手道:“怀先生,王先生,曾先生。”
狄仁杰二人拱手还礼:“县令大人。”
何五奇赶忙迎上前来道:“县令大人光降寒舍,蓬荜生辉!”
文清笑了笑道:“有几句话想与何掌柜说一说。”
何五奇一伸手道:“大人请进。”
文清望了狄仁杰一眼,点了点头,与何五奇走进堂内。
狄仁杰微微颔首,与王莽和曾泰向后园走去。
……
何宅后园共有四进院落,第一进是狄仁杰、王莽、曾泰、鲁吉英、宁氏等人居住。
后三进住着狄春、方九、张环、李朗等一干卫士。
方九和女儿小兰在院中玩耍。
张环走进来道:“方九兄弟。”
方九迎上前去:“张环大哥,有事吗?”
张环说道:“先生请你去一下。”
方九点了点头道:“烦劳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兰。”
张环一把抱起小兰儿笑道:“好闺女,叔叔让你骑大马!”
说着,将小兰放在脖子上,小兰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方九笑着看了看二人,快步向一进院落走去。
狄仁杰正在堂中缓缓踱着。
方九走进来,躬身问道:“先生,您找我?”
狄仁杰微笑道:“方九啊,连日忙碌,也没顾得上照料你们父女。怎么样,一切还好吧?”
方九说道:“先生说到哪去了,大家对我父女俩就像亲人一般。”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方九啊,还记得在上沟村那位老鲁叔曾经说起,你们村有人到淮北做了盐枭?”
方九道:“是啊,老鲁叔说的是村里的庞四哥。”
“庞四?”
“是啊。怎么了,先生?”
狄仁杰刚想说话,门开了,王莽和曾泰走了进来道:“先生,元芳他们已经到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对方九说道:“方九,你随我来。”
说着,狄仁杰和王莽等人一起来到了第二进院落的正房。
李元芳几人被安置在这里。
彭春已被安置在病榻之上,李朗正将治病的一应用具摆放在榻旁的小桌上。
李元芳、小清、庞四、鲁吉英、宁氏等人坐在椅上说着什么。
一见王莽和狄仁杰四人进来,众人赶忙起身迎上前来。
狄仁杰关切地冲李元芳道:“怎么样,水木,这里还满意吗?”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多谢先生,非常好。”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的方九惊呼道:“庞四哥!”
众人一惊,目光齐刷刷望着方九。
只见方九一个箭步冲到庞四面前道:“庞四哥,真是你啊!”
庞四更是万分惊诧,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方九兄弟!”
方九说道:“是我呀。”
庞四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方九兄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房中所有人面面相觑,小清问道:“庞大哥,你们认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可疑
庞四点头道:“是呀,他是我们同村儿的兄弟,叫方九。方九兄弟,我听村里人说,你带着闺女上京告状去了,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方九叹了口气道:“哎,一言难尽。我们在京中告状时碰到了这位怀先生,是他救了我们父女俩,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在他老人家身旁。”
庞四望着狄仁杰点了点头:“是这样。”
方九说道:“庞四哥,我听老鲁叔说,你领着咱们村上的年轻人到淮北谋生。怎么样,大家还都好吧?”
庞四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我,我害了他们……”
方九吃惊地问道:“什么?”
庞四抬头看了看王莽、李元芳和小清,长叹了一声。
狄仁杰说道:“今日听敬旸提起他的朋友叫庞四,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真想不到,果然是你。”
庞四一愣道:“怎么,怀先生,您知道小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听你们上沟村郭老汉说起的,他说你带着村中的年轻人到淮北去做私盐买卖……”
庞四吃惊地抬起头来。
方九笑道:“庞四哥,你放心吧,这位怀先生可是大好人,有什么话不必瞒他。”
庞四点了点头。
狄仁杰道:“方九啊,你们老乡见面可要好好聊一聊,啊。”
说着,他冲方九使了个眼色。
方九点了点头。
待方九走好,王莽看了狄仁杰一眼:“先生,我看彭春快醒过来了吧!”
狄仁杰微微点头:“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王莽微微点头,他看向了小清:“小清,彭春对我们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们照顾好他,明天我要和先生出去一趟。”
小清点点头道:“放心吧!”
狄仁杰说道:“好了,我们就不要打扰病人了,我们先出去吧。”
王莽和李元芳、曾泰等人点了点头,众人从房内鱼贯而出。
……
另一边的侧房内,方九听完了庞四的话,他吃惊地道:“是这样!”
庞四满面泪水,悔恨地点了点头道:“都怨我,都怨我鬼迷心窍,就这么断送了弟兄们的性命!”
方九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庞四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要查出真相,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方九说道:“庞四哥,这件事也许怀先生能够帮忙。”
庞四抬起头道:“哦,真的?”
方九点了点头道:“怀先生是能替咱们穷纤户做主的人,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一定能替你找出凶手。”
话音未落,张环进来对二人说道:“二位兄弟,怀先生请你们过去一趟。”
正房内,王莽、李元芳和曾泰正和狄仁杰说着话。
王莽说道:“水木,放心吧,等我们回到神都,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话音刚落,方九和庞四走了进来。
庞四一见王莽和李元芳,赶忙走过去:“水生,水木,你们也在。”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我将你的遭遇对怀先生说过了,他答应帮忙替我们追查。”
庞四惊喜地道:“真的?”
王莽没好气地说道:“什么真的假的,先生还能骗你不成?”
听了王莽和李元芳的话,庞四激动地直搓手。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庞四呀,那个在太平镇客栈与你会面的赵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庞四回忆道:“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个头儿不高,皮肤挺白。两只眼睛放着精光,看着挺吓人。”
狄仁杰问道:“如果见到,你能够认得出吗?”
庞四脱口答道:“能。”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松了口气。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盱眙城中人行渐少,仅有的几家铺户也都关门上板了。
何夫人在房中不停地踱着步。
春儿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青衣,头戴小帽,一副童子的打扮。
夫人忙问道:“春儿,怎么样?”
春儿悄声道:“夫人,我在城中转了一天,总算打听清楚了。昨天夜里,阎氏在家中被人杀死,那个替阎氏传信儿的常婆子也死了。”
夫人一声惊叫,连退两步,跌坐在了榻上,喃喃地道:“他,他终于动手了!”
……
桌上放着一把剪刀和一盏风灯,狄仁杰双眉紧锁,在房中不停地踱着。
王莽和曾泰走进来,轻声道:“大人(恩师),您叫我?”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刚刚我仔细地推究了一下上午勘察阎氏死亡现场的情形,有两个地方非常可疑。”
王莽挑了挑眉:“哦?除了我早上说的,难道还有可疑的地方?”
曾泰问道:“恩师,是哪两个地方?”
狄仁杰说道:“还记得凶案现场阎氏的那双手吗?”
曾泰愣住了:“手?”
王莽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正是。阎氏的双手软垂在地面,五指放松,没有一点屈张僵硬的迹象。是这样吧?”
曾泰努力回忆着凶案现场道:“正是。”
忽然,王莽说道:“大人,您是说,阎氏的双手低垂在地,而且手上没有血迹。”
狄仁杰点了点头:“正是。”
曾泰愣了一下道:“恩师,学生愚钝,没有听懂您和敬旸的意思。”
王莽笑了笑,说道:“来,曾兄,咱们俩演示一下当时的情形。”
“如何演示?”
王莽说道:“来,你面对我站好。”
曾泰依言面对王莽站好。
王莽举起左手道:“我这只手就是孙喜望的剪刀,而你就是阎氏。”
曾泰点了点头。
王莽的五指并在一起,中速刺向曾泰的咽喉,曾泰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王莽的手掌。
王莽放下手,看向了曾泰。
狄仁杰看着曾泰说道:“怎么样?现在明白了吗?”
曾泰恍然大悟:“您和敬旸是说,如果孙喜望用剪刀刺向阎氏,阎氏不应该没有反应。”
狄仁杰点点头道:“不错。刚刚你和敬旸已经试验过了,你的举动是任何人都会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如果说孙喜望用剪刀刺向阎氏,她应该也不会例外。
然而,我们在凶案现场所看到的阎氏的尸体却是双手低垂。
这就证明阎氏在遇害之时,没有做出任何应有的反应,这说明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另有其人
曾泰思索良久,抬起头来道:“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当孙喜望用剪刀刺向阎氏时,阎氏确实像我刚刚那样,双手抓住了剪刀。
然而,孙喜望毕竟是男人,这一下又是用尽全力,致使阎氏没有将剪刀抓牢,剪刀透过其双手的缝隙刺入了体内。
而后,孙喜望又连刺十几下,致使阎氏死亡,这时阎氏的双手才垂了下来?”
这时,王莽说道:“也就是说,她的手是被杀之后,才垂下去的。”
曾泰点了点头道:“正是。”
王莽说道:“如果是这样,她的手上是不是应该沾有血迹呢?”
曾泰登时语塞,又想了想才道:“不错。”
这时,狄仁杰说道:“而且,死人的肢体非常僵硬,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曾泰点了点头。
狄仁杰接着说道:“如果阎氏死前曾做过反抗的动作,那么死后尸体的手臂及手指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垂放松。
很有可能是,手臂抬起,五指屈张,或者是其他类似的动作。”
曾泰说道:“有道理。恩师,那您和敬旸怎么看,阎氏为什么没有做出反应?”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狄仁杰微微点头:“敬旸,说说你的看法。”
王莽先是回头看着桌上的风灯,而后说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因为在剪刀刺入阎氏的身体致其死命前,屋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
曾泰吃惊地问道:“什么,灯,灯火熄灭?”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敬旸说的不错。正因如此,阎氏在黑暗中没有看到剪刀刺向自己,当然也就不会做出反应。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
曾泰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的,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可是谁将风灯熄灭的呢?”
狄仁杰说道:“这便是第二个疑点。如果真的是孙喜望因愤怒杀死了阎氏,你想一想,他会不会在杀人之前跑到桌边将风灯熄灭,而后再跑回来刺死阎氏呢?”
王莽略一思索,看向曾泰。
曾泰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种举动太不合理了。”
王莽问道:“如果不是他将风灯熄灭,那么,这件事又是谁做的呢?”
曾泰说道:“会不会是风将灯火吹灭的?”
狄仁杰指着桌上的风灯道:“这种灯民间管它叫做气死风,能将它吹灭的,一定是大风。
昨夜我们一直与何五奇在后园中饮宴,外面并未起风啊。
再者,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现场风灯的位置,一不在门前,二不在窗旁,而是放在墙边,就是有大风也不可能将其吹灭。
而且,我摘下灯罩来试了试,灯罩是厚帛围成,风是根本吹不透的。”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问道:“既然如此,灯是怎么熄灭的?”
曾泰惊道:“难道,难道,有第三人在场?”
狄仁杰说道:“我们先不忙着下结论。第三个疑点……”
说着,狄仁杰的目光看向了王莽。
王莽微微一笑。他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剪刀道:“大人,您说的这第三个疑点就是那把杀死阎氏的剪刀。”
狄仁杰微笑地点了点头。
曾泰问道:“剪刀有什么可疑?”
王莽说道:“曾兄,现场的那柄剪刀,有一个血手印,你注意了吗?”
曾泰说道:“是的。是一只左手的血手印。”
王莽点了点头道:“问题并不在于血手印是左手的还是右手的,而在于它的位置非常奇怪。”
说着,他拿起手中的剪刀边比划边说道,“当时在现场你们都看到了,那把剪刀的弧形外把上有一个清晰的左手的血手印。”
曾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看到了。孙喜望不就是个左撇子吗?”
王莽说道:“还是那句话,问题不是出在血手印是左手或者右手,而是这个手印的位置很不合理。”
曾泰问道:“哦,怎么不合理?”
王莽将剪刀递给曾泰道:“如果你是孙喜望,怎样使用剪刀才能使出力道,将人戳死?”
曾泰接过剪刀,将手套进了弧形外圈之内,向前刺出道:“当然是这样才能用上力。”
王莽点了点头道:“那么,血手印应该在哪里呢?”
曾泰说道:“应该在套手之内!”
王莽说道:“不错。”
曾泰不解地问道:“可敬旸,那把剪刀的套手之内也有血迹呀?”
王莽说道:“这是当然。因为凶手就是握着剪刀的套手之内将阎氏刺死的。
我和大人所认为的疑点正在于此,如果凶手真是孙喜望,他握着套手之内将阎氏刺死,可为什么会在套手外的弧形外圈上留下了一只血手印呢?”
曾泰说道:“那,也许孙喜望是抓着剪刀的外圈将阎氏刺死的呢?”
这时,一旁狄仁杰笑了笑道:“你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用上力。”
曾泰接过剪刀,张开手抓住了剪刀的弧形外圈,由于外圈很大,手指无法并拢,因此抓在手里并不牢固。
曾泰试着向桌脚戳了一下,剪刀立刻就歪了。
他抬起头道:“这样使不出力,碰到阻力剪刀就歪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人体的皮肤韧性很强,更不要说死者还穿着衣服。你想一想,这样抓着剪刀,能在人的身体上刺出十几个深深的伤口吗?”
曾泰点了点道:“有道理。可以断定,凶手一定是握着剪刀的内圈套手将阎氏刺死的。”
“不错!”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
狄仁杰接过剪刀比划着说道:“如果是孙喜望杀死阎氏,在杀人之后,只要撒手将剪刀扔在地上也就是了。
却为什么要用左手再去握一下剪刀的外圈,从而留下自己的血手印,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也很不合理?”
曾泰说道:“那恩师,您说是为什么?”
狄仁杰没有回答,他看了看王莽:“敬旸,你认为呢?”
王莽沉声道:“因为是真正的凶手强迫孙喜望这样去做的!”
“什么?真,真正的凶手?”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啊,这几个疑点只能说明,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孙喜望,而是另有其人。”
“另,另有其人……”
曾泰惊住了。
第一百四十章 真凶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做这样一个推断:在孙喜望与阎氏厮打之时,真正的凶手潜入了他的家中。
就在孙喜望用剪刀指着阎氏的一瞬间,凶手吹熄了风灯,而后扑上前去,抓住孙喜望持剪刀的左手向阎氏身上狠狠地刺去。
由于房中黑暗,他看不清阎氏身体的要害所在。
因此,剪刀在阎氏的身上刺出了十几个伤口才将其致死。
而此时,孙喜望已经彻底惊呆。
凶手点燃风灯,露出了真面目,逼迫孙喜望在剪刀上留下手印。”
“恩师,这,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这凶手怎么会知道孙喜望夫妇厮打,他又怎能赶得如此恰到好处?
而且,在杀死阎氏之后,他为什么还要点燃风灯,让孙喜望看到他的真面目?
还有,孙喜望被人陷害,他为什么老老实实地听凶手摆布,而不奋起反抗?
这,这些似乎说不过去吧?”
王莽说道:“也许,凶手并不知道孙氏夫妇厮打,他是适逢其会才顺水推舟。”
曾泰皱了皱眉:“这么巧?”
王莽摇了摇头:“这也不算巧吧,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好,夜里发生争吵是很正常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敬旸说的也有道理,你想一想,即使当时孙氏夫妇并未厮打,难道他就不能先杀阎氏,而后栽害孙喜望,做出这个杀妻的骗局吗?”
曾泰点了点头道:“这,这倒确实是不难。可,他为什么要点燃灯火,让孙喜望看到他,而且孙喜望为什么不反抗?”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说道:“这两个问题是可以合成一个来回答的。凶手之所以点然灯火,就是为了让孙喜望看到他,从而产生畏惧。”
曾泰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孙喜望看到他会畏惧呢?”
狄仁杰说道:“因为这个凶手一定是让孙喜望非常害怕的人。”
“哦?”
“至于孙喜望为什么没有反抗,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凶手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因此,孙喜望只能就范。”
曾泰摇了摇头道:“虽然您和敬旸说的有些道理,可,可学生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狄仁杰笑了笑道:“待案情大白之后,你就会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王莽说道:“曾兄,在案子破解之前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待案子破了之后,你就会发生这是顺理成章的。”
曾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凶手是什么时候潜入孙家的呢?”
狄仁杰说道:“今天早晨我从与孙喜望街坊的一番对话中得知,孙氏夫妇吵闹是在初更时分,过了有半顿饭的时间,他们听到了惨叫之声,并且中间还停了有半盏茶的工夫。”
曾泰问道:“可这能说明什么?”
王莽替狄仁杰回道:“曾兄,你想一想,如果真是孙喜望怒杀其妻,他一定是在狂怒之下动手杀人,那么喊叫声一定会持续到阎氏死时,又怎么会在杀人前停顿了半盏茶的工夫?”
曾泰的目光望向了王莽:“敬旸,你的意思是……”
王莽说道:“如果我和大人所料不错的话,这半盏茶的停顿,就是凶手在黑暗中抓住孙喜望持剪刀的手刺向阎氏,而最后致命的一下才令阎氏发出了临死前的惨叫。”
曾泰边思索边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狄仁杰说道:“还有,在此之前,那位街坊还说到,二人吵闹当中,听见院子里好像扑通一声。
当时现场的情景你们都看到了,孙氏夫妇所有的行为动作都是屋内完成的,并没有出门。
那么,街坊听到的这扑通一响,又是什么声音呢?”
曾泰缓缓摇了摇头。
王莽说道:“当然是凶手跳墙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曾泰问道:“可恩师、敬旸,凶手为什么这样做?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好像不太充分呀。”
狄仁杰没有说话,王莽反问道:“那个在通衢客栈地字甲号房中错杀梅香和田六的凶手,作案动机是什么?”
曾泰说道:“杀死何五奇……”
忽然,他明白了,“敬旸,你是说杀死阎氏和常妈妈的凶手,与杀死梅香和田六的是同一个人?”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
狄仁杰说道:“这个神秘的凶手一直处心积虑要除掉何五奇。
在客栈中他失手错杀了梅香和田六,不但令同伴受伤,还使衙门介入了此事。
于是,他吸取上次的教训,精心策划了孙喜望杀妻,并夜入常家逼问奸夫下落,杀死常婆灭口这一幕极为逼真的好戏,将我们的断案方向直接引到孙喜望的身上。
果然,今晨勘察两处命案现场时,我们按照他预先的设想将怀疑的焦点集中在孙喜望身上,并由此得出结论,孙喜望怒杀其妻,杀人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潜入常家,从常婆口中探知了奸夫乃是何五奇。
这个结论一经成立,后面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如果有一天何五奇被杀,那么凶手自然而然便是孙喜望,不会再有旁人。”
曾泰吃惊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他这样做是一箭双雕,既嫁祸孙喜望为今后杀死何五奇铺平道路,又能借机除掉孙喜望。
因为孙喜望曾经在通衢客栈房中看到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一旦那个女人露了馅,他也就无所遁形了。
曾兄,你没有感到奇怪吗?
就在我们准备将孙喜望召到何园辨认疑犯的时候,恰恰发生了这两桩命案,阎氏、常婆被杀,孙喜望畏罪潜逃。
这不是有些太凑巧了吗?”
曾泰双掌重重一击道:“不错。此事我也感到非常蹊跷,现在想来定是何夫人将拆字之事告诉了凶手,凶手才立刻行动起来。”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我想,下一步这个凶手定然是要设计除掉何五奇,最终嫁祸到孙喜望的身上。故而可以断定,孙喜望现在一定在他的手中。”
曾泰吃了一惊道:“哦?您是说,昨夜杀死阎氏之后,他将孙喜望劫走了?”
狄仁杰说道:“正是。”
曾泰问道:“那,这个凶手究竟是谁?”
王莽皱眉沉思着,没有说话。
狄仁杰轻轻哼了一声道:“他故意做作,强迫孙喜望在剪刀外圈上印下的那只血手印就是为了使我们坚信杀人凶手就是孙喜望。
而恰恰是这步蠢棋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想一想,有谁知道孙喜望就是那晚潜入通衢客栈中的第三人?
又有谁知道孙喜望是个左撇子?”
曾泰思索着,忽然他猛抬起头惊道:“是他!”
一直沉思的王莽忽然抬起头来脱口喊道:“不好,何五奇!”
狄仁杰和曾泰的脸色也是剧变。
第一百四十一章 欲言又止
远处梆铃阵阵,敲打初更,何宅正堂内黑着灯。
管家何竟手提灯笼在堂前巡查。
忽然,正堂内有光影一晃而过。
何竟停住脚步,转头向堂内望去。
又是一道光影划过窗前。
何竟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舔破窗纸向里面望去。
堂内一片漆黑,夫人李氏举着火摺蹑手蹑脚地走到博古架前,仔细在架上寻找着。
最后,她从博古架二层拿下了一只灰色的胆瓶,使劲晃动了几下,而后将灰胆瓶拢入袖中,吹熄火摺,摸黑走出正堂,关门上锁,飞奔而去。
何竟从墙角后走了出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竟抬头望去。
只见狄仁杰、王莽、曾泰、狄春飞步向正堂奔来。
何竟一愣,赶忙迎上前去道:“怀先生,这么晚了有事吗?”
狄仁杰急急地问道:“你家老爷呢?”
何竟说道:“一个时辰前出去了。”
“什么?”
狄仁杰身后的王莽和曾泰顿时大吃一惊。
狄仁杰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道:“去哪里了?”
何竟说道:“小的不知。他只是说去会一个朋友。”
这时,王莽问道:“他一个人去的?”
何竟点了点头道:“正是。”
狄仁杰双掌重重一击道:“不好,我们还是来晚了!”
王莽说道:“先生,找吧!”
狄仁杰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何竟吃惊地问道:“怀先生,出什么事了?”
狄仁杰顾不上回答,转身对狄春吩咐道:“狄春,你立刻去将随从唤醒,马上出发,全城查找何五奇的下落!”
狄春说道:“是!”
说着,转身急奔而去。
在狄仁杰吩咐狄春之时,王莽对着何竟问道:“何竟,你久在园中,可曾发现过你家夫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何竟一惊,赶忙掩饰道:“没,没有啊。”
王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怎么,你不说实话?”
何竟说道:“小的不敢,确实是没有。”
这时,狄仁杰转过身来,对着何竟轻哼了一声道:“你家夫人左肩受伤是怎么回事?”
何竟顿时大吃一惊:“先生,您,您怎么会知道?”
狄仁杰冷冷地道:“你的话太多了,回答问题!”
何竟顿了一顿,点点头道:“先生,您说得一点儿不错。几天前的凌晨,小的发现夫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到房中,过了一会儿,丫鬟春儿跑到管事房中去讨了些治刀伤的药。”
狄仁杰与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道:“哦?”
何竟说道:“第二天,我暗中询问夫人身旁的小丫鬟,她说夫人是左肩受了刀伤。”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王莽和曾泰。
王莽缓缓地说道:“地字丙号房中的女人果然是她!”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你还发现了什么?”
何竟说道:“我将此事禀告了老爷,他让我不要声张,严密监视夫人的动向。
就是您在府中饮宴的那天夜里,我发现夫人趁夜溜出角门,在角门外的大柳树下与一个男人幽会。”
曾泰惊讶地望着狄仁杰道:“恩师,果然是她将拆字之事告诉了凶手,凶手发现事情败露,这才夜入孙家杀死阎氏,绑架了孙喜望。
为的就是让我们无法证明夫人便是客房中受伤的女人。”
何竟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曾先生,王先生,怀先生,您三位在说什么呀?”
王莽没有回答,反问道:“何竟,你看清与夫人幽会的那个男人的脸了吗?”
何竟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没有看清。哦,对了,就在刚刚,夫人悄悄潜入正堂,从博古架上取走了一只胆瓶。”
王莽吃了一惊:“胆瓶?”
何竟说道:“正是。”
王莽略一思索,猛然想起日前何五奇从胆瓶中取出铁卡及凭信之事:“难道她也是为了盐……”
狄仁杰点了点头:“现在看来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曾泰轻声道:“恩师,敬旸,你们在说什么?”
狄仁杰摆了摆手,沉吟着。
王莽静静地思索着,猛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赵先生!”
狄仁杰看向了王莽:“不错!”
曾泰愣住了,与何竟对视一眼道:“敬旸,什,什么赵先生?”
狄仁杰沉吟片刻,一挥手道:“走!”
……
李元芳独自坐在院中,望着天空发呆,良久,他叹了口气。
小清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轻声道:“想什么呢?”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刚要说话。
这时,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莽快步走了进来。
小清和李元芳赶忙站起身迎上前去:“水生,怎么了?”
王莽问道:“彭春还好吧?”
小清说道:“他很好。”
王莽又看了看李元芳,问道:“水木,庞四在吗?”
李元芳说道:“在他自己的房中,已经睡下了吧。”
王莽冲李元芳招了招手,李元芳俯耳过来,王莽低语了几句,李元芳猛吃一惊:“哦?”
王莽说道:“你们必须马上行动,跟踪追查!”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好,我立刻叫醒庞四!”
这时,小清皱了皱眉:“水生,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王莽看了一眼小清,长叹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从怀先生那里得知了很多事情,都与你爹和卧虎庄有关……”
小清问道:“什么事情?”
王莽望着小清张了张嘴,最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道:“算了,你不想知道的。”
小清轻叹一声道:“是的,关于我爹,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王莽说道:“怀先生会帮助我们调查整个事件的真相。”
小清点了点头道:“怀先生是个很有本领的人,有他帮忙事情会顺利得多。水木,这不是很好吗,我怎么会怪你呢?”
王莽长叹一声道:“事情可能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小清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莽一咬牙,刚想说出自己的意思,这时,狄春跑了进来:“王侯,王先生,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王莽对着狄春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又看了小清一眼:“放心吧,小清,到了最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说罢,王莽转身跟着狄春离去。
小清看着王莽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何五奇之死
夜色深沉,暗月无光。
何园后园第三进院中,厢房内人影晃动,不时传来一阵低声细语。
曾泰率领身着便衣的卫士将厢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曾泰看了看房内,神色似乎非常焦虑。
过了一会儿,王莽和狄仁杰走了出来。
曾泰赶忙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恩师,敬旸,怎么样?”
王莽缓缓点了点头。
曾泰长长地出了口气:“太好了!”
这时,狄仁杰长叹一声道:“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曾泰说道:“恩师,事已至此,我们下面应该怎么办?”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道:“是时候了!”
……
王莽和狄仁杰在房里细细听着李元芳与庞四的讲述。
李元芳讲完,看了庞四一眼,说道:“据庞四指认,与春儿见面的那个人就是在太平镇与他接头的赵先生。”
庞四点了点头。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该收网了!”
话音未落,张环进来回道:“先生,何竟已将春儿拿住!”
狄仁杰双掌一击道:“好,照计划行事!”
王莽点了点头。
……
夫人在房中焦急地徘徊着,不时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只见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春儿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道:“夫人!”
夫人赶忙迎上前去道:“春儿,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
“胆瓶呢?”
“已经交到他手中了。”
夫人望着春儿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如此慌张?”
春儿掩饰道:“没,没有啊。对了,夫人,他来了,在老地方等你。”
夫人一惊:“哦?”
春儿说道:“您赶紧去吧。”
夫人点了点头,出门来到了后院角门,悄悄开门闪出,向不远处那棵大柳树而去。
夫人来到树下,轻声道:“你在吗?”
一个人闻声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王莽。
夫人一声惊叫,扭身想跑,身后人影一闪,狄仁杰和曾泰拦住了去路。
夫人彻底惊呆了,浑身不住地发抖。
王莽望着她冷冷地道:“说说吧,他是谁?”
……
清晨,何园内。
狄仁杰的房内。
王莽正在和狄仁杰说着什么,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莽抬眼看去,竟然是文清急急冲进狄仁杰的房门。
他一把抓住狄仁杰的手道:“先生,出大事了!”
狄仁杰一惊:“怎么了?”
文清说道:“何,何五奇被杀了!”
狄仁杰一声惊呼,连退两步:“什么?”
“什么?何五奇死了?”
王莽脸上一片吃惊的神色。
文清惶然道:“今晨接到运河边渔人报案,何五奇被杀死在运河旁的望水亭中。”
王莽问道:“现场是什么样的?”
文清摇了摇头道:“下官接到报案后,命衙役火速前去封锁现场,随后就赶到这里,想请怀先生和众位先生随我一道去勘察。”
狄仁杰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出发吧。”
文清说道:“先生,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何五奇的家人?”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道:“而今事态不明,我看还是待现场勘察完毕之后,再通告家人吧。”
文清点了点头。
狄仁杰说道:“我们马上出发!”
王莽看着文清脸上的惶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
三班衙捕已将望水亭四周团团围住。
王莽和狄仁杰等人在随从们的簇拥下匆匆赶了过来。
负责现场的吴头儿上前施礼道:“大人。”
文清点了点头道:“现场在哪里?”
吴头儿朝身后一个不大的亭子指了指道:“就在这望水亭中。”
文清深吸一口气,与王莽和狄仁杰等人对视一眼,一行人快步向亭子走去。
何五奇的尸身仰面躺倒在地,前胸插着一柄钢刀。
王莽第一个走到尸身旁,蹲下身仔细验看着。
只见何五奇脸色煞白,尸身僵硬,两只手像鸡爪子一样紧紧地抽在一起,胸前插着一柄牛耳尖刀,刀柄上赫然印着一只清晰的血手印。
王莽定睛看了看道:“又是一只左手。”
一旁的文清惊道:“左手?昨日勘察现场之时,怀先生曾经做出了分析:孙喜望怒杀阎氏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潜入常婆家中问出奸夫的姓名,而后杀人灭口,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杀死奸夫何五奇呀!
难道,这,这又是孙喜望所为?”
王莽看了文清一眼,伸手向何五奇怀里摸去。
忽然,手指触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他赶忙将东西掏了出来,原来是一枝非常精致的金簪。
王莽再一次将手伸进何五奇怀里,又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草纸,上面写着几个字:“今夜二更,望水亭。小玉。”
王莽愣了一下:“小玉?”
狄仁杰和文清顿时一愣,王莽将字条递了过来。
狄仁杰和文清看了一遍,文清点点头道:“上次盘问阎氏之时,她曾经提起,小玉是其未出阁时在娘家用的乳名。”
狄仁杰说道:“是这样。这张字条以阎氏的口吻,约何五奇到望水亭见面。而那支金簪很可能是何五奇送给阎氏的,凶手用它做个信物,使何五奇对这张条子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文清说道:“不错,凶手定是用这张字条将何五奇骗到此处,而他则在暗中埋伏,待何五奇一到便痛下杀手。”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只有孙喜望才能够得到阎氏的金簪。
也只有他才知道阎氏的乳名。
而且,杀死何五奇的钢刀把柄之上有一个左手的血手印。
看起来,一切证据都指向了孙喜望。”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合理!”
文清点了点头道:“王先生说得不错。而且他也是唯一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人。”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从通衢客栈的杀人命案到阎氏、常婆被杀,再到今日何五奇之死,不难看出,这是一起由同一个凶手制造的连环凶杀案,其最终目的就是除掉何五奇。”
文清和王莽、曾泰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县令大人,看来,马上就可以定案了。”
文清说道:“是的,目前案情已经真相大白,只是案犯孙喜望在逃。请先生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尽快缉拿杀人凶手孙喜望到衙!”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我们回去吧。县令大人,你恐怕要亲自将何五奇的死讯告诉他的夫人了。”
文清点了点头。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收网
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巨响,何宅的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狄仁杰、王莽、文清、曾泰一行走进大门,管家何竟飞跑着迎上前来。
他双膝跪倒,刚要说话,王莽上前一步,俯身在他耳旁低语了两句,何竟一声惊呼,浑身颤抖不止,目光望向了一旁的文清。
文清缓缓点了点头道:“你马上去将夫人唤到正堂。”
何竟颤声道:“是!”
说着,跳起身来向后面跑去。
文清与狄仁杰对视了一眼,狄仁杰轻声道:“县令大人请先到正堂,将何五奇的死讯及事情的始末原委告知夫人。老朽随后便到。”
文清说道:“有劳先生。”
狄仁杰微笑道:“大人太客气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王莽和曾泰,三人向后园走去。
文清在一名仆佣的陪同下来到正堂门前,只见正堂的门紧紧关闭着。
文清四下看了看回身道:“好了,你去吧,本县一人进去。”
仆佣躬身道:“是。”
说着,小跑着离去。
文清走到正堂门前,伸出手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堂门打开,文清迈步走了进去。
正堂内门窗紧闭,空空荡荡,文清立时感觉到堂内的气氛有些异样,他顿住了脚步静静地四下打量。
四周死一般寂静。
文清定了定神,缓缓走到座椅前刚要落座,忽然,身后传来“喀”的一声轻响,文清一惊,飞快地转过头。
响声出自内堂。
隔着纱帘,影影绰绰地看到似乎有个人坐在堂内。
文清站起身缓缓向内堂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看清了,内堂的纱帘之内果然坐着一个人,但由于纱帘的遮挡看不清面容。
文清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来到内堂前,飞快地掀起了纱帘。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孙喜望!
文清大惊失色,惊呼道:“你,你是人是鬼!”
孙喜望面色苍白,浑身上下缠裹着绷带,双眼透出阵阵寒光,他冷森森地道:“没想到吧,县令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文清连退两步惊叫道:“你没死!”
孙喜望说道:“是的。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
文清猛地转过身,向外堂奔去。
“砰”的一声,外堂门打开,王莽、狄仁杰、曾泰等人走了进来,拦住了文清的去路。
文清大吃一惊,强自震慑住心神道:“怀,怀先生,众,众位先生,这,这是何意呀?”
王莽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文清,步步逼近,文清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缓缓向后退去。
王莽冷冷地道:“怎么,县令大人要走啊?”
文清强笑道:“啊,啊,本县还有些急务要处置,必须马上赶回衙内。”
王莽笑了笑道:“哦,是吗?可这里的好戏才刚刚开始,缺了你这位主角怎么演下去呀!”
文清强作镇静道:“王,王先生说什么,文清不明白。”
王莽冷笑一声:“不明白?恐怕没有比你这位县令大人更明白的人了。”
文清脸色微变,强笑道:“王先生这是何意?”
这时,狄仁杰上前几步,他缓缓摇了摇头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你不明白这是何意,好啊,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那个在通衢客栈地字甲号房中错杀梅香、田六。
在孙记绸布店和常家暗夜行凶,杀死阎氏和常妈妈,嫁祸孙喜望。
以及昨日以金簪、纸条诱骗何五奇夜至望水亭,最终将其杀死的连环命案凶手,就是你——文清!”
文清连退两步,双眼望着王莽和狄仁杰,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不想说说吗,县令大人?”
文清定了定神,说道:“不知先生说我是凶手,有何凭据呀?”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冷笑道:“要凭据,很简单。你杀害阎氏,乃是孙喜望亲眼所见,他说的话就是真凭实据。”
说着,王莽向文清身后一指。
文清下意识地转过头,狄春正扶着孙喜望从内堂走来。
王莽说道:“昨夜,孙喜望醒来后将阎氏遇害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
文清的脸色变了。
王莽说道:“本来你率手下的几名亲信衙役,暗入孙家是想直接杀害阎氏,嫁祸给孙喜望。
然而更好的机会来了,当你从院墙跳进孙家之后,发现这夫妻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后竟然动起手来……”
文清的记忆与王莽的描述交织在一起:
孙喜望与阎氏正吵闹不休。
只见墙头人影一闪,文清身穿一件黑斗篷跃墙而入,飞快地潜身贴到正房窗下,向房内望去。
屋内的孙喜望狠狠一脚将阎氏踹了出去,用剪刀指着阎氏的喉咙骂道:“你这恶婆娘,娶了你真是我孙喜望倒了八辈子霉!我真恨不得一剪子戳死你,方解我心头之恨!”
孙喜望双眼通红咬牙切齿,挥舞着剪刀在阎氏喉咙前不停地晃动着。
阎氏真的害怕了,她连连后退:“你,你,你真要杀我……”
此时,文清飞快地跃入房中,吹灭了桌边的风灯,屋中顿时一片漆黑。
孙喜望一惊转过头来。
就在此时,文清的双手死死抓住了孙喜望握着剪刀的左手,孙喜望一声惊叫,还没反应过来,那双手带着他手中的剪刀狠狠地刺进了阎氏的咽喉,阎氏一声惨叫,头歪向一旁。
黑暗中,孙喜旺手中的剪刀在文清的支配下不停地向阎氏身上戳刺着,鲜血四溅。
孙喜望拼命挣扎,企图摆脱控制,然而,门外人影闪动,几条黑影扑了进来,将他压倒在地。
“扑”的一声轻响,风灯再一次点亮。
孙喜望挣扎着抬起头来,看见文清站在面前,他目瞪口呆:“县,县令大人……”
文清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若不是那位怀先生,我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在通衢客栈丙号房中与我搏斗的人,竟然是你。”
孙喜望惊呼道:“啊?杀死梅香和田六的凶手,是,是你!”
文清笑了笑:“说对了。你知道阎氏的奸夫是谁吗?”
孙喜望摇了摇头。
文清一字一顿地道:“何五奇。”
孙喜望惊呆了:“什么,是他!”
文清点了点头道:“是的。其实,说起来,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要何五奇死。
可就凭你一个平头百姓,就是再混十年也杀不了他。我说的不错吧?”
孙喜望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文清。
文清微笑道:“所以,你应该帮我。”
孙喜望颤声道:“怎、怎么帮?”
文清笑道:“很简单。”
说着,他冲旁边的衙役一摆手,衙役抓起孙喜望的左手重重地按在了剪刀的弧形外圈上。
文清微笑道:“现在,你只要跟我走就可以了。”
说着,一摆手,衙役们架起孙喜望,打开大门悄悄冲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嫁祸
王莽说到此时向孙喜旺问道:“孙喜望,我说得不错吧?”
孙喜望用力点点头:“一点不错,王先生,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这时,狄仁杰看了看文清,说道:“杀死阎氏,劫走孙喜望之后,你在当天夜里又做了第二件事,那就是将常婆杀死。”
文清故作从容地问道:“哦,我为什么要杀死常婆?”
王莽解释道:“因为你的最终目的是要杀死何五奇,嫁祸给孙喜望。
而孙喜望当时还并不知道奸夫便是何五奇,如果这一点无法坐实,那么你栽赃嫁祸的毒计就不能成功。
这个时候,你突然想到监视孙家布店那天夜里,孙喜望曾经说过,他已经怀疑是常妈妈在中间搭桥牵线。
当时负责监视的衙役回来禀告,将这番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我们都听到了。”
一旁的曾泰和狄仁杰对视了一眼,他说道:“不错,我们都记得很清楚。”
文清笑了笑道:“是有这些话。可这能说明什么?”
这时,狄仁杰说道:“这说明,你终于找到了一个令大家信服的原因来嫁祸孙喜望。
那就是,孙喜望早就怀疑是常婆替奸夫**搭桥,因此在杀死阎氏后,他暗入常婆家中。
从常婆口中问出了奸夫的姓名,而后将常婆杀死灭口,自己暂时躲避起来,等待时机除掉何五奇。
“你竭力在现场做出很多假线索使我们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你所设的骗局之中,确信这一切都是孙喜望所为。
这样就为你达到最终目的——杀害何五奇,嫁祸孙喜望彻底铺平了道路。
因为这个论断一经确立,只要何五奇日后被杀,凶手肯定是孙喜望,不会再怀疑到旁人身上。”
王莽看了一眼狄仁杰,说道:“于是,昨天我们勘察现场完毕之后,你来到何园面见何五奇,名义上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其实连哄带吓,骗何五奇半夜到望水亭中与你见面。
于是入夜之后,何五奇只身离开何园前往望水亭,而你则带领手下的几名亲信和孙喜望埋伏在亭子四周等候。”
大家又随着王莽的叙述回到了是夜——
何五奇如约来到望水亭,四周寂静,只有文清一人伫立在亭中。
何五奇走上前去拱手道:“县令大人。”
文清站起身迎上前来:“何掌柜,我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吗?”
何五奇一愣道:“大人,我是一个人来的呀。”
文清向后一指道:“你看那是谁?”
何五奇转过头去,猛地,文清拔出暗藏袖间的牛耳尖刀,狠狠地刺入了何五奇的胸膛。
何五奇缓缓回过头来,目光中尽是茫然,他到死也不明白,县令为什么要刺杀他。
文清一声冷笑,重重一推,何五奇的尸首倒在了地上。
文清冲亭外轻轻击了三下掌,几名衙役押着孙喜望快步走了进来。
孙喜望一见眼前的情形,吓得浑身发抖,牙关颤击。
文清掏出一块手帕,俯身擦去了何五奇尸身刀柄上自己的手印,而后抓住孙喜望的左手,在血泊中蘸了蘸,按向刀柄。
刀柄上立时出现了一个左手的血手印。
文清站起身来,冲衙役们努了努嘴,几名衙役将孙喜望架转身,文清飞快地从靴筒中拔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孙喜望的后背,孙喜望浑身一抖,鲜血迸流。
文清飞快地抽出刀。
搀扶孙喜望的衙役松开了手,他的身体慢慢软倒在地。
文清走到何五奇身旁,拿起他的右手蘸了蘸地上的鲜血,而后在刀柄上握了一下,又用两根手指捏着刀头来到孙喜望身体前,将匕首尖对准孙喜望后背的伤口,右掌在刀尾重重一拍,刀刺进了伤口之内。
最后,他从袖内取出了那枝金簪和纸条,塞进何五奇怀中。
一切完毕后,文清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二贼互杀身亡的现场真是逼真极了,我想,不会有人看出破绽。”
说到这里,王莽转头直视文清道:“怎么样,县令大人,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吗?”
文清笑了笑:“王先生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啊。”
王莽没有在意文清的话,他笑了,对孙喜望问道:“我刚刚说得对吗?”
孙喜望点了点头道:“一点不错。”
王莽冷笑一声看着文清道:“然而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你行凶的同时,我和怀先生们想通了这一切,当然也想到你会对何五奇和孙喜望下毒手。
于是,我带着手下全城查找,果然在望水亭找到了何五奇和孙喜望。”
文清的脸色变了:“哦?也就是说,你昨天夜里到过望水亭?”
王莽说道:“正是。当时,我检查现场发现,何五奇已经死去,而孙喜望却还有口气,于是我便将孙喜望抬回了何宅。
我和怀先生马上施救,终于救活了孙喜望,他在今天早晨苏醒过来,对我说出了真相。”
文清一声冷笑道:“真相?真相就是孙喜望杀害了阎氏、常婆和何五奇!”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挑了挑眉道:“哦,我倒想听一听。”
文清说道:“怀先生,王先生,除了孙喜望的叙述,还有什么能够证明你的这些推断呢?而本县可是有大量的物证,证明孙喜望是杀人凶犯啊!”
这时,狄仁杰笑了笑道:“大唐《永徽律》规制:人证为首,物证其次。又,首告即为证。因此,只要孙喜望的证词呈堂,必定认可。”
文清强辩道:“可,又有谁能证实孙喜望证词的真实性?难道,他没有可能是在陷害本县?”
狄仁杰反问道:“动机呢?孙喜望一个平头百姓,与你无冤无仇,在通衢客栈命案发生之前,你们甚至从没有见过面,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再有,即使他想诬指旁人为自己脱罪,难道不能找一个同样的平民百姓,却不知死活地咬上你这位堂堂朝廷的正七品县令,盱眙本地的父母官去陷害,这合乎情理吗?
还有,按《永徽律》,‘诸诬告人者,各反坐。’
这只是对平民而言,如果他敢诬告上官,那就不仅仅是反坐了,他可能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一个正常人会这么做吗?”
文清没有料到狄仁杰对律法这么精通,他顿时语塞,良久才道:“太宗《贞观律》条规,二人相证,事未可知。也就是说,二人是无法互相印证对方说辞的真实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