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苍天有眼
这时,王莽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王莽从怀中掏出了那封林阳写给葛天霸的书信递了过去:“大人,您看看这封信。”
狄仁杰赶忙接了过来,展开书信,定睛一看,吃惊地对曾泰说道:“这是林阳写给葛天霸的书信。”
曾泰也是一惊,赶忙凑上前来,二人将信飞快地看了一遍。
曾泰说道:“卧虎庄发售的私盐果然就是邗沟覆船失踪的官盐!”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这一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敬旸,这封信是从哪里得来?”
王莽说道:“是从彭春枕下找到的。
彭春奉命为卧虎庄送盐,可奇怪的是,他却并不将装盐的大趸船驶入庄子,却停进了飞云浦内。
几天后,盐船被人所劫,葛天霸命我、元芳和小清负责调查此事……”
狄仁杰问道:“盐船被劫?”
王莽说道:“正是。经过几天的跟踪调查,我们发现抢劫盐船的是我们的朋友——盐枭庞四,而背后主使竟然就是葛天霸本人。”
狄仁杰吃了一惊,与曾泰对视一眼道:“他为何要劫自己的盐船?”
王莽说道:“这正是我们到盱眙来的目的。”
狄仁杰和曾泰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王莽说道:“大人,只是庞四把盐运到太平镇时,被官军所杀,盐也是被官军掳走了。”
“盐被官军带走了?”
狄仁杰的眉头皱了皱
王莽点了点头:“正是!”
狄仁杰说道:“这一定是葛天霸做下的圈套。他借刀杀人灭掉庞四,这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要通报官府呢?
一旦那些食盐落入官军手中,定会充公,这岂不是赔上了老本?
在淮北这个盐价如金的地方,为了杀死盐枭,却损失如此大批食盐,这值得吗?”
王莽和李元芳对视一眼:“大人,这正是我和水木想不通的地方。”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对视一眼,说道:“好了,水木,这些事情以后慢慢说。”
王莽点了点头:“大人,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晚上孙家恐怕有动静,咱们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商量盐的事情。”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三人对视了一眼,说道:“水木,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转身离开了房间。
来到东院门前,狄仁杰突然停住脚步,以手加额漫声道:“真是苍天有眼呀!”
说着,他缓缓跪倒,向着苍穹深深一拜。
一旁的曾泰等人一见此情早已潸然泪下,王莽见此,赶忙上前伸手搀起了狄仁杰:“大人!”
狄仁杰深叹道:“这是我狄仁杰平生第一次真心地仰拜上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呀!”
说着,热泪夺眶而出。
曾泰也叹道:“恩师,当初得闻敬旸和元芳的噩耗,您连续三天未曾进食,伤痛自责,痛何如哉!
学生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说句实在话,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今天……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狄仁杰笑着擦去脸上泪水道:“是啊,是啊。”
身旁的张环笑道:“对先生来说,王侯爷和李将军没有死,这比破获什么大案都高兴!”
狄仁杰笑了。
王莽也笑了起来。
狄仁杰边走边说与王莽和曾泰缓缓向前走去。
曾泰忧虑道:“恩师,而今元芳丧失了记忆,这该怎么办呀?”
狄仁杰似乎还沉浸在欣慰喜悦之中道:“让我想一想,会有办法的。”
忽然,王莽说道:“我知道一种办法,那就是让元芳重新经历当时的情景,通过外界的强烈刺激来恢复记忆,只是……”
“只是什么?”
狄仁杰和曾泰停住了脚步。
王莽叹了口气:“只是很难成功,而且说不定会对元芳的记忆造成伤害。”
狄仁杰和曾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
小街上一片寂静,远处的梆铃敲打着初更。
孙记绸布店大门紧紧关闭。
孙喜望躺在榻上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阎氏则心神不宁地在屋中徘徊,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她沉吟片刻,来到榻前,轻轻叫道:“喜望,喜望。”
孙喜望哼哼了两声,翻过身去。
阎氏一咬牙,快步走到桌前,吹熄了风灯。
而后轻轻打开房门闪身离去。
榻上的孙喜望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下地,尾随阎氏而去。
阎氏并没有察觉有人跟踪,她悄悄来到后门,将门开了一道缝张望了一下。
见四顾无人,便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回手关闭院门,冲过街口向另一条街道奔去。
房屋拐角的阴影处,狄春、张环和捕快吴头儿走了出来。
此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喜望跑了过来,一见三人,赶忙奔上前来低声道:“她肯定是到常妈妈家中。走!”
狄春点了点头,四人蹑足尾随阎氏而去。
街道上灯火昏暗。
阎氏跑到一户门前,急急拍响门板。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
不远处,狄春四人已尾随而至,藏身在一栋房舍后面,探出头来向街里看去。
只见阎氏神色焦急地对门里的人说着什么。
孙喜望轻声道:“这就是常妈妈家。我早就怀疑是这个老虔婆为奸夫**搭的桥。”
狄春沉吟片刻道:“你马上回去,不要让阎氏发现。以后家里的事你向我们报告,外面监视就由我们负责。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孙喜望点了点头。
狄春说道:“快去吧!”
孙喜望转身悄悄离去,狄春几人继续监视着街里的动静。
只见户门关闭,阎氏向着三人藏身之处而来。
狄春一摆手,三人转身隐藏在房屋背后。
阎氏急急地跑了过去。
狄春轻声对张环说道:“张环,你还是回孙喜望家守着。我和吴头儿在这等,看看有什么动静。”
张环点头离去。
他刚刚离开,街里门声一响,紧接着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跑到街口向东而去。
狄春和捕快吴头儿对视一眼轻声道:“跟上,看看她要去哪儿。”
二人蹑足潜踪,尾随妇人到了一家门前,那妇人用力拍打着角门。
不远处的大柳树后,狄春二人静静地望着她。
吱呀一声,角门打开,一个仆役走了出来。
妇人说了几句什么,仆役打开门,妇人快步走了进去。
大柳树后,狄春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吴头儿应道:“这里是何园,是城中大盐商何五奇的家。”
狄春沉吟片刻道:“我留在这儿继续监视。你马上回去报信儿。”
吴头儿转身离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步先天!
天空一片黑暗,此时已是初更。
通衢客栈,王莽的房间内放置着一个大浴桶,浴桶里泡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整个房内弥漫着一股药味。
王莽神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的一颗老参,他的脑海中闪过狄仁杰和蔼的面容,微微地叹了口气。
忽然,王莽用力一捏,老参上竟然出现了一些参汁,他赶忙用一个玉瓶接住,而后剩下的老参再一抛,老参掉在了浴桶内。
王莽脱了衣服,盘坐在浴桶之中,他拿出刚才的玉瓶,一仰头直接把参汁喝了下去。
《天罡真诀》的功法早就呈现在王莽的脑海之中,点点滴滴一个个字眼缓缓流淌而过,对于经脉早已甚是熟知的王莽很快便开始入定!
王莽修炼了一会儿便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猛兽般的气流在自己经脉中穿梭而开!
正是参汁所化的带来的能量,要是一般人早就别这股能量撑爆了。
王莽虽然现在内力失去,但他的境界仍在,他的经脉只是萎缩,却并没有闭塞。
这种穿梭的度十分之快,并且力量大到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紊乱的真气来回撞击,在自己的经脉中上下乱蹿。
这颗山参恐怕接近千年了,难怪他的参汁带来了这么巨大的能量。
王莽此时经脉受损,如何能经得起凶猛的真气这般折腾,一波一波的痛楚围绕自己的身心疯狂地席卷而来,一时间大有将自己吞噬的地步!
王莽浑身上下宛若成了雨人一般,汗水滚滚而下,那种无边的痛楚像是有一根根细细的钢针在自己的经脉中生猛地穿插着!
这种境况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其间的胀痛感一次次变强,一次次变得生猛异常!
王莽只能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丝前所未有的胀痛与支离破碎的痛楚在缓缓消失,王莽开始适应眼前的痛苦。
就在胀痛开始回落的时候,他却惊奇地现自己的经脉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此时空无一物。
就在他大骇之时,突然,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经脉一般,在内力所到之处,经脉开始点点滴滴地修复。
疼痛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舒爽!
不知过了多久,当王莽完全依照功法所阐述,沉醉其中的时候,忽然他猛地惊醒,只觉得一股翻江倒海的气息在经脉中喷涌而过。
他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随手一掌拍出,那掌力直接穿过浴桶,浴桶顿时四分五裂。
要只是刚才自己完全没有动用内力,竟然就有如此威力。
王莽震惊了,内力的充盈连带着体内的旺盛,非但再也感受不到一丝饿感,相反只觉得浑身精力甚是充沛。
仿佛是有使不完的劲力一般!
忽然,王莽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先天?”
“不,不对,这只是半步先天罢了,听说先天境界可以调动附近的天地之气,而我现在只能影响他们,看来还是没有达到先天。
虽然我此时五气刚成,三花初聚,但是还没有完全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天人合一的境界。”
想到这里,王莽就明白了,他应该达到了老师袁天罡曾经达到的境界,半步先天!
要是现在对上铁手团的宗主,王莽是完全不怕他了。
没想到这次竟然因祸得福,借此突破到了半步先天的境界,现在他应该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高手了。
因为他还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上谁达到了先天境界。
……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王莽穿好了衣物走了出来,他刚才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显然惊动了狄仁杰他们。
王莽打开了房门,果然是狄仁杰、曾泰和李元芳站在门前。
狄仁杰和曾泰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来的,至于李元芳是王莽叫来护法的。
一见到王莽出来,狄仁杰赶忙问道:“敬旸,你怎么样?”
王莽笑了笑:“大人,我很好,没想到因祸得福,反倒是在武道上更进了一步!”
“莫非?”
狄仁杰显然知道些什么。
王莽曾经给狄仁杰他们说过武道的境界。
王莽点了点头:“我达到了我老师曾经达到的境界。”
曾泰现在也不是吴下阿蒙了,他惊道:“莫非敬旸触摸到了先天?”
王莽笑了笑:“只是刚刚触碰到,要想真正达到,恐怕很难啊,听我老师说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达到那个境界了。”
狄仁杰拍了拍王莽的肩膀:“好!看到敬旸你没事了就好!”
李元芳说道:“水生,既然你恢复了,那我去看着小清和彭春。”
王莽点了点头。
狄仁杰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待李元芳走后,曾泰说道:“恩师,元芳还是把自己当水木啊!”
狄仁杰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王莽安慰道:“放心吧,我和大人一定会让元芳恢复记忆的。”
话音刚落,文清带着捕快吴头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先生!”
狄仁杰给了王莽和曾泰一个眼神,二人停住嘴巴。
狄仁杰看向了文清,问道:“怎么样,县令大人,是不是阎氏那边有动静了?”
文清点了点头道:“正是。”
指了一下吴头儿,说道,“你说说吧。”
吴头儿面向狄仁杰说道:“大约一个时辰前,阎氏跑到两条街外的一户人家,站在门口与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据孙喜望指认,这家的主人姓常,人称常妈妈,他怀疑就是这个常妈妈为阎氏与奸夫搭的桥。
果然,不一会儿,常妈妈便跑出家门,去了县城东南角的何园。”
王莽和曾泰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仔细地听着。
狄仁杰问道:“何园?何园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文清说道:“何园就是何五奇的家。”
狄仁杰双眼一亮:“哦,常妈妈跑到了何五奇家中?”
文清说道:“先生,您这招敲山震虎果然奏效。
我想,那奸夫一定就是何宅中的某个人。
而今夜阎氏的举动,便是请那个什么常妈妈前往何宅给奸夫报信。”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了。而且,我可以断定,那个奸夫定然是何宅中很有势力的人物。”
文清挑了挑眉道:“哦,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园
狄仁杰说道:“今天中午吃饭时,我们曾经说到,在搜查梅香住处时发现的两个盐罐和很多金银首饰以及银锭,显然是阎氏为了封住梅香的嘴,暗中送与她的。”
文清说道:“不错。虽然阎氏矢口否认,但那只不过是欲盖弥彰。
那些金银不是她给的,又是从何而来?就凭梅香一个下人,到哪里去挣下这许多金银?”
狄仁杰说道:“那么,这些金银和食盐又是谁给阎氏的呢?”
这时,王莽说道:“定然是那个奸夫所赠。”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不错。从刚刚报告的情况来看,奸夫便是何宅中人。你们想一想,如果此人不是何宅中很有势力的人物,他怎能出手如此阔绰。又怎能将稀缺昂贵的食盐随便送给阎氏?”
文清突然说道:“先生,您说这个奸夫有没有可能就是何五奇?”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现在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要揭开真相还要进一步探查。”
文清点点头,冲吴头儿说道:“立刻拘捕常妈妈,从她口中问出真相。”
狄仁杰说道:“事不宜迟,马上动手!”
……
何园。
坐在椅子上的何五奇猛地站起身来,惊道:“什么?”
下站的常妈妈说道:“阎氏告诉我,客房的钥匙是丫鬟梅香偷走的。昨夜,她与情人田六在房中幽会,不想被人杀死了!”
何五奇点了点头道:“我说昨晚阎氏为什么执意要换个地方见面,原来是客房的钥匙被人偷走了。”
常妈妈说道:“现在阎氏非常害怕,说衙门已经怀疑她与此事有牵连了。”
何五奇说道:“可煞作怪,人又不是她杀的,她害怕什么?”
常妈妈轻声道:“她是害怕你二人的关系暴露,一旦官府纠察起来,那就是个通奸的罪名。不但她要定个凌迟的死罪,就连五爷您……”
何五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了。哪儿跟哪儿呀,官府怎么会知道我和她私下往来?”
常妈妈说道:“阎氏说,衙门怀疑,通衢客栈中的客房是她包下的。而且,钥匙掌握在她手中,而梅香只不过是将钥匙从阎氏手里偷走的。”
何五奇冷笑一声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她包的房又怎么样,有谁亲眼看到我们俩在一起了。啊?”
常妈妈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何五奇说道:“这不就结了吗?没有证据,衙门能把她怎么样啊?回去告诉她,不要慌,出了事有我呢!”
常妈妈连连点头道:“是,是,我明天就把您的话转告她。”
一旁的官家何竟说道:“还有,告诉阎氏,最近她和老爷暂时不要见面了。”
常妈妈点了点头道:“是。”
何五奇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何竟道:“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死个梅香吗?”
何竟凑上前,小心地说道:“老爷,俗话说小心无大碍,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先避避风头。”
何五奇摇了摇头道:“罢了,就这么着吧,何竟,给常妈妈打二十两银子,送她出去。”
常妈妈一听赏银,两只眼睛都亮了,千恩万谢地随何竞走出门去。
何五奇深吸了一口气,在堂中缓缓踱了起来。
不到一会儿,何竟从外面进来,回手关上堂门,轻声道:“老爷,刚刚您没听出来?事情可有点儿不对呀!”
何五奇一愣,停住脚步转身道:“哦,有什么不对?”
何竟说道:“您觉得杀死梅香和田六的凶手,真是冲着这两个下人去的?”
何五奇说道:“什么意思?”
何竟轻声说道:“您好好想一想,如果客房的钥匙没有被盗,那昨夜呆在客房中的人会是谁呢?”
何五奇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和阎氏!你是说那凶手是冲着我俩来的?!”
何竟说道:“难道不是吗?要杀死梅香和田六那种下人,需要深夜潜入到客栈中动手吗?不拘在哪里找个犄角旮旯儿就把事给办了。老爷,依小的看,此事不简单呀!”
何五奇缓缓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可,对方会是谁呢?”
何竟说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对手盯着你,而你却看不到他。”
何五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呀,这盱眙城里盼着我死的人很多呀。何竟,明天你暗中派出几个手眼灵活的弟兄四处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只要能有一点儿线索,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说着,比了个杀人的动作。
何竟点了点头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何五奇说道:“越快越好!”
“您放心吧!”
何竟刚要下去,忽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对何五奇说道:“还有,老爷,小的劝您一句。
刚刚常妈妈说的话很有道理,您和阎氏的事还是小心为妙。
这在本朝是重罪,千万可别让对方在这一点上抓住咱们的空子。”
何五奇缓缓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去吧!”
何竟说道:“是。”
说罢,他转身走出门去。
何五奇缓缓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
深夜,昏暗的街道上一片寂静。
北风吹来,发出一阵疹人的呜呜声。
静夜中,一条人影向街口而来,正是常妈妈。
她四下看了看,一路小跑回到家门前,打开大门,匆匆进了堂屋,回手关闭了房门。
忽然,里屋传来“哒”的一声轻响。
常妈妈一愣,快步走进里屋。
这一看惊得她目瞪口呆。
屋中的烛火已经点亮,狄仁杰坐在椅子上,王莽、文清和曾泰站在另一旁静静地望着她。
常妈妈一声惊叫,转身想跑,等在两旁的衙捕一拥而上将她按倒在地。
文清一声断喝:“你这下作的老虔婆!
年逾半百,不行正道,无视朝廷教化,竟替奸夫**传递消息,真真是辱没节烈,无耻之极!
你知道助他人通奸在本朝也是要判死的重罪吗?”
常妈妈惊叫着连连磕头道:“大人,大人,老婆子无儿无女,孤苦无依,替他们传递消息不过是想赚几文散碎银两,为自己攒个棺材本儿。
求大人开恩,饶老婆子性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何五奇
文清重重哼了一声:“我来问你,你到何宅去见谁?”
常妈妈犹豫着道:“啊,我,我……”
文清冷笑道:“怎么?死到临头了,你还不说实话?”
常妈妈浑身一抖,抬起头来道:“我说,我说。是去见,去见何五爷。”
文清与狄仁杰、王莽和曾泰对视了一眼道:“果然是何五奇!”
狄仁杰看了王莽一眼,王莽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看向了常妈妈。
王莽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常妈妈说道:“老婆子就将阎氏对我说的那番话告诉了他。”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了一眼,问道:“他又说了些什么?”
常妈妈说道:“他让我转告阎氏,不要惊慌,说衙门没有证据,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后来管家何竟说,还是小心为是,让我告诉阎氏,最近几天先不要与五爷会面了。”
王莽又问道:“何五奇与阎氏是怎么认识的?”
常妈妈吃了一惊,闪烁其词道:“这,这老婆子就不知道了。老婆子只是替他们跑跑腿儿送送信儿。”
这时,狄仁杰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竟还在这里狡赖推诿,不肯实言!何五奇和阎氏就是在你的撮合之下勾搭成奸的!”
常妈妈吓得惊叫一声,瘫坐在地。
王莽说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
说着,王莽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常妈妈,王莽如今半步先天的境界哪是身为普通人的常妈妈可以承受的。
于是,在王莽气势的压迫下,常妈妈开始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却说这常婆子交代,她平时与孙喜望之妻阎氏非常要好,孙喜望出门做生意的时候,阎氏便经常到她家中一起做绣活。
几个月前的一天下午,阎氏做完绣活儿准备回家,常婆子送出阎氏,正要回房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原来是何五奇带着几名随从站在身后。
常婆子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道:“何五爷!”
何五奇微笑道:“有几句话,想和妈妈说一说。”
常妈妈殷勤地把他让迸屋里:“请进,请进。”
又忙着给众人沏茶倒水。
何五奇摆摆手让她别忙活了:“常妈妈,不用忙了。我是想问一问,刚刚离开的那位小娘子,是哪一家的?”
常妈妈抬手指了指对街道:“啊,是两条街外孙喜望家的。”
何五奇点头笑了笑:“看来,她与妈妈极是熟悉。”
常妈妈赔笑道:“是啊,她丈夫不在时,她常到我家里。”
何五奇看了常妈妈一眼,说道:“常妈妈,有话我就直说了。”
常妈妈谄媚地笑道:“五爷请讲。”
何五奇说道:“前些日子,我在卧虎镇办事,恰巧遇到了这位小娘子,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魂儿都被她勾去了,从此念念不忘。
见她一人时,我也曾上前答话,才知她娘家姓阎,家住盱眙城里的柳条巷。
回到家后,我派人在柳条巷等了好几个月,今天才见她露面。”
常妈妈看了看何五奇,试探道:“没想到,五爷还是多情人。”
何五奇叹了口气道:“自从见了她,我这心里便放不下。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请妈妈从中撮合,促成我二人的好事。”
说着,冲身后招了招手,随从拿出两个五十两的元宝放在桌上。
何五奇说道:“这是一点儿心意。事成后还有重谢。”
常婆子说到此,不时用眼睛偷偷瞟着狄仁杰和王莽等人,只听文清哼了一声:“接着往下说。”
常婆子说道:“于是,我暗中替二人安排。这二人一拍即合,从那儿开始便如胶似漆,经常暗中幽会。”
忽然,王莽问道:“刚刚你说,何五奇是在一个叫卧虎镇的地方办事,遇到阎氏的?”
常妈妈说道:“正是,是何五奇亲口说的。”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缓缓地点了点头。
文清一挥手,对衙役说道:“将这老虔婆押到隔壁房中暂候!”
衙役们答应着,将常妈妈押了下去。
待把常妈妈押下去之后,文清说道:“先***夫果然是何五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以通奸罪将其拘捕鞫问?”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这样做是不会有结果的。
首先,就本案来看,何五奇只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而不是嫌疑人。
我们调查他与阎氏的关系,是为了找出通衢客栈命案的真正杀人凶手。
因此,对何五奇只能暗察,不可打草惊蛇。
如果现在将常妈妈逮捕入狱,定会惊动何五奇,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文清点了点头道:“不错。”
狄仁杰说道:“我看这样,将常妈妈暂留家中。
一方面,对她晓以利害,如果发现何五奇与阎氏有异常动向,立刻向衙门禀报。
另一方面,派人严密监视常家,一旦发现她要逃走或有可疑举动,立刻抓捕。”
文清点了点头。
王莽和曾泰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狄仁杰又说道,“接下来,就要看我们怎样对何五奇下手了。”
文清问道:“先生,何五奇可不比孙喜望,他在盱眙城中的势力极大,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平时就连本官也要让他三分。”
狄仁杰沉吟着。
文清深吸一口气道,“先生,若说帮忙,您已经竭尽全力,文清足感盛情。
依我看,此案是一潭浑水,您还是别再往深处趟了,搞不好会惹祸上身的。”
狄仁杰笑了笑道:“县令大人,我要是怕惹祸上身,从一开始就不会帮你。现在我们已经趟进了浑水潭中,想要回头也已经为时太晚了。”
说完,狄仁杰望着王莽和曾泰,果断地说道,“我要进入何园,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文清一惊:“您说什么,进何园?”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正是。只有打进何府,潜伏在何五奇身边,才有机会相机行事。”
曾泰惊道:“可这,这太危险了,万一……”
王莽笑了笑:“曾兄,你忘了,我已经恢复了,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先生是不会有危险的。”
曾泰说道:“可是,敬旸,咱们毕竟人少,万一……”
狄仁杰摆了摆手道:“我意已决,县令大人,我只想请你帮一个忙。”
文清望着狄仁杰,良久说道:“先生,我看出来了,您几位绝不是普通的商人,到盱眙也不是为了做买卖。
虽然我现在还难以判断您的身份,但我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狄仁杰说道:“待时机到了,我会亲口告诉你。”
文清缓缓点了点头道:“说吧,要本官帮什么忙?”
狄仁杰说道:“请你帮我查清,何五奇经常在什么地方活动。”
文清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设局
盱眙城中一片死寂,寒风呼啸,落叶纷飞。
王莽和狄仁杰几人已回到了客栈。
屋内,狄仁杰缓缓踱着步。
王莽和曾泰走了过来,轻声道:“大人(恩师),您叫我们?”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敬旸,曾泰你们来了,今夜常婆子的供词中,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王莽问道:“哦,哪一点?”
狄仁杰说道:“卧虎镇。”
这时,曾泰说道:“啊,对,常婆子说何五奇是在卧虎镇巧遇了阎氏。”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何五奇是盱眙城里最大的盐商,家财万贯,用文清的话说,连堂堂县令都要让他三分。
你们想一想,凭何五奇这样的身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竟会让他亲自跑到偏远的卧虎镇去呢?”
曾泰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有些奇怪。
若说孙喜望那种小生意人跑到偏远地区去贩卖布匹,这是可以理解的。
可像何五奇这等大盐商,手里握着稀缺昂贵的食盐,他根本用不着费力就已经供不应求了。
可他竟也跑到那种地方去,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可疑。”
这时,王莽深吸一口气道:“何五奇是盐商,他出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盐。”
曾泰恍然大悟:“敬旸,你是说,何五奇的私盐是从卧虎镇运来的?”
王莽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敬旸,目前下结论为时尚早。
我之所以要打入何园,一是为了查清此事,二则是为了盱眙的命案。
所以目前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绝不能放过。”
王莽和曾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不错。”
“当然,发生在通衙客栈巾的离奇命案。
通过今晚对何五奇奸夫身份的判定,已经可以断言,杀人凶手的真正目标绝不是梅香和田六,而是何五奇!
而且,与孙喜望不同的是,凶手非常了解何五奇。
孙喜望跟踪的是其妻阎氏,而凶手跟踪的则是何五奇。
这两拨人的想法和做法可以说是殊途同归,最终都落在了杀死地字甲号房中的何五奇和阎氏身上。
所以,这两拨前来行凶的人才会发生了冲撞。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客房的钥匙被梅香偷走,进人地字甲号房的并不是何五奇和阎氏。”
曾泰后知后觉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个真正的凶手杀错了人?”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
见到曾泰还是眉头紧皱,王莽反问道:“曾兄,你好好地想想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曾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不错。”
狄仁杰说道:“统观以上种种,私盐的源头究竟是不是卧虎镇?
通衢客栈中的杀人凶手是谁?
他为什么想要杀死何五奇?
这所有疑问都落在了何五奇一人身上。
因此,一切都取决于明日的行动!”
曾泰问道:“恩师,您有什么想法?”
狄仁杰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何五奇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们都欺软怕硬,只要遇到比他狠的,比他势力大的,就会乖乖听你使唤。
故而对付他不能来软的,必须要硬碰硬,一次把他收服,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大人,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动用常规的手段,最好事一次性把他给收拾了。”
狄仁杰笑了起来。
曾泰笑道:“看来您和敬旸已是成竹在胸了。”
狄仁杰笑了,冲王莽和曾泰招了招手,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赶忙凑上前去,狄仁杰在二人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王莽和曾泰不住地点头。
……
两匹马在街道上飞奔着,向城外的盱眙码头而去。
狄仁杰所带的船队停靠在岸边,船上的灯火都已熄灭。
两匹马奔至楼船前,马上之人翻身跳下,正是王莽和曾泰。
二人匆匆向楼船走去。
船舷旁传来值宿卫士的低喝:“站住,什么人?”
曾泰和王莽说道:“是我,曾泰!(王敬旸!)”
说着,二人已经走上楼船。
卫士赶忙躬身道:“啊,是曾大人、王侯爷。”
王莽说道:“立刻将二队、三队的所有卫士唤醒,准备出发!”
值宿卫士答应着,转身向楼船内跑去。
……
狄仁杰一夜未眠,站在院中仰望着空中的河汉疏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时,王莽和曾泰走到他身后,轻声道:“恩师!(大人!)”
狄仁杰回过头道:“啊,敬旸、曾泰,你们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王莽说道:“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只待明日的行动!”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王莽说道:“大人,您是不是还在为元芳的病忧心?”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啊,我找了一些关于失忆的古籍,但是……”
王莽劝慰道:“大人,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元芳恢复记忆的。”
狄仁杰和曾泰对视了一眼,二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
淮水茶楼位于淮河南岸,是盱眙最大的茶楼,往来的客人都是衣着体面的有钱人。
虽然盐荒使盱眙萧条下来,但这里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时近晌午,何五奇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来到茶楼。
茶博士满脸堆笑迎上前来:“五爷,您来了!”
何五奇点了点头道:“老位子,老样子。”
茶博士轻轻咳嗽了一声,尴尬地说道:“五爷,不好意思,您的座位让人给占了。”
何五奇眼中露出一丝凶光,重重地哼了一声:“哦,是谁?”
茶博士小心翼翼地道:“是个外地人。我跟他说,那副座头是您的专座,可他不听,非坐不可,小的也没办法。”
何五奇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保镖说道:“盱眙地盘上还有人敢跟何五爷争座,啊?是吃了豹子胆了吧!”
一个保镖说道:“五爷,交给我了!立马就让他消失!”
说着,膀子一横向座头儿走去。
何五奇摆了摆手道:“慢着,慢着。”
保镖停住了脚步。
何五奇笑道:“我倒要见识见识,哪来的外地人这么大的胆子?好不容易今天有个乐呵,五爷可不想错过了!”
众保镖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
何五奇说道:“走!”
说着,大摇大摆地向着临窗的一副座头儿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震慑何五奇
临窗的桌前坐着一个人,正是狄仁杰。
时才的对话他好像没听到一样,兀自悠闲地望着窗外。
何五奇带着保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忽然,眼前一花,三条大汉已经横在了他们面前。
何五奇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你们做什么?”
三条大汉正是王莽、张环和李朗。
王莽冷冷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何五奇望着王莽,就像看什么怪物。
忽然,他笑了,轻轻摇了摇头,冲身后的保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把他们扔出去!”
一个保镖走上前来道:“小子,认清楚地盘。识相的赶快滚蛋!”
王莽冷笑一声,猛地,他身体一旋,飞起一脚正兜在保镖的下巴上,保镖一声惨叫,身体向后飞去,重重摔在桌子上,将桌子砸了个粉碎。
何五奇大惊,厉声喝道:“弟兄们,给我上,宰了他们!”
众保镖号叫着冲上前来。
忽然,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何五奇和众保镖只觉得整个茶楼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几人一惊,回头一看登时吓得矮了半截儿。
周围黑压压地站满了人,足有四五十个,个个都是浑身劲装,腰挎钢刀,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为首的正是军头沈韬、肖豹。
原来这些人都是换了便装的千牛卫,刚刚一直坐在茶楼里,一见王莽动手,这才站起身来作势威吓。
何五奇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吓得脸如土色。
他连退两步,强自镇定道:“你,你们是,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众人冷冷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王莽轻轻地举起了手,卫士们缓缓拔出腰间的钢刀,霎时间茶楼内冷气森森。
何五奇只觉浑身发冷,不禁颤抖起来。
身后的几名保镖更是吓得牙关“格格一直响。
桌旁的狄仁杰这才转过头来,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对王莽说道:“敬旸,叫他过来。”
王莽轻哼一声,厉声对何五奇道:“滚过去!”
何五奇哆里哆嗦地来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看都没看他,一指对面的椅子道:“坐下。”
何五奇乖乖地坐了下去。
狄仁杰这才瞟了他一眼,道:“你叫何五奇?”
何五奇惊魂未定,赶紧点了点头。
狄仁杰缓缓说道:“我叫怀英。今天特意在这里等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看上了盱眙这块码头,自今日起,你每从外面趸来一批私盐,就要分我一半。”
狄仁杰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从容。
何五奇一惊道:“分,分一半?”
狄仁杰说道:“是的,我按每斗比你的进价多一百文付给你。”
何五奇试探着道:“老兄,你总要容我回去商量一下吧?”
狄仁杰面无表情地说道:“听清楚,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何五奇一见软的不行,诈着胆子高声说道:“我何五奇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不是被吓大的。你就是要占码头、分私盐,也要讲出道理来。”
狄仁杰的声音冷静得出奇,令人听来不由胆寒:“今天下午,我到何家盐号提盐。如果没有,你就关门吧!”
说着,站起身向茶楼外走去,王莽一挥手,张环、李朗等随从们尾随而去。
把个目瞪口呆的何五奇扔在了当地。
他望着狄仁杰和王莽一行浩浩荡荡地走出茶楼,口中喃喃地道:“这,这是他妈怎么回事呀?”
回到客房,狄仁杰、王莽和曾泰三人忍不住相对大笑。
曾泰抚掌道:“何五奇此时一定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您这位带着上百随从的大佬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相中了他的地盘。”
狄仁杰笑道:“这厮趁国难之际囤积居奇,大发不义之财,今天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害怕!”
王莽笑道:“对付何五奇这样的人就要一下子把他震慑住。”
狄仁杰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时,曾泰说道:“恩师,下一步按您的计划都已安排妥当了。发售常平盐就在这通衢客栈大门外。”
话音未落,狄春和张环走了进来。
狄仁杰问道:“卫士们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狄春说道:“放心吧,老爷,我已包下了整座客栈。”
狄仁杰说道:“好,张环,传令卫士准备前往何家盐号提盐!”
张环高声答道:“是!”
王莽和曾泰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
何园。
何五奇已回到家中,正在堂上焦躁地来回踱着,犹如笼中困兽。
忽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何五奇停住脚步,向门口望去。
只见管家何竟跑进来道:“老爷,盐号掌柜的现在门外,说有要事求见!”
何五奇赶忙说道:“快,叫他进来。”
何竟跑出去,不一会儿,掌柜的满头大汗冲进门来道:“五爷,不好了!”
何五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帮人到盐号去了?”
掌柜的点点头道:“正是,刚刚大约有百十来人冲到盐号,轰走了排队买盐的老百姓,将库房内仅存的十石食盐全部装上了马车,最后留下了三千两银子就走了。”
何五奇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狠狠地给了掌柜的一记耳光,骂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他们来了,你就说库房里没有盐了!”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这些人强凶霸道,根本不容小的说话,冲进库房便将盐抬走了。小的也是没办法呀!”
何五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掌柜的鼻子道:“你,你……”
何竟解围道:“老爷,这也怪不得他。咱们开盐号的,别人来买盐能不卖吗?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买了咱们的盐要做什么。”
何五奇刚要说话,门又被撞开了,一个盐号伙计冲了进来:“五爷,五爷,您快去看看吧!”
何五奇问道:“又怎么了?”
伙计说道:“街上炸了窝了!”
何五奇骂道:“什么炸了窝了?把话说清楚!”
伙计连喘了几口粗气道:“那些人将咱们盐号的盐运到了通衢客栈,在客栈门前,挂起牌子,支起布棚……”
何五奇急道:“你怎么那么啰唆!挂牌子支布棚干什么,说!”
伙计大声道:“卖盐!”
何五奇吃惊不小:“卖,卖盐?”
伙计说道:“正是。咱们的盐卖五百文一斗,人家只卖常平盐的价钱——二十文一斗。现在城里的老百姓跟潮水似的往那儿奔呢!”
何五奇喃喃地道:“二十文一斗,这可是连血本儿都赔干净了。姓怀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
忽然,他一拍巴掌,惊叫道,“不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卖盐
何竟问道:“怎么了,老爷?”
何五奇怒道:“他们这是要将我挤出盱眙盐市,他们好取而代之!”
何竟问道:“什么意思?”
何五奇说道:“你想想,他们以常平盐的价格赔着血本儿将盐卖给老百姓,这样一来,他们就成了百姓们的大救星。
待到下次,我将盐运回,他们一定还会像今天这样,强行买下再以低价售出。
照这样,用不了两次,百姓们就会彻底倒向他们。
到那时,即使姓怀的将盐价涨到和我们一样——五百文,老百姓也只会买他们的盐,而不会买我们的!”
何竟也跟着说道:“一旦此事传到卧虎庄葛庄主耳中,他肯定觉得比我们财大气粗的人来了,必会甩掉我们去和姓怀的合作,那咱们可就真的没戏唱了!”
何竞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还有,昨天夜里我们说起的那个在通衙客栈错杀梅香,欲置老爷于死地的对头,会不会就是这个姓怀的?”
何五奇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姓怀的,你想要我的命,就别怪我对你下毒手!五爷今天跟你们拼了!何竟,招集人手,越多越好,咱们马上出发!”
……
盱眙城的大街小巷哄嚷起来,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向通衢客栈涌来。
客栈门前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书:“平价盐,二十文一斗。售完为止。”
买盐的队伍排成长龙,将客栈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从县城各处赶来的百姓还在不停地加入到购盐大军中。
客栈门前的布棚里,狄春、张环、李朗、沈韬、肖豹站在临时拼凑的柜台前,称盐的称盐,记账的记账,好不热闹,身后是一垛垛食盐,十几名便装的千牛卫为买盐的百姓们秤盐装袋。
狄仁杰、王莽、曾泰站在门前,望着门外买盐的百姓一个个背着盐袋笑逐颜开地离去,不禁感慨万千。
王莽叹道:“自邗沟覆船以来,盱眙断盐已有两年多了。今天总算让老百姓买到了常平盐,真可说是举城雀跃呀!”
曾泰也说道:“是呀,恩师此举大快人心,既杀了何五奇的锐气,令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又为盱眙百姓雪中送炭。真不愧是一箭双雕!”
狄仁杰笑了笑道:“可区区十石食盐,对盱眙百姓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必须尽快查清邗沟覆船的真相,以及私盐横行的症结所在,恢复盐政秩序,使官盐能够平安地运抵盐荒地区。”
王莽与曾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狄仁杰说道:“圣上曾经说过:盐运之重,重于泰山。
这句话是极有道理的。
盐事不仅关乎国库税收,最重要的是它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盐事不宁,天下不宁啊!”
王莽说道:“是啊,恐怕陛下也没想到,这里的盐已经涨到了如此高价!”
听到王莽说到价钱,曾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小心地说道:“恩师,有一件事学生一直有些担心。”
狄仁杰问道:“什么事?”
曾泰说道:“您以五百文一斗从何家盐号买进了十石食盐,却以二十文的低价卖给盱眙百姓,这中间的差额要怎样弥补呢?咱们用的可是黜置使专署的公资呀!”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王莽笑道:“曾兄,这你就放心吧,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曾泰不解地看向了王莽。
王莽解释道:“到时候待把他们一网打尽之后,大人自然会让何五奇这些不法盐商加倍偿还!”
狄仁杰微笑地点了点头。
曾泰挑了挑眉道:“哦?”
狄仁杰说道:“他们利用国难压榨百姓牟取暴利,难道不应该制裁?”
这时,鲁吉英走了过来,他听见狄仁杰的话语,双掌一击道:“先生说得对极了,这才叫大快人心!”
王莽的目光望向了鲁吉英,笑了笑:“鲁兄,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鲁吉英笑道:“敬旸,你就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就等何五奇了!”
这时,曾泰有点担心地说道:“可恩师,您说何五奇真的会来吗?”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他笑了笑:“曾兄,你就放心吧,他一定会来的,对于他这样的盐贩子来说,盐可就是他的另外一条命,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狄仁杰说道:“敬旸说的不错,我们此举是打在了他的痛处,我想现在他已经坐不住了。
对于何五奇来说,如果他不来,就意味着将盱眙盐市拱手让给我们,也就意味着他苦心经营赚取暴利的私盐买卖就此终结。
你认为他会这样轻易放弃吗?”
曾泰说道:“可今天晌午在茶楼,他已经被您的气势所慑,锐气尽失,他会不会不敢来了呢?”
狄仁杰说道:“就是孤注一掷,鱼死网破他也会来的。”
王莽说道:“曾兄,何五奇作为盱眙县的一霸,他肯定会有后手的,再说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不真刀真枪地来一场是不会服气的。”
话音未落,外面乱了起来。
张环飞奔进院报告道:“大人,何五奇带着打手,有一百来号人闯到客栈门前,要我们停止售盐!”
王莽和狄仁杰对望一眼笑道:“果然来了!”
狄仁杰笑道:“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吉英,你立刻赶往县衙,让文清不要轻动,等候我的消息。”
鲁吉英点了点头,快步走出门去。
狄仁杰对张环说道:“命卫士们按计划准备应战。”
此时,管家何竟率百余名打手,手持刀枪围在客栈门前,疯狂地撕扯、打砸着售盐的布棚和临时柜台。
一时间,木屑横飞,棚布乱舞。
打手们边砸边高声叫嚷,气焰十分嚣张。
何五奇换了一身短打扮,头戴罗帽,外罩英雄氅,坐在一把硕大的交椅中,目露凶光地看着打手们肆无忌惮地行凶。
买盐的百姓们吓得散躲在街道各个角落,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狄春、李朗站在客栈门前,冷冷地看着打手们,一动不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马队
何竟手提铁棍,一个箭步冲到狄春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们这群外地来的王八蛋!
竟敢闯我们五爷的地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还不知道,我们五爷是什么人!
在盱眙城里,他老人家一跺脚,地都得颤一颤!他奶奶的,跑到这里来闯码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卖呀,你们再卖一个我看看!”
狄春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小子,砸得好,砸得好!你算是惹到阎王爷头上了。”
何竟张狂地大笑道:“好,我何竟还没见过阎王爷长什么样儿呢!”
众打手也跟着一阵大笑。
狄春冷笑道:“你别着急,等时候到了管保你趴着出去。”
何竟怒骂道:“小杂种,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说着,他狠狠一拳朝狄春面门打来。
狄春左臂一搪,右手闪电般伸了出去,死死地卡住了何竟的喉咙。
何竟喉头咯的一声,双脚登时离地。
身后的打手见状狂叫着一拥而上。
狄春身后的卫士们也冲上前来。
何五奇一声大吼:“都住手!”
打手们停住了脚步。
狄春冷笑一声,狠狠一搡,何竟跌跌撞撞连连后退。
他捂着被掐得发红的脖颈道:“小子,有种,你他妈……咳咳咳……”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连声咳嗽起来。
狄春身后的卫士发出一片哄笑。
何五奇对狄春说道:“小子,你是姓怀的什么人?”
狄春朗声答道:“管家。”
何五奇冷笑一声道:“姓怀的不是狠吗?不是要占我的码头抢我的生意吗?
叫他出来呀,是不是看见你五爷人多,做了缩头乌龟了?!”
众打手又是一阵狂笑,高声哄叫道:“姓怀的缩头乌龟,滚出来!”
“有种就站到大街上,跟我们五爷说话,藏在房里跟个娘们似的,丢不丢人呀!”
打手们的喊叫混成一片。
狄春冷冷地道:“现在由得你猖狂,等我们老爷来了,你们就叫不出声了!”
话音未落,院门内传来了狄仁杰的声音:“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
狄仁杰、王莽和曾泰应声缓缓走出客栈大门。
何五奇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姓怀的,别来无恙啊!”
不想,狄仁杰连理都没理他,走到狄春身旁道:“狄春,怎么回事?”
王莽在一旁微微撇了一眼何五奇,暗暗地笑了笑,没想到狄仁杰也这么心机了,他这是要杀杀何五奇的气焰啊!
狄春说道:“老爷,这个叫五爷的领着打手来闹事,不让咱们卖盐!”
狄仁杰挑了挑眉道:“哦,五爷,谁是五爷?”
“我就是,怎么不认识了?”
狄仁杰扭过头。
王莽和曾泰的目光也望向了何五奇。
只见何五奇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狄仁杰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盱眙了呢!”
何五奇冷笑一声,嘲弄地道:“就因为你,五爷就要离开盱眙,你以为你是谁呀?”
狄仁杰平静地说道:“上午在茶楼,我记得已经对你说过,下午我的人会到何家盐号提盐,如果你不合作就赶紧关门,是吗?”
何五奇又是一阵冷笑:“姓怀的,你说话就像是放屁,别人放屁你会听吗?”
众打手又是一阵哄笑。
狄仁杰说道:“何五奇,我说出的话是不能更改的。如果你不与我合作,就赶快关门离开盱眙。”
何五奇猛地站起身来:“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实话告诉你,姓怀的,今天五爷来,就是要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识相的带着你的人、你的盐滚出盱眙,否则……”
他回身一指身后的众打手道,“这百来号人手里的家伙可是不长眼睛的!”
狄仁杰摇了摇头,对王莽和曾泰说道:“让一个人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这么难呢?”
曾泰附和道:“那就说明,这个人需要狠狠地教训一番!”
王莽也笑了笑:“先生,只有让他挨一下毒打,他才能明白这世间的险恶!”
狄仁杰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对何五奇说道:“门前的摊子是你砸的?”
何五奇洋洋得意地说道:“不错,姓怀的,你要是不滚蛋,顷刻之间就让你变得像这堆烂摊子一般!”
狄仁杰望着他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只能认命了!”
何五奇愣住了:“你说什么?”
狄仁杰没有理他,一旁的王莽摆了摆手。
王莽微微点头,他右手一举,“吱”的一声,一支响箭呼啸着冲天而起。
何五奇和一千打手不解其意,一齐抬头向空中看去。
狄仁杰不再说话,与王莽和曾泰转身向客栈内走去。
何五奇一见狄仁杰要走,声嘶力竭地喊道:“弟兄们,给我上!”
众打手亮出家伙,狂吼着冲上前来。
王莽停住了脚步,把狄仁杰和曾泰护在身后,狄春也率一众卫士扑面相迎。
双方还未来得及动手,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地面竟然微微震颤起来。
何五奇和众打手大吃一惊转头向身后望去,只见街道尽头,一支近百人的马队黑压压地直扑客栈门前,马上人个个劲装短打,长刀胜雪,蹄声如雷,转眼间已到近前。
何五奇惊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马队已飞奔着撞进人群,众打手登时哭爹喊娘,东倒西歪,有的被战马撞飞出去,有的被踩在马蹄之下,发出一阵阵哀号。
战马上的卫士在肖豹的率领下横冲直撞,手中的钢刀翻转成背,猛力抽打打手们的头颅和后背,转眼之间,打手们头破血流,狼奔豕突,街上一片混乱。
躲在角落的百姓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混乱的人群中,何竟飞奔到何五奇身旁,说道:“老爷,他们早有准备,咱们上当了,快跑吧!”
话音未落,街道两旁的小巷中传出一阵杀声,沈韬率五六十名卫士从四面八方掩杀而至。
打手们本来已被马队撞得晕头转向,现在又被虎狼般的卫士们一通劫杀,登时星落云散,有的抱头鼠窜不知去向,有的跪地磕头连声求饶。
何竟保护着何五奇拼命向外冲着,忽然,眼前人影闪动,狄春、张环挡住了去路。
何五奇双眼通红,嘶喊道:“你们真是赶尽杀绝呀!”
说着,他一摆手中的钢刀扑向张环。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服气
张环一声冷笑,身形微侧,飞起一脚踢在了何五奇的手腕上,钢刀“嗖”地飞上天去。
何五奇吃了一惊,转身想跑,张环一声断喝,飞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后心,何五奇一个狗吃屎戗在了地上。
张环赶上前来,一脚踩住他的后背,掌中刀搭在何五奇的脖子上:“再动要你脑袋!”
何五奇再不敢动,乖乖地俯首被擒。
那边的何竟更是狼狈,狄春的双掌不停地抽在他的脸上,不论何竟怎样闪躲,狄春的嘴巴总能狠狠地打在他面颊上,而且一下重似一下,直打得何竟眼冒金星,脚步踉跄。
狄春的手做了个要打的动作,何竟赶忙伸臂抵挡,可狄春却将手收了回去,何竟一下挡空,脚下连撞两步,脑里一片晕眩,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到一刻的工夫,所有打手跑的跑倒的倒,街道上一片呻吟哀叫之声。
何五奇趴在地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直到此时,两旁买盐的百姓们才从纷纷角落里走了出来,大家低声议论着:“打得好,真痛快!这帮黑心贼,就得这么治他们!”
“他们何家盐号把盐卖的跟金子一样贵,却不让别人卖低价钱。难道咱们盱眙老百姓就只能吃你何家的霸王盐!”
“没错。官盐断了两年多,姓何的在咱们身上赚了多少黑心钱呀!”
“盐枭卖盐比他们价钱低,他们就把盐枭赶的赶杀的杀。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好心肠不赚黑钱的盐商,他们又要把人家赶走。我说你们他妈还是不是人呀!”
“老百姓家里存的几个糟钱就快让他们何家盐号榨干了!你们拿着大伙的血汗钱吃喝嫖赌,也不怕长噎嗝!”
百姓们越说越气,一人喊道:“大家上去,一人踹他两脚出出这口恶气!”
周围立时一片应和之声。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王莽一见事态不妙,赶忙冲狄春和张环使了个眼色,张环拉起何五奇连拖带拽地把他推进院中。
王莽低声道:“狄春,快组织大家卖盐!”
狄春点了点头。
王莽高声对卫士们喊道:“弟兄们,将这帮打手提拉起来,让他们靠墙根儿蹲着!”
这时,狄春跑到盐摊旁边,向百姓们喊道,“乡亲们,咱们继续卖盐,刚刚到谁了?”
一个老汉赶忙跑过来道:“小伙子,到我了!”
狄春冲后面的百姓招了招手道:“大家排好队!”
众百姓闻言赶忙走了过来,按顺序排好。
王莽看着重新拍起长队的百姓,暗暗地松了口气。
……
客栈内。
狄仁杰坐在桌案后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王莽走进来了:“大人!”
狄仁杰问道:“敬旸,怎么样?”
王莽回道:“一切妥当,狄春在外面已经开始售盐了,张环正看着那些打手。”
狄仁杰又问道:“何五奇呢?”
王莽说道:“就在门外,李朗看着呢!”
狄仁杰微笑道:“好,敬旸,你们辛苦了,让李朗把何五奇带进来吧!”
王莽微微点头,对着门口说道:“带何五奇进来吧!”
李朗答应一声,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房门一开,李朗狠狠地一搡何五奇:“进去!”
何五奇踉跄两步,跌进房中。
狄仁杰连眼角也没抬一下,继续看书。
何五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站在当地,只觉得手足无措。
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怀,怀,怀……”
他也不知该叫什么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王莽。
王莽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又望向了狄仁杰。
半晌,狄仁杰才抬起头来道:“回去后,关闭何家盐号。连夜带家眷离开盱眙。”
何五奇被吓呆了:“怀先生,合作的事……”
狄仁杰一摆手道:“现在已经没有合作了。我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何五奇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道:“是。”
狄仁杰给了王莽一个眼神,王莽会意地微微点了点头,他转头冷冷地说道:“记住这位先生的话。明天,如果让我们知道你还在盱眙,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了。”
何五奇连连应道:“是,是。”
说完,头都不敢抬,出门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回到了何宅。
……
一进正堂,何五奇就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哀叹道:“完了,全完了!姓怀的让我关闭盐号,连夜带家眷离开盱眙。
眼瞧着我苦心经营的地盘,转眼就归了别人,我,我……”
说着,竟然掉下泪来。
何竟摸了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道:“这姓怀的究竟是什么来头,势力竟然这么大,他那些手下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个个武艺高强,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有马队……
老爷,这次咱可是遇上吃生米的了!”
何五奇长叹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答应与他合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忽然,他抬起头来,双眼瞪着空气发起呆来。
何竟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何五奇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竟吓得一把拉住他道:“老爷,您可要想开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突然,何五奇甩开了他的手道:“号什么丧啊,你以为我疯了不成?”
何竟又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道:“您没事呀,可吓死我了!老爷,您想什么呢?”
何五奇说道:“我突然想起昨天姓怀的说的几句话。”
何竟问道:“他说什么?”
何五奇说道:“当时他说起合作,曾说‘你每从外面趸来一批私盐,就要分我一半’,还说按每斗比进价多一百文付钱。这就说明,他没有进盐的渠道!”
何竟点了点头:“是啊,那又怎么样?”
何五奇的眼中渐渐放出光芒:“也就是说,他只是看中了这儿的盐市,想在这里插上一脚,多赚点儿钱。”
何竟说道:“可,这能说明什么呀?”
何五奇有些得意地道:“这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
何竟一愣:“机会,什么机会?”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宴请?
何五奇喝骂道:“你真是个笨蛋!当然是与姓怀的合作的机会。”
何竞说道:“为什么,人家为什么要和咱们合作?今儿咱们斗败了,这个地盘就是人家姓怀的了。老爷,您就别再瞎想了!”
何五奇一摆手道:“不,这绝不是瞎想。姓怀的也用得着咱们。他初来乍到,一切都还不摸门,至少可以说,他现在还需要咱们。”
何竟说道:“小的越听越糊涂了。”
何五奇说道:“你想一想,姓怀的没有进盐的渠道,如果他将手里的这十石存盐卖完,该怎么办?他到哪里去弄盐呢?”
何竟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您是说,他需要咱们帮他进盐!”
何五奇面露得意之色,笑道:“否则,他为什么要在淮水茶楼等我,谈合作之事?”
何竟双掌一击道:“有道理,有道理呀!”
何五奇兴奋地道:“这个姓怀的有钱有势,而且可以肯定,此人大有来历。
我们靠上他,只有好处。
首先,仅凭我们手中的积蓄,每次进盐最大的数量也就是二十石左右,可是有了姓怀的参与就不一样了,就是一次进他上百石也不成问题。
凭着姓怀的手下那些人,凭着他的势力,我们可以把售盐范围扩大到周围几个县。
到那时候,我们手里盐多了,势力也大了,这扬州附近的盐市还不就都成了咱们的天下?”
他越说越高兴,手里还不住地比比画画。
何竟提醒道:“那个姓怀的可是个厉害角色,人家出钱出力,也得分钱。”
何五奇说道:“这是应该的。如果真能合作,人家有钱有势,那就是老大。
咱们得哈着人家,让人家提携咱们,别把咱给甩了。
嗨,我也是,当初要是好好想想,合作能有这么多好处,我早就答应了。
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何竟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是呀,现在您是说得挺热闹,可还不知道人姓怀的是怎么想的呢!
再说,今儿这事一闹,两下里可怎么见面呀?我瞧那姓怀的可是做得很,连理都懒得搭理咱们。”
何五奇毫不在意说道:“这就得咱们先放下架子,摆个姿态,服软赔情,哈着人家。
我就不相信说不动他。
这样,你马上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宴,就摆在后园的湖心亭。
我亲自去请姓怀的。”
……
夫人房中,春儿站在榻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夫人听得兴味盎然。
春儿笑道:“最后,老爷带去的打手一个个都头破血流倒了一地,何竟让人家把脸都给打肿了!
还有,最狼狈最丢脸的莫过于老爷了,他让人家踩在脚下,把刀架在脖子上。”
夫人笑了笑,轻声道:“这个姓怀的真是了不起!竟能把何五奇这种恶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还有,他高价进盐,却平价卖给盱眙百姓,这就说明此人乃是仁侠尚义之辈。
有机会能见见他就好了。”
春儿说道:“他就住在通衢客栈中。”
夫人一愣抬头看着春儿,沉吟道:“通衙客栈?”
春儿点点头道:“没错。”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何五奇推门而入:“夫人,你好些了吗?”
夫人淡淡一笑道:“好多了。”
她仔细看了看何五奇,见何五奇脸上没有丝毫愁容,相反倒是笑逐颜开,不由疑惑地看了春儿一眼。
何五奇说道:“夫人,今晚我要在后园中宴请一位贵客,要是你身体许可,最好能够与为夫一道待客。”
夫人皱了皱眉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吃吃喝喝,我不去。还是你自己应酬吧!”
何五奇赔笑道:“夫人,你有所不知。我们何家盐号日后的前途,就在此人身上。”
夫人一愣道:“哦,我可是从没听你说过这种话,你不是一向很自负吗?”
何五奇笑道:“这次不同了。所以我希望夫人能与我一同招待这位贵客。
一来,显得更隆重一些。
二来,你知道我读书不多,肚子里没有墨水儿,怕和贵客说话时出乖露丑。”
夫人沉吟片刻道:“这位贵客是谁呀?”
何五奇说道:“此人姓怀,乃是外地来的。”
夫人一惊,抬起头来:“姓怀?”
何五奇点了点头:“是的。”
夫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何五奇高兴地道:“太好了,那就说好了。”
夫人点了点头。
何五奇说道:“我这就去请这位怀先生。”
说着,匆匆转身离去。
夫人望着何五奇的背影奇怪地道:“人家把他收拾了,他怎么好像很高兴,还要请人家吃饭?这可真是怪了,不像何五奇做的事呀?”
春儿失笑道:“我看老爷就是个贱骨头。夫人你平常对他不成不淡的,他不是对你也挺好吗?”
夫人笑了,轻声道:“能把何五奇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的人,我确实应该见见。”
……
客栈内,狄仁杰和王莽、曾泰说着什么。
曾泰忐忑不安地道:“恩师,如果何五奇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狄仁杰看了一眼王莽:“敬旸,你认为他会来吗?”
王莽笑了笑:“大人,曾兄,以我看,他一定会来的,他能做到现在的地位,可不是鲁莽之辈,待他回过神来,他一定会想明白咱们的用意的。”
曾泰沉吟道:“可是,咱们刚刚把他修理的这么惨,他会来吗?”
王莽笑道:“他可说的上是一个枭雄,是不会在意面子的,只要对他有利益,你就是让他叫一声亲爹,我估计他也会答应的,更何况咱们已经把他逼的没有了退路。”
曾泰问道:“难道他不会向卧虎庄求救?”
王莽摇了摇头:“卧虎庄底下的这种盐商还有很多,要是没有特殊的关系,他们应该是不会管的,反正盐在他们手中,卖给谁都是一样的。”
曾泰点了点头,但他的神色还是有点不放心。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敬旸说的不错,他一定会来,否则,当初我就不会定下这样一条计策了。而且他不但会来,还会备下好酒好菜,请我们到他家里。”
曾泰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赔罪?
狄仁杰问道:“怎么,不相信?”
曾泰笑道:“倒也不是不相信。只是,您已经限他今夜离开,而且没得商量,他来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狄仁杰笑道:“这就是心理战术,我逼他越紧他越会觉得此事是真,也就越发急于见我。如果我给他留下了喘息的余地,他反倒会起疑心。”
话音未落,狄春推门进来了。
一进屋,他就乐着冲狄仁杰竖起了大拇指。
看到狄春这个动作,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露出了莫名的神色,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二人的目光看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问道:“怎么了,狄春?”
狄春笑道:“老爷,不怪大家都说您是神人,您真是太神了!”
王莽微笑地说道:“是不是何五奇来了?”
狄春点了点头:“侯爷说的一点儿也不差,除了老爷,小的最佩服的就是您了!”
王莽笑了笑:“好了,你这小厮,成天就会拍马屁!”
狄仁杰摆了摆手:“何五奇现在哪里?”
狄春点了点头笑道:“何五奇现在门外,站得笔管条直毕恭毕敬。”
狄仁杰笑道:“叫他进来。”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何五奇此时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客栈的大门前。
狄春出来对他冷冷地道:“请进吧——”
何五奇赔笑道:“有劳了。”
小心地跟着狄春走进客栈。
到了狄仁杰门前,狄春进去回禀道:“老爷,何掌柜现在门外。”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
狄春回身冲外面道:“请进吧!”
何五奇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一见狄仁杰、王莽和曾泰正在说话,赶忙在门前止步,垂手侍立。
狄仁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何五奇连忙躬身施礼道:“怀先生。”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何掌柜,有事吗?”
何五奇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五奇此来一是为下午发生在客栈门前之事赔罪。
五奇为人粗鲁,不谙世事,有眼不识金镶玉,枉自辜负了先生的一番好意,真是狗咬吕洞宾,万分惭愧!”
狄仁杰摆了摆手道:“此事就不用再说了。何掌柜,今夜你便要离开盱眙,家里都准备好了吗?”
何五奇尴尬地说道:“怀先生明鉴,五奇自幼在盱眙长大,本乡本土,从未离开。
能否请先生发发慈悲,给五奇留条活路,五奇定当痛改前非,与先生通力合作,唯您马首是瞻。”
狄仁杰双眉一扬,冷冷地道:“看来,下午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何五奇吓得浑身一抖,赶忙道:“不用,不用。五奇明白。”
他稳住了神,咬了咬牙,壮起胆说道,“只是……五奇更加明白,其实先生也是需要我们的。”
狄仁杰挑了挑眉道:“哦?”
何五奇诡笑道:“否则,昨天上午先生也就不会特意等在淮水茶楼,教训五奇了。”
狄仁杰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二人静静地望着何五奇。
何五奇一见,赶忙抓住机会说道:“从前之事,全怪五奇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打见到先生您才知道什么叫做高人。
因此,五奇也不再说什么合作了,只要先生看得起我,用得着我何五奇,我便决意鞍前马后跟随先生闯荡一番!”
狄仁杰望着他道:“何掌柜转变得倒是很快呀!”
何五奇说道:“回家后,小的细想了想,靠自己也就是在盱眙这个小地方混混,没什么大出息。可跟上先生您定然是前途无量。”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三人对视一眼,狄仁杰给了王莽一个眼色。
王莽微微点头,他和曾泰对视一眼,假意说和道:“先生,难得何掌柜能想明白,我看他的话也是发自肺腑,先生就网开一面吧?”
曾泰也点了点头:“是啊,恩师,我看您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何五奇赶忙道:“这两位先生说得对极了,这都是五奇的肺腑之言。”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其实,怀某也并不想抢占你的地盘和生意,只是看中这里的盐市,想要发展一番。
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们就算不打不成交吧,今日之事,便当没有发生过。”
何五奇顿时喜上眉梢,赶忙作揖道:“多谢先生。”
狄仁杰说道:“刚刚既然谈到了生意,我倒想多说两句。怀某之所以来到盱眙,就是得知扬州左近各县食盐匮乏,因此,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何五奇连连点头:“先生说得对极了。”
狄仁杰说道:“我看这样吧,如果何掌柜愿意与怀某合作,我们就这样约定,我出钱,你进盐,在盱眙仍由你何家盐号负责出售。
但其他各县新建的盐号,我的人要和你共同掌管。
至于所得之利,按五五分账。”
何五奇闻听此言,心头一阵狂喜。
他按捺住心头的喜悦恭敬地道:“一切全凭先生做主。”
狄仁杰话锋一转:“可有一点,你的进盐渠道,我必须要了解。”
何五奇心头一凛,顿了顿道:“这……”
狄仁杰观察着他的脸色道:“你是怕我知道了进盐渠道后把你甩掉是吗?”
何五奇赶紧道:“先生多虑了。五奇绝对相信您的人品。”
狄仁杰笑了笑道:“你不相信没关系。我会给你提供保障,那将是你一辈子吃不尽用不完的。”
何五奇大喜道:“多谢先生。可五奇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狄仁杰问道:“那你担心什么?”
何五奇说道:“先生您可能不太了解。
朝廷对私盐深恶痛绝,盐法定制,私买食盐三石的就要处以死刑。
故此私盐贩卖的行规极其严格,每次接盐都由对方事先送来—张铁卡,而后约定日期。
待日子到了,便由我一人前去付款,运盐则全部由对方负责。”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何掌柜,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双方还缺乏信任。
因此,首次接盐,我必须要随你同往,以后便由你自己办理即可。
至于其他的,那就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何园摆宴
何五奇沉吟半晌,把牙一咬道:“好,我答应您。”
狄仁杰说道:“何掌柜,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说出的话从来不能更改。”
何五奇苦笑道:“这一点,五奇已经领教过了。”
狄仁杰说道:“那就好。”
何五奇说道:“请先生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妥。”
狄仁杰淡淡地点了点头:“好了,成交。”
何五奇松了口气,躬身道:“多谢先生提携。”
狄仁杰笑了笑道:“彼此彼此。”
何五奇小心地说道:“先生,五奇还有一事。”
狄仁杰说道:“说吧。”
何五奇说道:“今晚请先生务必赏光到敝宅一叙。五奇在后园略备薄酒,请先生赏月畅饮。”
狄仁杰摆了摆手道:“吃饭就不必了……”
何五奇谄媚道:“先生,请您务必赏五奇一个薄面。”
说着,何五奇也哀求地看了王莽和曾泰一眼。
狄仁杰为难地看了王莽和曾泰一眼。
王莽笑道:“先生,难得何掌柜一片诚心,今日又无大事,我看就去走走吧!”
曾泰点了点头:“是啊,恩师,我们就去看看吧!”
何五奇赶忙道:“正是,正是。请这两位先生……”
王莽笑道:“姓王,王敬旸。”
曾泰笑了笑:“姓曾,曾泰。”
何五奇说道:“请这位王先生和曾先生,以及您的随从属下同去,我正要向大家敬酒赔罪。”
狄仁杰看了王莽、曾泰和何五奇三人一眼,点了点头:“也罢,就这样定了吧!”
何五奇说道:“那五奇便先行回去准备。”
狄仁杰淡淡地说道:“我随后就到。”
何五奇恭敬施礼道:“五奇在家中专候各位。”
狄仁杰说道:“不送。”
何五奇转身走出门去。
见他走远,王莽、狄仁杰和曾泰三人相视而笑。
忽然,曾泰问道:“恩师,我们已经通过敬旸得知他的上家是卧虎庄,我们还有必要了解他的渠道吗?”
王莽也看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说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王莽和曾泰互视了一眼,二人没有听出来狄仁杰的意思。
狄仁杰看了二人一眼,解释道:“他们到底有多少盐,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交易的,交易时又使用的是什么呢?是现银还是……”
后面的话狄仁杰没有说下去。
王莽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时,曾泰问道:“恩师,既然这样,刚才您为什么不趁机问他提取私盐的地点呢?”
狄仁杰看了一眼王莽,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莽解释道:“曾兄,操之过急会令其起疑。你放心,他现在已坠入彀中,即使不问,他也会主动告诉我们的。”
狄仁杰微笑地点了点头。
……
入夜,何园中灯火通明。
夫人坐在铜镜前梳妆,她的左臂因刀伤未愈低垂着,只能用右手往鬓边贴花,动作非常缓慢。
两个小丫鬟在身旁伺候。
夫人对站在左边的丫鬟说道:“小翠,你帮我插簪。”
小翠答应着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银簪,回手向夫人高挽的云髻上插去,不小心手肘碰到了夫人的左肩。
夫人“哎哟”一声,疼得浑身一颤。
小翠吓得连忙跪倒:“婢子粗手笨脚,实在该打,请奶奶责罚!”
夫人勉强笑了笑道:“你也是无心之过,起来吧!”
小翠说道:“谢奶奶。”
说着,站起身来,拿着银簪小心地插在夫人的发髻之上。
春儿走进来道:“夫人,客人已经到了,老爷请您马上到后园去。”
夫人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来,春儿,你来替我插簪。”
春儿赶忙跑过去,拿起妆台上的簪环给夫人一一插好。
与此同时,王莽和狄仁杰一行在何五奇和管家何竟的陪同下,沿着曲水回廊缓缓向后园走来。
王莽和狄仁杰等人边走边欣赏着园中的景象,微笑道:“好一处雅致的园林啊!”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啊,曲水徜徉,亭台错落,何掌柜,想不到你胸中还有几分情致。”
何五奇谦恭地赔笑道:“让先生见笑了,这园子是内子亲手设计的。”
狄仁杰说道:“哦?想必尊夫人是大家之女。’
何五奇略显得意说道:“正是。故家岳曾是本地有名的大盐商,内子自小便精通琴棋书画诸般雅事。”
狄仁杰和王莽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原来如此。”
何五奇说道:“一会儿内子也要与五奇共同为先生把盏。”
狄仁杰笑了笑道:“不敢当。”
王莽和曾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说着话,几人沿回廊走进了湖心亭。
亭中摆下了三桌丰盛的酒筵,何夫人与春儿已在亭中等候,一见狄仁杰带着王莽和曾泰等人到来,何夫人赶忙迎上。
何五奇介绍道:“怀先生,这便是内子李氏。夫人,这位就是今晚的贵客,怀英,怀先生。”
狄仁杰微笑颔首。
李氏屈膝行礼道:“怀先生,妾身有礼。”
狄仁杰赶忙道:“怀英不敢当。”
接着,何五奇指着王莽说道:“这位是王敬旸,王先生。”
王莽微笑地点头。
李氏屈膝行礼道:“王先生!”
王莽赶忙道:“夫人不必多礼!”
何五奇又将曾泰、鲁吉英众人一一介绍过后,众人人座。
狄仁杰、王莽、曾泰、鲁吉英坐于上首,何五奇和夫人在下首相陪。
狄春、张环等人在何竟的陪同下,坐在了另外一桌。
何五奇端起酒杯道:“五奇行事鲁莽冒失,在这里向各位赔罪了。”
狄仁杰摆了摆手道:“哎,何掌柜,此事休要再提。自今而后,你我倾心相交,通力协作。”
说着,也端起酒杯,对众人道,“大家同饮此杯。”
王莽看了一眼所有人,他和众人齐声附和,举杯一饮而尽。
这时,王莽放下酒杯,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对面的何夫人,他发现所有人都是双手端杯,只有她左臂低垂,以右手擎杯饮酒,不由心中略觉诧异。
这时,狄仁杰的目光正好也在打量着何夫人的左臂。
王莽和狄仁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一起,二人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奇怪的何夫人
这时,只听何五奇说道:“先生,这园子您还喜欢吗?”
狄仁杰微笑道:“此园浑然天成,不媚不俗,实为园中上品。”
边说边转向李氏道,“怀英听闻,是何夫人设计的?”
夫人微笑道:“怀先生过誉了,区区小技,有污方家法眼。”
狄仁杰说道:“夫人太谦了。”
何五奇得意地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位夫人才貌双绝,在这盱眙城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说着,他右手拍了拍夫人的肩头。
夫人的脸色登时变了,浑身猛地一抽,竟然颤抖起来。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对何夫人越发地奇怪了起来。
这时,何夫人强自抑制着身体的抖动,强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当着贵客夸自家人。”
说着,她的身体微微一侧,何五奇的手从她肩头滑落下去。
这一切都没有逃脱王莽和狄仁杰的双眼。
狄仁杰给了王莽一个眼神,王莽会意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微笑道:“夫人大才,怀某钦佩。敬旸、曾泰、吉英呀,我四人敬贤主人一杯。”
王莽、曾泰和鲁吉英一同应道:“好。”
说着,四人双手端杯举到面前。
何五奇也是双手举杯,站起身来谦让道:“不敢,不敢。”
这时,王莽的目光飞快地望向了何夫人。
只见她仍是左臂下垂,右手擎杯。
狄仁杰说道:“叨扰贤主人,怀某于心不安,先干为敬。”
说完,他与王莽、曾泰、鲁吉英将各自杯中酒一饮而尽。
何五奇夫妇随后相陪。
王莽和狄仁杰放下酒杯,二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再一次望向了何夫人,只见她用右手将左边的衣袖向下拽了拽。
这时,王莽假意失手,将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俯身到桌下去捡,眼睛同时望向了夫人低垂的左手。
只见一滴鲜血正挂在夫人左手的食指尖上。
王莽拾起筷子笑道:“实在不好意思,筷子不小心掉了。”
何五奇赶忙道:“来呀,替王先生换箸。”
旁边伺候的仆役为王莽换了一双筷子。
待换好之后,王莽对着狄仁杰微微点头,狄仁杰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时,何五奇放下酒杯道:“怀先生说什么于心不安,像您这样的人物,何某连请都请不来呀!”
狄仁杰笑道:“何掌柜言重了。”
何五奇笑道:“先生既然喜欢这座园子,何不就搬过来住呢?我叫人将房舍打扫干净,收拾妥当,您就安心住下,总强似旅居于客栈之中啊!”
狄仁杰闻言一愣:“这……”
何夫人也是一愣,有些惊诧地看了看何五奇。
王莽、曾泰和鲁吉英三人听到何五奇的这话也是愣住了,没想到何五奇竟然这么快就要让他们住进来。
桌下,何五奇的脚轻轻碰了碰夫人。
夫人赶忙道:“啊,五奇说的是,先生就搬到园中居住吧!”
狄仁杰笑了笑道:“贤主人的美意怀某心领了。
我随从众多,有近百余人,且又有马匹牲口,行李用具,搬来搬去实在太麻烦了。
而且,如此清静雅致之所,一旦被随从玷污,岂不可惜?
所以还是住在客栈中比较方便。”
王莽也说道:“是啊,先生所言极是,我们还是住在客栈吧,贤主人就不必客气了。”
何五奇还不甘心,越发谦卑地劝道:“二位先生这话就说远了。
五奇身为地主,却让各位在客栈中安身,心内实为不安。
我这园中房舍甚众,有十进七八十间之多,不要说百余人,就是再多些也住得下。
望先生赐何某薄面,搬来园中,五奇也好早晚聆听先生的教诲。”
狄仁杰为难地道:“只是,这,这也太麻烦何掌柜了。”
何五奇一见狄仁杰松了口风,心中大喜,赶忙笑道:“这是什么话,先生能住进何园之中,何家蓬荜生辉。如此,我们就说定了。
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将先生的一应行李用具搬到园中。”
狄仁杰说道:“这……”
他的目光望向了王莽、曾泰和鲁吉英。
王莽笑道:“先生,何掌柜一番美意,再推托就有负人家的盛情了。”
曾泰笑了笑:“恩师,敬旸说得有道理。何掌柜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再拒绝何掌柜就有些不尽情意了啊!”
鲁吉英也说道:“是呀,难得何掌柜一片赤诚,先生安心住下就是。”
何五奇赶忙道:“王先生、曾先生和鲁先生所言极是,怀先生,您就别再犹豫了!”
狄仁杰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道:“也罢,那就这样定下了。”
何五奇大喜,端着酒杯站起身,不想,身体一歪又撞到了夫人的左肩。
夫人疼得啊的一声脱口叫了出来,身后的丫鬟春儿赶忙扶住了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何夫人。
何五奇诧异道:“夫人,你怎么了?”
夫人顺势起身推了他一把:“你呀,刚喝两杯就醉了,歪歪斜斜地踩到我了。”
众人解围地笑了起来。
狄仁杰望着何夫人的神情,与王莽和曾泰对视了一眼。
王莽给了狄仁杰一个眼神,再用手微微地比了个手势,狄仁杰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只听何五奇说道:“先生,您真是太给面子了,五奇敬您一杯。”
说完,他举杯一饮而尽。
狄仁杰微笑起身,也喝下了一杯。
将要坐下时,他将椅子向后错了错,目光漫不经心地再次向桌下扫去。
只见李氏脚旁滴着几滴鲜血。
狄仁杰故作不知,对李氏说道:“夫人的左臂似乎有些不太方便?”
何夫人一惊,连忙掩饰道:“啊,没什么。这几天身体染疾,夜晚入睡之时可能又着了风寒,故而左臂疼得难以动弹。”
狄仁杰说道:“啊,是这样。”
何五奇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夫人笑道:“先生的观察真是仔细。”
一旁的王莽笑道:“怀先生有一般异禀,那是别人学不来的。”
何五奇凑趣道:“是何异禀?”
曾泰故意夸耀道:“相人卜卦,拆字算易。只要是他老人家肯开口,从没错过。”
夫人好奇地问道:“哦,真有这么神?”
王莽还未来得及说话,曾泰笑道:“趁先生今天高兴,夫人可以试一试。”
狄仁杰也笑了起来:“敬旸、曾泰呀,我的这点家底,早晚让你们抖落光了。”
王莽笑了笑:“先生,您的本事太多,我们可一时半会抖不完!”
听到王莽的话,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莽会猜字?
众人笑过之后,夫人说道:“那就请先生莫辞辛劳,为我们演示一番。”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说到相人,我有个规矩,熟人不相。我看就拆字吧!”
说着,对身旁的仆役说道,“取纸笔来。”
何五奇赶忙催道:“快,快,别磨磨蹭蹭的!”
仆役飞跑下去。
邻桌的何竟、狄春、张环等人一听要拆字,也都起身凑了过来。
夫人说道:“先生,这拆字是怎么一个拆法?”
狄仁杰笑了笑,看了一眼王莽。
王莽解释道:“夫人,这拆字,又称“测字”、“破字”,是一种推测吉凶的方式,主要做法是以文字加减笔画,拆开偏旁,打乱字体结构进行推断。”
夫人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王莽看了狄仁杰一眼,狄仁杰笑道:“夫人随便写一个字,我拆开后对你说出因由。”
夫人说道:“这倒是挺新鲜。五奇,说好了,我先来。”
何五奇笑道:“好,就让你。”
这时,仆役已将文房四宝取到。
狄仁杰说道:“请吧。”
夫人提起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字。
仆役拿到狄仁杰面前,狄仁杰接过一看,纸上写着一个“涩(澀)”字。
狄仁杰静静地看着。
王莽运足目力,看清楚了纸上的字,他看着这个字,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狄仁杰。
忽然,狄仁杰故作惊讶地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李氏。
夫人笑道:“怎么了,先生,这个字不太好测吗?换一个也行。”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徐徐道:“澀字,水旁,双刃在上,止于下。双刃者刀也,水者血也,止者停滞不行也。
也就是说,夫人近来所谋之事,定会遭遇血光之灾,而且难以成功。”
此言一出,夫人吃惊不小,目瞪口呆地站起身来,望着狄仁杰道:“你,你怎么……”
王莽看了狄仁杰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狄仁杰静静地望着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一旁的曾泰和鲁吉英奇怪地对视一眼,不明白李氏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二人又不解地看了看狄仁杰。
忽然,二人看见王莽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曾泰和鲁吉英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一旁伺候的何竟也听傻了,他看看王莽和狄仁杰,又看看夫人,目光最后落在了何五奇的身上。
何五奇此时更是万分不解,他轻声道:“夫人,怀先生说的有何不妥?”
夫人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道:“怀先生,您的话把妾身吓到了。”
狄仁杰微笑道:“这不过是儿戏尔。说对了不要当真,说错了也不要笑话老朽,啊!”
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道:“啊,妾身整日呆在家中,无事可谋,因此,也就不会有血光之灾。”
一旁的何五奇狐疑地望着她,陷入了沉思。
狄仁杰说道:“拆字乃是取人心中所想之字,拿来拆读,因此,很多时候乃是为写字人提个警示,夫人不必当真。”
王莽笑道:“夫人,这测字本就是玄学,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夫人点了点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狄仁杰指了一下桌上的纸笔,笑着对仆役道:“撤去吧!”
“先生,我也想试一试。”
何五奇说话了。
狄仁杰和王莽对视一眼,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好吧!”
何五奇提起笔来也在纸上写下一字,送到了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定睛一看,是一个“盐(鹽)“字。
狄仁杰静静地思索着。
王莽也凑了过来,他一看是这个字,顿时乐了起来。
狄仁杰看了王莽一眼,奇怪地问道:“怎么,敬旸对测字也有钻研?”
王莽笑了笑:“先生,我可没您的本事,只是恰好知道这个‘盐’字罢了。”
“哦?”
狄仁杰挑了挑眉:“敬旸说说看!”
王莽看了众人一眼,只见何五奇和何竟紧张地注视着他。
王莽瞥了一眼何五奇,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我怕自己学艺不精,丢了先生的脸,更何况何掌柜这么紧张,还是听听您的吧!”
听到王莽这样说,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就连一脸紧张的何五奇也笑了笑。
紧张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缓。
只有何夫人坐在一旁则有些心不在焉。
王莽不着痕迹地望了她一眼,再结合她左臂的伤,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何五奇笑道:“怀先生,要不,我们先听听王先生的说法?”
曾泰和鲁吉英对视一眼,笑道:“是啊,恩师,要不先听听敬旸的,要是敬旸的和您的不一样,您再说说看。”
众人劝了起来。
狄仁杰微笑地看着王莽:“敬旸,这个字就由你来拆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纸递给了王莽。
王莽接了过来,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说错了,先生您可不要笑话我!”
狄仁杰和众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王莽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略一沉吟,忽然,抬起头道:“鹽者,臣在上,皿在下,旁边有卤。
臣者,为阳,男人也。
皿者,盛物之器也,在易数之中代表阴,也就是女人。
皿之所以代表女人,是因为女人六甲怀胎,就像是盛着东西的器皿。
而臣旁边的卤者,乃咸苦之意也。
这个字拆读后乃是男人在上,女人在下,咸苦之味在于男人之旁。
这就是说,最近有一个女人依附于你,但你们的关系会生出闲事。
换句话说,何掌柜要小心桃花劫了。”
话音刚落,先是桌旁的何竟低呼一声,紧跟着何五奇竟然也像夫人刚才的反应一样,缓缓站起身来,瞠目结舌地望着王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王莽看了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得不差,狄仁杰微笑地点了点头:“敬旸和我的判断丝毫不差!”
曾泰和鲁吉英互望一眼,二人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诧。
狄仁杰笑了笑,对身旁的仆役说道:“好了,撤去纸笔吧!”
仆役将文房四宝端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源头
对面的夫人望着目瞪口呆的何五奇,微微冷笑道:“王先生这个字拆得真是绝了,可以说是一点不错。”
何五奇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道:“夫人,当着怀先生、王先生和众位先生的面呢,别乱说!”
夫人笑道:“看你急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何五奇干笑两声:“怀先生和王先生这两个字拆得真是有趣得很,有趣得很,有趣得很……”
他连说几个“有趣得很”,汕讪地坐了下来,目光望向对面的何竟。
何竟还没缓过神来,两眼直愣愣望着他。
席上一时无声。
狄仁杰看了王莽一眼,王莽微微点头,他对着众人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啊,来,大家喝酒!”
此言一出,曾泰、鲁吉英、狄春等人立刻大声应和,席间又喧闹起来。
夫人站起身道:“几位先生,妾身不胜酒力,就先回房歌息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夫人请便。”
王莽和曾泰、鲁吉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夫人慢走!”
夫人看了何五奇一眼,站起身略一施礼,带着春儿离席而去。
何五奇长长地出了口气,望着夫人的背影对王莽说道:“王先生,您这个字拆得确实是绝了。”
王莽笑道:“哦,看来最近何掌柜真走了桃花运?”
何五奇尴尬地笑道:“啊,那,那倒没有。啊……”
这时,狄仁杰笑了笑,对王莽和曾泰说道:“敬旸、曾泰呀,酒喝得差不多了,我们三人和何掌柜到湖边走走。
吉英,你陪张环、狄春他们再饮几杯。”
鲁吉英点了点头。
王莽和曾泰随狄仁杰起身离席,与何五奇沿回廊向湖边走去。
几人边走边观赏着夜色下的何园美景,谁都没有说话。
王莽看了狄仁杰一眼,狄仁杰老神在在地看着周围的风景,一点儿都不急的样子。
王莽暗叹一声,狄仁杰可真沉得住气。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众人的酒意消散了许多。
这时,狄仁杰长出了一口气,看了何五奇一眼道:“何掌柜,我们初次合作,这一次你下去准备要进多少石盐呀?”
何五奇想了想道:“以五奇的能力来说,本来只能吃进二十石。可现在有了怀先生……”
他想了想,咬着后槽牙报出了一个数:“二百石,您看怎么样?”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何五奇看了几人的表情,问道:“难道太多了?”
王莽笑了笑道:“我们可不是嫌多,是何掌柜说得太少了,你看再多一些行不行?”
何五奇愣了:“还多?那,四百石?”
这时,狄仁杰说道:“再多一些。”
何五奇顿时傻了,轻声道:“您二位说吧,想进多少?”
狄仁杰平静地说道:“三千石吧!¨
何五奇忍不住惊叫道:“什么,三千石?”
狄仁杰和王莽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皱了皱眉。
狄仁杰说道:“是啊,怎么,是不是对方没有那么多货?”
何五奇急忙道:“货倒是有,不要说三千石,就是四五千也有啊!”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顿时放下了心来。
刚刚听到何五奇这样说,王莽差点还以为他的上家不是卧虎庄呢,要知道以卧虎庄的能力,区区三千石说不成问题的。
而这个三千石也是他和狄仁杰商量过的。
只是为什么何五奇会这样一幅表情呢?
这些只是在王莽脑子中瞬间闪过,王莽试探地问道:“那何掌柜还担心什么呢?”
何五奇试探着说道:“倒不是担心别的。三位先生,一千石盐可是需要大笔钱呀,现在进盐价是一斗二百文,一石盐的价钱折合成纹银就是二十两,三千石可就是六万两,我是怕……”
听到这里,王莽、曾泰和狄仁杰了然地笑了笑,王莽和曾泰看向了狄仁杰。
只见狄仁杰从袖中拿出了那张鸿通柜坊开具的十万两白银凭信,随手递了过去道:“这些够吗?”
何五奇接过来一看,吓得又是一声惊叫:“十万两?”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剩下的几万两,作为你的保障银,我曾说过会给你保障的,是吗?”
何五奇听闻此言,感激地双唇颤抖,一把拉住狄仁杰的手道:“怀先生,您,您对何某真是太好了!”
王莽和曾泰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何五奇。
狄仁杰笑了笑道:“不过在盐运回盱眙之前,这张十万两的凭信还要在我手中保存。”
何五奇递回凭信,连声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狄仁杰说道:“何掌柜。”
何五奇赶紧道:“以后,您就叫我五奇就行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五奇呀,这些盐枭倒是很有本领,竟能够将如此大批的私盐运进盱眙。”
何五奇四下看了看道:“先生,实话对您说吧,发货的人,不是盐枭。”
狄仁杰与王莽、曾泰对视了一眼道:“不是盐枭是什么人?”
何五奇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私盐行里的绝密,按说我是不能跟您讲的,但现在咱们已是一家人,说也无妨。”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事关咱们两家的生意,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
王莽和曾泰也是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会保守秘密的。”
听到王莽、狄仁杰和曾泰三人的保证,何五奇点了点头道:“这点我绝对相信。发售私盐的人叫葛天霸,乃是洪泽湖畔卧虎庄的庄主。”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对望一眼,三人会意地微微一笑。
王莽问道:“卧虎庄可是在卧虎镇附近?”
何五奇转向王莽道:“正是,卧虎庄离卧虎镇四十里,面向乱云山,背靠洪泽湖。”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此人是什么来头?”
何五奇说道:“具体的不知道。只知道葛庄主手下养着数百亡命徒,他本人也是武艺高强,在洪泽湖一带,是个跺跺脚山水乱颤的霸王人物。”
狄仁杰问道:“那么,如此大量的私盐,他们又是怎么运进盱眙的?”
何五奇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目前淮北这几个盐荒县用的都是卧虎庄的盐。”
狄仁杰挑了挑眉道:“哦?”
何五奇半是讨好半是自语道:“我也一直纳闷,这么多盐,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狄仁杰和王莽、曾泰三人对视一眼,三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何五奇说道:“怀先生,本来后天我就要到卧虎庄提盐,可既然您要与我同去,我就将行程推迟几天,先去一趟卧虎庄和葛庄主打好招呼,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狄仁杰说道:“很好,就这样吧!”
何五奇说道:“您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成。”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