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原委
狄仁杰继续说道:“这样,被它们叮咬的人畜会立即成为染病的源头,并会很快通过空气传染给别人。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迅速的散播开来。
如今,体内携带‘死亡之神’进入凉州的村民有六百人之多,这就说明,‘死亡之神’散播瘟疫的速度可以成倍,甚至成十倍的增长。
果然,短短三天时间,凉州已变成一座死城。
狄大人,你现在明白了吗,这就是‘地狱行动’!”
狄仁杰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怒的道:“为了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这肮脏可耻的计划,竟置凉州数十万无辜军民的性命于不顾,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真是禽兽不如!”
薇儿冷笑一声:“狄大人,可惜你白活几十岁,竟如此冥顽不灵,讲的都是些妇人之仁!
谁会为这些人悲哀?即使我不杀死他们,他们同样会老死、病死,我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分别。”
狄仁杰冷哼一声,道:“这两者间的分别就是,老病而死是上天的意旨,无法违拗。
而戕害无辜则是逆天行事,绝不会有好下场!”
薇儿微笑道:“至少我认为,我们的下场要比狄大人你好得多。现在我们已经胜利了,凉州城已是黑衣社的天下。
而你呢?你有的只是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废人,如果老天真的帮你,你可以去试着救助那些染病的傻瓜,也许你真的能办得到。”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嘲弄的哄笑。
薇儿接着说道:“狄大人,事到如今,你已是孤家寡人,就不要在嘴硬了。”
狄仁杰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微笑:“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薇儿和天王对视一眼,嘲弄道:“到了这步田地,狄大人居然还有故事讲给我们听,真是令人钦佩。好吧,反正时间还有的是,就请讲吧。”
狄仁杰没有理会她们的嘲笑,缓缓地说道:“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大隋建隋中叶,一群西洋武士涌入了甘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当时王家堡的奇女子王仙儿组织本村村民杀敌自保。
因其作战勇猛,威震甘凉,这支队伍遂被称作黑衣团。”
“随着黑衣团的势力越来越大,王仙儿麾下不仅有附近各地方归附的正规部队,更收留了很多被俘的西洋武士。
要管理这支队伍很不容易,而王仙儿又是个形式极端,且仇视男人的怪癖女子。
于是,她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王铣,组成了黑衣团的核心力量——黑色玉女军。”
听到此处,薇儿和天王等人愣住了。
薇儿诧异说道:“想不到你还知道黑色玉女军!”
狄仁杰不作理会,继续说道:“黑色玉女军是黑衣团的核心组织,除天王王铣外,另有八位圣骑士。
而这九人都是未婚女子,她们秘密聚会的地点被称为‘黑暗之山’,她们曾经在‘黑暗之山’宣誓‘同生死,不相弃;治甘凉,成大业!’”
“自此,王铣和她的八位姐妹榻上了一条不归路。
随着权力欲的急剧上升,王铣率黑色玉女军的姐妹们不折手段攫取权力,不但大肆残杀并肩作战的同袍弟兄,更有甚者,竟使用歹毒的手段残害治下百姓。”
薇儿和天王互视了一眼,疑惑的说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狄仁杰笑了笑:“对你们这些胜利者来,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薇儿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句话的不错。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不管你想做什么,现在都已经为时太晚了。”
狄仁杰笑了笑,说道:“王铣经过多年的大肆掠夺和残酷迫害,终于迫使当时已四面楚歌的隋朝皇帝杨广封她甘凉王。
刚刚你说过了,王府就在归义伯府中。”
薇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狄仁杰继续说道:“然而,好景不长。短短一年功夫,大唐一统天下,太宗敕旨命甘凉归治,此时已近乎疯狂的王铣当然不会束手待毙。
她与黑色玉女军的姐妹们亲自披挂上阵,抵抗兵锋正锐的大唐军。
那一场战斗进行的十分惨烈,黑衣团主力大部分被消灭,王铣率领不到两千人返回凉州。
而此时,大唐军前锋已逼近凉州城下。”
“王铣一面下令将全城百姓逼上城头守城,一面将仅剩的两千余人转入王府地下四通八达的网道之中,准备与大唐军进行最后的巷战。
而她自己则返回‘黑暗之山’与姐妹们商议下一步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黑衣团内一些有良知的成员终于不能忍受王铣的残暴、独断和疯狂,他们认为,这样的抵抗全然没有意义,是拿全城百姓的生命做赌注。”
“于是,在王铣正和八大圣骑士议事之时,一位名叫王肖恩的西洋武士——也就是王锴的祖父,带领数十名将领闯进了‘黑暗之山’,想要劝王铣向大唐投诚。
然而,王铣对此无动于衷,决心一战到底。
谈判最终陷入了僵局。
王肖恩无奈之下,只得动用武力,率部下和王铣九人血战一场,王铣见取胜无望,最后自杀身亡。
王铣死后,王肖恩率部向唐军投诚,被太宗皇帝亲封为归义伯。”
薇儿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卖主求荣的恶棍,该当掘坟鞭尸,叫他死后难安!”
狄仁杰话锋一转,说道:“然而,黑色玉女军没有完全被毁灭,在王肖恩率部逼宫时,有一位圣骑士重伤倒地,却没有死……”
狄仁杰继续往下讲:“这位圣骑士逃出生天,伤愈之后便四处活动,聚拢那些忠于王铣的失散部下,暗中组成了现在的黑衣社,而她自己便成了黑衣社的第一位黑衣天王。
然而,按照黑色玉女军的宗旨,黑衣大神都必须由未婚女子担任。
因此,黑衣大神的传承方式是禅让制,就是由上一位大神选好接班人传承接续。”
薇儿点了点头,正色道:“说得不错。”
狄仁杰继续说道:“查理被封为伯爵后,亲自率人封闭了伯府地下的网道,并摧毁了‘黑暗之山’。
然而,几年过后,他发现黑衣社竟然又重现江湖,于是,他立即组织了一支力量,与朝廷联手对其进行围捕,然收效甚微。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这支力量也转入了地下,通过各种手段与黑衣社进行较量,直到现在。”
薇儿说道:“是的。只可惜不久前,这支力量已被你亲手消灭了。”
第八十四章 阴谋
狄仁杰笑了笑:“我之所以从头说起,其实是想将故事讲得更明白一些。
黑衣社与归义伯府近百年来不停地斗争,双方互埋内线卧底,刺探对方的消息,而后再施以攻击。
然而,近些年来黑衣社的势力在凉州地区迅猛发展,从力量上讲王锴已根本无力与之抗衡,他几次上表朝廷,却得不到重视。
因此,他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举摧毁黑衣社。
而卧底梅香是他最大的希望。
“果然梅香不负厚望,查到了黑衣社将发动大漠劫饷的行动。
可惜的是,她却没有来得及将消息传出,便死在王家堡。
房哲的意外到来才让王锴得知饷银被劫之事,王锴当时立刻断定此事定是黑衣社所为。
于是他便立刻和王蔷商议此事,因为王蔷也是他安排到黑衣社的卧底。
“可他没想到,王蔷不但早已成了黑衣社的成员,而且还是八圣骑士之中唯一的男性。
王蔷当然对劫饷银之事推说不知,并表示会暗中探听消息,再做打算。
而可怜的王锴还被蒙在鼓里,对王蔷的一番话深信不疑。
“王蔷回去后向薇儿禀告了此事,这正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
于是,薇儿指示王蔷将饷银存放的地点告诉王锴和房哲,并带这二人前去寻找,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薇儿笑了笑道:“不错。”
狄仁杰说道:“然而,当我们夺回饷银之后,我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黑衣社怎么会让我们如此轻易地找到饷银?
而且,在找到饷银后,他们竟没有采取丝毫反制措施,这正常吗?”
薇儿笑道:“当然不正常。是我们故意引你去找到饷银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于是,我开始回思本案经过的所有过程。
我突然发现,对王锴和房哲黑衣社成员及内奸身份的判断竟然从来没有过丝毫直接的证据。
有的只是薇儿的指证和王莽及卫士们暗中观察、跟踪王蔷所得到的一些情报分析。
说简单一些就是,我们看到了王锴与王蔷在一起,就断定王锴是黑衣社成员,我们看到房哲跑进归义伯府,就断定房哲是内奸。
而这种看似简单的判断,内中却有着更深刻的原因,那就是有一只黑手始终在暗中左右着我们的思路。
想到了这一层,我决定首先弄清大漠劫饷的真情。
果然,在昨天夜里,我夜审廖文清,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内奸并不是房哲,而是他的副将廖文清。”
薇儿和天王对视了一眼,诧异道:“哦,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曾夜审廖文清?”
狄仁杰笑了:“因为我已经开始对你产生怀疑了。”
天王和薇儿笑了出来,薇儿嘲弄地说道:“是吗?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怀疑我的?”
狄仁杰说道:“在查抄伯府时,我在一间地下书房找到了一本书和一张牛皮地图,那本书名叫《黑衣圣骑士查理年纪》。
书中记载了当年黑衣团的历史以及查理家族与黑衣社的恩怨,这些刚刚我已经说过了。
看到这些,我立刻想到了王锴非但不是黑衣社的成员,而且很可能与我们的目的相同。
那么,既然如此,是谁在暗中将我们破案的矛头引向了王锴,又是谁将内奸和刺客的矛头引向了房哲呢?
当然是你——薇儿。”
薇儿冷笑道:“狄大人,现在你好像突然变聪明了。”
狄仁杰笑了笑道:“在我们出发跟踪王氏兄弟的那天下午,狄春对我说起了一件事,他走进西跨院时,明明听见了西厢房中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他从门缝里看了看,只看到薇儿在为廖文清擦汗。
“当时我对这件事并没有在意。
然而,当对你产生怀疑之后,这些曾经发生,却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我注意的小事,一下子跃入了脑海。
于是,昨天夜审廖文清时,我终于从他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他告诉我说,那几天他处于半昏迷状态时,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动,并且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对他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是乾位圣骑士,就在你身边。
记住,不管有任何人问你任何有关大漠行动的问题,你就将一切责任推到房哲身上。
否则,你的死期就到了!’
“听完了这番话,我便已经确定,薇儿是黑衣社潜伏在我身旁的卧底。
其目的就是要将我们断案的矛头引向王锴,假我之手灭掉归义伯,一来除掉心腹大患;二来利用伯府地下网道,达成你们歹毒恶佞的计划。”
薇儿不屑地回击道:“既然你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将我留在你身边。
这岂不是养虎贻患?聪明的狄大人竟做出这样的蠢事,倒是令人很不理解。”
周围人发出一片嘲笑声。
狄仁杰口气略显和缓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后来敬旸说刺史府内有内奸,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当时我就和敬旸知道了你的身份。”
天王看了一眼薇儿,二人的神色渐渐变得不安。
狄仁杰继续说道:“你的身份暴露,令我立刻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引领我们找到饷银?这一点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然而那本《黑衣圣骑士查理年纪》中的一张插图提醒了我。
那是一张红蝙蝠的图形,旁边标有注解。
那上面说,红蝙蝠产于天竺塔尔沙漠,白天隐藏于干枯的圆木中,只有夜间才出动。
我立刻想到了装载饷银的车辆车身下部的粗大圆木。
于是,我想到你们定是将银车下部的圆木车身掏空,将红蝙蝠藏于其内,而后引我们找到银车。
并将银车和藏于车内的红蝙蝠带入凉州卫大军之中散播瘟疫,致大军于死地。”
薇儿轻轻笑了一声道:“狄大人,你的故事实在不怎么精彩,这些刚刚我已经全都说过了。”
天王轻笑道:“薇儿,狄大人这是在拖延时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挽救自己的失败!”
狄仁杰笑了,笑得那么不屑:“失败,失败这两字还从来没有出现在狄仁杰的身上。”
第八十五章 死亡之神的真相
薇儿嘲弄地笑道:“哦,是吗?既然你没有失败,怎么会变成孤家寡人?
既然你没有失败,又怎么会面对城中的状况一筹莫展?
如果你没有失败,又怎么会站在这里,成为我的阶下囚?
也许你对现在外面的情况还不太了解,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死亡之神’降临,凉州已成为一座死城,潜藏城内的黑衣社部下打开南门,进入城中把守各条要道,占领所有衙门,当然也包括刺史府。
因此狄大人,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凉州大军全部感染瘟疫,巡防营和你的钦差卫队也不例外,现在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呢?”
狄仁杰不在意的笑了笑:“说到你最引以为傲的‘死亡之神’,我倒想说两句。
恐怕薇儿潜入伯府不光是为了卧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找到当年王铣留下的培植异化红蝙蝠并利用其散播瘟疫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就藏在《黑衣圣骑士查理年纪》这本书中!”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查理年纪》高高举起,翻到了被人撕掉的那几页。
天王猛吃一惊,目光直视着薇儿,薇儿眼中充满了茫然,她怎么也不明白狄仁杰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狄仁杰微笑道:“怎么,觉得很惊奇,我是怎么获知此事的,是吗?
我还知道,在北齐建德中期,黑衣天王王铣花费重金从天竺人手中买得红蝙蝠,派人精心培养,终于将此物异化为传播瘟病的载体。
一旦甘凉两地的村镇有不听号令者,王铣便放出‘死亡之神’,对不听号令的村镇实行灭绝人性的屠杀。
她便是借此统治了甘凉地区的,当地百姓惧怕之下纷纷背离朝廷投靠王铣,北齐皇帝高虎出于无奈才封她为甘凉王,于是黑衣团统治了甘凉地区,直到本朝高祖初年。”
天王和薇儿失声惊叫,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颤声道:“这,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狄仁杰没有回答,缓缓走到书案旁,拿起了那本《查理年纪》说道:“我还知道,‘死亡之神’的异化方法就藏在这本书中。
它是王锴的祖父查理留下的,因内中记录了‘死亡之神’的异化之法,王锴将这本书严密保管。
藏于地下书房盾牌后的暗阁之中,生恐其流传出去,落入黑衣社歹人之手。
“然而就在一年前,你们终于从王蔷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
于是,你们派遣薇儿假意与王蔷成亲,潜入伯府盗取这个秘密。
薇儿潜入地下书房,不但找到了‘死亡之神’的异化之法,还在暗阁中找到了一份牛皮地图。”
说着,他从桌案上拿起了那份地图,展开来说道:“这份地图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从平面上看,它就是一幅归义伯府的平面图,然而,如果我们将其横折一下,事情就不一样了。”
说着,他将地图横折过来,平行的两头并联,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平面图竟然变成了一幅立体图,上面绘着伯府后堂以及后堂地下四通八达的暗道。
狄仁杰指着桌上的立体地图说道:“这幅牛皮地图上所绘的就是隐藏于伯府后堂下那条四通八达可以到达凉州城任意一个角落的网道。昨天夜里,我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发现这幅网道图后,我喜出望外,对比着现在的凉州地图,我发现,这条网道居然几乎可以到达城中任何一个角落。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翠红院下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归义伯府正堂的地下书房。”
天王和薇儿越听越惊,不禁对视了一眼。
狄仁杰继续说道:“就在此时,敬旸回来了。他奉命跟踪天竺人的尸体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对于我来说,他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
敬旸将几天来跟踪暗探的收获向我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我将所有情形综合起来,经过一番分析推理,真相终于浮现在眼前。”
天王和薇儿对视一眼说道:“哦,我们倒想听一听。”
狄仁杰说道:“当薇儿找到了‘死亡之神’异化之法,又意外地发现了伯府地下网道图后,便将此事禀告了‘小桃’。
于是你们定下了一个恶毒凶残的计划:你们派出震位圣骑士将凉州附近很多村子的农民骗入‘黑暗之山’,用麻药将‘死亡之神’麻醉后包进裹叶之中,诱村民们吞下。
而后,以李家堡为首的一部分村民先进入凉州城中,分住在紫运街的十几家客栈之中。
其余的人则是分批潜入城中,从翠红院中的暗道进入地下网道。
只待村民们身体中的‘死亡之神’异化完毕,破体而出。
你们就打开全城所有网道的暗门,将‘死亡之神’放入凉州,令全城感染瘟病,而后早已埋伏在城中的黑衣社成员,打开城门迎接大队入城。
这样,兵不血刃,凉州便轻而易举地落到你们手中了。”
薇儿笑了笑:“不光如此,我们与凉州附近的十几个部族早已达成协定,只要‘死亡之神’计划成功,我们夺取凉州,消灭凉州卫。
他们便立刻进城与我会合,共同守卫凉州,这样朝廷就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狄仁杰说道:“原来是这样。昨天夜里,当我将所有的事情连接起来以后,我立时感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不赶快行动起来,凉州的局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天王冷笑道:“狄大人,我可真佩服你,说起口若悬河恐怕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薇儿也附和道:“他是临死之人胡撕乱咬,用从前发现的一些小细节联系今晚我们道出的实情现编现说。
编出一套什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们,早就发现了我们的阴谋之类的谎言,意图使我们惊疑不定,露出破绽,他好寻找机会,伺机逃生。
我来问你,狄仁杰,既然你昨夜就已经想通了一切,那么今天凉州城为什么会落到我们手中?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一切,‘死亡之神’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凉州上空?
既然你已经破解了一切,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狄仁杰望着薇儿,良久,他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第八十六章 钥匙
天王和薇儿对视一眼冷笑道:“他这是无话可说了,只能以笑声掩盖内心的胆怯。”
大笑声中,狄仁杰的手缓缓举了起来,手中拿着几页发黄的纸张。
天王和薇儿的说话声登时停止,二人惊呆了。
狄仁杰拿起桌上的《查理年纪》,翻到被撕掉的那几页,将手中的纸放了上去,果然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这几张纸正是薇儿从书上撕下的。
天王和薇儿面如土色,颤声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狄仁杰一字一顿说道:“当然是从‘黑暗之山’!”
天王和薇儿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外面号炮连连,杀声震天。
屋内的黑衣社成员猛吃一惊,纷纷拔出兵器,天王看向了薇儿,薇儿赶忙奔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向外望去,只见城中火光冲天,蹄踏如雷,杀声震耳。
薇儿连退两步,颤声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冷冷地道:“让我来告诉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吧。这是凉州卫大将军风扬率麾下铁骑擒杀黑衣社叛党的声音!”
天王和薇儿失声惊叫。
凉州卫诸军在大将军风扬和各军统领的率领下,将黑衣社潜入城中的部下团团包围,黑衣社成员措手不及,惊慌之中奋力抵抗,一场恶战在夜幕中的凉州城内展开。
城中杀声震天,可堂上却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狄仁杰。
天王结结巴巴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冷冷地说道:“就在你们自鸣得意,以为计划成功之时,昨夜,我和敬旸、曾泰夤夜赶奔凉州卫大营。”
狄仁杰将昨晚发生的事描绘了一番——
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张开了,几十名军士手握撑杆在大网四周等候着。
网下,聚集了数百辆银车,银车旁放着一堆堆柴火。
狄仁杰、王莽、曾泰、风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
他们周围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千牛卫。
校场上一片寂静,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
忽然,银车下部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动,狄仁杰说道:“来了,众军做好准备!”
风扬摇动手中令旗。手握撑杆的军士们蓄势待发。
说时迟,那时快,银车下部的圆木纷纷地迸裂开来,一群红蝙蝠腾空而起,狄仁杰一声大喝:“放网!”风扬令旗展动。
军士们一片呐喊,将所有撑杆放倒,大网铺天盖地般罩了下来,登时将已经腾空飞起的红蝙蝠罩在了地上。
狄仁杰大喝发令:“千牛卫上前!”
千牛卫在张环、李朗的率领下冲上前去,纷纷将手中的火把向银车掷去,刹那间,火光冲天,银车迅速燃烧起来。
红蝙蝠在火中惊叫着,扑动着翅膀,转眼之间便化为灰烬。
……
狄仁杰说道:“就这样,藏匿于银车之内的红蝙蝠被我们全部消灭了。”
薇儿颤声问道:“那,那今天早晨我们在凉州大营所见,都是,都是……”
狄仁杰说道:“都是假的。那是我和大将军风扬为了迷惑你们引蛇出洞,排演的一场大戏。
薇儿,难道你没有觉得奇怪,作为朝廷的黜置使,我怎么会叫上你这样一个没有官秩的女孩子与我同去凉州卫视察疫情呢?”
薇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狄仁杰继续说道:“其实这样做目的就是要让你亲眼看到大军已感染瘟疫,回去后好向上峰禀报,这样你们才会行动起来。”
薇儿连退两步。
天王的身体也不由颤抖起来。
狄仁杰说道:“此后,我们率凉州卫大军星夜兼程,赶奔你们的老巢‘黑暗之山’。”
……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落在“死亡之谷”中。
狄仁杰和王莽站在谷中央,周围站满了凉州卫的军士。
王莽说道:“大人,我跟随村民们就是从这里进入‘黑暗之山’的。”
狄仁杰说道:“那么,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呢?”
王莽四下寻找着,忽然,他一指山谷中的一条小溪,说道:“大人,我们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说着,二人快步走到小溪旁,小溪是山石上流下的泉水汇成的,旁边是一道直上直下的绝壁,中间却裂开了一道缝隙。
狄仁杰四下看了看道:“是这里?”
王莽点了点头道:“当时是深夜,到了这里以后圣骑士命令熄灭火把,因此我只借着月光看到了这条小溪……”
他仔细地回忆着,忽然,抬起头指着那道有裂缝的绝壁道:“当时,这扇绝壁是打开的。”
狄仁杰双眉一扬:“哦,你能肯定?”
王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应该可以。”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了梅香留下的那条腰带,目光凝视着腰带上的刺绣。
腰带第一排绣着一个四方形,四方形当中套着一个类似眼睛的椭圆形,椭圆形中央绣着发光的类似太阳的圆形。
狄仁杰先找到了上次发现的那面刻着四方形符号的绝壁,拿起腰带对照着看了看,而后回头向小溪旁的绝壁望去。
这三者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关联。
狄仁杰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朝阳露出了微曦。
狄仁杰抬起头来,只见红红的朝阳从对面的山顶上露了出来。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他的眼睛亮了,口中喃喃地道:“太阳……”
说着,他举起双手用四根手指组成了一个椭圆形,放在眼前,果然,太阳套进了他手指组成的椭圆形中。就在这一瞬间,朝阳发出了第一束光。
然而,开启暗门的机关却仍然没有要现出其身的痕迹。
狄仁杰奇怪地摇了摇头。
忽然,站在对面的王莽一指他身后的石壁道:“大人,您看身后!”
狄仁杰一愣回过头来,他身后的石壁上,阳光将他手指组成的椭圆形投影在了石壁上,那里面隐约套着一个很小的圆形黑点儿。
狄仁杰心中猛的一喜,快步走到石壁旁,目光望向了黑点。
黑点儿很小,不用力看很难发现。
狄仁杰伸出手向黑点摸去,竟然是铁制的。
狄仁杰思索片刻伸出两根手指,掐住黑点向外一拔,“嚓”地一声那黑点竟然被狄仁杰拔了出来,是一把铁制的钥匙。
一旁的王莽吃惊地道:“是把钥匙!”
第八十七章 麻雀
狄仁杰点了点头,冲身旁的军士一摆手道:“取梯子来!”
军士们将早已备好的木梯抬了过来。
狄仁杰一指刻着四方形符号的石壁道:“搭在那里。”
军士们将梯子搭好。
狄仁杰快步走了过去,沿木梯爬到四方形符号旁,仔细地观察着。
四方形符号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黑洞。
狄仁杰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黑洞,试探着将钥匙插进黑洞中,轻轻一转。
只听一声巨响,小溪旁边的石壁从中间的缝隙缓缓向两旁打开,徐徐露出里面的暗道。
众军发出一阵欢呼。
狄仁杰长长地出了口气,目光望向下面的王莽。
王莽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狄仁杰也自觉振奋,朗声道:“敬旸,命众军进入‘黑暗之山’!”
稍稍歇了口气,狄仁杰继续讲述那天的经过:“我们率军进入‘黑暗之山’,在敬旸的带领下来到地宫之中,抓捕了守堡的王蔷和其卡以及那些替你们做歹毒试验的天竺人。
从他们手中,我得到了薇儿从《查理年纪》中撕下的那几页纸,当然也救出了王锴和房哲。”
天王的身体颤抖着,突然,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没有人能够进入‘黑暗之山’!没有人能够攻破‘黑暗之山’!你胡说!”
狄仁杰冷笑一声,双手连击三下,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个人大步闯进正堂。
天王和薇儿又是一声惊叫。
这两个人正是归义伯王锴和左龙武卫将军房哲。
狄仁杰说道:“怎么样,现在相信了?”
天王哀叫一声,身体软倒下去,薇儿忙上前扶住了她。
狄仁杰说道:“你们以为我怎么会将黑衣社的过去了解得如此详细?这当然是王锴的功劳。啊,王爵爷。”
王锴躬身道:“王锴不敢。说句实话,王锴对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狄仁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通过对天竺人的审讯,我最终得知了如何化解和治疗‘死亡之神’所散播的瘟病,如何将‘死亡之神’从人体内驱出的办法。
于是今天清晨,我和敬旸返回凉州与曾泰会合。
而曾泰则是率人整夜监视紫运街中那十几家客栈。
待我们回来之后,曾泰告诉我,红蝙蝠从村民们体内变异成功,现已飞散到了街上。
于是,我马上命巡防营封闭街道,将那几名替你们为奴的天竺人带来,让他们负责抓捕潜逃的红蝙蝠。
天竺人利用鲜血和尸体作诱引,果然将逃走的红蝙蝠悉数擒获。
此事结束后,我命人按照天竺人提供的解毒方法制配解毒药品,让曾泰派人携解药前去医治紫运街客栈中遭受感染的百姓和客商。
待这一切进行完毕之后,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便全面展开了。
“凉州卫大军突发瘟疫、紫运街中衙役捕快搜查客栈、巡防营军士封锁街道……
所有这一切都是假象,是我们提前安排好的,虽然如此,事前我仍然再三重申。
不要把真相告诉执行计划的军官和士兵们,要假戏真做,否则以黑衣社歹人的奸狡和多疑定会发现破绽。”
薇儿还是不敢相信,问道:“难道从翠红院地道前往归义伯府地下网道的那些护法和村民也被你们抓住了?”
狄仁杰笑了笑道:“当然。在你的护法和附近村民们还没有到达翠红院之时,我便已经派遣敬旸领着大将军风扬率凉州卫军士暗入归义伯府,从后堂的暗道里提前进入网道,守株待兔……
“当你们的护法和体内带有红蝙蝠的村民进入网道后,早已埋伏在那里的大将军风扬率军将他们一网成擒。
而后,将所有人押出网道,我事先已在伯府内设立了一个解毒之所,由天竺人负责用药物将村民体内的红蝙蝠驱出。”
薇儿张口结舌地道:“可是我亲眼看到‘死亡之神’从网道里成群结队地飞出。”
狄仁杰笑了:“那不是‘死亡之神‘,而是我事前命元芳准备的几百只麻雀。”
薇儿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元芳?”
天王大吃一惊。
狄仁杰说道:“你们没有发现这几日元芳一直不在吗?”
薇儿吃惊地说道:“可是,你不是说他会并州去接人了吗?”
狄仁杰冷笑一声:“当然是为了迷惑你们,待敬旸把你们的情况摸清楚之后,我早就让元芳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
天王和薇儿对视一眼,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继续说道:“麻雀的体形虽然与红蝙蝠有所不同,但在黑夜之中成群飞起,我想,你们应该是分辨不出的。
果然,到刚才你还认为凉州上空盘旋的是你们的‘死亡之神’。”
天王的颤抖着说道:“你,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狄仁杰重重地“哼”了一声:“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不是更可怕吗?!”
他继续说道,“到了初更,一切安排就绪。按照计划,刺史府内开始上演最后一幕,狄春中毒、千牛卫中毒……
其实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果然,你和薇儿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便下达了最后攻击的命令。
而此时,我们的行动也开始了。
“钦差卫队进入翠红院逮捕了震位圣骑士小娟和老鸨,并顺藤摸瓜抓捕了所有潜伏在凉州城中的奸细。
而后,他们换上了这些奸细的衣服戴上面具打开南城门,假意迎接黑衣大军入城。
“就这样,埋伏在城外的黑衣社成员被诱进城中。
他们到达预定地点之后,大将军风扬率领凉州卫众军从地下网道中杀将出来,将你的人一网打尽。”
讲完整个过程,狄仁杰顿了一顿,正色道,“这就是你们现在听到的声音!”
天王已听得心惊胆寒,此时突然若有醒悟,放声狞笑道:“可至少你还在我们手里!
有了狄仁杰就有了半个凉州!”
说着,寒光一闪,长剑出鞘架在了狄仁杰颈前。
第八十九章 情人
“仓”的一声从门外传来,天王一惊转头向门口望去。
一柄短剑闪电般地射了出来,撞击在了天王的长剑上,天王只觉右臂一阵发麻,长剑竟腾空飞起,重重地扎进了房梁之上。
天王一声惊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个人——王莽。
天王惊呆了。
薇儿吃惊地喊道:“是你,你没有受伤!”
王莽冷冷地说道:“就凭你那两下子,还伤不了我。”
薇儿说道:“可,可是我亲眼看着你们中了我的暗器倒在地上的。”
王莽冷笑道:“今天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你已经不该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笑你们自作聪明,还以为能骗过狄大人,真是不自量力!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门外!”
天王和薇儿吃惊地向门口望去,二人立刻目瞪口呆。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已被千牛卫团团包围,李元芳、曾泰、狄春、张环、李朗大步走进门来。
天王和薇儿连退两步,再也无力支撑,瘫倒在椅子上。
狄仁杰大喝一声:“拿下!”
张环、李朗率领门外的千牛卫冲进堂内,将天王、薇儿及一众护法围在当中。
“啪!”
天王的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和薇儿竟然有几分相似,她仰天长叹道:“真想不到,黑衣社竟会终结在我的手中!”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淌了下来。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人之所以为人,乃因其懂得推己及人,善待旁人;神即公义仁慈,神乃爱人。你自称大神,却嗜呆成性,与禽兽何异?”
天王睁开模糊的泪眼,惨笑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公平和仁慈可言的,是非功过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评判!”
狄仁杰摇头道:“所以你们永远也不会成为胜利者。”
天王望着狄仁杰,良久点了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
忽然,王莽看向了薇儿:“薇儿,当年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孤儿?”
虽然王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薇儿苦笑一声:“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亏我们还自鸣得意。”
忽然,薇儿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王莽心里一惊,心中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天王上前一步,拉住了薇儿的手。
薇儿看到王莽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薇儿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父亲就是你的养父王三。”
“不可能!”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道女声,小桃走了进来。
王莽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天王看了小桃一眼,冷笑一声:“要不是你母亲使用了手段,我早就和三哥在一起了,甚至三哥早就是天王了。
可是他却为了那个贱人,竟然放弃了天王之位子。”
小桃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父亲不会这样的。”
虽然小桃一脸不承认,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王莽拉住了小桃的手,叹了口气。
这时,天王看向了狄仁杰:“狄大人,我能最后再提一个要求吗?”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说吧!”
天王微笑道:“能不能让我们死得有点尊严?”
狄仁杰抬起头来,目光稍显诧异地直视着天王的双眸。
天王望着狄仁杰道:“黑衣社曾经是你的对手,你应当尊重我们。你知道,如果我们落入朝廷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狄仁杰的目光望向了王莽、李元芳和曾泰,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长叹一声:“好吧!”
天王道了声谢伸出手握住了薇儿。
此时另两名圣骑士已经揭下头戴的面具,竟然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二人走上前来。
天王紧紧拉住她们的手微笑着道:“我早就想到了,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薇儿三人含泪相视,使劲点了点头。
忽然,天王看向了薇儿:“薇儿,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薇儿摇了摇头:“娘,你不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天王说道:“好,不愧是我的女儿,现在让我们追随前辈大神而去吧!”
说着,她颤声念颂道,“同生死,不相弃。治甘凉,成大业!”
薇儿三人与她共同念颂着。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了。
四个女子的唇边都挂着一丝鲜血,她们已经服毒而亡。
看着眼前的一幕,狄仁杰长叹一声。
王莽轻轻地搂住了小桃,拍了拍她的后背,微微地叹了口气。
……
清晨,第一抹朝霞透过瓦顶洒进院中。
狄仁杰、王莽、李元芳和曾泰走出正堂,几人的脸上终于露出胜利的笑容。
狄仁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此案终结,看来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笑道:“说句实话,大人,几天没合眼,我们已经不困了。”
狄仁杰笑了起来。
曾泰说道:“恩师,学生仍有一事不明。”
狄仁杰说道:“你说。”
曾泰问道:“那翠红院地下的暗道为什么只通到归义伯府地下书房,而不直通地下网道呢?”
狄仁杰点了点头:“我也曾问过王锴同样的问题。”
王莽好奇地问道:“哦,他是怎么回答的?”
狄仁杰神秘地说道:“这条暗道是黑衣大神王铣与情人幽会时所用,而翠红院的前身就是王锴的先祖查理的府第。”
曾泰一惊,与李元芳和王莽对视一眼道:“查理是黑衣大神王铣的情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正是。”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相互对视了一眼,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王莽轻声道:“看来第一代天王就开了个坏头,难怪我的养父和那些圣骑士不清不楚了。”
狄仁杰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
夜,凉州逍遥侯府。
正堂内。
王莽看着面前的小桃,经过一天的缓冲,小桃已经冷静了下来。
王莽说道:“小桃恐怕我们暂时要分开了。”
小桃虽然已经平静了下来,但她的眼睛还是有点红,她吃惊地问道:“相公,怎么了?”
王莽说道:“还记得我们来凉州的原因吗?”
小桃点了点头:“你是说水行珠?”
王莽微微点头:“是啊,我必须给武则天留下一个念想,你就留在凉州,我给你的那些方子一定要派人好好研究。”
小桃问道:“是那个叫火药的方子?”
王莽微微一笑:“是啊,只要把这个东西弄出来,我们就利于不败之地了。”
小桃抬起头来:“可是,要是按照相公你说的那样,那应该动静很大,我们应该去哪里试验呢?”
王莽笑了笑:“黑暗之山!”
第一章 邗沟覆船
京杭大运河北起燕云十六州的通州,南迄向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蜿蜒数千里,始挖于春秋时期,后经隋炀帝的大规模拓建,利用天然河道加以修浚开凿成后世之大运河。
它曾是连接朝廷南北的命脉,对南北方经济文化的交流发挥着重大的作用。
大运河淮水之滨的邗沟即春秋末期吴王夫差开凿,后经隋朝扩展的第一条古运河河道,它北接今之淮安,南达扬州。
此刻,大运河上长江通往淮水的邗沟界面乌云黑沉沉地笼罩着江面。
头顶上电闪雷鸣,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开,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江岸两旁的杨柳如疯妇的长发四处狂舞,顷刻间大雨如注,倾盆般泻向运河,砸得河水白浪翻滚。
狂风暴雨之中,一队官船迎风破浪吃力地行驶在水面上。
为首的海鸥船上高挑一面大旗,借着闪电的亮光可以看到,旗上以楷体正书“江淮盐铁转运使”七个大字。
船身被激巨的波涛上下抛掷不停地晃动,船工们冒着大雨飞奔着冲上甲板,转运使常风头戴斗笠屹立船头,高声喝喊:“快,降下主帆,将副帆升起!”
十几名船工高声答应着冲到主桅杆下,一名船工飞快地攀了上去,解开绳索将主帆降下。
其余众人一拥而上,拉动帆绳,副帆缓缓升了起来。
常风长长出了口气。
一道巨浪劈面砸来,船身登时倾斜。
常风重心不稳,身体向船舷冲去,身后的副转运使一把扶住了他,高声喊道:“大人,风大浪急,不能再前行了!”
常风点了点头喊道:“前面便是山阳县境内,命船队靠岸!”
副使高声答应着向船尾奔去。
猛地,海鸥船前部轰隆一声巨响,船身侧立,几名船工号叫着被大浪卷入河中。
常风厉声喊道:“怎么回事?”
楼头的舵手冲出舱房高声喊道:“大人,船底触礁了!”
……
狂风暴雨中的山阳县城内,一只手拼命地拍打着山阳别馆的门环。
“咣啷”一声巨响,大门打开。
两名卫士冒雨冲了出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身着绿袍的山阳县令气喘吁吁地喊道:“山阳县令鲁吉英,有要事禀告水部郎中李翰大人!”
卫士说道:“啊,是鲁县令,请进吧。李大人现在二堂!”
鲁吉英飞步冲进二堂,惊慌地喊道:“郎中大人,大事不好了!江淮盐铁转运使官船在邗沟覆没……”
猛地,他的声音顿住了,瞳孔慢慢放大。
二堂正中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一条白绫绕颈而过。
此人身穿紫袍,腰悬玉带,正是水部郎中李翰。
鲁吉英发出一声惊呼:“李大人!”
他抢上一步抓住了李翰的双脚,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李翰双眼翻白,脸色紫青,早已死去多时。
鲁吉英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扫视着四周,只见堂中一片凌乱,抽斗落地,柜门大开……
地面正中放置着一个火盆,里面是满满一盆燃尽的纸灰。
鲁吉英摄定心神,将李翰尸身下的绣墩扶了起来。
尸身的双脚离绣墩竟有两尺的距离。
鲁吉英的嘴唇颤抖了,缓缓放开双手。
……
山阳别馆已被府兵重重包围,李翰的尸身横躺在地,扬州刺史崔亮蹲下身仔细验看着尸身。
长史吴文登快步上前,说道:“刺史大人,在李翰大人的桌案上找到了一封信,信中说漕运屡发大事,官船倾覆,食盐折损,自己深感愧对朝廷,有负圣恩,唯自戕以谢罪。”
崔亮长叹一声:“算上昨夜倾覆于邗沟的转运船只,一年以来,这已是第十五次了,数百运卒丧生,数百万石食盐没于滔滔大水之中,难怪李翰会选择绝路。”
他四下看了看,说道,“这堂中怎的如此凌乱?”
吴文登说道:“卑职也觉得奇怪,似乎李大人死前曾在堂内翻找和焚烧了一些文书。”
崔亮点了点头:“却是怪哉。”
吴文登四下看了看,轻声道:“大人,刚刚卑职率人例行检查,在李大人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个夹壁,夹壁中放着两张柜坊的凭信。”
崔亮一愣:“哦?”
吴文登赶忙将凭信呈了上去。
崔亮接过,定睛看去,只见凭信是一张白银制成的小卡,上面刻着“十万两”的字样。
另一张也是如此。
崔亮惊道:“二十万两!”
吴文登点了点头。
崔亮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李大人的尸体?”
“是山阳县令鲁吉英。”
“叫他进来。”
吴文登踌躇道:“这,这,大人,他,他……”
崔亮转过身问道:“他怎么了?”
吴文登说道:“他喝醉了。”
崔亮重重地“哼”了一声:“岂有此理!身为一县之尊,竟好酒贪杯,贻误公事,我看他这县令是不想做了。立刻传他到堂!”
吴文登忙躬身道:“是,是。”
说着,转身走出门去。
只见鲁吉英跌跌撞撞地跑迸二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下头去,他大着舌头道:“卑,卑,卑职山阳令鲁吉英叩见刺史大人!你老身体清健,一切安好,诸事顺遂,百令胜意,千年好合……”
崔亮皱了皱眉头:“好了,起来回话!”
鲁吉英赶忙道:“不不不,卑职还是跪着的好,卑职跪在您的脚下,觉着浑身上下都那么舒坦,那么自在,那么……”
崔亮不耐烦地一摆手:“是你第一个发现了李大人的尸身?”
鲁吉英浑身一抖:“嘿哟,可吓死卑职了!昨儿夜里风大雨大,卑职向李大人禀报官船覆没之事。
没、没成想,一进门就瞧见李大人挂在房梁上,吓得卑职屁滚尿流,一宿没敢合眼。
这不,早起说刺史大人您到了,我这才喝了二两烧刀子,酒壮怂人胆不是?要不卑职连门都不敢出!”
崔亮皱眉问道:“当时你在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鲁吉英说道:“哎哟,还发现呢,连卑职都是被别人发现的。”
崔亮双眉一扬:“什么?”
第二章 再回洛阳
鲁吉英说道:“当时卑职吓得昏死过去,是这儿的卫士发现了我,这才将卑职救了回去。
您不知道,刺史大人,卑职在昏晕之中,三魂七魄杳杳冥冥就来到了阴间的黄泉路上,但只见四周阴风惨惨,鬼叫声声,十八层地狱端的是凄厉恐怖。
有长舌鬼、短舌鬼、有披发鬼……”
“够了!”
崔亮喝道,“真是岂有此理!我看你是听书听多了!这等云山雾罩,不着边际的话也说得出口,亏你还是朝廷的正七品县令!”
鲁吉英打了个酒嗝赶忙道:“是,是。卑职的话是有点儿多,但是……”
崔亮喝道:“好了,不要再神神鬼鬼的!水部郎中李翰大人奉旨到扬州查调邗沟覆船及食盐折损一事,不想却出了这种事。
鲁县令,前些日子,李大人从扬州赶赴山阳查案,他都查出了什么?”
鲁吉英苦着脸,又打了个酒嗝,说道:“这李大人煞是怪异!酒也不喝,是饭也不吃,一天到晚就让卑职陪他绕世界这么一通转,也不知他瞧出什么来了。”
崔亮盯着鲁吉英的眼睛,问道:“他没对你说起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鲁吉英的嗓子里“咯喽”一响,干呕两声道:“大,大人,人家是奉旨查案,能,呃……能,呃……能,呃……”
他连续说了三个“能”,打了三个嗝,酒气登时泛了起来。
崔亮厌恶地看了鲁吉英一眼,捂住鼻子道:“能什么?”
鲁吉英说道:“能,呃……能跟卑职一个小小的县令讲吗……”
说着,他一张嘴,“咯喽”、“咯喽”地干呕起来。
崔亮冲身旁的随从摆了摆手,道:“拖出去,不要弄脏了现场。”
随从们高声答应着将鲁吉英拖了出去,鲁吉英口中兀自颠三倒四地说着些浑话。
崔亮叹了口气,对身旁的长史吴文登道:“李翰奉旨察案,却在山阳自缢身亡。
此事不能拖延,立即具表奏达阁部!”
……
神都洛阳雉堞连云,坊市耸立。
朱雀街位于皇城的中轴线上,是洛阳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
时近元夕,街中处处爆竹声声,各色杂耍,吞枪吐火,争妍斗艳,令人忍不住拍手称绝。
沿街两侧的买卖店铺中,各种迎春货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酒肆食摊上的美味佳肴,更飘出一阵阵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
街道上人流穿涌,络绎不绝,吆喝买卖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喜庆安乐的气氛。
人流中,狄仁杰、王莽、李元芳和曾泰四人缓缓走来,四人边走边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四人剪除了罪大恶极的凉州黑衣社后,刚刚返回神都复旨。
曾泰感慨道:“恩师呀,此次我们从凉州回京觐见,恰恰赶上元夕佳节,回想西北僻寒之地,神都真可是天堂啊!
您看看,这一路之上处处笙歌,户盈吉祥,实在令人振奋!”
狄仁杰笑道:“是呀,而今河清海晏,百姓安享太平,这真是朝廷之幸,黎民之幸,天下之幸啊!”
王莽笑了笑:“大人,您没听出来吗?我看啊,曾兄这是不想回凉州了吧?”
曾泰瞪了王莽一眼:“敬旸啊,我可没这么说,再说了,恩师说过,在哪里为官都一样,只要能为百姓做主就是好官。”
王莽和李元芳对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狄仁杰看向了王莽:“敬旸啊,现在到神都了,你总能说一说这次你到神都的目的了吧?”
王莽苦笑一声,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狄仁杰第一次提出来了。
王莽叹了口气:“我是为了见陛下一面。”
“为了见陛下?”
狄仁杰、曾泰和李元芳三人对视一眼。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我在为陛下寻找一件东西,目前已经有了一点眉目,这才和你们一道来京城面圣。”
“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眼睛微闪,没有说话。
王莽摇了摇头:“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狄仁杰听出了王莽的话中之话,忽然说道:“莫非敬旸你要去别的地方?”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恐怕我这次要南下了。”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李元芳忽然看到了一个食摊。
李元芳一指食摊,说道:“多少年没有过上一个踏实年了,这次要好好放松放松。哎,大人您看,这炸春卷不错,咱们来上几个。”
狄仁杰用手指点了点李元芳:“好,好,我请客。”
李元芳故作遗憾的:“早知道您要请客,卑职就挑贵的来了,能吃上大人一次,可不容易啊!”
王莽笑了笑:“能让大人请客就不容易了,还贵的!”
狄仁杰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们又要说我是山西人,对不对?”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看了看狄仁杰,三人又对视一眼,最后众人都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众人的笑声顿时冲淡了王莽之前的一番话。
四人笑着走到食摊旁,狄仁杰说道:“来,伙计,给我们炸四个春卷。”
李元芳调笑道:“好啊,一人才吃一个!这小小的春卷,还不够塞牙缝的。”
王莽笑了笑:“元芳兄,咱们可是刚吃完干粮,这还没到饭点,你就饿了?”
李元芳摇了摇头:“干粮干巴巴的,我就没怎么吃。你们不吃,我可饿了。”
曾泰打了个圆场:“好歹先尝一尝,万一不好吃呢!”
狄仁杰拍了拍曾泰的肩膀,笑赞道:“好,还是曾泰经济,准不会吃亏,不愧是我的学生。”
王莽也笑了起来:“大人,曾兄可是把您的本事学了个九成。”
“哦?”
“还有一成是什么?”
曾泰和狄仁杰挑了挑眉。
王莽和李元芳对视一眼:“当然是小气啊!”
“哈哈哈!”
众人笑了起来。
狄仁杰对伙计装作很是气派的说道:“好,好,今天我就大气一会,就给他们每人炸上两个。”
伙计连声答应,将包好的春卷下入油锅,只听‘哧啦’一声,春卷立刻变得焦黄。
李元芳望着锅里的春卷,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王莽大笑起来:“好个没见过世面的李大将军,怎么就馋得这样。”
李元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笑间,四人在食摊的棚子里坐了下来。
第三章 邀驾越诉
忽然,旁边店铺传出一声喝喊:“滚,滚出去!”
王莽和狄仁杰等人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旁边食店的伙计连推带搡的轰了出去。
几人中有老有少,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孩,一个中年乞丐满脸赔笑,不停地冲伙计作辑道:“行行好,您就赏口吃的吧,我们来京城告状,把钱都用光了。好歹您给孩子一口,我……”
店伙计怒气冲冲的道:“行了行了,你别再说了。你们几位今天要是头一次来,我不给,那是我的不对。
可你们天天候在这儿,这谁受得了啊!我们是小本经营,又不是官府的粥棚!走,走,赶快走,到别家要去!”
说着,店伙计转身走回店中。
几个乞丐无可奈何的摊着手,站在当街。
女孩有气无力的哭着:“爹,爹,我饿,我饿呀……”
中年人蹲下身,轻抚着女孩的头,无奈地说:“小兰,你再忍忍,爹到别处要去,啊!”
食摊前的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二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发酸,李元芳和曾泰也轻轻叹了一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三棒锣响,一队官府仪仗沿街开来,为首的衙役高举样牌,上书‘大理寺丞’四个大字。
两旁执事鸣锣开道,卫队簇拥着一顶蓝呢大轿缓缓而来。
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只有那几名乞丐互望着,没有动作。
道旁的路人低声提醒道:“你们还不闪开,当官的来了!”
中年乞丐一咬牙,将女孩推给身后的同伴,飞步向行驾奔去,周围路人发出一片惊呼。
狄仁杰和王莽对视一眼,二人皱了皱眉。
只见中年人奔到队列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张诉状,高举过头,高声喊道:“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
官队停在了当街,为首的执事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拦路邀驾?!”
中年人喊道:“草民扬州漕户,有冤情上诉!”
执事快步上前,接过诉状道:“在此等候!”
说着,转身走到蓝呢大轿前,轻声道:“大人,有扬州漕户邀驾越诉。”
轿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将诉状呈上。”
执事恭敬的将手中的状纸送进轿内。
不一会儿,轿帘‘啪’一声打开了,状纸被扔了出来。
轿中的大理寺丞沉声道:“要他到扬州刺史府投状!”
执事赶忙拾起诉状,说道:“是。”
说着,快步来到中年乞丐面前,将诉状塞回给他:“大人叫你拿着状子回扬州,到刺史府告状去!”
中年乞丐大惊:“草民们不敢回扬州告状!”
执事双眼一瞪,厉声道:“岂有此理!你不敢回扬州告状,却敢在京师越级上诉。你知不知道,越诉者笞四十?还不退下!”
中年乞丐跪爬两步道:“老爷,求求您了,就受了我们的状子吧,扬州的纤户们活不下去了!”
执事一摆手,喝道:“寺丞大人明令,不受此案!赶快退下,否则办你拦驾冲撞之罪!退下!”
身后卫队发出一阵暴雷也似的吆喝:“退下!”
中年乞丐一咬牙,合身扑上前去,抱住执事的双腿,哀号道:“老爷,您行行好吧!我们回了扬州定是死路一条,求求您,求求您,受了我们的状子吧!”
执事大怒,大喝一声:“来呀,给我轰到一旁!”
卫队一拥而上,架起中年乞丐扔在道旁,三声锣响,仪仗起行。
几个乞丐扶起中年人,哀哭着再向上冲,却被护驾卫队推搡得四散摔跌,行驾渐去渐远。
食摊旁,狄仁杰与王莽、李元芳、曾泰对视了一眼,低声道:“看起来,这些人必有沉冤。”
王莽和李元芳点了点头。
曾泰问道:“可他们为什么不逐级上告,却要来神都越诉呢?
刚刚大理寺的执事说得不错,《永徽律》明规制,越级上诉者,笞四十呀!”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道:“‘越诉者,笞四十’。可曾泰,你忘了这句后面还有一句:‘得实不坐’。意思就是,如果他们告的是实情,则可以不追究越诉的罪责。”
曾泰点头称是。
王莽皱了皱眉:“他们说不敢到扬州去告状,恐怕这其中有猫腻啊!”
说着,他向乞丐们望去,只见几个乞丐悲悲戚戚的爬起身来,中年人抱起女孩,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中向街左走去。
狄仁杰的目光望向了王莽、李元芳和曾泰。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狄仁杰刚要说话,恰在此时,食摊的伙计端着扎好的春卷走了过来:“几位,您的春卷炸好了。”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突然冲那中年乞丐喊道:“哎,那位老兄!”
中年乞丐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四下看了看,道:“老人家,您是叫我吗?”
狄仁杰点了点头,举起手里的春卷说道:“你们到这厢来,这儿有吃的!”
一闻此言,那女孩立刻挣脱了父亲的怀抱,飞跑过来。
狄仁杰将春卷递了过去,女孩接过来,话也不说,三口两口便吃下了一个。
狄仁杰眼眶发酸,轻声道:“好孩子,慢点儿吃,吃完了还有。”
女孩忽闪着大眼睛,边点头边狼吞虎咽的吃着。
一旁的王莽赶忙对伙计说道:“赶快炸,有多少炸多少。”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盏银子交到伙计手中,伙计立刻眉开眼笑,麻利的动作起来。
中年人带着几个乞丐走过来,讪讪的说道:“谢谢老人家。我们,我们……”
狄仁杰指着食摊儿边的桌子说道:“坐,坐下慢慢吃。”
中年人点了点头,几人围坐在桌旁。
王莽把水递给了小女孩:“慢慢吃,别噎着!”
另一边,曾泰和李元芳将炸好的春卷端上桌来,狄仁杰和蔼的笑道:“快吃吧。”
中年人点了点头,感激的道:“老人家,您,您们真是好人,我……”
他的喉头哽住了,泪水滚滚而下。
狄仁杰颌首道:“好了,先别说话,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中年人点点头,冲身旁几人道:“今儿咱们算是碰见好心人了,大伙儿吃吧。”
几人在衣摆上搓了搓手,抓起春卷,风卷残云一般转眼便吃下一盘,李元芳又端上一盘,眨眼间又吃光了。
王莽连声道:“接着炸,接着炸!”
伙计手忙脚乱的将刚刚包好的春卷放入锅里。
第四章 冤情
中年人从盘子里抬起头来,说道:“老人家,让您们破费已经不好意思了。行了,我们吃饱了,别再炸了。”
狄仁杰摆了摆手:“哎,大过年的,还能不吃顿饱饭?今天你们尽量吃。”
王莽说道:“放心吧,你们随便吃,吃多少都没事。”
说着,快步走到伙计身旁低声吩咐着。
不一会儿,两盘刚炸好的春卷又端上了桌,狄仁杰说道:“快吃吧。”
泪水滚过中年人的面颊,他不再说话,拿起春卷吃了起来。
不大工夫,几个人便将盘中的春卷吃了个干净。
这时,王莽等人也回到了桌前。
看着众人吃得差不多了,王莽和狄仁杰等人对视一眼。
狄仁杰问那中年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说道:“我姓方,在家排行第九,您就叫我方九就行了。”
他指着身旁的女孩儿,说道:“那是我闺女小兰。这几位都是同乡同里。”
王莽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
方九说道:“我们是扬州人。”
狄仁杰关切的问道:“眼下就要过年,你们却背井离乡跑到神都来告状,想必是冤深似海呀!”
方九长叹一声:“老人家,您说的太对了。但凡能活得下去,谁愿意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告状呀!”
王莽问道:“你们究竟要告什么人?”
方九说道:“告扬州的漕运衙门!”
狄仁杰和王莽等人对视一眼,二人暗吃一惊:“漕运衙门?”
方九眼含泪水:“是啊,老人家,我们都是运河两岸的漕户,运河从长江到淮水只见有一段漕渠,叫邗沟渠。”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邗沟渠南起扬州,北至山阳,自山阳入古鸿沟,也就是泗水。”
方九惊讶的望着狄仁杰:“老人节,您、您竟然知道邗沟?”
狄仁杰微笑道:“我去过那里。”
方九点了点头:“啊,难怪。”
狄仁杰亲切的笑道:“你们祖辈生活在运河两岸,替朝廷的漕运衙门出工,专门负责休整济渠的破损之处,疏通河道。
逆水行舟时,在两旁岸上辅以纤绳,将船拖过浅谈。
因此,你们也叫纤户。我说得对吧?”
方九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这、这您也知道!老人家,你可真是神了。”
旁边的王莽、李元芳和曾泰交换了一下眼神,笑了笑,没有说话。
狄仁杰对方九说道:“你继续说吧!”
方九点了点头:“那您可能也知道,我们是靠着朝廷转发给纤户的护漕饷维生的。”
狄仁杰和王莽等人点了点头。
方九说道:“本来,这护漕饷每年由朝廷拨给扬州漕运衙门,漕运衙门再发给我们。
您可能不知道,扬州的漕运衙门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朝廷每年下拨的护渠官银本就不多,再被那些当官的吃的吃、拿的拿,真正用在护渠上的钱连几个大子儿也不到。
所以,邗沟渠早就年久失修,河道里淤泥暗礁到处都是,行船别提多危险了。”
狄仁杰皱眉道:“哦,难道朝廷不知吗?”
方九说道:“那谁知道啊,每次派来的巡河大员都跟那些狗官大吃大喝,从没见过他们巡河。
只是知道,这些人吃一顿饭,能摆上三天三夜不撤席。
一碗炖肉要杀四五十头活猪……”
曾泰瞪大了双眼,吃惊的问:“什么,一碗炖肉要杀四五十头猪?”
方九说道:“这是我听乡亲们的。”
曾泰不相信:“这、这怎么可能?!”
王莽和李元芳对视一眼,二人的紧皱着眉头。
狄仁杰以眼神制止了曾泰,对方九说道:“你接着吧!”
方九点了点头,说道:“这群狗官克扣护渠银两也就罢了,可他们就连我们这些纤户的护漕饷也要克扣。”
王莽和狄仁杰挑了挑眉:“哦,怎样克扣法?”
方九说道:“他们规定,每家纤户十抽其三,意思就是,十个铜钱,他们要抽走三个。”
王莽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他双眉紧蹙,问道:“却是为何?”
方九说道:“他们管这个叫出工税。你不给,他就把你的名字剔除在纤户名单外,你非但拿不着钱,连生活也别想了。”
狄仁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该杀!”
方九一惊:“老人家,您怎么了?”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三人眼中也是闪过一道怒气。
狄仁杰摇了摇头,强压怒火道:“啊,没什么,你吧。”
方九继续说道:“本来,朝廷发下的护漕饷就少得可怜,再加上扬州漕运衙门那些狗官七折八扣,到我们纤户手中的就连吃饭都不够啊。
到了今年,他们、他们干脆连一钱都不发了!”
狄仁杰问道:“为什么?”
方九长叹一声:“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两年邗沟连发怪事,只要是江淮盐铁转运使的船只经过邗沟,便船翻人死,这样的情形已十几次了。”
狄仁杰和王莽对视一眼,四人顿时一惊:“哦,有这等事?”
方九点了点头:“是啊。朝廷几次派人调查。
那些当官的来了扬州,一通大吃大喝,也不查渠,也不问话,硬是说我们纤户合伙做贼,谋劫朝廷转运的粮物。
因此,将两岸的纤户抓了很多,严刑拷打,却问不出个子丑寅卯。
您看看,我就被他们抓过!”
说着,他撩起百结的鹑衣,露出了身上的伤疤。
狄仁杰恨道:“岂有此理!”
王莽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方九接着说道:“他们抓了几千纤户,可怪事照样发生,只要是经邗沟运往神都的盐船必定倾覆。
这些人没了办法,只得将纤户们放回。
又是邗沟水下有鬼怪作祟,又请了和尚老道前来抓鬼,可还是没用。
今年年初,朝廷又派了个什么郎中,叫李翰的前来调查。”
“这个李翰大人跑到纤户家里巡查问询,我们当然是实话实说。
可谁曾想,没过两天,漕运衙门的护漕使王周气急败坏的赶到村里,说我们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感谢漕运衙门的活命之恩,竟在李大人面前告下恶状,真是罪该万死!
还说我们纤户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最后,王周告诉我们,衙门从今以后不再发给护漕饷,要我们自谋生计。”
第五章 安排
狄仁杰怒道:“有这样的事!”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也是强压着怒火。
方九含泪道:“老人家,我们纤户几辈子以护漕为生。
一无田地,二无农具,我们靠什么自谋生计呀!
听了这话,纤户们不干,一起到衙门要饷。
可官府却说我们围攻衙门,意图造反,派了官军前来,抓了好几百人,杀的杀,关的关。
我们逃出了扬州城,害怕官府迫害,不敢回乡,就偷偷跑到了山阳县。”
狄仁杰说道:“如果我所记不错,山阳县也是归扬州刺史府管辖的吧?”
方九点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我们逃到山阳,一个亲戚帮着安排道渠上打些零工在渠上遇到了一个知书的先生。
他听了我们的冤情,便劝我们到神都告状,还替我们写下状纸。
我们这才七拼八凑,敛了几贯铜钱来京城。
可谁想到,状子投到哪个衙门人家都不受。”
“就这样,几个月耽搁下来,盘缠用尽,只得沿街乞讨。
前两天,我们听人说可以拦驾上诉,这才等在街上,可、可、可…唉…”
说着,他叹了口气,眼中滴下泪来。
狄仁杰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曾泰疑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先到扬州刺史府投状上告呢?”
方九擦了擦眼泪,答道:“先生,我们哪敢到扬州告状啊?那儿的官府说我们是刁民造反,回去还不得掉脑袋呀!”
曾泰点了点头:“是这样。可你们知道吗,按本朝律法,越级告状已犯重罪,更不要说你们是民告官的诉情。这也难怪衙门不愿受理。”
王莽叹了口气:“曾兄,恐怕他们在朝中也有人啊,难怪衙门不愿了。”
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官官相护,这等陈冗弊端早该裁撤!”
狄仁杰长叹道:“本朝之所以禁止越诉,是怕越诉者诬告陷害,而上官不察详情,轻率定案,造成冤情。
因此,这也不能说是弊端。
本朝虽禁止越诉但只要所诉之事为实,便不追究越诉者的责任。
只是,各级官吏为求自保,不愿招惹麻烦这才因循迁延,令百姓投诉无门。”
李元芳点头道:“唉,是这样。”
王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狄仁杰对方九说道:“方九啊,状纸能给我看看吗?”
方九点点头,从怀中掏出诉状递了过去,狄仁杰接过看了一遍,抬起头,惊奇的说道:“这诉状言辞工整,条陈清晰,似乎是出自公门中人之手。”
“公门中人?”
王莽和李元芳对视一眼,吃了一惊。
曾泰挑了挑眉:“哦?”
说着,接过状子飞快的看了一遍,而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刀笔之功非公门众人不能为呀!”
狄仁杰问道:“方九,给你写状子的是什么人?”
方九回忆道:“看样子好像是个教书先生。”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今后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方九轻轻啜泣起来:“老人家,我也不知道啊!衙门不受状子,我们又不敢回乡,身上已分没有。眼见就要过年了,我们、我们……”
说着,哭出声来,旁边的几个乞丐也都是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狄仁杰长叹一声,目光望向了身旁的王莽、李元芳和曾泰。
王莽刚要说话,街市上忽然大乱起来。
众人闻声向远处望去,只见一队千牛卫飞马而来,转眼间便奔到了食摊之前,卫士们高声吆喝勒住坐骑。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方九等人更是吓得体如筛糠,颤抖着站起身,好像要藏起来似的,嘴里结结巴巴的道:“老人家,官、官府抓我们来了!”
狄仁杰微笑道:“不要害怕,他们大概是来找我的。”
方九愣住了:“找您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站起身迎头走去王莽、李元芳和曾泰三人也随在狄仁杰身后。
为首的千牛卫将军飞身跳下战马,快步走到狄仁杰面前,躬身施礼道:“狄阁老,您在这儿呀,让卑职好找。”
说着,他转向王莽、李元芳和曾泰,对三人拱手道:“侯爷,大将军,刺史大人。”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赶忙还礼道:“顾将军。”
一旁的方九和纤户们看得目瞪口呆。
围观的路人更是发出一片惊叹之声,大家窃窃私议。
狄仁杰微笑道:“顾将军,有事吗?”
顾将军说道:“圣上旨意,宣您、王侯爷、李将军和曾大人火速进宫。”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道:“请顾将军上复皇帝,就说我等回行馆更衣后立刻觐见。”
顾将军躬身道:“是,卑职立刻回复升上。”
他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阁老,圣上可是着急得很呀,您……”
狄仁杰赶忙说道:“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尽快赶到。”
顾将军双手抱拱:“卑职告辞!”
飞身上马,对众千牛卫喝道:“回宫交旨!”
“是!”
众千牛卫纵马扬尘而去。
一旁的方九瞪大了眼睛,不知说什么好:“老人家,您、您是,是……”
狄仁杰笑道:“方九啊,这份状子就由我替你代进给皇帝吧!”
方九兼职不敢相信:“皇、皇帝?”
王莽笑道:“虽然你的状子神都各个衙门都不受理,可今天你时来运转,碰到了宰相大人。
听见了吗,他老人家受了你的诉状,要将状子转呈给圣上呢。”
方九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一旁的伙计和行人也吓得跪倒一片。
狄仁杰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大家请起,请起。”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将方九等人扶了起来。
狄仁杰说道:“敬旸,元芳,曾泰,圣意急迫,我看暂时将方九等人安排在附近的客栈之中,待我们回来再做区处。”
李元芳说道:“大人所言极是。”
这时,王莽的目光扫视着街道,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客栈:“我看就把他们安排在那家悦来老店之中吧!”
狄仁杰点了点头。
曾泰走到方九等人身旁道:“方九啊,你们先住进店内,千万不要出门。过几个时辰,我会派人来接你们。”
方九眼含热泪,双膝跪倒:“谢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曾泰笑着将她搀起来,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带着方九一行向悦来老店走去。
第六章 皇帝震怒
御书房内,
武则天倒剪双手立于桌案之上,脸色铁青,手中的奏折不停的抖动。
下站的宰相张柬之等重臣各个屏气凝息,眼望皇帝。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呼吸之声可闻。
气氛异常紧张。
门外,工部侍郎封可言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走动。
他时而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御书房内的动静,时而双手连搓,口中念念有词。
这时,狄仁杰、王莽、李元芳和曾泰四人身着官服,快步走了进来。
封可言一见狄仁杰,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拉住狄仁杰的手,颤声道:“阁老,出大事了!”
狄仁杰惊道:“封大人,怎么了,为何如此惊慌?”
封可言刚想说话,只听御书房内传来武则天严厉的问话:“怎么,狄怀英还没有到?”
狄仁杰一惊,抬起头来。
封可言登时浑身一抖,轻轻嘘了一声,伸手向御书房内指了指。
狄仁杰点点头,朗声领喏道:“臣狄仁杰、王敬旸、李元芳、曾泰、封可言候旨!”
门内承旨的力士高唱:“狄仁杰、王敬旸、李元芳、曾泰、工部侍郎封可言觐见!”
狄仁杰五人走进书房,撩袍跪倒:“臣狄仁杰、王敬旸、李元芳、曾泰、封可言叩见陛下。”
武则天转过身来:“众卿平身。”
五人站起身来。
武则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怀英,凉州案朕已看过你的奏折。非常好,你们幸苦了。”
狄仁杰、王莽、李元芳和曾泰躬身道:“谢陛下勉慰。”
武则天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下站的封可言,脸色登时像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问道:“下站的可是工部侍郎封可言?”
封可言神情紧张,说话也有点哆嗦:“正、正是微臣。”
武则天双目如电,射向封可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奏折。
王莽望着武则天的脸色,又侧目看了看身旁浑身颤抖,面如土色的封可言,不解的与狄仁杰和李元芳等人对视了一眼。
殿中一片寂静。
猛地,武则天将奏折狠狠摔在桌案上,厉声喝道:“江淮盐铁转运使盐船又一次在邗沟覆没,二十万石食盐无踪,转运使常风、副使赵彻、押运军卒及船工全部丧生!
盐铁转运乃国家之命脉,每年食盐专售之盈额达一千七百万贯,占据天下殖货半数以上。”
“朕屡次强调,盐运之中,重于泰山!
然尔工部却玩忽懈怠,竟致大运河邗沟水段一年之内连续发生十五次覆船事件,尔工部何以治河渎?何以行漕权?
尔身为工部侍郎,总理部事,如今噩耗频发,数百万石食盐损折,船毁人亡,尔以何面目见天子,又以何由谢天下!”
王莽顿时吃了一惊,余光望向了狄仁杰、李元芳和曾泰,三人也被皇帝的话惊呆了。
这时,狄仁杰看了看身旁的张柬之,张柬之轻轻点了点头。
封可言‘扑通’跪倒,颤声道:“臣封可言有负圣望,罪该万死!”
武则天怒道:“派去扬州查察此事的工部官员一批又一批,均是无功而返,而邗沟沉船的异事却是一次紧似一次。
更有甚者,此番出漕的水部郎中李翰,竟然在任上自缢身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书房的夹壁中发现的二十万良白银凭信又是怎么回事?你说!”
封可言浑身颤抖着说道:“臣已行下符牒,命扬州刺史崔亮严加查察。日前,他回阁部,刺史业已查清,李翰收受贿银二十万两,因邗沟又起波澜,他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戕。”
狄仁杰与张柬之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疑窦顿生。
王莽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若有所思。
只听武则天厉声喝道:“尔工部所用都是这样的人吗?难怪河渠不保,盐船倾覆,真真可恨之极!”
封可言连连叩首道:“微臣用人不明,有失按察,请陛下降罪责罚!”
武则天重重的哼了一声:“责罚?责罚你能够挽回朝廷的损失吗?
责罚你能够令邗沟罹难的将士复生吗?你身领侍郎,位极人臣,行事却如此昏聩,真是该死,该死!”
封可言吓得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柬之。”
张柬之赶忙躬身向前:“陛下。”
“即刻下旨,罢封可言工部侍郎之职,交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及御史中丞三司共议,核定其罪!”
张柬之顿了顿,说道:“是,臣立刻拟旨。”
封可言颤抖着叩下头去,冷汗滚滚而下。
张柬之轻轻咳嗽了一声,冲狄仁杰使了个眼色。
王莽等人的目光也望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会意,踏前一步,说道:“陛下,且请息怒。”
武则天沉了沉气,问道:“怀英,你有何话讲?”
狄仁杰说道:“邗沟覆船之事,工部官员查察之下可有结果?”
武则天冷哼一声:“结果?结果就是,覆船惨案比不查之前多出几倍!
漕运本是以江南嘉兴、海陵、盐城等盐监中的食盐中转神都,而后再由神都调剂西北各道。
今岁,西北各地军民所用食盐已呈紧张之势,本指望南盐北调能解眉之急,谁料想,漕运竟连发怪事!
而今,邗沟渠道已成死地,北运停止,调剂更无从谈起!”
狄仁杰说道:“也就是说,工部派出的官员几番查访均无结果。”
武则天怒容满面,望着封可言,冷冷地说道:“封可言,你来说吧!”
封可言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道:“是,是。工部前后派出几位巡河官员查察邗沟覆船案,得到的结果就是邗沟水段淤泥过厚,暗礁丛生,罹难的盐船均是触礁沉没。”
王莽微微皱了皱眉,认真地听着。
狄仁杰说道:“那么,扬州漕运衙门为何不派纤户疏浚河道,清除暗礁呢?”
封可言说道:“部查官员们回奏说,邗沟渠段两旁的纤户多刁钻顽劣之徒,拿了朝廷的护渠银两却躲懒贪猾不肯出力,这才致使河道长期壅塞。”
王莽、李元芳和曾泰闻言,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第七章 土行珠的下落
狄仁杰也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恐怕是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吧。”
封可言说道:“阁老所言极是,卑职也是这样想的。因此,这一次便派出了水部郎中李翰再去查察,想不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狄仁杰转向武则天道:“陛下,说李翰滥用职权,吃拿卡要,强行索贿可有真凭实据?”
武则天说道:“扬州刺史崔亮在李翰的书房中发现一层夹壁,里面找到了不少李翰没来的急带走的财务,共价值五万两。另还有一块价值十万两的凭信。
想李翰秩不过五品,俸仅止三石,哪来如此巨额银两?
以此推断,非受贿而何?而且扬州官场半数以上官员联名上书信誓旦旦的讲曾受到李翰的勒索。”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这也说的过去,不过现在李翰与随行护卫皆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李翰受贿索贿并无真凭实据,只是扬州官场的一面之词。”
此时,武则天的怒火已渐渐平息,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点点头道:“可以这样说,但如今认证物证俱在岂能作假?”
狄仁杰说道:“陛下,《永徽律》明文定法:‘未经鞫问,不可即肆定罪’。这就是说,在事情未明之前,不应仓促定罪,以免造成冤案。
而今,邗沟覆船案真相不明,李翰受贿更是未见明证,现在下旨给封可言定罪,似乎过早吧?
臣恐惹朝臣窃议,请陛下三思。”
武则天看了封可言一眼,没有说话。
王莽看了狄仁杰一眼。
狄仁杰接着奏道:“今日臣四人到市中散步,遇有扬州纤户数人邀驾越诉,状告扬州漕运衙门,京中各部却无人敢受理此案。”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人都愣了。
武则天挑了挑眉道:“哦?有这等事?”
狄仁杰从袖中掏出那份诉状高举过头:“请陛下御览。”
武则天一摆手,身旁的女官快步下阶将诉状接过,双手呈与皇帝。
王莽和狄仁杰等人看着皇帝。
只见武则天打开状纸,看了一遍,暗吃一惊,喃喃道:“难道,这是真的?”
张柬之问道:“陛下,状子上怎么说?”
武则天边思忖边说道:“这诉状上说,扬州漕运衙门贪污护渠银两及护渠纤户的饷银,以致引发民变。”
张柬之听罢,吃惊不小:“什么?”
封可言瞠目结舌,有顷,方嗫嗫地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巡河官员怎么会不上报部知?”
狄仁杰笑了笑说道:“如果这张诉纸所说都是实情,那么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案绝非目前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武则天放下诉状,沉吟片刻,对封可言说道:“你起来吧。”
封可言赶忙叩头谢恩,侍立一旁。
武则天转身对狄仁杰道:“怀英,今日朕之所以急召你进宫,就是为邗沟之事难明,漕运不兴,国脉受阻。
形格势禁,查察此案已迫在眉睫。怀英啊,这副重担恐怕又要你挑起来了。”
狄仁杰躬身答道:“是。臣谢陛下信用之恩,万死难报,敢不用命!”
武则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淡的微笑:“好。而今凉州之事已定,朕罢去你西北道黜置使之职,改册江南道黜置大使,兼江淮都转运使,奉旨钦差,整饬吏制,查察大案,便宜行事。所到之处如朕躬亲。圣旨即刻下达!”
狄仁杰躬身道:“臣领旨谢恩。”
武则天说道:“元芳在你身边形同膀臂不需再敕。惟曾泰在凉州案中俯仰是非,协助你勘破大案,殊堪嘉奖。
朕看,此次你经略江南,便让曾泰也跟随在你身旁吧。”
狄仁杰说道:“谢陛下俯虑周至,臣不胜感激!”
曾泰受宠若惊,登时面呈喜色。
武则天道说:“这样吧,朕斥特旨进曾泰为江淮都察使,提调江淮各州县政务,随佐怀英。”
曾泰赶忙双膝跪倒:“臣曾泰谢陛下天恩!”
这时,武则天的目光望向了王莽:“王敬旸击破黑衣社有功,而且待会儿朕还有事情让他去办,朕看就让他这次也跟在你身边吧。”
王莽顿时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躬身道:“是!”
狄仁杰微微一惊,赶忙道:“是!敬旸的断案能力不在臣之下,有了敬旸在身边,臣一定会尽快查清案情。”
武则天点点头:“朕斥特旨进王敬旸为江淮监察使,监察江淮各州县官吏,随佐怀英。”
王莽赶忙施礼:“谢陛下天恩!”
武则天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封可言:“尔身为工部侍郎,却用人不察,本应获罪。奈怀英陈情,此次便不予纠办了。
然归部后,尔要全力协助狄仁杰,若再玩忽懈怠,尔小心则是。”
封可言跪倒叩头道:“谢陛下天恩,臣定全心戮力,辅佐狄大人!”
武则天眼望阶下众臣,缓缓说道:“盐运之事关乎国家兴衰。
一旦天下盐紧,各地的盐枭就会立刻抓住时机,结群成伙,铤而走险,贩运私盐。
到那时,朝廷专售形同虚设,各地方更是无从向朝廷缴纳盐资,国库亏损,天下不宁啊!
因此,此案尔等务须用心办理!”
狄仁杰等人躬身道:“臣等谨领圣训,请陛下放心!”
武则天点了点头:“你们退下吧,敬旸留下。”
“是!”
狄仁杰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但还是马上退去。
很快,狄仁杰等人退了下去。
武则天看了看身旁的女官和侍从,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
王莽看到这一幕,没有丝毫惊讶。
不一会儿,大殿内就剩下了王莽和武则天。
不过,王莽耳朵微动,他知道殿内还有人,而且是个高手。
武则天说道:“敬旸,你在密信中说查到有一颗五行珠在江南?”
王莽点了点头:“正是,据江湖上的消息,似乎铁手团手中有这么一颗。”
武则天微微点了点头:“铁手团这个江湖组织我曾有所耳闻,似乎是南北乱世时期的坞壁主的后人留下的。”
第八章 铁手团的来历
王莽微微点头:“陛下说的不错,现如今铁手团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帮。
它的前身叫坞壁团,也叫乡部。
就如陛下所说,它正是南北乱世时期的坞壁主们创建的。
这些坞壁主依仗武装强凶霸道,曾经依仗武装公然与朝廷对抗。
后来,隋文帝一统天下,消除坞堡,大部分坞壁团的成员被杀被擒。
而团内的精英和高手则四散隐匿,逃避追剿。
就在这些流人之中,出现了一位旷世高手,此人乃河北大族后裔,名叫元不忌。
元不忌自幼从高人习武,且天分绝佳,武功之高,难以望其项背。
正是这个元不忌将流亡的坞壁团成员召集到一起,组成了现在的铁手团。”
武则天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王莽接着说道:“铁手团不介入政事,他们没有宗旨,没有目的,一切只是为了钱
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便受雇行事。
而且团内高手如云,个个都是背负上乘绝技的奇人,行事手段残忍隐秘,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几桩大案做下,既无原告也无被告,无从查起,不了了之。
所以铁手团成立近百年,杀人如麻,作恶多端,却从没有人能将其绳之以法。”
武则天冷哼一声:“该杀!”
良久,武则天轻吸了口气:“那五行珠又是怎么和它联系上的。”
王莽说道:“我的占卜之术虽然无法和袁天罡比,但是在有了水行珠之后,我通过袁天罡留下的一门秘法算到了它似乎和铁手团有关,再加上我在江湖上秘密查访,当年元不忌似乎得到过一颗土行珠。”
武则天点了点头:“是这样。”
这时,王莽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盒,说道:“陛下,这是臣等在凉州黑暗之山得到的水行珠,经过臣的研究,它似乎能减缓人的衰老!”
“什么?”
武则天顿时大吃一惊:“快,快,呈上来!”
“是!”
王莽上前一步,把锦盒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赶忙打开一看,锦盒中放着一颗天蓝色的珠子,正是水行珠。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头:“敬旸,不知这颗水行珠如何减缓衰老?”
王莽说道:“只要陛下时时佩戴就可以。”
武则天满意地笑了笑:“好,敬旸,这次你真是立了大功,你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王莽摇了摇头:“陛下,臣并不要什么赏赐,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武则天笑了笑:“敬旸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狄怀英那一套了,你说,只要不是太离谱,朕都答应你。”
这时,王莽说道:“臣只希望能够把宝灵堂开遍天下,虽然我无法做到让天下人都能够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但是我希望能够让百姓能够看得起病,让他们减少痛苦!”
武则天抬起头来:“不错,敬旸,你现在可以说是一名真正的医者了!”
王莽笑了笑:“陛下,臣还达不到那个境界,只是希望天下的病人少受一些痛苦!”
武则天点了点头:“难道你有这样的抱负,朕答应你,朕就封你为医神,凡是胆敢阻挠宝灵堂的建设者,可便宜行事!”
王莽顿时大喜,拜道:“谢陛下!”
……
另一边,悦来老店位于朱雀街正中央,门前车来人往好不热闹。
五六个身穿公服的衙役来到店门前,店老板赶忙迎了出来,笑道:“诸位官人,有何公干?”
为首一人问道:“老板,有几个扬州来的客人是住这儿吗?”
老板问道:“您说的是拦驾告状的那几位吧?”
衙役赶忙道:“对,对。”
老板说道:“他们住在后院天字第一号房中。”
衙役点了点头,冲身后众人摆了摆手,一行人快步走进店中。
房内,几名纤户围坐在桌前,只有方九和女儿小兰不在屋中。
一个纤户说道:“哎,真是老天开眼,今天居然碰到了这几位大人,咱们的冤屈总算是有地方诉了。”
另一人说道:“是呀,听那位姓王的侯爷说,咱们是遇到宰相了!”
旁边一人问道:“宰相,什么叫宰相啊?”
先前说话的纤户说道:“你可真没见识,连宰相都不知道,这宰相啊,就比皇帝小一级,那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问话的人连连叹道:“我的妈呀,这么大的官!要照这么说,咱们那点儿小冤情对人家宰相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呀。”
先前说话的纤户又说道:“那可不是,只要是他老人家能替咱们纤户说话,用不了几天咱就能回家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
说话的纤户赶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几个衙役。
纤户愣了一下:“几位老爷,你们找谁?”
为首的衙役说道:“我们奉狄阁老之命接几位到馆驿安歇。”
纤户说道:“狄阁老?哦,就是宰相大人?”
“正是。”
纤户说道:“哎哟,几位老爷先请进来坐一会儿吧,方九和小兰去打水了,还没回来。”
衙役点了点头,冲后面众人使了个眼色,快步走进屋中。
……
方九正提着两桶水和女儿小兰儿朝天字第一号客房走来。
忽然听见房里传出凳倒桌翻的乒乓声,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方九大吃一惊,放下水桶,拉着小兰来到门前,刚想看个究竟,“砰”地一声屋内一件东西重重地撞在了大门上。
方九吓了一跳,正要伸手推门,寒光一闪,一柄钢刀从门内的棂格之间透过窗纸刺了出来,方九倒吸一口凉气,透过刺破的窗纸向屋内望去。
只见一个纤户满面鲜血趴在门上,后背钉着一柄钢刀。
房内,衙役们手挥钢刀无声地屠杀着屋中的纤户,转眼之间,七八个纤户身首异处,地面和墙壁上溅满鲜血。
方九浑身颤抖,一把将小兰搂在了怀里。
只听房中一人说道:“那父女俩还没有回来,大家在这儿等着,务必斩草除根!”
屋内众衙役低声答应。
方九屏住呼吸,抱起小兰转身向来路奔去,慌乱中脚下一绊,踢倒了门前的水桶。
为首的衙役听见声音飞快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前伸手拽开大门。
第九章 追杀
屋外,方九抱着小兰正向外面跑去。
衙役一跺脚:“不好,让他跑了,追!”
众人站起身向外追去。
方九抱着小兰穿梭在人群之中,身后众衙役紧紧追赶。
前面街左出现了一条小巷,方九快步向小巷奔去。
身后的衙役冲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紧紧追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将方九和衙役们隔了开来,待马车驶过,方九已不见了踪迹。
为首的衙役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他们肯定是进了小巷,追!”
众衙役飞步冲进街左的小巷之中。
小巷旁的茶楼门廊后,方九抱着女儿转了出来。
他探头看了看飞奔进巷的衙役们,急忙朝相反方向跑去。
……
水部郎中李翰的府第位于神都明善坊内,门楹横匾上书:李宅。
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穿掌固服色的公人正拍打门环。
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一名仆佣探出头来问道:“二位,找谁?”
掌固说道:“这里是水部郎中李翰大人的府上吧?”
仆佣点了点头道:“正是。”
掌固说道:“我们是从扬州来的,李大人有家信交与夫人。”
仆佣赶忙打开大门道:“二位请进。”
李翰之妻宁氏快步走进正堂,那掌固赶忙站起身施礼道:“见过夫人。”
宁氏说道:“旅途辛劳不必多礼,听说外子有书信托寄?”
掌固说道:“正是。”
说着,从怀中掏出书信递到了宁氏手中。
宁氏撕去缄封抽出信瓤匆匆看了一遍,失声惊叫道:“怎么,他、他得了重病?”
掌固叹了口气道:“正是。李大人连日操劳,身染疾恙,重病不起。请夫人立刻随我们赶赴扬州,马车就在门外等候。”
宁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收拾一下,立刻随你们起程。”
说完,转身向内堂走去。
过不多时,李府大门打开,掌固陪着夫人宁氏走了出来。
车夫打开车厢门,放好脚踏,宁氏快步走进车厢。
厢门关闭,掌固翻身上马,一声吆喝,车夫长鞭劲甩,马车向城外驶去。
……
阁房内,狄仁杰正在向封可言询问李翰自缢一事的详细情况。
狄仁杰问道:“哦,李翰在给工部的回文中是这样说的?”
对面的封可言点了点头:“正是。他在文中提到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但因公文不能保密,因此,并没有详陈究竟有何发现。”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李元芳。
李元芳说道:“封大人,说李翰受贿几十万两白银又是怎么回事?”
封可言长叹一声道:“扬州刺史崔亮在给门下省的牒文中称,在山阳别馆李翰的书房内找到一夹壁,内中藏有一张柜坊的凭信和十几万两财物”
李元芳问道:“柜坊是什么?”
“柜坊当然就是信用了!”
屋外传来王莽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看向王莽,王莽接着说道:“任何人都可以将银两存入柜坊,柜坊给存银人一件特制凭信,上标存银人名号及银两数额。
取银之时,经柜坊验证凭信无误,便可将存银提走。”
李元芳恍然大悟道:“噢,是这样。”
狄仁杰问道:“敬旸,你来了!”
王莽点了点头:“是啊,刚刚听到你们说李翰受贿。”
狄仁杰微微点头,他转身又问封可言:“封大人,那些财物和那张凭信现在何处?”
封可言说道:“财物被扬州刺史衙门收到府库,扬州刺史崔亮已将这张凭信转到工部,现就在卑职手中。刚刚在御书房本想上呈皇帝御览,可龙颜震怒,卑职未敢呈递。”
狄仁杰点点头道:“拿来我看看。”
封可言赶忙从袖中取出了凭信递到狄仁杰手中,狄仁杰接过凭信仔细地看着,王莽和李元芳也凑了过来。
良久,狄仁杰说道:“这凭信似乎是飞钱呀。”
封可言愣了一下,赶忙接过凭信,仔细看了看道:“果然是飞钱。这一点卑职倒没有注意。”
一旁的李元芳又问道:“什么叫飞钱?”
王莽说道:“富商大贾遇有生意远行,随身不便携带太多银两,一为不便,二不安全。
因此,他们便将银两存到有联号的柜坊。
比方说,在扬州存钱,可以到神都提取,此所谓飞钱。”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这里面的道道儿可真多啊。”
王莽笑了笑:“这样的柜坊没有庞大的势力和财力是无法运行的,现在全天下也没有几个这样的柜坊。”
李元芳吃惊地张了张嘴。
狄仁杰说道:“是啊,敬旸说的不错,这样的柜坊可不简单,这张凭信就是在扬州的柜坊中存入的银两,可以在洛阳提取。”
李元芳赶忙接过来仔细看着。
狄仁杰低声自语道:“难道……李翰真的受贿?
如果是这样,那他出逃的话为什么不将这张凭信一起带走,却要放于书房的夹壁之内……”
王莽点了点头:“不错,要是他真的受贿,为什么不把他交给家人呢?”
狄仁杰微微点头,他转过身问道,“封大人,李翰有家室在京吗?”
封可言说道:“当然有,李翰的家就在洛阳城中明善坊内,其妻宁氏,乃大家之女。”
狄仁杰问道:“李翰出逃的事宁氏知道了吗?”
封可言回道:“事起突然,真相未明,因此,尚未告知其家眷。”
狄仁杰说道:“封大人,你即刻命人传话,就说你我二人要到李府探望。”
封可言点了点头:“是。”
狄仁杰说道:“还有,你遣人持这张凭信到户部、诸道院及诸军、诸使处暗察,弄清楚这家柜坊的名号是什么。”
封可言领命:“卑职立刻命人去办。”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曾泰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门来,喊道:“恩师,出事了!悦来老店的纤户们被人杀了!”
“什么?”
王莽和众人闻言大吃一惊。
王莽赶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曾泰喘着粗气道:“就在半个时辰前!”
狄仁杰一摆手:“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