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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材料帝国txt下载     材料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死心眼的秦海

    青锋厂平地起波澜,老厂长宁中英高调复出,把新厂长韦宝林打了个落花流水,而这一切,远在红泽的秦海是一无所知的。

    自从加入解决导弹尾翼材料缺陷的攻关小组之后,秦海就陷入了与各位专家的唇枪舌剑之中,更确切地说,是秦海在不断地对各位专家进行质疑、打击、科普、洗脑。

    以陈贺千为首的这个专家组,虽然还不能算是国内绝对顶尖的团队,但也是jing英荟萃,牛人众多。这些人的理论功底和实践经验都非常丰富,所缺的只是视野与预见。而正是视野与预见的欠缺,使得他们在这项技术难题面前一筹莫展。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这些专家无能,有些东西本身是受到历史局限的。对于前一项来说,原因在于国内封闭多时,虽然时下已经开始打开国门,但学术交流的广度和深度都不够。有些老专家的英语水平达不到要求,用于采购国外刊物的经费也欠缺,所以接触国外学术前沿的机会很少。再加上国外对于一些尖端的技术存着保密之心,这就更妨碍了中外之间的学术交流。

    而至于后一项,那就只能是秦海一个人的专利了,毕竟穿越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遇上的。有些后世才出现的材料理论和观念,超前十几二十年提出来就是骇人听闻的东西了。

    秦海不敢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暴露得太多,但又不忍心看着一干专家在一层窗户纸面前转来转去,就是差这么临门一脚。他jing心地斟酌着自己说话的内容,提示专家们各种解决问题的思路。有许多地方,秦海都是借着学术刊物上一麟半爪的提示进行发挥,把那些别人根本没有吃透的东西介绍出来,让对方豁然开朗。

    在最初的两天,专家们对于这个年方18,而且还是技校毕业的小年轻充满了不屑,对他说的所有内容都想方设法地进行批驳。但批了两天之后,大家渐渐感觉到,这个小年轻的见识远非大家预想的那样浅薄,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其实背后都隐藏着深意,稍一琢磨就能让人在某个方面产生出无数的新想法。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专家们对秦海生出了崇敬之意,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和缓,对待秦海的态度也越来越谦恭。到最后,发展成秦海每提出一个概念,大家的第一反应不再是带着轻视之意去找毛病,而是赶紧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然后自己偷偷地找个地方去认真研读。

    陈贺千是最早接受秦海的,也正是因为他的坚持,秦海才能够进入这样一个高层次的团队。见到秦海大杀八方,把专家教授们都震服了,陈贺千也非常高兴。

    这一天傍晚,吃过晚饭之后,陈贺千把秦海叫到基地的大cāo场上,一边绕着圈子散步消食,一边对秦海说道:“小秦啊,由于你的加入,我们的研究工作进展神速,关键技术的解决指ri可待啊。”

    秦海经过几天的接触,对于整个项目的认识已经远在陈贺千之上。陈贺千他们正在攻克的这个难关,在后世已经是不复存在的。秦海非常清楚解决问题的完整思路,也知道经过自己的点拨,现在整个团队正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如果需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把即将出现的突破提前说出来,让大家直奔目标而去。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了,还是留一点事情给别人去做更好。

    “陈老师,这都是你领导有方啊,我不过是给大家提了一些想法,至于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案,不都是各位专家提出来的吗?”秦海低调地说道。

    陈贺千道:“小秦,你就别谦虚了,你提的那些想法,都是最为重要的。很多专家琢磨了几个月的事情,被你一句话就点透了,你说你的贡献还小吗?你不知道现在大家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秦海笑道:“不会是议论我年少轻狂吧?我说话太直接了,估计让各位专家觉得太过孟浪,要不这样吧,等项目结束了,我请大家喝酒,给大家赔罪。”

    “哈哈,你就装傻吧!”陈贺千毫不客气地在秦海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大家都说你是大家的小先生呢,对了,他们还给你起了一个外号,你想知道吗?”

    “外号……”秦海摸摸脑袋,“你们都是大学者,也搞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啊?”

    陈贺千笑道:“你个外号可是一个好外号呢,大家都说,你是一本材料学的教科书,你说,这算不算一个殊荣?”

    “各位老师过誉了,我只是无知者无畏,乱说罢了。”秦海应道。

    陈贺千意犹未尽地说道:“你不知道,很多人都在向我打听,你是哪位大师的得意门徒。我说你就是农机技校毕业的,大家都不相信呢,都说等项目结束了,要去农机技校参观参观,看看是什么样的学校能够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学生。”

    “过奖了,过奖了。”秦海摆摆手,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他说道:“陈老师,现在项目进展顺利,我预计,最多再有半个月时间,课题组就能够把新材料拿出来了。我想了一下,现在我继续留在基地的意义也不大了,所以想向您告个假,提前回农机厂去了。”

    “你还打算回农机厂?”陈贺千有些觉得意外。

    “是啊,我在那边还有不少工作没做完呢。”秦海说道。他急于离开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对农机厂有多少牵挂,实在是再呆下去自己就要露馅了,现在前来找他探讨材料学发展方向的专家越来越多,他渐渐感到自己面临着言多必失的风险了。

    陈贺千换了副严肃的神情,对秦海说道:“小秦啊,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搞研究,有些话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谈。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你的理论水平非常高,视野开阔,科研潜力极强。所以我打算等项目结束之后,推荐你到我们钢铁总院去工作,你就不必回农机厂去了,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陈贺千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秦海,等待着对方欣喜若狂的神情,甚至在想象着,如果对方纳头便拜,自己要不要坦然地接受这番大礼呢?

    让他觉得意外的是,秦海听到这番话,表情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平静地问道:“钢铁总院?您是说,让我去京城工作吗?”

    陈贺千道:“对啊,就是去京城工作。当然了,你的学历是一个局限,要马上解决户口和编制问题,不太容易,但我已经想过了,你可以先以借调的方式到我们那里去工作,然后考我们院的研究生。

    这当然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以你在课题组的这些表现,我现在就可以保证,你已经被确定录取了。读研究生是有工资的,所以你的生活问题不用担心,等到研究生毕业,你不就顺理成章地留下了吗?”

    陈贺千这番话说得非常顺畅,显然是他考虑了很久的一个方案。像秦海这样的人才,他一旦发现就舍不得放手了,他相信,京城、钢铁总院、研究生,所有这一切对于一个县城农机厂的青工都是具有绝对吸引力的。

    可惜的是,秦海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青工,陈贺千说的这些东西,在秦海的前一世里都已经尝试过了,并没有什么新鲜感。前一世,他已经当过了科学家,各种风光都见识过。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新开始一次的机会,他有什么必要再去重复一次已经有过的人生经历呢?

    在前一世,秦海虽然在理论研究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遗憾也是很多的。许多在实验室中取得的成就,因为设备、工艺等方面的原因,无法转化为实际的产品,让人扼腕不已。秦海知道,材料学要从实验室走向工厂,最重要的支撑就是资金,而且是庞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的资金。

    在穿越过来之后,秦海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如果自己能够凭借前世的知识,把握住眼下这个狂飚突进的机会,是否能够积累起巨大的财富呢?用这些财富去实现前世的创意,岂不是更有意义?

    带着这样的想法,秦海对陈贺千的如意算盘给予了一个委婉的拒绝:“陈老师,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安河省,我这个人闲散惯了,如果到研究机构去做学问,只怕会憋出毛病来的。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想回农机厂去。”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陈贺千没有想到自己说了半天竟然换来这样一个回答,对于无数人来说几乎是一步登天的机会,秦海居然舍得弃如敝履,难道是自己没有说清楚?难道是秦海并不知道去京城工作意味着什么?难道是……秦海在安河有一个相好的女孩子,他为情而困,因此宁可放弃后半辈子的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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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求见岳国阳

    陈贺千在心里组织着辞句,想着如何说服秦海。秦海从陈贺千脸上变幻的表情中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他微微笑道:“陈老师,你不必多说了。我虽然没有离开过安河,但京城是怎么回事,我非常清楚;总院的地位,我也非常清楚。我知道您这个安排对于像我这样一个青工来说,是一步登天的提携,不过,恕学生目光短浅,我更愿意留下来,从基层做起。”

    陈贺千还在进行着努力,他说道:“作为一个年轻人,从基层做起是对的,你有这样的心态,非常值得赞赏。我也是下过工厂,开过机床的。不过,到了总院,你仍然还是有机会接触基层的,我们经常要承担各种为企业、为部队服务的工作,这都是接触基层的机会嘛。”

    秦海道:“陈老师,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我也不便对您多说。你放心,我不会离开材料这个领域,几年之内,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另外,我还想求您和课题组的专家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尽管说。”陈贺千道。

    秦海道:“我现在在农机厂工作,未来肯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到你们各位,甚至有时候还要走走你们的路子,开开后门之类的,希望到时候你们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能够给我这个小年轻行一点方便。”

    “这……”陈贺千有些犹豫了,这种红果果地找他开后门的事情,他过去也曾遇见过,他的处理方法就是毫不留情面地予以回绝。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他非常看好的秦海,撇开秦海自身的才华不说,就凭秦海在这个项目中做出的贡献,陈贺千也很难表现得过于绝情。

    秦海哈哈一笑,说道:“陈老师,我把您给吓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的开后门,绝对是在政策范围之内的,不会让您去违反原则。我只是想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帮我引见一些人,或者给我做个证明之类的,我可以保证,这些事一定是利国利民,绝对不会伤天害理。”

    “如果是这样,那有什么困难呢?”陈贺千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他是一个书生,不太懂社会上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对秦海有好感,因此也就相信了秦海的人品。既然秦海能够保证不伤天害理,那么在合理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帮助,自然是可以的。要说起来,自己的能量也不差,很多学生、故旧之类的,都是在权力部门说话有一定份量的。

    “陈老师答应了?”秦海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贺千认真地点点头:“只要不违反原则,我肯定会全力帮你。”

    “那好,学生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请陈老师帮忙,陈老师愿意否?”秦海道。

    “你不会是设了个圈套在等着我吧?”陈贺千郁闷道。

    秦海道:“这件事很容易,我只需要请陈老师给我做个证明,证明我有一定的学识,能够完成某项工作。至于这项工作对与不对,不需要陈老师来判断,您看可以吗?”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陈贺千道,“你能够做到什么,我一听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不过,你说得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事呢?”

    秦海道:“我想和岳司令做笔生意。”

    “……”陈贺千无语了,这个坑实在是太大了。

    不管陈贺千是否情愿,他点过头的事情,总得去办。更何况,他也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秦海这个年轻人宁可放弃去京城发展的机会,而甘愿留在一个县城里当个普通工人。

    第二天一早,接到秦海电话的葛东岩开着一辆吉普车来到基地,拉上秦海和陈贺千,来到了位于红泽市中心的省军区大院,把他们引到了岳国阳的办公室。

    “司令员,陈教授和小秦到了。”葛东岩先进门去通报道。

    “请他们进来吧。”岳国阳道。他事先得到葛东岩的汇报,说秦海有事想和他谈谈,于是便留出了上午的时间。秦海这一段时间在导弹基地的工作情况,已经有人向他报告过了,听说秦海的加入竟然使整个项目的进展加快了数倍,他对秦海的好奇心也与ri俱增。

    秦海和陈贺千进了岳国阳的办公室,双方寒暄过后,岳国阳招呼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离开办公桌,坐到了二人对面的沙发上,做出一副平等交谈的样子。

    陈贺千先把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向岳国阳做了一个介绍,由于导弹部队并不是隶属于省军区,有些涉及到机密的内容,陈贺千自然是略过不谈的,只说工作进展顺利,秦海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陈教授,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夸大了,你们这么多专家解决不了的问题,小秦不过是一个技校生,竟然就给解决了?”岳国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陈贺千道:“小秦这个技校生可不同一般,他看书很多也很杂,思路的确比我们更开阔,这一点并非我个人的观点,而是我们整个课题组的共同观点。”

    “小秦,是这样吗?”岳国阳又转头向秦海问道。

    秦海道:“回岳司令员,其实这只是课题组各位老师对我这个小学生的爱护罢了。如果说我有个别地方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想法,那也只是因为旁观者清,实在不算是什么了不起之处。”

    “哈哈,谦虚是美德,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岳国阳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他更愿意相信陈贺千的话,因为陈贺千是没有理由替秦海大吹大擂的。

    “好,说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要说。”岳国阳把话头引入了正题。

    陈贺千把目光转向秦海,意思是让秦海发言。秦海敛了敛衣襟,坐正身体,对岳国阳说道:“岳司令,我今天冒昧求见,是想问问您对上次我托葛排长带来的军铲有什么看法。”

    “你那个古怪的东西,叫军铲?”岳国阳笑呵呵地问道。

    “嗯,可以叫万能军铲,如果叫得土气一点,叫工兵锹也可以。”秦海答道。

    岳国阳不屑地说道:“万能军铲,这个名字我看也挺土的,还不如工兵锹好听呢,用工兵锹这个名字,大家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呃……这是细节问题。”秦海赶紧打岔,他本来也不是来和岳国阳讨论军铲的名称的,“岳司令,我想问您的是,您对于这种工兵锹有何看法。”

    “非常好,很适合于我们部队。”岳国阳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必要与秦海周旋。

    秦海道:“太好了,那我想再问问岳司令,您有没有打算在您的部队里装备这种工兵锹?”

    “没有!”岳国阳同样干脆地给予了回绝。

    对于岳国阳的这个回答,秦海并不觉得意外。其实,岳国阳说想要或者不想要,秦海的策略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岳国阳是否主动而已。现在看来,岳国阳是把球踢给了秦海,等着秦海提出解决方案。

    “以我的猜测,岳司令的意思是说,您是没有条件给部队提供这种装备,而不是不想给部队提供这种装备,是这样吗?”秦海笑着问道。

    岳国阳呵呵笑道:“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秦海顺竿而上,“如果您根本就不想,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要说也是抱怨咱们队伍里的高级指挥员不关心部队建设,尸位素餐。而如果您只是觉得缺乏条件,那就好办了,咱们可以创造条件来解决这个问题。”

    “哈哈,尸位素餐,你这样一说,我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啦,陈教授说是不是啊?”岳国阳哈哈大笑,随便把陈贺千也扯了进来。

    陈贺千看看岳国阳,又看看秦海,实在搞不清这俩人打的是什么哑谜,偏偏两个人好像还有点心有灵犀的样子,只把他绕在外面了。

    “小秦,你要知道,现在咱们全国上下都在搞裁军,军费缩减得很厉害,岳司令可能是真的没有经费来采购这种工兵锹。我看过那把工兵锹了,它的难度在于高强度钢材的选择,使用这种钢材,成本是很难控制的。”陈贺千对秦海说道。

    秦海却是看着岳国阳,说道:“岳司令恐怕也是这样担心的吧?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部队一分钱都不花就拥有这样的工兵锹,岳司令有兴趣听听吗?”

    “哦?你是什么意思?”岳国阳果然被秦海打动了,只要不让他花钱,他就没有心理障碍了,他看着秦海,说道:“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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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军地合作

    “我想和岳司令合作做一笔生意,利润双方对分,部队所得的利润,就用于采购这批工兵锹,岳司令觉得如何?”秦海慢悠悠地说道。

    “你想和我合作做生意?我没听错吗?”岳国阳有些愣了,这是他听过的最狂妄的要求了。

    “小秦,你别胡说,岳司令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做生意呢?再说,你是一个工人,做什么生意?”陈贺千见秦海越说越不靠谱,赶紧打断他,以免岳国阳恼火。

    秦海没有理会陈贺千的劝阻,他说道:“岳司令,也许我换一种说法,您就容易接受了。现在国家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方面,军费支出受到压缩,但部队的装备建设却是刻不容缓的。在这种情况下,部队可以考虑与地方进行合作,部队拥有一些地方所不具有的资源,如果能够与地方进行资源共享,就能够实现双赢,这样地方可以发展经济,部队也可以改善装备,何乐而不为呢?”

    秦海的这个想法,是他琢磨了许多天的。他知道,80年代的军队经费非常紧张,许多部队都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创收以改善生活条件和装备条件。他向岳国阳提出这个建议,正是基于这样的时代背景,他认为,岳国阳应当是会对这种合作方式感兴趣的。

    岳国阳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缓声问道:“你打算如何与部队合作呢?部队又能够给你提供什么样的资源呢?”

    秦海听到岳国阳的话,知道对方已经动心了。毕竟这是出于改善部队装备的需要,并非涉及到岳国阳的私利,有些事情他是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的,关键在于秦海提出的方案是否合情合理。

    秦海道:“岳司令放心,我希望部队提供的支持并不复杂。第一,我希望部队能够给我一个名义,让我和我的朋友们能够办一个小型的厂子,专门生产各种军民两用的装备。”

    “这个不难。”岳国阳答道。他知道,现在社会上虽然也有一些私人在办企业,但政策对于这类私营企业的管控是非常严格的,秦海希望部队提供一个名份,不外乎就是想规避一些政策上的限制。对于这一点,他相信省军区的影响力是足够的,完全可以给秦海撑起一把保护伞。

    秦海点点头,接着说道:“有了这个名义之后,我们就要开始正规地冶炼钢铁。我现在手里没有炼钢设备,我想请岳司令帮忙解决一下炼钢设备的问题。”

    “这个我可帮不上忙。”岳国阳大摇其头,“炼钢需要炼钢炉吧?我上哪给你弄这个东西去?”

    秦海笑道:“我不是要岳司令给我提供炼钢炉,而是想请岳司令帮我协调一个关系。我了解过,平苑县钢铁厂有两套闲置的炼钢设备,现在锁在车间里,没有任何用处。如果岳司令能够帮忙向平苑县zhèng fu打个招呼,允许我们租用这两套设备,那么我们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平苑县zhèng fu的关系,咱们能协调得了吗?”岳国阳扭头向侍立在一旁的葛东岩问道。

    葛东岩看了看秦海,然后走近一步,把嘴凑到岳国阳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岳国阳连连点头,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小秦,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你接着往下说吧。”

    秦海不知道葛东岩向岳国阳说了什么,这中间的细节他也没兴趣了解,于是接着说道:“如果炼钢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我的打算是先以工兵锹作为产品,一部分提供给省军区,一部分向市场销售,用市场销售的利润来弥补提供给省军区的这部分产品的成本,这样一来,军区就可以无偿地获得这批工兵锹了。”

    “市场销售恐怕不容易吧?”岳国阳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小葛说,你们这种工兵锹报价是100块钱一把,市场上哪有人愿意出这么多钱来买一把工兵锹呢?”

    秦海道:“这就是我想请岳司令帮忙的第三件事了。”

    “我怎么觉得我上当了?”岳国阳笑着说道,“一转眼工夫,都三件事了。好吧,你说说,是什么事。”

    秦海道:“我想请岳司令帮我们卖锹。”

    此言一出,陈贺千和葛东岩都噗地一声,差点笑出声来了。岳国阳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说道:“小秦,你没搞错吧,我好歹也是一个军区司令员,帮你卖锹?”

    “是啊,这锹只有岳司令能卖出去。”秦海说道。

    “卖给谁?”岳国阳问道。

    “伊拉克和伊朗军方。”秦海说道。

    “伊拉克和伊朗!”岳国阳这一回脸上可一点笑容也没有了,他瞪着秦海,心中充满了惊奇。

    谁不知道,时下正值两伊战争打得如火如荼之际,电视、广播里成天都在讲中东的那些事情,所以秦海知道伊拉克和伊朗并不奇怪。关键在于,两伊战争打得再热闹,与安河省有什么关系,秦海怎么能够从一把工兵锹联想到两伊去了呢?

    秦海道:“岳司令,您想想看,两伊打得如此厉害,双方动用的兵力多达数十万,这些士兵不需要工兵锹吗?两伊都是有钱的国家,买飞机买坦克都不惜重金,区区几万把工兵锹算得上什么?就算一把工兵锹卖20美元,1万把也就是20万美元,不值一枚导弹的价钱,您觉得他们会省这么点钱吗?”

    “账不是这样算的。”岳国阳脑子有点发懵,他硬着头皮反驳道:“这工兵锹对于两伊来说,的确不算贵,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买呢?还有,他们为什么要从你这里买呢?”

    秦海道:“道理很简单啊,因为我的工兵锹质量好、功能多,连岳司令您看了都爱不释手,何况两伊的那些土……呃,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军官呢?”

    他很想用土鳖这个词来形容两伊的军官,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这个词咽回去了。在岳国阳面前,他不宜太过放肆,否则就会让岳国阳觉得他太轻佻了。

    “我想,两伊的军队即便要采购工兵锹,也会从欧美国家进口吧,不可能进口咱们的产品。”岳国阳不确信地说道。

    “欧美国家估计不屑于生产这样的产品,另外,他们的产品也肯定比我们的更贵。我相信,只要岳司令愿意去推销,他们肯定会选择我们的产品的。”秦海说道。

    岳国阳有些明白秦海的思路了,他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就算你说得对,但我怎么可能去帮你当推销员呢?”

    秦海笑道:“岳司令误会了,我不是想让您亲自去推销,而是想请您通过部队里的关系,把我们的工兵锹介绍给两伊方面。现在全世界都在做两伊的军火生意,我想咱们国家应当也会有所作为的。”

    “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岳国阳骂了一句,就没有下文了。他当然知道,军方的许多单位其实已经在与两伊做生意了,两伊对于来自中国的坦克、战斗机、导弹等军火都非常感兴趣,国家也在利用这个机会赚取宝贵的外汇。他自己就有一个过去的战友在做针对两伊的贸易,如果拜托他帮忙推销一下这种神奇的工兵锹,没准还真有一些效果。

    这种事情,岳国阳是不便于对秦海明言的,但在他心里,已经接受了秦海的建议。他甚至想到,如果真的能够像秦海预计的那样,卖出去1万把工兵锹,挣回20万美元,那么省军区得到的,就不仅仅是一些免费的工兵锹,还可以截留下一部分资金,用于其他方面的装备改善了。

    秦海看着岳国阳的脸sè由yin转晴,知道对方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关于国家与两伊之间的军火贸易,在当时是处于保密状态的,但到了后世,这些事情都已经公开,一些亲历者也纷纷撰文回忆当时的交易细节。秦海正是因为了解这些情况,才敢于向岳国阳提出这样一个听起来十分离经叛道的建议。

    “岳司令,要不,这件事咱们就算说定了?”秦海试探着问道。

    岳国阳道:“这可没那么简单,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拍板,肯定要上党委会集体讨论才行。不过,军地合作这个思路,还是值得提倡的。这样吧,小秦,你先回基地去,等军区党委讨论出一个结果,我再答复你。”

    秦海道:“岳司令,我今天来您这里,还有一个事情,就是要向您告辞。我在基地的工作已经完成,陈教授也同意我离开了,我想今天就返回平苑去。”

    “是这样吗?”岳国阳看向陈贺千。

    陈贺千点点头道:“是的,小秦的工作已经圆满完成了,他急着想回单位去,我也已经同意了。不过……”

    “不过什么?”岳国阳问道。

    陈贺千道:“小秦在这个项目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些天也非常辛苦,但我们好像没有一点补偿,这有点不太合适。我们课题组都是属于各单位派遣过来的,拿的是出差补助。小秦这边什么补助都没有,我有些过意不去。”

    “这可困难了。”岳国阳挠挠头,说道:“别看我是个司令员,可是我也没有名目给小秦什么补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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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借了辆吉普

    “补助啥的,我就不要了。”秦海笑着说道,“能够有一个机会向陈老师学习,我非常满足了。”

    “你可以这样说,不过,我倒真有些过意不去了。”岳国阳道,“你帮着陈教授他们解决了大问题,还给我们出了一个军地合作的好建议,不给你意思一下,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子,陈教授,你说是不是?”

    陈贺千笑着连连点头道:“岳司令总结得对,我也是觉得我们有些太欺负小孩子了。”

    秦海笑道:“我怎么觉得岳司令和陈老师这话,像是在调侃我呢?你们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又拼命哭穷,这不是逗我开心吗?”

    岳国阳摆摆手道:“这可不是逗你开心,的确是我们部队太穷,想给你开点补助,又找不到名目。要不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是在我的职权范围内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你看如何?”

    听到岳国阳的话,站在一旁的葛东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司令员什么时候说过如此慷慨的话,看起来,这个秦海是真的让司令员看中了,竟然能够许下这样大的诺言。

    岳国阳这样慷慨,当然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他觉得平白无故把秦海找来干活,而秦海又的确干出了非凡的成绩,自己一点表示都没有,实在是亏欠了秦海。二来,秦海说的军地合作的方案,已经打动了他,他有些准备与秦海合作的意愿,因此也希望用某种方法笼络住秦海,使之能够全心全意地与部队合作。

    至于说秦海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岳国阳一时还真想不出来,他觉得秦海应当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毕竟这是一个知道进退的年轻人。

    秦海故作矜持地迟疑了一下,问道:“岳司令,你这话当真吗?”

    “军中无戏言。”岳国阳说道。

    秦海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岳司令能否应允。”

    “你尽管说就是,只要不违反原则,我就可以答应。”岳国阳说道。

    秦海道:“岳司令能借我一辆车子吗?”

    “你是说找个车送你回平苑吗?”岳国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秦海道:“不是,是借一辆车给我。如果要搞工厂的话,有很多事情要办,手上没有一个车,太不方便。”

    岳国阳皱了皱眉头,说道:“车子倒有的是,可是部队的司机是有限的,而且派个司机跟着你,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秦海道:“我没说要配司机啊,我自己开就是了。”

    “你会开车?”岳国阳觉得有些意外,那年代学开车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是单位上的司机,是没有机会学开车的。秦海只是一个铸造工,什么时候学过开车呢?

    秦海只好瞎编了:“我在乡下的时候,曾经跟着乡里的司机学过开车,技术是没问题的,只是没有驾照而已。我这些天在基地,看到基地有很多闲置的吉普车,所以想向岳司令借一辆用用。”

    80年代中期,全国大裁军,各部队都腾出了许多装备,吉普车就是其中的一项。省军区下属的单位撤并了不少,原来配备给单位领导以及其他用途的车辆都被搁置起来,有一部分就存放在导弹部队的营房里。秦海这些天在营房活动,发现了这些已经蒙上了灰尘的吉普车,便动起了歪脑筋。

    在那个年代,出租车还是一种稀罕的东西,平苑县是绝对没有这种东西的,连红泽全市也只有几十辆出租车,主要是为外宾和一些zhèng fu部门服务的。人们要走动一下,只能搭乘火车或者长途汽车,而长途汽车的班次也非常有限,这就给人际往来增加了许多麻烦。

    如果有一辆归自己使用的汽车,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秦海是不打算老老实实呆在农机厂当工人的,弄一辆自己的车十分必要。

    听到秦海的要求,岳国阳想了几秒钟,转头对葛东岩说道:“小葛,你一会带秦海回导弹基地,找台车,试试他的技术如何。如果他的技术能过关,就帮他弄个驾照,借辆车给他,不过,得先换个地方牌照,别让他开着军车到处闯祸。”

    “是!”葛东岩大声地答应道,同时在心里暗暗感慨,这个秦海实在是太妖孽了,居然敢在司令员面前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而司令员又居然还会答应。

    “多谢岳司令!”秦海赶紧站起身,向岳国阳道谢。说真的,他提出这个要求,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万万没有想到,岳国阳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辆车,不是借给你去兜风的,是让你去干正事的。”岳国阳一时兴起,答应了秦海的要求,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他认真地叮嘱道:“工兵锹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开始考虑,名义和炼钢设备的事,我会马上安排人去办。至于向两伊推荐工兵锹,这件事急不来,需要先等一等。我们部队是肯定需要这些工兵锹的,前期你先准备100把,把小葛他们的部队装备起来。”

    “是!”秦海学着葛东岩的样子,爽快地答应道。

    “小葛,你到后勤部去,以我的名义,借2000块钱,交给秦海。他要做工兵锹,需要有资金。”岳国阳又向葛东岩吩咐道,吩咐完,他专门向秦海解释道:“这些钱只是借给你的,未来你挣了钱,要如数还给部队。如果你拿着这些钱去吃喝玩乐的话……”

    秦海不等岳国阳说完,便笑道:“岳司令放心吧,我再丧心病狂,也不敢黑部队的钱吧?否则,葛排长一个人就能把我拾掇了。”

    “这才像话。”岳国阳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岳国阳那里出来,陈贺千再看秦海的眼神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此前,秦海所显示出来的学识,对于陈贺千来说是熟悉的,他觉得惊讶之处,不过是因为秦海的学历与他的学识太不相称。但经过这一场与岳国阳的谈判,陈贺千对秦海的看法完全改变了,他认识到,秦海身上有一种像他这样的学者所不具备的才能,那就是经营运作的能力。

    认识到了这一点,陈贺千也就不再提邀秦海去京城的话题了,他的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才,偏偏一脑门子都是生意经,实在是可惜了。

    葛东岩带着秦海回到基地,果真从封闭的吉普车中找了一辆出来,开到一片空场上,让秦海试驾。秦海前一世学驾照的时候,用的正是这类吉普车,在经过短暂的生涩之后,他就变得cāo作自如了,开着吉普车在空场上玩起了各种花样,把驾校里学过的科目试了个遍,引得在一旁围观的陈贺千等人都鼓掌叫好。

    “不错不错。”葛东岩连连点头,“小秦,真看不出来,你的车子开得这么好,难道你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开车吗?”

    秦海很想告诉葛东岩说他曾自驾跑过青藏线、兰新线,可是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对外人道呢?他只能掩饰着说道:“葛排长过奖了,其实我开车的次数非常有限……呃,不过教我开车的师傅也说过,我这个人天生车感很好,也许就是和车子有缘吧。”

    “有这样的技术,倒是可以交一辆车给你了。”葛东岩道,“先前你向司令员要求借车的时候,我还替你捏了一把汗,生怕你开不好。”

    秦海道:“这怎么可能呢,葛排长也该了解我这个人了,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葛东岩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说话算数,那么咱们就说好了,100把军铲,一个月之内你必须提供给我,否则,我就带着我们排上青锋厂找你去。”

    军方办事,果然有些雷厉风行的作派。在葛东岩对秦海的车技进行过鉴定的第二天一早,朱崇武就带着一本驾照和一副地方车牌来到了基地。他让葛东岩用地方车牌换下了吉普车上的军牌,然后把驾照递到秦海的手里,说道:“小秦,这可是我走后门给你弄来的驾照,你可千万小心驾驶,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我和交管队的李队长都要受你连累了。”

    “呵呵,不会的,不会的。”秦海干笑着,接过驾照,心里感慨不已。不用考试,甚至连jing察都没见着一个,一份驾照就到手了,这权力的威力真是无穷的。

    朱崇武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交给秦海,说道:“这是加油本,你可以在各个加油站加油,不过油费就只能是你自己出了。我们部队可不能替你垫付油钱。”

    “不必不必,有这个就足够了。”秦海赶紧收起加油本,然后向朱崇武和葛东岩道过谢,上了车,挂上档,驾驶着吉普车离开了基地,向平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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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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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红泽到平苑,不过60多公里的路程,而且只有一条国道可走。秦海开着车,沿着国道一路南行。最开始,他还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开快,开过一半路程之后,他对于吉普车的xing能以及当年的路况都熟悉起来,渐渐把时速拉到了60以上。

    老式的吉普车没有空调系统,秦海大开着车窗,让风从车窗吹进来,吹得车内的物件哗哗作响。他的心里充满了愉快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年代,拥有一辆车是多么牛气的事情,估计宁默等人看到这车子的时候,该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吧?

    吉普车开进平苑东郊的工业区,路两边的行人和自行车多了起来,秦海不敢太过造次,放慢了车速,缓缓向青锋厂开去。从农药厂门前拐过的时候,秦海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厂长!”秦海踩住刹车,从车窗探出头去,向骑着一辆自行车载着一个女孩子的宁中英挥了挥手。

    宁中英听到喊声,不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小伙子坐在吉普车的驾驶座上向自己挥手,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倒是坐在他自行车后架上的女孩子喊了起来:“爸,是秦海,秦海开着车呢!”

    那个女孩子自然就是宁中英的女儿宁静了,宁中英得了这句提醒,方才认出秦海,他捏闸停下车,诧异地问道:“小秦,你怎么开着车来了,谁的车?”

    秦海把车停下,拉下手刹,从车里下来,走到宁中英的面前,看看这父女二人,问道:“宁厂长上街去吗?”

    “哦,我去趟北溪。”宁中英答道。

    “你骑自行车去北溪?”秦海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北溪市是平苑县的上级行政区,在平苑县的西南方向,离平苑有将近200公里路程。如果换成宁默,说自己骑200公里自行车去一趟北溪,秦海尽可理解为一种减肥健身的运动,说不定还借辆自行车陪着他一块去了。可是宁中英的岁数,还载着一个女儿,怎么可能骑车去北溪呢?

    “你想啥呢!”宁静从宁中英的车后架上跳下来,一边整理着裙子,一边格格笑着,“你真傻,我爸是到县城去坐火车的,怎么可能骑自行车去北溪呢?”

    “哦。”秦海才知道自己摆了乌龙了,他看看宁静,问道:“怎么,你也去吗?”

    宁静道:“不是啊,我爸骑车去县城,然后他坐火车,我再把车骑回来,明白了吗,小秦同志?”

    说完这句小秦同志,她又格格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跟一个已经参加工作的人开玩笑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像她这样大的姑娘,平时是不太和同龄的男xing说话的,更谈不上调侃。不知怎的,她就觉得秦海是那样可亲近,也许是因为她哥哥宁默把秦海当成了老大的缘故吧。

    “嗯嗯,刚刚想明白了。”秦海承认道,“宁厂长去北溪有事吗?还有,厂里不给派车吗?”

    说到派车,宁中英的脸sè沉了下来,他冷冷一笑道:“我去北溪告韦宝林的状,翟建国怎么可能给我派车呢?”

    “告状?这是怎么回事?”秦海纳闷了。

    原来,在这几天时间里,青锋厂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在宁中英的支持下,项纪勇等人开始正式向韦宝林呈递申请,要求研制自动夹具,启动对旋耕刀片的高频感应堆焊处理。项纪勇在报告中特别要求厂领导对此问题作出正式的答复,无论是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必须有能够经得起推敲的理由。

    韦宝林对于这种逼宫式的作法十分恼怒,但项纪勇他们又的确是占着理的。项纪勇从生产科的角度提出了一个非常细致的计算,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花费1000元左右的投入,就可以使仓库里价值5万元的刀片起死回生,这样的业务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是不应当放弃的。

    为了让项纪勇等人屈服,韦宝林来到了县里,找到县长郭明,要求郭明为自己撑腰。郭明一向与韦宝林的关系不错,再加上韦宝林提交的关于转产洗衣机的报告写得花团锦簇,让人觉得只要照这份报告去做,非但青锋农机厂能够迅速扭亏为盈,连平苑县都能借此一夜腾飞,进入全国百强行列。

    带着这样的错觉,郭明指示县经委主任潘胜杰亲自到青锋厂开协调会,并专门通知宁中英到场。在会上,潘胜杰高度评价了韦宝林的改革方案,不点名地提醒宁中英不要当改革的绊脚石。对于宁中英所称的调研室具有最终否决权这句话,潘胜杰也发扬了信口雌黄的一贯传统,表示这只是一种原则xing的权力,在企业的ri常决策中,老同志们还是应当充分尊重年轻同志的自主权,不要横加干涉。

    宁中英懒得与潘胜杰拌嘴,他知道,潘胜杰此行不过是传达郭明的指示,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传旨的太监。你去和一个太监争论皇上的旨意是否正确,这不是对牛弹琴的事情吗?

    协调会之后,韦宝林胆气大增,先是直接退还了项纪勇提交的报告,然后下令将仓库里的旋耕刀片封存起来,又给项纪勇、冷玉明、萧东平等人都安排了一系列工作,让他们不得不把jing力从旋耕刀片上转移出去。经过前一次的折腾,韦宝林倒是不敢再提卖掉刀片的事情,只想着把这件事晾下去,晾到大家都没有劲头的时候再说。

    宁中英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怒火中烧,再也坐不住了。如果他没有出来插手此事,那么或许还可以再坐视下去,但自己既已出手,没有取得成效,就相当于被韦宝林打了脸,这样的屈辱岂是老爷子能够接受得了的。

    于是,宁中英来到了厂办,找到翟建国,对他吩咐道:“派车,我要去北溪。”

    “您去北溪有事吗?”翟建国怯生生地打听道,虽然韦宝林已经与宁中英撕破了脸,但作为狗腿子的翟建国还是缺乏直接挑衅宁中英的勇气。

    宁中英眼睛一瞪,道:“我去北溪干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不用不用,当然不用。”翟建国连忙说道,他眼珠子转了几转,道:“不过,宁厂长,非常不巧,厂里的两部小车一部到红泽办事去了,另一部正在修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您看,您是不是可以改天再去啊。”

    “改天?改到什么时候?”宁中英问道。

    翟建国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明天韦厂长要去省里开会,这是公事,不合适不派车。后天廖厂长约好了去红泽看病,您看……不给他派车也不合适。大后天安排了去省党校接阮厂长,如果不去接的话,最好您能亲自给阮厂长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别让我们下面的人为难……”

    宁中英呵呵冷笑,道:“翟建国,你长本事了?玩手段玩到我面前来了?”

    翟建国捶胸顿足道:“宁厂长,你这就冤枉我了,实在是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本来厂里有两部小车,倒是能够周转得过来的,可是那辆岗山牌的小车子偏偏坏了,修了好几天也没有修好。要不,我再去催一催车队,让他们抓紧把车修好,修好了我就优先安排给您?”

    宁中英闻听此言,再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他是一个强势的人,在自己称王称霸了一辈子的厂子里,被人如此冷落,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甚至连训斥翟建国一顿的兴趣都没有,因为这样做只能让人觉得他是黔驴技穷。

    看着宁中英走远,翟建国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抄起电话,要通了汽车队,问道:“那辆岗山吉普修好没有?”

    “翟主任,快了。”对方回答道。

    “先放一放,不要急着修好。”翟建国吩咐道。

    “为什么呀!”对方一愣,再想多问的时候,翟建国早已经把电话撂下了。

    宁中英在翟建国那里吃了个软钉子,心里的火更盛了。他原本只是想到北溪去找原来在县里任过职的领导谈谈青锋厂的事情,以便借市领导的话来压一压县里。在见过翟建国的嘴脸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此行要以告状为主要目的。自己既然已经跳出来和韦宝林翻脸了,那么就必须一棍子把对方打死,打蛇不死,反受其噬,这个道理宁中英是非常清楚的。

    于是,他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拎上自己的手提包,叫上女儿宁静,骑上车便往县城赶,准备搭乘过路的火车前往北溪。没想到,刚出厂门口没多远,迎面竟然遇上了开着吉普车回来的秦海。

    “秦海,你还没说你这车是哪来的呢,还有,你怎么会开车呢?”宁静在宁中英身边好奇地问道。她年龄还小,对于大人们的这些恩恩怨怨虽然也知道一些,但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秦海会开车这件事,让她觉得兴趣盎然。

    秦海简单而有选择地把从省军区借车的事情向宁家父女二人介绍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笑着对宁中英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韦宝林不肯给您派车,那就由我开车送您去北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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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我是来告状的

    “秦海,开快点,别让旁边那辆车把我们超过去了!”

    “哎呀,好多的蜜蜂,他们为什么把蜂箱都装在卡车上啊?”

    “秦海你快看,河里那是挖沙子的船吗?怎么那么大……”

    从平苑到北溪的一路上,秦海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静吵得头都大了几倍。这个小丫头听说秦海要开车送宁中英去北溪,便以不放心秦海的车技为由,硬赖着也坐到了车上,而且非要坐副驾驶座的位置,以便能够看到沿途的风景。

    宁中英对儿子要求严格,对女儿却甚是溺爱。他在路边找了个认识的工人帮着把自行车骑回厂里,并且让人带话给宋玉兰,说自己带女儿去北溪了,然后便坐上了秦海的吉普车,而且果真把副驾驶座让给了女儿。

    宁中英当厂长的时候,每逢出差,如果宁静正好放假,他就会带着女儿一块去,所以宁静对于坐车并不觉得新鲜。她感到新鲜的地方,在于开车的竟然是秦海,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认识的朋友里有人会开车的。

    “丫头,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我的胳膊好不好?”秦海不堪宁静的sāo扰,不得不出言提醒了。老式吉普车的方向盘没有助力装置,转动起来是挺费劲的,宁静一高兴起来就捅秦海的胳膊,好几次差点让秦海把车开到路沟里去了。

    “是你自己技术不过硬,还怪我呢。”宁静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也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被秦海这样一提醒,她才想起秦海不是宁默,自己一个大姑娘跟对方这样亲昵,似乎有悖男女大防。她在嘴上继续强硬,手上的动作却是收敛了不少。

    “小秦的车开得不错啊,在哪学的?”一直坐在后座闷声不语的宁中英插话问道。

    “哦,是在我们村里跟一个司机学的,学的时间不长。”秦海用他编出来的理由回答道。

    “你家是农村的?”宁中英又问道。

    “是的,姜山县农村的,我父母都是农民。”秦海答道。

    “一个农民家庭出来的技校生,能有这样的水平,文武全才,的确不容易。”宁中英感慨道。

    秦海道:“宁厂长过奖了,我这个人只是兴趣比较广泛罢了。”

    宁中英夸了秦海一句,倒也没有继续深入,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小秦,你来厂里时间不长,不过厂里的这些事情,想必你也都清楚了。对于青锋厂的未来,你是怎么看的?”

    “转产是死路,维持现状也是死路。要想让青锋厂起死回生,必须是在保持青锋厂现有优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用高质量的产品占领市场,用创新型的产品开拓市场。”秦海答道。

    “你有具体的想法吗?”宁中英问道。

    秦海道:“我没有想得太深,不过,冷科长和我一起搞的旋耕刀片的质量改进,其实大有可为。如果刀片的钢材质量能够有所提升,加上我们搞的堆焊工艺,我想我们的刀片走向全国市场也不是难事,光这一项养活青锋厂应当就不成问题了。”

    “还有其他的吗?”宁中英追问道。

    秦海想了想,说道:“倒是还有一项业务,做好了可谓黄金万两,我正想着如何说服厂里来做呢。”

    “什么业务?”宁中英问道。

    秦海道:“是一种万能军铲,也就是部队里用的工兵锹。我已经请省军区帮忙去联系销路,如果一切顺利,多的不敢说,一年一两万把的销量是可以保证的。”

    “一两万把锹,这能挣多少钱?”宁中英有些不屑地说道,农机厂别的东西没有,铁锹可是传统产品了,没听说过这么大一家厂子能够通过卖锹来发财的。

    秦海道:“这种工兵锹的价格,起码在20美元以上,即便按外汇牌价,一把也值60块钱人民币,1万把就是60万的销售额,宁厂长也不放在眼里吗?”

    “60块钱一把的锹?”宁中英坐正了身体,有些惊讶地问道。

    秦海道:“这还是出厂价呢,我设计的这种工兵锹,是瞄准国际市场的,对于一些富裕国家的军方来说,20美元根本不算什么事。不过,这60块钱并不全是给青锋厂的,中间还有其他一些合作单位的利润在内。”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海含糊其辞了一下,他才不会说这合作单位就是他秦海本人呢。当然了,如果这项业务能够做起来,秦海是打算带着宁默等人一起加入的,指望宁默对他老爹守口如瓶,秦海还不如期待宁默减肥成功更为靠谱。

    “有意思,一把锹竟然也能做出这样大的市场,看起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退居二线了,该让你们这些明白人去当家。”宁中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他对于韦宝林这样的“明白人”很是不屑,但不知乍的,一见到秦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聪明过人的小年轻。

    因为路况的限制,从平苑到北溪的200公里路程,秦海足足用了4个多小时才开到。车到北溪之后,宁中英先带着秦海和宁静在路边一家小餐馆吃了点便饭,然后把宁静留在一家开架售书的新华书店里看书,自己指挥秦海开着车来到了市zhèng fu的大院。

    “宁厂长,您上去办事吧,我在这等您。”秦海把车停好之后,对宁中英说道。

    宁中英摇摇头,道:“你把车锁好,跟我一块上去。”

    “我去干什么?”秦海有些意外,宁中英是来找市领导告状的,其中必定有一些不宜让外人听到的话,他去凑什么热闹呢?

    宁中英道:“你在车上说的一些话挺有意思,我也记不全,所以让你上去一块和市领导聊聊。”

    “嗯,好吧。”秦海倒也不忸怩,在岳国阳面前他都敢放肆,再去见见市领导又有何妨。

    宁中英要去拜访的,是北溪市的副市长柴培德。柴培德此前曾经在平苑县当过县长,与宁中英的关系不错。升任副市长之后,柴培德分管的也是工交财贸这条线,算是青锋农机厂间接的顶头上司。

    宁中英带着秦海走进市zhèng fu办公楼,楼下值班室的工作人员迎上前来,伸手拦住,问道:“你们是哪的,找谁?”

    宁中英道:“我是平苑县青锋农机厂的,我找柴副市长。”

    “你们和柴市长约过吗?”工作人员狐疑地问道。

    宁中英道:“你打电话问柴副市长吧,就说宁中英来访,问他见不见。”

    工作人员见宁中英说话底气甚足,倒是先怕了几分。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内部号码,对听筒里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就放下听筒,满脸堆笑地放宁中英和秦海上楼去了。

    尽管有两年没来,宁中英还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柴培德的办公室,没等敲门,柴培德的秘书徐扬已经迎了出来,一见宁中英,便热情地招呼道:“宁厂长来了,柴市长刚推掉了两个会,就等着你呢。”

    宁中英对徐扬笑道:“小徐,好久没见,怎么样,孩子上学了吧?”

    “还没呢,开学才上一年级,多谢宁厂长惦记了。”徐扬应道,脸上的笑意分明又温暖了几分。

    在徐扬的引导下,宁中英和秦海进了柴培德的办公室,柴培德本来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一见宁中英进来,连忙放下笔,走上前来,与宁中英握手问候:“老宁,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对了,午饭在哪吃的?怎么不直接到我这里来,担心我请不起你喝酒是不是?”

    宁中英笑道:“柴市长ri理万机,我怎么敢随便打扰啊?今天冒昧上门来,还担心柴市长把我轰出去呢。”

    柴培德也笑着答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啊,分明是你宁厂长已经跳出三界外,不愿意与我们这些尘世中人同流合污。我天天都盼着宁厂长能够来给我一些教诲,可是总也不见你的大驾。你问问小徐,我是不是天天都在念叨你呢。”

    徐扬在一旁赶紧帮腔:“我作证,柴市长昨天还说起宁厂长呢,说要找个机会到平苑去拜访宁厂长。”

    “你就会向着你们领导说话。”宁中英瞪了徐扬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双方说完这些没营养的寒暄话,柴培德这才像是刚看到秦海一般,指着秦海对宁中英问道:“哎,老宁,这小伙子是……”

    “哦,他是刚分到我们厂的一个技校生,叫秦海。我这趟来北溪,我们韦厂长不肯给我派车,我是让小秦开车送我来的。”宁中英说道。

    柴培德听宁中英这样一说,直接便把秦海当成了一个司机。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秦海坐下,然后又把宁中英招呼到沙发上坐下,这才小声地问道:“怎么,老宁,和韦宝林闹起来了?”

    “没错,我这趟来北溪,就是告状来了。这个韦宝林已经不适合再担任青锋厂的厂长了,我提请市zhèng fu撤销他的职务。”宁中英直截了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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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个见识不凡的司机

    “怎么回事?”柴培德收起了调侃的神sè,他扭头看了看秦海,对徐扬说道:“小徐,要不你找个地方让小秦师傅休息一下。”

    “不必了,就让他在这吧。”宁中英抬手制止了正打算带秦海离开的徐扬,然后对柴培德说道:“我要说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小秦留在这里没事。”

    柴培德心中有些不解,因为这种涉及到厂领导之间的事情,一般来说是不适合让司机旁听的。不过,既然宁中英说不用避讳秦海,他也无话可说,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徐扬给秦海倒了杯水,然后依然对着宁中英说道:“宁厂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宁中英于是把韦宝林当厂长之后的种种表现一五一十向柴培德做了一个介绍,别看他这两年来对于厂里的事务从不发言,也不参加厂里的会议,但韦宝林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全都有数,说起来如数家珍。

    柴培德拿着一个小本子,不停地做着记录。宁中英的口才很好,思维也非常缜密,说出来的事情条理清楚,柴培德记录起来毫无困难。

    一直说到韦宝林打算转产洗衣机的时候,柴培德才插了一句嘴,问道:“宁厂长,你对于这个决策,是怎么看的?”

    宁中英呵呵一笑,说道:“这个决策纯粹是胡闹,不光我这样说,连我们厂的工人都知道,不信,你问问小秦吧。小秦,你给柴市长说说,你们是怎么看待转产洗衣机这件事的。”

    见宁中英把火力引向了自己,秦海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宁厂长,我只是一个小工人,怎么懂得这样的大事呢,您可难住我了。”

    宁中英知道秦海是在装傻捣鬼,便瞪起眼睛说道:“我让你说,你就说,柴市长是个平易近人的好领导,你还怕柴市长吃了你吗?”

    柴培德见此二人如此作秀,心中好生诧异。他对宁中英的行事风格颇有些了解,知道宁中英这样做必有深意,当下也不吭声,只等着秦海开口。

    秦海客套了一句,知道宁中英带自己上来肯定就是想让自己说话的,于是坐正身体,对柴培德说道:“柴市长,宁厂长让我说说我们工人的想法,那我就斗胆代表我们厂的部分工人说一下我们的意见吧。我认为,青锋农机厂转产洗衣机是一条死路,如果县里、市里支持青锋农机厂这样做,未来非但青锋厂会死得很难看,连县里和市里都会受到拖累,落一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哦?你这话倒是挺耸人听闻的,你能不能说,你为什么认为转产洗衣机就是鸡飞蛋打呢?”柴培德从秦海的几句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凡响之处,隐隐意识到,这个司机恐怕并不简单。不是说当司机的人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但能够把一件事说得如此有条理的司机,在当今这个社会恐怕还真是不多。

    秦海曾经在宁中英那里谈论过对转产洗衣机的看法,此时不过是把当时的观点重新拿出来再说一遍而已。听到秦海对宏观经济形势的总体判断时,柴培德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sè,他扭头去看宁中英,发现宁中英向他递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老狐狸,从哪搜罗到一个如此出sè的年轻人,还在我面前假装司机呢,柴培德在心里暗暗地骂着宁中英。

    “上面这些,就是我对青锋厂转产洗衣机的问题的看法,不当之处,还请柴市长指正。”秦海用这样一段话结束了自己的阐述。

    “小秦同志,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柴培德忍不住问道。

    “省农机技校。”秦海说道。

    “学什么专业的?”

    “铸造。”

    “铸造?”柴培德奇怪道,“学铸造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宁中英道:“这个你就别管了,柴市长,你觉得小秦说的这些,有道理没有?”

    柴培德毕竟是个副市长,怎么可能当着一个青工的面对下属企业的管理决策问题直接表态。他笑了笑,说道:“小秦同志说的这些,当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小秦同志的观点,只是说洗衣机市场可能会饱和,会出现比较严峻的竞争环境。但是,既然是竞争,除了失败者之外,肯定还有胜利者,为什么青锋农机厂就不可能是胜利者呢?”

    秦海道:“同样的道理,为什么青锋农机厂就不可能是失败者呢?”

    “这个应当是事在人为的事情吧?”柴培德没有介意秦海的顶撞,他说道。

    秦海道:“在企业经营中,稳健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决策原则。青锋农机厂连职工带家属,有近千人,一旦这个决策出现问题,上千人的生计就成了大问题,到时候,别说平苑县,就是北溪市又能够负担得起吗?”

    “那么依你之见,该怎么做呢?”柴培德反问道。

    秦海呵呵一笑,说道:“以我的愚见,韦厂长既然如此看好洗衣机项目,市里应当让他单独组一支队伍,去推进这个项目,而不必把青锋厂也绑在他的战车上。如果他能够做成,未来兼并掉青锋厂也可以。如果做不成,至少青锋厂的男女老少还能留口饭吃。柴市长,您说呢?”

    此言一出,柴培德不禁想拍案叫绝。秦海的话捅破了一层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窗户纸,那就是既然韦宝林打算全部放弃传统的农机业务,而且这些业务与洗衣机之间也没有必然的联系,那么为什么一定要以青锋厂作为载体来搞洗衣机呢?

    青锋厂这两年亏损连连,看起来转产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柴培德知道,青锋厂的亏损,很大程度上起源于韦宝林的瞎折腾。如果青锋厂能够守着几个产品,努力提高质量,至少不至于落到这样一个境地。

    对于转产洗衣机这件事情,即便没有宁中英和秦海的建言,柴培德也是倾向于反对的。秦海说的国内竞争情况,柴培德同样了解,有些地方甚至比秦海知道的更清楚。省里已经有4个市在新上马洗衣机项目,结果造成制造洗衣机电机的矽钢片严重短缺。柴培德与那几个市的管工交财贸的副市长都互相认识,平时也听他们抱怨过此事。

    下面的企业上马新项目的时候都是雄心勃勃的,但到了原材料供应不上、市场无法打开的时候,他们就只会向市zhèng fu叫苦,到那时候市长就成了替他们擦屁股的人。柴培德虽然也想要政绩,但他实在没有替别人擦屁股的嗜好。

    关于青锋厂转产洗衣机的报告,已经从平苑县报到了柴培德的手里。平苑县对此事的积极xing很高,县长郭明亲自到市里来汇报了两次,弄得柴培德想反对也不好意思开口。秦海一句话,直接把柴培德从梦中点醒,是啊,既然韦宝林把洗衣机项目说得如此确定,那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带一队人马去做呢,有必要把青锋农机厂一块拖下水吗?

    如果让韦宝林自己去做洗衣机项目,十有仈jiu他是做不起来的,但这与柴培德何干?能够把青锋厂解放出来,如果配上一个得力的领导,说不定真能够扭亏为盈,这也就是大大地减轻市里的压力了。

    柴培德想明白了这一节,心里一阵轻松。不过,他并没有让这种情绪在脸上流露出来,而是继续问道:“小秦,你说青锋厂不必通过搞洗衣机来扭亏,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柴培德问这句话,也就是想堵一堵秦海的嘴,这算是一种驭下之道。你的下属提出了很好的建议,解决了你的问题,这时候你千万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有多大贡献,因为这将意味着他会自我膨胀,让你无法驾驭。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提出一个更大的难题,让他知难而退,对自己的智商和情商感到悲观,对领导的能力感到望尘莫及。

    谁料想,柴培德的这个小手段在秦海面前并不成功。对于柴培德的问题,秦海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我倒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如果把青锋厂交给我的话,扭亏为盈至少不是什么难事。”

    “好大的口气!”柴培德用夸张的口吻说道,“这么多老同志都没办法让青锋厂扭亏为盈,你有什么高招能够做到?”

    秦海正yu开口,宁中英向他摆了摆手,说道:“小秦,我要向柴市长汇报的事情,差不多汇报完了。你先开车去新华书店接一下小静,我在这里跟柴市长聊几句家常,等你们过来,咱们就回平苑去。”

    “是!”秦海知道宁中英是要让回避,以便与柴培德说一些秘密的事情。他站起身,向柴培德告辞,然后在徐扬的陪同下,离开了柴培德的办公室。

    看着房门关上,柴培德收起脸上的威严,笑着对宁中英说道:“老宁,你这是给我唱的哪一出啊?这个秦海,你是从哪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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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三拍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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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培德与宁中英之间,远不止是zhèng fu领导与企业厂长之间的关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柴培德作为当权派,曾经受到过一些冲击。而在这个时候,牢牢控制着青锋农机厂的宁中英带着一群工人把柴培德解救出来,带回厂里暂避风头,相当于救了柴培德一命。运动过后,柴培德并不向宁中英重提此事,但在他心里,始终是觉得宁中英与自己是有特殊关系的。

    撇开私人的感情不说,对于宁中英的管理能力,柴培德也一向都是十分欣赏的。青锋农机厂在宁中英手里的时候,算是平苑县的一棵摇钱树。那种决策之后需要领导帮忙擦屁股的事情,在宁中英手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宁中英跑来告韦宝林的状,在柴培德看来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奇怪宁中英怎么能够忍到这个时候才来告状,以韦宝林这两年的折腾,宁中英应当早就看不下去了才是。

    这天这一番谈话,宁中英所说的事情并没有超出柴培德的预计,唯一让他觉得惊奇的,就是宁中英所带来的这个年轻司机秦海。

    “怎么样,柴市长,这个年轻人不错吧?”宁中英有些得意地对柴培德问道。

    柴培德点点头,说道:“是棵好苗子,虽然说话还有些毛躁,但头脑很清晰,想必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宁中英道:“不单如此,他还是一个技术能手呢,你记得我们厂里那个冷玉明吗?”

    “记得啊,他不是哈工大毕业的吗,我一直想把他调到市里来呢。”柴培德道。

    “冷玉明一直没有解决的一个工艺问题,居然让秦海给解决了,而且据冷玉明说,秦海绝对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的理论功底非常扎实。”宁中英说道。

    这几天,宁中英扔掉伪装,与自己的几个心腹在一起密谋了多次,对于厂里的许多事情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有关秦海的情况,也正是冷玉明向他着重介绍过的。他知道冷玉明是不会随便乱夸奖人的,所以从冷玉明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极高。

    宁中英把秦海帮着冷玉明搞高频感应堆焊技术革新的事情向柴培德介绍了一遍,捎带着把旋耕机刀片的事情也透露了一二。柴培德听罢,感慨道:“一个农机技校的毕业生,能够让冷玉明觉得理论功底扎实,这可着实不易啊。”

    宁中英附和道:“现在都说让明白人当家,韦宝林那样的人算什么明白人,要我说,秦海这种人才真正算是明白人呢。”

    柴培德试探着问道:“老宁,你不会是想推举秦海来当厂长吧?”

    宁中英摇摇头道:“我的确是这样想过,不过,秦海的毛病在于太年轻了。如果他年龄再大上10岁,我真会推举他来当青锋厂的厂长。”

    “是啊,才18岁的人,如果任命他当厂长,恐怕大家都会接受不了的。”柴培德道。

    宁中英道:“我觉得,秦海的见识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如果给青锋厂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同志当厂长,让秦海当他的副手,有人帮着掌舵,再发挥秦海脑子灵活的优势,青锋厂肯定能够大有起sè。”

    柴培德道:“那韦宝林怎么办?”

    宁中英道:“刚才小秦不是出了个主意吗,让他自己带一帮人去搞洗衣机就是了,何必非要让青锋来陪绑呢?”

    柴培德道:“老宁,你老实承认,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宁中英道:“我发誓,这个主意绝对与我无关。在秦海说出这话之前,我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去想,秦海那么一说,我心里才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好了。”

    “这个家伙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柴培德道,“我也是被这些事情给弄晕了,细细一想,韦宝林想搞洗衣机,的确没必要利用青锋厂的底子来搞啊。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现在想到了也不迟嘛。”宁中英哈哈笑道。

    柴培德点点头,说道:“现在我有办法跟郭明说了,既然平苑县坚决要上马搞洗衣机,那就让他们去搞,把韦宝林从青锋厂抽出来,搞一个……洗衣机项目筹备小组,不,叫筹备委员会,级别就让郭明去定好了。然后,我们再给青锋厂重新配一个厂长,把秦海这样的年轻人用起来。对了,到那时候,老宁,你可真的得发挥点作用,贡献点余热嘛。”

    “我都已经只剩下余热了,还贡献什么。如果不是韦宝林这小子做事太不地道,我根本就懒得插手青锋厂的事情。”宁中英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像他这样退居二线的干部,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到余热二字。所谓余热,就是那些从炉子里掏出来的炉灰的残热,用这个词来形容老干部,可不就相当于说老干部们都是行将熄灭的废炉渣了吗?

    “你这不是已经插手了吗?”柴培德劝道,说到此处,他突然脑子里一亮,一个绝妙的念头闪现出来。他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sè,对宁中英问道:“对了,老宁,你这两年退下来以后,身体如何?”

    “我身体好得很。”宁中英以为柴培德此问只是普通的关心,便大大咧咧地答道,“不用天天去cāo心了,我现在吃得好、睡得好,连棋艺都长了一大截。对了,柴市长,有时间咱们对弈一局,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了。”

    在青锋厂躲避运动风头的那段时间里,宁中英是经常去找柴培德对弈的,二人算是棋友。不过,柴培德官复原职之后,就再没有与宁中英一道下过棋了。他说道:“我的棋艺是肯定比不上你了,我现在成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要jing打细算,哪有时间下棋。”

    “下棋也是一种休息嘛,而且棋局中的道理,与管理中的道理很有相通之处,这也是我这两年慢慢悟出来的。”宁中英说道。

    柴培德敷衍道:“好啊,改天我一定抽时间请宁厂长给我讲讲这棋局中的道理,让我也学会几招。”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闲话,徐扬进来报告说,秦海已经把宁静接来,正在楼下等候。宁中英站起身向柴培德告辞,柴培德挽留道:“你干脆就在北溪住一晚再走吧,现在走,到家怎么也得仈jiu点钟了。”

    宁中英笑道:“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否则韦宝林肯定要说我不知道上哪串联去了,万一再给我算上无故缺勤,扣我点工资,那我可就亏了。”

    “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你的老虎嘴巴上拔毛吧?”柴培德调侃道。

    两个人边聊边走,来到了楼下。柴培德一眼看到宁静,笑着上前说道:“这不是小静吗,几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宁静在宁中英的提示下,上前喊了句柴叔叔,然后便闪到秦海身后去了。柴培德与宁中英握手告别,秦海让宁中英和宁静上了车,然后向柴培德挥挥手,便驾车离开了市zhèng fu的大院。

    看着吉普车绝尘而去,柴培德扭头对徐扬说道:“小徐,你把这两年青锋农机厂的经营情况汇总一下,然后请市经委的刘主任明天上午过来谈一下。”

    “柴市长,您真的想动韦宝林了?”徐扬问道,作为一个秘书,他必须弄明白领导的意图,以便有的放矢地替领导搜集资料。

    柴培德道:“像韦宝林这种没有能力、光会吹牛的干部,我早就想动一动了。”

    徐扬笑道:“柴市长,您有没有听过老百姓是如何评价这些干部的?”

    “如何评价的?”柴培德饶有兴趣地问道。

    徐扬道:“老百姓说,这种干部是三拍干部,就是决策的时候拍脑袋,执行的时候拍胸脯,失败之后拍屁股。”

    “哈哈,三拍干部,果然总结得妙。”柴培德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笑容中也夹杂着诸多无奈。北溪市下属这么多企业,像韦宝林这样的三拍干部数量还真是不少,大片大片的企业都面临着所谓“政策xing亏损”,弄得市里的财政哀鸿一片。他的确想把这些干部都撤下来,可是撤完之后,他又能够上哪去找得力的干部呢?

    想到此,他不由得又开始琢磨起秦海这个人来了。虽然宁中英介绍说秦海只有18岁,但在柴培德的感觉中,秦海的心理年龄远远超过了他的实际年龄,那份心xing的成熟,简直与一名而立之年的壮年人相仿。如果不是怕引起众人的非议,他真想直接提拔秦海担任青锋厂的厂长,想来怎么也不会比韦宝林干得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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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县长才有资格坐

    宁中英悄悄去了一趟北溪,此事居然瞒过了韦宝林和翟建国。他们觉得宁中英没有车,如果去北溪的话,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回。秦海开了一辆军车回来的消息,翟建国倒也在第一时间就听人说起了,但他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宁中英头上去。

    秦海一行回到青锋厂的时候,果真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来钟。为了掩人耳目,宁中英没有请秦海到家里去吃饭,而是让他自己到外面随便去吃一点。为了这事,宁静还撅着嘴老大不高兴,觉得父亲有些慢待秦海了。

    第二天一早,秦海来到办公室,向翟建国销假。

    “翟主任,我回来了。”秦海像没事人一样对翟建国说道。

    看到秦海,翟建国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从楼梯上滚下去的狼狈情景。但此时他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又知道秦海与部队攀上了关系,所以也不敢太过于为难秦海,只是试探着问道:“小秦啊,我听说你开了一辆吉普车回来,就停在单身宿舍楼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哦,那是部队借给我的。”秦海轻描淡写地说道。

    “部队为什么要借车给你呢?”翟建国追问道。秦海越是说得轻松,翟建国心里的疑惑就越重。他是一个欺善怕恶之人,不把事情的因果搞清楚,他是万万不敢随便对待秦海的。

    秦海知道翟建国的为人,便故意吓唬道:“其实这车也不能算借,在这一段时间,可以算是配给我的吧。我现在承担着部队里一项重要的攻关课题,所以在编制上也算是部队的一员。省军区的岳司令员把这辆车拨给我用,主要是希望我能够经常在两边跑,兼顾农机厂的本职工作的同时,也完成好部队那边的任务。”

    “你现在算是部队编制?”翟建国瞪圆了眼睛问道。

    秦海道:“低调、低调,翟主任,这件事也就是对你,跟其他人我肯定不会说的。我现在虽然名义上编制还在青锋厂,但实际上算是部队的秘密编制,是承担着重大国防安全任务的。”

    “呃……”翟建国不知说啥好了,秦海出一趟门,居然弄了个部队的秘密编制,以后自己还怎么与秦海打交道呢?这几天,他一直琢磨着等秦海回来之后,找个茬给秦海弄双小鞋穿。可是现在一听秦海居然混了个军方的秘密编制,他只能悻悻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收拾谁也不能收拾军方的人啊。

    宁默等人听说秦海从部队弄来了一辆吉普车,都给震住了。秦海把与岳国阳商定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向宁默他们说了一遍,宁默几个当真是纳头便拜,表示不管秦海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不折不扣地完成。在几个小伙伴的心里,滋生出一种神圣的感觉,想不到自己居然已经能够介入与部队的合作中了。

    在随后的几天里,秦海他们白天照常上班,晚上便四处活动,打听有关钢铁厂的各方面情况。秦海向岳国阳提出的要求是帮忙联系租借钢铁厂的设备,岳国阳还要把这个情况与军区的其他领导商量之后才能答复秦海,所以这几天秦海还只能是继续等待。

    到了星期六的下班时分,秦海交了班,与宁默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宿舍换了身衣服,下楼启动了停在楼下的吉普车。

    “秦海,出去玩吗?”同样刚从车间下班回来的王晓晨向秦海挥挥手,随口问道。

    秦海道:“我想回趟家。”

    “回家?”王晓晨好奇地问道,“你家离得远吗?”

    秦海道:“在姜山县,有车过去的话,也不算远,过了河没多远就到了。”

    王晓晨羡慕地说道:“秦海,你真有本事,竟然能弄到一辆车开。对了,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秦海道:“我父母,nǎinǎi,还有两个妹妹。”

    “哦。”王晓晨点点头,她探头看了一下吉普车里面,然后说道:“你不会就这样回去吧?”

    “怎么?”秦海奇怪地问道,“我该怎么回去?”

    王晓晨认真地说道:“你现在参加工作了,回家得带点东西才行。你家里有nǎinǎi,你得给老人买点东西。还有,你妹妹多大了?”

    “一个十六,一个十四。”秦海道。

    王晓晨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最好给她们也带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什么雪花膏啊、发卡之类的。”

    “这么麻烦呢?”秦海挠着头,不过倒也明白了王晓晨的意思。他前一世生活在一个物资丰富的年代,家里人都不缺什么东西,所以他也没有给家人买东西的知识,听王晓晨这样一提醒,他算是醒悟过来了。

    开着车到县城转了一圈之后,秦海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凭着身体里的记忆,他知道自己的家是在河的西面,乘汽车轮渡过河之后,沿着县道再开10多公里,就离开了平苑县的县境,进入姜山县。再往后就是不到10公里的乡级道路,下雨是水泥路,天晴是扬尘路,秦海对此是深有感悟的。

    虽然是部队里封存已久的吉普车,其越野xing能还是十分出sè的。秦海开着车在坑坑洼洼的乡道上疾驰,倒是足足地过了一把户外穿越的瘾。

    “嘎!”

    正向前开着,秦海的目光突然捕捉到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错愕之间,吉普车已经从那人身边驶过,他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让车停下来,然后花了一秒钟时间让自己适应一个新的身份,接着便跳下了车,迎着那人走去。

    “爸!”秦海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这个称呼。

    穿越到了别人的身上,就必须接受别人的所有社会关系,包括父母、弟妹,秦海应当庆幸自己附身的这个人尚未婚配,否则要接受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太太,心理障碍恐怕更要大得多。

    现在出现在秦海面前的这位,正是前面那个秦海的父亲秦明华。从秦明华浑身的煤灰,秦海可以看出,父亲是刚刚从镇里的煤矿出来。秦明华不是煤矿的工人,他只是趁着有空的时候,到煤矿去打零工挣点钱,以补贴家用。

    “小海?”秦明华瞪大眼睛看着秦海,又看看秦海身边的吉普车,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小海回来了?”

    “这是你开回来的车?”

    “你给领导开小车了?真不错!”

    与秦明华走在一起的另外几名乡亲也都震惊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把秦海问得头昏脑胀。

    “明良叔,荣才哥,荣庆哥……你们也去矿上挖煤了。”秦海挨个与乡亲们打着招呼,也亏他这些天与身体里的记忆融合得不错,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准确地叫出众人的名字。

    “小海,这车是你开回来的?”秦明华这个时候才稍稍有些回过神来,他用手指点着吉普车,再次确认道。

    “是啊。”秦海得意地说道,“爸,还有明良叔、荣才哥、荣庆哥,大家都上车吧,我这车正好能坐下四个人。”

    “这怎么能行!”叫明良叔的那位连忙摆手,“我们刚从井下上来,一身都是煤,别把车弄脏了。”

    他的话虽是这样说的,但看着那吉普的眼神里却透着灼热。如果不是真的担心身上太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这个邀请的。吉普车,这可是稀罕物件,只有县长才有资格坐的东西啊。

    “是啊,小海,你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了,没几步路了,我们走回去就行。”秦明华也说道,说罢,他又走近儿子的身边,小声道:“小海,你给领导开车,可要注意点,把车弄脏了,领导就算不说你,心里也不高兴的。”

    秦海笑道:“爸,你想多了。这车……来历我就不说了,大家尽管上车,车脏了还可以洗嘛。”

    说着,他不容分说地推着父亲来到车前,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把父亲推了上去。

    “这……这这全弄脏了!”秦明华一上车,就把副座上军绿sè的布罩给蹭出了几道黑印,他见车已经被弄脏了,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下来,然后探头对几个乡亲喊道:“大家都上来吧,小海一片心意,大家都坐上来吧。”

    有了秦明华带头,那三个人也就不客气了,一个接一个地钻进吉普车的后座,一边自责地说着身上的煤灰弄脏了车子,一边啧啧连声地感慨着秦海的能耐:

    “小海真是有办法,刚上班就当了司机。”

    “还是领导看重的司机,要不能把车开回来?”

    “哈哈,这吉普车只有县长才有资格坐呢,刘镇长都只有卡车头坐。”

    “大家坐好了,我开车了。”秦海帮众人关好车门,自己回到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掣,向着自家的村子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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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岳司令敬过酒

    从镇煤矿到秦海家所在的后岭村,不过是两里来远的路程,尽管道路崎岖不平,秦海的车开得很慢,几分钟之后也就开到了。吉普车从村里开过,引得两边无数的大人孩子上前围观。当发现开车的居然是秦海,而坐车的居然秦明华、秦明良等村里的农民时,众人都鼓噪起来,更有半大孩子在车屁股后面猛追,时不时壮着胆子拍一拍车厢上的钢板,然后嘎嘎大笑。

    “明华,你家小海都给领导开上车了,你该享福了。”坐在后排座上享受着县长待遇的秦明良不无羡慕地对秦明华恭维道。

    “我能享什么福,开车子不就是侍候人吗,又不是小海自己当了领导。”秦明华心中得意,嘴里却要拼命地贬着儿子。

    “明华叔,可不是这样说的,你看镇上给刘镇长开车的那个胡司机,平时多牛啊。他开的还不是吉普,是卡车呢。小海老弟这么年轻就能给领导开吉普车,以后一定大有前途。”

    与秦海同一辈分的秦荣才和秦荣庆都跟着一道恭维起来,秦明华听到这些话,虽然连连摆手否认,但脸上却是笑得开了花。

    秦海把车一直开到自家的院墙外停下,几个乘客意犹未尽地下了车,与秦海客气几句之后,带着兴奋之sè分别回家去了。秦海走到车后,打开后背箱,把出发前在平苑县城采购的一些东西拎了出来。

    “这是什么?”秦明华问道。

    “买了只板鸭,几根广味香肠,没敢买肉,怕天气太热臭了。”秦海说道。

    “你哪来的钱?”秦明华从儿子手上接过东西,又问道。

    “厂里借给我的工资。”秦海掩饰道。

    其实,秦海刚上班,还没有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但他手里却有岳国阳借给他的2000块钱预付款。他既然相信自己能够挣到更多的钱,也就不在乎先从这些钱中挪用一点了。

    秦明华心中欢喜,脸上却yin沉着,斥道:“你还没挣到大钱,就这样大手大脚干什么。不过年不过节的,买板鸭干什么,还有这香肠,镇上也有,我看过,贵死人了,一斤香肠抵三斤肉的价钱。”

    秦海呵呵笑着,也不接话,他知道这是父亲在他面前保持权威的表现,无论他如何做,父亲都是要训他的。他接着又从后背箱拿出了两瓶四特酒,说道:“这是给婆婆买的。”

    “嗯,这还差不多。”秦明华对这件事倒是挺赞赏,“知道孝敬你婆婆了,不枉婆婆对你好。”

    父子俩说着话,进了院门,两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子迎了上来,她们分别对秦明华喊了一声“爸爸”之后,便一下子围住了秦海:“哥,你怎么回来了!”

    “小珊,小玲,来,一人一份。”秦海在两个妹妹头上分别拍了一下,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两个纸包,递给了两个女孩子。

    “雪花膏,万紫千红的!”

    “发卡,塑料的耶!”

    两个女孩打开纸包,一下子都雀跃起来。秦海照着王晓晨的提示,给两个妹妹每人买了一盒雪花膏和一个红sè的塑料发卡,果然让两个妹妹都收获了惊喜。

    “你妈呢?”秦明华对大女儿秦珊问道。

    “在堂屋里呢,有客人。”秦珊的脸sè骤然沉了下去,嘴巴撅得老高。

    “什么客人啊?”秦明华一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说是镇上的一个干部,要给姐姐提亲。”小女儿秦玲解释道。

    “镇上的干部?”秦明华脸sè也变得不太好看了,他把手里的板鸭、香肠等交到秦玲的手上,径直进了屋。

    秦海不明就里,他对秦珊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有说亲的?”

    “是镇上的黄章才,你认识的,他儿子叫黄征。”秦珊小声地说道。

    秦海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果真想起了这个人。黄章才是白河镇zhèng fu办公室的一个干部,据说是镇长的秘书。黄章才的大儿子叫黄征,在镇上读中学的时候,比秦海高一届,初中毕业之后就在家里呆着了。

    秦海与黄征之间,还有点小小的过节,那就是上技校的事情。

    因为征地拆迁占用了白河镇的土地,县里给了白河镇一个农机技校的招生名额,作为补偿。黄章才是满心希望儿子黄征能够考上技校的,谁知考试的时候,却是前面那个秦海超水平发挥,盖住了黄征的风头。

    黄章才那点背景,在农机技校面前就不够看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镇长的秘书,一味坚持择优录取。黄章才那时候曾经带着黄征跑到秦家来,连威逼带利诱,想让秦海放弃上技校的机会,让黄征顶他的名去上学。

    秦明华算是一个见过点世面的人,知道一个农转非的技校指标是多少珍贵,哪里会同意让儿子放弃。黄章才在这件事情上碰了个钉子,在随后的两年时间里,没少给秦明华白眼看。好在农村已经搞起了联产承包,镇上能够卡农民的地方不多,而秦明华家里也没有什么拖欠农业税、超生之类的把柄,所以黄章才想与秦家为难,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冤家对头,怎么会跑上门来给年仅16岁的秦珊提亲呢?

    秦珊对于这件事情也是语焉不详,其中多少有些女孩子的羞涩以及被人觊觎之后的愤怒。秦海拍拍妹妹的手,说道:“别担心,我给你做主,没人能强迫你。”

    “嗯。”秦珊简单地答应道。

    秦海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秦珊,然后迈步也走进了屋子,来到堂屋,果然见黄章才大大喇喇地坐在一条长凳上,一手夹着烟,正在夸夸其谈。在他对面,秦明华和秦海的母亲宗惠英脸上陪着笑,在老老实实地听着他吹牛。在黄章才旁边,还坐着一位年轻人,身上穿着军装,秦海认得,此人正是黄征。

    “我家黄征,现在是在省军区当兵!省军区你们知道吧,那可不是一般的部队里面。一般的部队,有个连长都算是了不起了,是不是?省军区院子里面,随随便便碰上一个干部,都是军长、师长。我家黄征是给司令站岗的,黄征,你给你秦叔说说看。”黄章才用手捅了捅儿子,对他说道。

    黄征如几年前秦海见过的那样,依然有些木讷。他看了父亲一眼,心里对于父亲吹出来的什么军长、师长的牛皮很是忐忑,但又不便揭穿,只能顺着父亲的话头说道:“嗯,我们有时候也会去给司令员站岗,见到司令员的机会,倒是挺多的。”

    “你不是说司令员还给你敬过酒吗?”黄章才提醒道。

    “嗯,是……”黄征的声音低得让人心酸,岳国阳的确给他敬过酒,但那是对整个jing卫连敬的酒好不好?让父亲这样一说,好像岳国阳真把他当个啥人物似的。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黄章才很是得意,他这时候才发现从门外进来的秦海,于是不经意地招呼道:“哦,秦海也回来了,你在技校还要读几年啊?”

    “我已经毕业了。”秦海忍着笑,谦恭地回答道。他想说岳国阳的确给他敬过酒,而那时候,像黄征这样的小兵只能在旁边端盘子。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也没必要,以他的眼界,已经不屑于与一个镇里的小干部计较了。

    “毕业了,分到哪了?”黄章才又问道。

    “平苑县青锋农机厂。”秦海说道。

    黄章才道:“嗯嗯,进了厂子啊,不错不错。不过,现在工厂普遍亏损,当工人已经不吃香了。等我家黄征复员,我要让他到机关去,现在不比过去了,机关里吃香。”

    “黄征青年才俊,又和岳司令熟悉,未来一定是前途无量的。对了,黄秘书,你今天到我家来,有何贵干啊。”秦海呵呵笑着,直入主题。

    听到秦海说出岳司令,黄征微微有些错愕。省军区司令员的名氏当然不算什么保密信息,但寻常人如果不是特别关注,一般也是不会知道的。甚至于他父亲也是听他说过之后,才知道有一个岳司令。

    黄章才则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听到秦海问他话,他露出一副矜持的嘴脸,说道:“我刚才跟你爸妈讲过了,我家黄征也19岁了,过两年就能复员,我说了,我会把他安排到县里机关去。你妹妹秦珊今年也16岁了吧,人长得漂亮,xing格也好,我今天带黄征过来,就是想让他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这样不好吧?秦珊刚上高一,还是学生呢,这个时候交男朋友算是早恋了,要开除的。”秦海用戏耍的口吻说道。

    黄章才用训斥的口吻说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读两天技校就成了城里人了?在乡下,16岁生孩子的都有的是,黄征现在在省军区当兵,多少人家到我家里去提亲,我都没有答应,我就觉得你家秦珊不错,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替你妹妹的前途着想?”

    “我妹妹的前途是要去京城读大学的,黄秘书家里的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其他需要的人吧。”秦海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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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全家人的理想

    后岭村的旁边,就有一条小河。秦海开着车,载着两个妹妹来到了河畔,靠着水边把车停下,然后指挥着两个妹妹提水洗车。

    老式的吉普车其实是挺皮实的,一般单位上司机洗车也是拉着水管直接对着车冲洗,丝毫不用担心什么地方进水会带来啥毛病。南方夏天炎热,车里的坐套洗过之后,放上半天就干透了,不会影响使用。

    秦珊和秦玲一开始对于洗车这件事还有些怯意,生怕哪个地方没弄好,把车洗坏了。在哥哥指挥下洗了一会之后,两个女孩子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开始一盆一盆地往车上浇水,像过泼水节一样快活。

    “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秦玲一边蹦蹦跳跳地洗着车,一边对秦海问道。

    “我在技校学的。”秦海道。

    “那你现在是在给你们厂长开车吗?”

    “不是啊,这辆车是专门配给我的,只归我一个人使用。”

    “为什么呀,你又不是干部!”

    “我很快就是干部了。”

    “真的?哥,你是多大的干部啊?”

    “嗯……起码比黄秘书要大吧。”

    “哥,黄秘书是不是有点怕你啊?”xing格腼腆一些的秦珊也加入了谈话。

    秦海点点头:“确切地说,他儿子有点怕我。如果他敢胡闹,我就找人收拾他儿子去。”

    “那……他们今天说的那个事情,你能够回掉吗?”秦珊怯怯地问道。

    秦海道:“当然能回掉,开玩笑,我妹妹是要读大学的人,怎么能嫁这么一个土鳖。”

    “哥,我真的能上大学吗?”秦珊眼睛里闪着光芒,问道。

    秦海道:“当然能上,你现在成绩怎么样?”

    “班上排第三,年级排前20。”秦珊说道。

    秦海知道秦珊上的是镇上的高中,教学质量非常一般,每年能够考上本科的也就是一两个,加上大专、中专,总共不到20个人。秦珊的排名在前20位,属于连上中专都擦边的水平。

    “你如果想上大学的话,这个成绩可不够啊。”秦海提醒道。

    秦珊认真地说道:“我在努力呢,争取下学期能够考进前10名,这样就有希望考上一个大专了。哥,如果我考上大专,你能不能让家里同意我去读啊?”

    “没问题!”秦海斩钉截铁地答应道,“不过,你光考上一个大专可不够,我是希望你能够考上重点的。你放心,不管你考上什么学校,用不着家里供你,我就能够供得起你。”

    “真的?谢谢你,哥。”秦珊喜笑颜开地说道。

    在农村,女孩子能够上高中的都已经是很少,能够上大学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秦明华算是一个比较开通的家长,虽然家里经济很拮据,还是坚持让女儿上了高中。不过,对于自己考上大专之后,家里能不能供得起,秦珊心里很不踏实。这次见哥哥居然有本事开了一辆吉普车回来,她便把上学的希望寄托到了哥哥的身上。听到哥哥大包大揽,说能够供自己上学,她的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玲,你呢?”秦海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读初中的秦玲。

    秦玲拼命摇着头,脑后的大辫子一甩一甩地说道:“我可不想上大学。”

    “那你想干什么?”秦海问道。

    “我想去演电影。”秦玲答道。

    “……”秦海无语了,他仔细地看看秦玲,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倒的确是长得挺漂亮的,如果好好打扮打扮,倒不比时下当红的几位女星逊sè。他前世是一个科学家,对于文艺圈一向是颇有一些不屑的,听说自己这一世的妹妹的理想居然是去演电影,他忍不住有些郁闷。

    “演电影有什么好的。”秦海嘟哝道。

    “演电影多好啊,可以到处玩。而且出了名,还能印到挂历上,家家户户都贴。”秦玲憧憬地说道。

    “呃,好吧。”秦海决定不和秦玲讨论这个问题了,14岁的女孩子,正处在青chun叛逆期,跟她说啥都是多余。

    洗完车,天sè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两个妹妹兴趣勃勃,非让哥哥开着车载她们到镇上又转了一小圈,然后才回到了家。

    家里已经摆上了晚饭,nǎinǎi、父亲和母亲都在等着这兄妹三人。看着秦珊、秦玲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原本打算板着脸训众人一番的秦明华也心软了,只是佯嗔地说道:“你们都不饿吗?洗车也能洗饱?”

    “坐车能坐饱!”深受父亲宠爱的秦玲调皮地回敬道,换来的自然是父亲象征xing的一巴掌。

    “小海啊,听说你开了个汽车回来?”年近七旬的nǎinǎi拉着秦海问道。

    “是啊,婆婆。”秦海用安河的习惯这样称呼着nǎinǎi。

    “汽车很贵吧?”nǎinǎi又问道。

    秦海挠挠头,想了想,说道:“嗯,很贵,咱们全家的财产加起来也不值一辆汽车的钱。”

    “啊?这么贵!”nǎinǎi有些惊了,“那你放在外面,让贼偷了怎么办?不行,你们吃饭,我去守着……”

    秦海哭笑不得地把nǎinǎi拉住,好说歹说解释了半天,这才让nǎinǎi放下心来,一家人开始吃饭。

    “小海啊,你今天说那些话,可把黄秘书给得罪了,他不会对咱们家怎么样吧?”母亲宗惠英边吃饭边不放心地说道。

    “不会的,我哥当干部了,是比黄秘书还大的干部。”又是秦玲抢着插嘴,这就是老幺的专利了,怎么闹腾都没人责备她。

    “你真的当干部了?你爸说的都是真的?”宗惠英看了秦明华一眼,对秦海确认道。刚才三兄妹出去洗车的时候,秦明华已经把秦海说的话向宗惠英转述了一遍,但宗惠英死活也不敢相信,自家这个读书尚可、情商不怎么样的大儿子居然能够混出一个让黄章才都望而却步的身份。

    秦海知道有些话需要提前对家里人说清楚,而且他这次回来,本身就是来寻求帮助的。他酝酿了一下辞句,然后说道:“我跟大家讲一下,有些事情家里人知道就好了,大家不要出去说,尤其是秦玲!”

    “我不会乱说,我不会乱说。”秦玲连忙严正声明。

    “事情是这样的……”秦海于是把结识葛东岩、参与部队科研项目、与岳国阳达成合作协议等事情,有选择地向家里人汇报了一遍。关于自己的技术问题,他完全归于读技校期间的努力学习,家里人对于这些技术的难度完全没有概念,听秦海说得那么笃定,也就一个个都相信了。

    “下一步,我的考虑是这样的:我想让爸爸到平苑去帮我。我打算和厂里的几个同事一起办一个小型的钢铁厂,但我们都是国企的身份,不能办企业,我想让爸爸来当厂长。”秦海抛出了第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一抛出,果然就砸出了惊天波澜。秦珊、秦玲都鼓噪起来,抢着祝贺父亲荣升。秦明华一时间手足无措,心里充满了震惊、担忧、喜悦、冲动等情绪。

    宗惠英思维模式极其简单,一听此言,马上就举双手反对:“不行不行,你爸爸怎么当得了厂长。办一个钢铁厂,那要多少钱啊,赔了怎么办?”

    秦明华不耐烦地打断妻子的话,说道:“惠英,你急什么,让小海说完嘛。”

    “你不会是真的想去当厂长吧?”宗惠英看着秦明华,眼神里透出惊诧。

    “我是去帮小海做事……当不当厂长的,倒无所谓。”秦明华掩饰着说道。

    秦明华是60年代的初中生,年轻时候也是颇有一些远大理想的,可惜美好的理想不敌万恶的现实,最终只能留在乡下当了一个普通农民。秦海此次回来,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出一份不凡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也唤醒了心中久违的激情。听到秦海说要办厂长,还要让他去当厂长,他虽然也有如宗惠英一般的担心,但那份冲动却是难以遏制的。

    “妈,你放心,我办事是有分寸的。”秦海对宗惠英说道,“这个厂子名义上是我在办,但和我合作的是省军区,也就是黄征的那个单位。我们做的业务是为部队上提供装备,是绝对正经的生意,你根本不用担心。”

    “是这样啊?”宗惠英没话说了,她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儿子说得这样确定,她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小海,这件事情,你不要着急,等我过去看看情况,帮你把把关。合法的生意,咱们就可以做,你爸爸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起码也不会被别人骗了。咱们也不求挣太多钱,能够给部队做点事情,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是不是?”秦明华这就开始进入角sè了,在他心里,还真的认为自己是比儿子更适合管理一家企业的人。

    “好,爸,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秦海呵呵笑道,“大家都不要急,这家厂子如果办起来,多的不敢说,一年之内挣个万把块钱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到平苑去买房子,我想办法把小珊、小玲都弄到平苑中学去读书,咱们都当城里人去。”

    “好!”

    没等秦明华两口子说话,秦珊和秦玲已经一齐叫起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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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重返前台

    秦海在家里呆了一天,开着车带家人到县城去转了转,让大家都享受了一次车接车送的待遇。因为交通不便,nǎinǎi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去过县城了,这一回坐着孙子开的吉普车,虽然一路颠得把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却始终咧着缺了牙的嘴巴笑个不停。

    星期一一大早,秦海便动身回平苑了。临行前,他数出20张大团结交给母亲,叮嘱她好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并承诺自己很快就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宗惠英看到秦海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钱,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对于儿子说的要办厂的事情不再抵触了。

    nǎinǎi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到秦海身边,说着一些路上小心安全之类的唠叨话。秦海拍拍nǎinǎi的背,说道:“婆婆,你在家里也要多保重,想吃什么就叫小珊、小玲去给你买。”

    “小海啊,这一块钱你拿着,买点东西吃。”nǎinǎi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像怕被人看见一样,赶紧塞到秦海的手里,小声吩咐道。

    秦海拿着那钞票,眼圈突然有些红了,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承受的亲情。他认真地把钞票收好,然后对nǎinǎi说道:“婆婆,你保重身体,等我挣了大钱,带你京城玩。”

    “好哦,好哦,我等着享我家小海的福呢。”nǎinǎi脸上的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头天晚上刚下过一场暴雨,空气十分清新。秦海开着车,碾过泥泞的乡道,踏上了归途。快到青锋厂上班时间的时候,秦海的吉普车停到了单身宿舍楼下。

    “小秦回来了?”从单身楼里出来的王晓晨笑吟吟地向秦海打着招呼。

    “哎,晓晨,我回来了。”秦海应道。

    “今天厂里开大会,你知道了吗?”王晓晨问道。

    “我不知道啊。”秦海道,“在哪开大会呢,什么内容?”

    王晓晨道:“在大草坪,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听说市里有领导要来。”

    “哦?”秦海心念一动,“好,我知道了,我上去换件衣服就去。”

    “我等你吧。”王晓晨说道。

    秦海飞跑着上楼换了件干净的工作服,然后又跑下来。王晓晨果然还在原地等着他,两个人聊着天,一齐向大草坪走去。

    大草坪位于厂部办公楼的西边,相当于青锋厂的小广场。草坪两侧立有两个厂里自制的足球门框,年轻工人以及厂里的子弟有时会在这里踢踢足球。早先厂里经济效益好的时候,每到周末晚上,工会都会在大草坪放电影,引得周围厂子里的工人、家属以及周边的农民都跑来观看,场面甚是热闹。这两年厂子ri渐衰败,连放电影这样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

    两个人来到大草坪的时候,发现许多工人、干部都已经到了。有些人自己带了凳子或者马扎,有些人则直接盘腿坐在草坪上。因为会议还没开始,所以男人们都在三三两两地抽烟聊天,女人们则凑在一堆,一边动作娴熟地织着毛衣,一边交流着各种八卦新闻。

    在草坪的一端,有一个年头甚远的简易主席台,那是用角钢焊成架子、上面再覆以钢板搭起来的,人走在上面会有咣当咣当的响声。杜欣欣和厂办的另外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主席台上布置着,把七八张课桌排成一排,上面盖上厚厚的桌布,这就成了领导席。厂里的电工在调试着麦克风,大喇叭里不时传出“喂喂喂”的试音声以及尖利的啸叫声。

    “咦,翟建国怎么不在?”秦海与王晓晨在几个铸造车间的熟人身边坐下之后,秦海敏锐地发现了现场的异样。

    “是啊,翟主任怎么会不在呢?”后知后觉的王晓晨也发现了问题。

    “我刚才看到他了,脸sè吓死人,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工人在旁边插话道。

    “高师傅,开什么会啊?”王晓晨向旁边的人打听道。

    “不知道。”众人一齐摇头,他们和王晓晨一样,都是头天晚上才从厂里的高音喇叭里听到开会的通知,至于会议内容,连厂里的中层干部们都一无所知。翟建国作为办公室主任,或许会知道一些什么,但他向来是不屑于向外人透露秘密的。

    8点10分,厂部办公室里走出来一干人等,领头的是厂长韦宝林,在他身边有两个领导模样的人,有眼尖的人认识,那正是平苑县的县长郭明以及北溪市的副市长柴培德。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分别有翟建国、柴培德的秘书徐扬、平苑县经委主任潘胜杰,最让人惊异的,是走在最后的一个半大老头,此人居然正是老厂长宁中英。

    “咦,宁厂长也来开会?”大草坪上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心中浮起了疑云。

    宁中英注意到了众人诧异的眼神,他向那些对他招呼的干部、工人们微微点头,对于那些投来询问之sè的则一概以微笑答之,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干领导上了主席台,按着官职显赫的程度分别坐下。县长郭明坐到中间的主位上,担任会议的主持人。

    “……韦宝林同志,在担任青锋农机厂厂长期间,锐意进取,大胆创新,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当前全国农机市场普遍萎靡的大背景下,青锋农机厂保持了小亏、微亏,没有给国家造成更大负担,没有因为发不出工资而让一个工人生活出现严重困难,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对于韦宝林同志的工作,县zhèng fu、县经委表示充分的肯定!”

    郭明一番话,天雷滚滚,让草坪上的干部、工人都汗流浃背。领导的两片嘴皮子,上台能说假话空话,入席能吃乌龟王八,撕下来加个手柄就能抵得上秦海发明的万能军铲了。

    有经验的干部们知道,郭明这些话仅仅是一个铺垫,他把韦宝林肯定得越充分,就说明韦宝林的前途越堪忧了。果然,郭明在绕了一个大弯子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经过充分的市场调查和广泛的征求专家意见,韦宝林同志开拓xing地提出了进军洗衣机市场的战略xing决策。市领导在看过韦宝林同志的报告之后,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认为这份报告具有前瞻xing、科学xing、可行xing,责成平苑县给予高度的重视。

    经县zhèng fu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平苑县由经委牵头,成立洗衣机项目领导工作委员会,括号,副处级,由经委主任潘胜杰同志担任委员会主任,由韦宝林同志兼任委员会常务副主任,负责ri常工作,并任命翟建国同志担任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韦宝林同志和翟建国同志的档案、工资关系仍保留在青锋农机厂,但在洗衣机项目建设期间,不再具体负责青锋农机厂的工作。”

    此言一出,大草坪上的人们纷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好一会,才有聪明人悟出了其中的奥妙,那就是韦宝林和翟建国不再管青锋厂的事情了。洗衣机项目是怎么回事,与青锋厂的职工连鸟毛的关系都没有,这两个人离开青锋厂,那可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啊。

    “哗——”

    掌声从几个地方响起,随即就波及到了全场。秦海算是见识了啥叫“雷鸣般的掌声”,连一向胆小怕事的王晓晨都把巴掌给拍红了。

    “宝林同志,职工同志们对县里给你压担子都感到高兴啊,看来大家都是高度信任你的能力的。”柴培德笑呵呵地扭头向韦宝林说道。

    “这是同志们对我的鼓励……”韦宝林拼命地在脸上拼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让人看着就那么辛酸。

    尼玛,他们是在庆祝我滚蛋好不好!我韦宝林好歹也是殚jing竭虑为青锋厂找项目、跑项目,这不都是为了给职工们找条出路?你们听说我滚蛋了,居然能高兴成这个样子,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韦宝林在心里大声地骂着,手上却还在跟着众人鼓掌。现场还有这么多领导,他不能失态,毕竟自己ri后的升迁还是要取决于这些领导的看法的。

    “好了,同志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我接着宣布县zhèng fu的另外几项决定。”郭明抬手示意众人停止鼓掌,然后继续说道:

    “在韦宝林同志担任洗衣机项目领导工作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期间,青锋农机厂的ri常工作需要有经验丰富的同志来负责。县zhèng fu通过反复做工作,终于说服了咱们青锋厂的老厂长宁中英同志再次出山,担任青锋农机厂的代厂长,负责全面工作。”

    “哗——”

    这一回,职工们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给予了更加热烈的掌声。有些老职工一边拍掌,一边眼睛里都噙满了泪水。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就希望有一个靠谱的领导来为青锋厂掌舵。县zhèng fu真是太给力了,居然把大家都认为不可能复出的宁中英推回了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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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设置今天的定时更新,57章忘了设时间,结果0点就发出了。早上6点发现,赶紧删掉,再把56、57两章同时发出,算是两更了。不过,晚8点还是照例再发一章,省得大家惦记。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橙子这本书终于上了梦想杯的榜单,现在是第11名,还需继续努力。目前手机客户端还不能投标,麻烦各位有票的书友抽空登一下pc页面,再顶一顶橙子。前3名我们不敢奢望,第4名总可以吧?

    另外,本书应当是七一上架,届时敬请各位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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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人走茶凉

    “任命项纪勇同志担任青锋农机厂副厂长,主持ri常工作;任命萧东平同志,任供销科科长;任命陈荣坤同志,兼任办公室主任;任命……”

    郭明继续念着县zhèng fu的决议,一个一个地委任着官衔。这是在柴培德的授意下,平苑县经委与宁中英反复协商之后所提出来的一个名单,基本上把宁中英当年的老班底都提拔了起来,形成一个以宁中英为核心的新的管理团队。

    郭明在讲话中说青锋农机厂只是“小亏”、“微亏”,但他心里却知道,这家厂子明明是可以盈利、为县里创造利润的。在此前,他对韦宝林寄予厚望,希望韦宝林能够让青锋厂发展壮大。在几经挫折之后,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调换青锋厂领导班子的事情,但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韦宝林的豪言壮语所打动,使韦宝林带着青锋厂越陷越深。

    这一次,柴培德亲自过问了青锋厂的事情,并且提出了一个把韦宝林抽调出来专门搞洗衣机的方案。郭明对韦宝林的看法正好也处于忐忑之中,听柴培德这样一说,索xing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请宁中英重新出山,也是柴培德的建议。宁中英当初退居二线,只是县里为了顺应大环境的需要而作出的决定,现在风头已经过去,而宁中英的本事是众所周知的,郭明也乐于把他请出来,至少先应应急吧。

    对于柴培德提出的另外一个要求,郭明就有些不解了。但鉴于这个要求并不涉及到什么重要岗位的人事安排,他也就照着柴培德的原意去执行了。

    “任命秦海同志,担任宁中英同志的联络员,协助宁中英同志工作。”郭明宣读出了最后一条任命通知,也是最为奇怪的一条通知。

    “秦海?秦海是谁?”

    “铸造车间新来的,对了,就是那个开吉普的。”

    “他是什么来头?”

    “联络员……联络员是干什么的?”

    职工们纷纷议论起来,无数的目光穿过人群,聚焦在草坪一角的秦海身上。由于秦海初来乍到,大多数的工人并不认识他,于是那些多少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便开始给左右的同事说着自己知道的有关秦海的轶事,其中说得最多的,自然是秦海帮助冷玉明改进旋耕刀片工艺的问题。

    “小秦,原来你早就知道啊!”王晓晨愣了一下之后,扭头对秦海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不满。在她看来,秦海既然是被任命的人员之一,想必事先已经是被通过气的。他明明知道会议的内容,刚才却在装傻,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我是躺着中枪的好不好?”秦海郁闷地对王晓晨说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联络员是干什么的。”

    “我猜想,是县里担心宁厂长岁数大了,身体不好,让小秦给宁厂长当个贴身秘书的吧?”旁边的工人说道。

    “那应该叫秘书啊,为什么叫联络员呢?”王晓晨问道。

    “联络员就是……负责帮宁厂长跑腿送信的。秘书是写稿子的,小秦又不是学文的,他怎么会写稿子呢?”有人这样给自己自圆其说。

    “我琢磨着,上级是觉得我年轻,有力气,让我贴身保护宁厂长的吧,这叫宁厂长的贴身高手……”秦海对自己调侃着,以化解众人的猜测。

    其实,秦海心里对于这件事多少是明白一些的。宁中英与他谈过两次话,对他的思路非常欣赏,上次带他去见柴培德,应当带有向柴培德推荐自己的想法。前世的秦海虽然是个科学家,但人并不木讷,情商和智商都极高,再加上见多识广,还有几十年的超前眼界,管理一个青锋厂其实是不在话下的。

    柴培德让宁中英出来担纲,担任代理厂长,再让秦海当联络员,而不是秘书,这就存了扶持秦海的念头。作为联络员,走到职工面前可以代表宁中英,但如果能力或人品不行,宁中英也随时可以把他打压下去。联络员这样一个身份可谓是可进可退,尽显柴培德、宁中英等人的老jiān巨猾。

    郭明宣布完县里的决定,照例是当事人出来说自己的感言和决心。

    韦宝林强撑着笑脸,对全厂职工说了一些诸如愧对大家的厚望,希望青锋厂蒸蒸ri上之类的套话。职工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往台上扔西红柿、臭鸡蛋之类,而是还以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多少算是给了他一点面子。

    轮到宁中英的时候,老爷子也没有太多的话,先是感谢县领导对自己的信任,接着表示愿意与全厂职工共渡难关,至于具体的施政纲领,他只字未提,因为在这种场合里说全面推翻韦宝林时代的决策,相当于打韦宝林的脸,而韦宝林的脸与郭明、潘胜杰等人多少也是连在一起的。

    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几项程序走过之后,郭明宣布散会,新晋升的副厂长项纪勇招呼着工人们继续回车间去工作,宁中英则直接把领导们都送上了各自的小车,与他们握手告别。

    “各位领导也不留下来吃顿便饭,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啊?”宁中英笑呵呵地向柴培德和郭明说道。

    “老宁,县里把青锋厂这副担子又压到你肩膀上了,你可要扛好了,别栽了跟头,晚节不保啊。”柴培德叮嘱道。

    “柴市长如果不放心,现在再撤了我也还来得及啊。”宁中英笑道,“要不我把工人再召集起来,你们两位领导宣布把我再撤了?”

    郭明道:“老宁,不要说这种话,柴市长力荐你再次出山,就是信任你的能力。你得跟县里立个军令状,一年止亏,怎么样?”

    “止亏不够,扭亏为盈吧。”柴培德又给加了码。

    宁中英点点头道:“没问题,厂子里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一年之内扭亏不成问题。只是,市里、县里还是要在政策上给我们一些支持,至少不要对我们的具体决策指手画脚。”

    “这个县里可以保证。”郭明说道。

    “那各位领导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宁中英信心满满地说道。

    韦宝林和翟建国也离开了,坐的是青锋厂的小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坐青锋厂的小车了。翟建国想到一星期以前自己还在拿派车的事情刁难宁中英,如今自己却被扫地出门,而宁中英重新执掌了青锋厂的权柄,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小魏啊,好好干,等我们那边的洗衣机厂建起来,我把你调过去当司机班长。”

    到达目的地之后,翟建国一边下车,一边对小车司机魏龙许着诺言。

    “那就多谢翟主任了。”魏龙面无表情地答道。

    “以后我如果有什么事情要用车,你方便的话,还得多帮忙哦。”这第二句话,才是翟建国最想说的。他听说这个所谓的洗衣机委员会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空架子,别说车,连办公室都是临时从其他部门借来的,要啥没啥。作为习惯了出入有车的人来说,他需要继续把青锋厂的线头留着。

    魏龙还是那副表情,漠然地点着头道:“翟主任要用车,我小魏肯定没说的……不过,要看车子有没有空。”

    “那是,那是,我也是管过车的,懂这个。”翟建国悻悻地答应着,看着魏龙驾车扬长而去,他忍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都是一帮势利眼!”

    “好了,小翟,人走茶凉,也别怪别人绝情。”韦宝林心中充满了悲凉,但他没有翟建国那样激动,他拍拍翟建国的肩膀,说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就是把洗衣机的项目搞好。搞好了,才有出路。”

    出路,出路得头啊!翟建国在心里骂道。离开了青锋厂,洗衣机项目就完全成了无本之木,资金、人员、场地,一切都得自己去筹措。县里说得挺好,表示可以协调银行贷款,但翟建国心里明白,银行是归“条条”管理的,根本不是县里随便说一句话就能够放款的,你没有抵押品,只有一个可笑的所谓计划,银行凭什么给你钱?

    可是,这些话翟建国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面子上完全是不敢表露出来的。他现在的希望,只能是等着韦宝林什么时候东山再起,再被安排到哪家企业去当个领导,或者安插到县里的某个委办局去当个领导,这样自己才有出路。

    权当是烧冷灶了,翟建国这样安慰着自己。

    “韦主任,我给您拎包。”翟建国跑前几步,抢过韦宝林手上的手提包,引导着韦宝林走进了灰尘满地的洗衣机项目临时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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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大家推两本书吧

    一本是炮兵兄的《满唐chun》,,很有意思的一本小说,说一位现代的能工巧匠穿越到唐朝,凭借出sè的技艺纵横情场、官场、战场,文笔甚是生动,情节也很吸引人,200多万字,可以痛宰了。

    另一本叫《超级电子帝国》,嗬嗬嗬嗬,大家看出来了,也是我大工业党的爽文哦,不过书还很幼,入坑勿怪。作者也是个老写手了,人品和文笔都有保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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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宁中英的气场

    青锋农机厂,铸造车间。

    高频感应炉前,一套本厂自制的半自动焊接夹具正在cāo作工的cāo纵下来回地挥舞着长臂。每一次机械臂的舞动,都有一件完成了堆焊作业的刀片从感应炉中被夹出来,投放到旁边的成品车上。彭金根、刘建平、魏家立等几名热处理工忙得汗流浃背,但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宁厂长,这批刀片卖出去以后,能给我们把医药费报了吧?”彭金根一边cāo作着夹具,一边对在旁边观看的宁中英问道。

    宁中英摆摆手,说道:“这事先不急,厂里的生产恢复正常之后,该报销的医药费一分钱也少不了你们的。这次卖刀片的钱收回来之后,要先补充一下厂里的流动资金,要不下一阶段的生产就没有原材料了。”

    “我理解,我理解,乡下种田也要留种谷嘛,我们那边,说谁吃种谷,就是骂人败家子的意思呢。”彭金根赶紧响应着宁中英的话,以示自己并不反对宁中英的决策。

    项纪勇在一旁插话道:“大家再忍耐一下,对了,宁厂长已经决定了,这笔货款收回来之后,会给大家把今年的双过半奖金补发了,一个人有20块钱呢。”

    “真的!”旁边的几个工人都惊喜地小声喊了起来,这可是一个比报销医药费更好的消息呢。

    所谓“双过半”,是企业里的一个俗称,意思是“时间过半、任务过半”。所谓双过半奖金,其实就是单位上的半年奖,这是职工们在工资之外能够拿到的额外收入。

    由于效益不佳,青锋厂已经有两年没有给职工发双过半奖了,今年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大家都以为双过半奖再次泡了汤,谁知道宁中英一上台,居然把这事又提了起来,答应给大家补发这笔奖金。

    与报销医药费相比,工人们当然更愿意拿到奖金。从道理上说,医药费是企业欠工人的债务,什么时候都赖不掉的。而奖金则是拿到手才算,错过了就没有了。20块钱的奖金不算是高额,但对于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奖金是啥样的职工们来说,这就是一个好兆头,说明那个红红火火的青锋厂又要重现了。

    “大家好好干,保证质量。只要咱们的产品质量有保障,销售势头好,以后发奖金的机会还多着呢。”宁中英笑呵呵地补充着项纪勇的承诺。

    “太好了,我们就知道,有宁厂长坐阵,咱们青锋厂就大有希望!”众工人全都喜滋滋地恭维着宁中英。

    几天来一直跟在宁中英屁股后面的秦海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习惯了,他在心里暗暗感慨,宁中英的气场实在是太足了,走到什么地方去都能够震倒一片。中层干部会上,大家畅所yu言,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炸刺。在车间里,宁中英随便对哪个工人笑一笑,都能换来对方的满面chun风,那种尊重之意完全是由衷而发的。

    “走吧,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宁中英向几个工人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项纪勇、秦海转身离去。

    一行人走出铸造车间,来到一处树荫下站定。宁中英从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两支烟,一支递给项纪勇,另一支叼到了自己的嘴上。项纪勇接过烟,并不急于叼上,而是拿出打火机,先给宁中英点上了烟,然后礼节xing地看了看秦海,问道:“小秦不抽烟吗?”

    “他不抽。”宁中英替秦海作出了回答,然后又点评道:“不抽烟也好,现在广播里不天天都在说抽烟的危害吗?”

    “嗯嗯,我老婆也老劝我戒烟,抽了一辈子,哪戒得了呢。”项纪勇附和着宁中英的话,同时给自己点着了烟。

    两杆老烟枪站在树下吞云吐雾了一小会,宁中英转头对秦海说道:“小秦,跟我当了几天联络员,有什么感受啊?”

    秦海揉了揉手腕子,说道:“记了两本子的材料,别的收获没有,手腕子粗了一圈。”

    原来,这几天宁中英一直都在各科室和各车间转悠,几乎和每个干部、工人都聊过天。对于有些人,宁中英问得非常仔细,从对方所做的工作内容,到对方对青锋厂目前存在问题以及下一步的发展思路,事无巨细,全都要涉及到。

    秦海作为宁中英的联络员,在宁中英做这些调研的时候,始终跟在他的身边,替宁中英做着记录。100页一本的笔记本,他整整用掉了两本,粗略算下来,写了有一两万字了。每到记笔记记得手抽筋的时候,秦海就格外怀念前世所用的笔记本电脑,如果有那么一个神器,记东西就方便多了。

    听到秦海的抱怨,宁中英呵呵笑道:“让你记东西,是为了锻炼你。你不了解青锋厂的情况,怎么能够当好我的联络员呢?”

    “宁厂长,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问问您。”秦海说道。

    “你问吧。”宁中英道。

    “啥叫联络员啊?”秦海道。

    宁中英不假思索地答道:“联络员嘛,就是替我传话跑腿的人,我不在场的时候,你说话就可以代表我。这样说吧,如果我不在这里,你叫项厂长往东,他不敢往西。”

    项纪勇现在已经被提拔为副厂长,但在宁中英面前,还是属于被调侃的对象。秦海看了看项纪勇,笑道:“宁厂长这是给我拉仇恨呢,我一个小屁工人,哪敢让项厂长往东往西啊。”

    项纪勇正sè道:“小秦,你这样想就错了。柴市长和宁厂长都是非常看好你的,有意培养你当宁厂长的接班人,你可别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接班人……”秦海做出一副牙痛的样子,说道:“两位厂长,你们别拿我开心了。宁厂长要选接班人,肯定也轮不到我,我才来厂里几天?县里让项厂长当副厂长,这不摆明了是当接班人的意思吗?”

    项纪勇道:“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知道。当个生产副厂长,我可能合格,但要当正厂长,我的能力有限,而且未来也没有发展余地了。这一点,宁厂长早就说过我,我心服口服,绝无虚言。”

    “术业有专攻,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当厂长的。”宁中英道,“像韦宝林,当个办公室主任很称职,但当厂长就完蛋了,不但毁了一个厂,而且还毁了他自己。老项也是如此,管生产他内行,但要涉及到经营、人事这些事情,他不灵。”

    “我更不灵了……”秦海小声地嘀咕道。

    “这事先不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当好助手。”宁中英道,他不愿意再多谈这个话题,因为过早地讨论这样的问题,有可能会让秦海感到自我膨胀。他把话题引回到开头,对秦海问道:“小秦,你记录了这么多东西,有什么心得体会没有?”

    秦海知道这是宁中英在考校自己,于是沉了沉,答道:“有一点粗浅的体会。”

    “说说看。”宁中英道。

    秦海道:“首先,我觉得咱们青锋厂很有希望。一来,是因为青锋厂的设备条件不错,工人素质很高,能够承担一些复杂的业务。二来,大多数职工对青锋厂很有感情,有一种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的主人翁jing神。临危之时,士气是最重要的,而青锋厂的士气犹存,因此大有希望。”

    “你看呢?”宁中英转头向项纪勇问道。

    项纪勇佩服地点点头,道:“我觉得小秦总结得很好,有些话我也想到了,就是不如小秦说得那样好。”

    “嗯,小秦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宁中英道,“小秦,接着说。你刚说了首先,是不是还有其次呢?”

    秦海点头道:“是的,其次,我感觉青锋厂危机四伏,必须另辟蹊径,否则前景堪忧。”

    宁中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把烟吐出来,吐得周围云雾缭绕。待烟雾略微散去几分,他才说道:“你说得这样耸人听闻,有什么根据吗?”

    秦海道:“根据从供销科、仓库和车间一线得来的情况进行综合分析,我发现,我们厂的产品的确存在结构老化的问题,不能适应新时期农业发展的需要。要让青锋厂走出困境,必须找到新产品,或者说,必须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

    “你这个说法,不是跟韦宝林一个腔调吗?”项纪勇有些恼火地指责道。

    秦海笑道:“其实我挺同情韦宝林的,他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错的只是眼高手低,很多想法能够提出来,却无法实现,所以才最终成了笑柄。就比较旋耕刀片这件事,这个产品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他解决不了产品质量的问题,才导致了刀片的滞销。当然,他不积极从技术上去想办法,遇难则退,最后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也是源于他的xing格缺陷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替韦宝林说话的。”宁中英笑道,“韦宝林应当把你带去当办公室主任才对,带个翟建国去,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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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大家玩笑开过,宁中英又对秦海问道:“小秦,你是个懂技术的人,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能够做点什么新产品出来,让青锋厂摆脱困局?”

    “旋耕刀片能算吗?”秦海问道。

    宁中英的脸sèyin了下来,他缓缓地摇摇头道:“不能算了。”

    “什么意思?”秦海一惊。宁中英复出之后,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推动旋耕刀片堆焊工艺的开发,现在堆焊自动夹具已经制造出来,刀片的后期处理进展顺利,全厂职工都认为旋耕刀片能够成为青锋厂的一项主打产品,最起码能够保证青锋厂今年达到止亏的目标。可是宁中英却突然说出这样悲观的话,原因何在呢?

    “昨天老萧从红泽回来,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项纪勇替宁中英解释道,“省农资公司答应接收我们这2万片库存刀片,但后续不再订货了。”

    “为什么?”秦海奇怪地问道,“咱们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比如说……忘了给他们意思意思?”

    秦海对于时下的社会风气还是有所了解的,要求人办事,多少都得“意思”一下。当年的人胆量和胃口都不算大,一壶茶油、几斤白糖,都可以表示“意思”。他不知道萧东平是否忽略了这些礼节,但以他的猜想,像萧东平这样的老供销,应当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项纪勇道:“不是的,老萧和农资公司那边的关系处得不错,该表示的感谢,也都已经表示了。农资公司那边也尽了力,省里的市场不够大,他们还专门和东北那边的大农场联系过,也推销出去了一些,但要消化掉这2万片刀片,还有不小的难度。”

    宁中英见秦海还是不太理解,又补充道:“现在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农机企业半死不活,所以各省都要保自己的企业,不愿意从其他省份进货。咱们的刀片虽然质量上已经不亚于外省的一些大厂,比那些小厂更是强出一大截,但地方保护主义这个东西,你是拿它没办法的。”

    “我明白了。”秦海点点头。他实在是忽略了这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当年的全国市场是相互割裂的,每个省市都是一个封闭的经济体,地方保护主义的壁垒远甚于后世的国际贸易壁垒。

    在当时,如果某种商品属于紧俏商品,那么各地就会严格限制本地企业向外地销售,同时派出采购人员到外地市场去抢购。反之,如果一种商品相对过剩,那么各地就会限制外省市的企业到本地来推销商品,把有限的本地市场都留给自己的企业。

    那时候,地方保护之残酷,是后世的人难以想象的。一些地方为了保护本地紧俏物资不外流,不惜动用民兵、jing察,荷枪实弹地在省界值勤,遇到运载紧俏物资的车辆,不容分说就直接扣留下来。那些看中省际间物资差价的“倒爷”们为了能够躲过检查,往往要雇佣省界附近的农民,走偏僻小道过境,其行为简直与走私相仿。

    前一段时间青锋厂的旋耕刀片滞销,实在是因为产品质量太过低劣,而省里那些旋耕机的用户大多是国营农场,有很强的游说能力,所以农资公司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逼迫他们接受青锋厂的产品。但凡青锋厂的产品稍微能上得了台面,他们也能享受一把地方保护的待遇了。

    “这么说,咱们的刀片就没希望了?”秦海问道。

    宁中英道:“这种事,讲究个事在人为。对了,小秦,你上次在车上跟我说的那个什么工兵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事还在联系,要等部队那边确定下来,我们这边才能启动呢。”秦海解释道。

    宁中英道:“这几天宁默天天往外跑,说是帮你联系什么钢铁厂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秦海道:“给部队做的工兵锹,需要使用特种合金钢,我想借用平苑钢铁厂闲置的那些炼钢设备来冶炼。您放心,炼钢的事情由我们来做,机加工的事情会包给咱们青锋厂。如果业务做起来,单子肯定不会小。”

    “乌烟瘴气!有这jing力放到工作中来多好!”宁中英佯作嗔怒地评论道。

    宁中英知道这桩业务是秦海的私活,其中儿子宁默也有一份。他并不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对于秦海、宁默的这种作为,他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并不横加制止。当然,如果秦海、宁默走得太远,碰到了法律或者政策的边线,老爷子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项纪勇对于工兵锹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因为事情涉及到了宁默,所以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他拉回话头,说道:“宁厂长,旋耕刀片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

    宁中英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这件事恐怕还得我出马才行,萧东平搞点小打小闹可以,碰到大事就没主意了。”

    “这可太好了!”项纪勇像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了笑意,“我和老萧昨天还在商量,说能不能求你出马呢。金陵、浦江那边的几家大农机厂,如果愿意接受咱们的刀片,咱们可就真的活了。”

    “你们啊!”宁中英用手指着项纪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但心里却有几分得意。他在任期间能够使青锋厂持续保持盈利,靠的不仅仅是在厂子里的权威,还有遍布全国的各种关系。项纪勇说的金陵、浦江等地的几家大农机厂,厂长都是宁中英的好朋友。这几家厂子是生产旋耕机的,并不生产刀片。如果青锋厂能够与它们搭上线,让它们推荐自己的用户使用青锋厂的刀片,那么能够产生的销售效果可是非常显著的。

    宁中英在听萧东平汇报省农资公司的情况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作为厂长,他亲自出门去推销产品的机会是很多的,只是没想到退隐两年之后,他这么快就要重cāo旧业了。

    “小秦,你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出差。”宁中英对秦海吩咐道。

    “为什么是我呀?”秦海不解地问道,“难道不是萧科长跟你去吗?”

    “不用那么多人。”宁中英答道。

    “我也是人……”秦海再次郁闷了。

    不管秦海心里怎么想,宁中英点了他的将,他就只能跟着去了。他其实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工兵锹的事情,岳国阳那边一直都没有给他答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离开省军区之前,岳国阳除了借给他一辆吉普车,还拨了2000块钱作为预付款。钱他已经花了一些,吉普车也开着到处得瑟了一番,如果最后事情办不成,他可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向岳国阳交代了。

    向宁默、喻海涛、苗磊等三人反复叮嘱了一些事情之后,秦海终于还是随着宁中英出发了。他们先坐汽车,再坐火车,还换乘了一趟江轮,然后到达了金陵市。

    金陵农机厂的厂长吴桂山是宁中英的朋友,听说宁中英到了金陵,他马上派了一辆小轿车去把宁中英和秦海一起接到了厂里。宁中英从小车里出来,脚还没沾着地,吴桂山就哈哈笑着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哈哈,老宁,你这个老家伙,不是退居二线了吗?怎么你这胡汉三又回来了?”

    “胡汉三又回来了”是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一个典故,老一辈人都喜欢引用这样的典故,丝毫不忌讳所指的人物是个大大的反派。在秦海看来,宁中英和胡汉三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有点枭雄气质。

    宁中英把青锋厂的事情简单地向吴桂山说了一遍,吴桂山深有感触,点头不迭地说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不过,我们市zhèng fu还算聪明,让他们看中的明白人先当常务副厂长,我这个糊涂人依旧当厂长。结果,明白人干了一年,糊涂事干了一大堆,现在被市zhèng fu调走,祸害别的厂子去了。这金陵农机厂,还是照旧留给我这个糊涂人糊涂地管着。”

    “古人说,难得糊涂嘛。”宁中英哈哈笑道。

    “没错没错,难得糊涂。”吴桂山道,“走,小食堂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对了,今天要庆祝你老宁重新出山,咱们不醉不休。”

    宁中英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与吴桂山边说笑,边往小食堂的方向走。

    早有金陵厂的中层干部凑上前来,先问过秦海的姓名、职务,然后邀请秦海随同领导一并前往小食堂。秦海不知道宁中英与吴桂山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便采取多听少言的策略,只与对方聊些风土人情,并不涉及到业务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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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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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帝国介绍:
材料,是工业的基础,也是一个工业大国的基石。
秦海,一位来自于21世纪的材料学专家,穿越到了1985年的一家小农机厂。于是,一切遗憾终将不再,一切辉煌得以续写。
电性功能材料、光学功能材料、生物医学功能材料、超导材料、纳米材料、化学薄膜材料、智能材料、敏感材料、储氢材料……种种神奇,尽在《材料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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