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钢铁厂遗址
张老三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十分干脆,他说道:“我只是帮蛮牯联系,这把刀肯定是交给你们来做的。一来我没有这样好的钢材,二来我会那些淬火的本事都是小秦师傅教的,哪能跟小秦师傅抢生意。”
“嗯,如果是要做匕首,选用的钢材和热处理工艺肯定都不太一样的,和昨天我们做的不同。”秦海说道。
“真的?”张老三又有些技痒了,“小秦师傅,那到时候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秦海摇摇头道:“这些技术倒不算什么保密技术,不过有些冶炼金属的方法,凭着你的铁匠炉是做不了的,所以这些东西你学了也没用。”
“嗯嗯,我知道了。”张老三倒也没有坚持,他知道秦海说的是事实。
秦海道:“张师傅,你刚才是不是说过,那个人想要一把好刀,而且出多少钱都愿意。”
张老三道:“是啊,蛮牯跟我讲,他那个侄子特别喜欢刀,他这把刀就是花了高价请人家帮他做的,所以如果你们能够给他弄出一把更好的刀,他是愿意出点钱的。”
“既然如此,如果我给他做出一把比昨天那几件农具要强出十倍的好刀,不知道他能出到什么价钱。”秦海笑着抛出了一个诱饵。
“这个……”张老三迟疑了,对方提出的要求,仅仅是与蛮牯的铁锹相当就可以了,而秦海却声称能够做得比那把铁锹还要强出十倍,那得是多么逆天的一种神器啊。而这样的神器,需要的花费肯定也少不了,这是蛮牯的侄子能够承担得起的吗?一时间,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前面把话说得太满了。
“要不这样吧,张师傅,你让蛮牯师傅把他侄子带过来,我们当面聊聊。他能出多少钱,我们就能够出什么货,绝对不会让他吃亏就是了。”秦海最后这样表态道。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够了,张老三答应明天就让人带话给蛮牯,看他那个当兵的侄子是否愿意到县城来一趟,与秦海他们当面沟通。聊完这件事,张老三又陪着秦海他们喝了一会酒,说了些闲话,然后便借口家里还有事情,匆匆离去了。
看到张老三走远,宁默急切地对秦海问道:“秦海,你打算从那个当兵的身上挣钱?”
秦海道:“是啊,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喻海涛道:“一个当兵的能有多少钱?再说,这把匕首应该是他们部队里配发的装备吧,他怎么可能自己出钱找人做呢?”
秦海摇摇头道:“这把匕首不是制式装备,几种军用匕首我都见过,和他这一把不太一样。我琢磨着,这个人应当是个装备迷,不知道在哪找人帮自己做了这样一把匕首。像这样的人,见着好装备肯定是迈不开腿的,让他掏点钱不成问题。”
“可是,你一把匕首能跟人家要多少钱?20?50?再说了,人家是当兵的,咱们这样宰人家也不太合适吧?”宁默说道,他对于军人一向颇有一些敬重,总觉得去黑一个军人有点不太好。
秦海笑道:“你们记住一句话,叫作一切皆有可能。咱们既然想赚钱,就不能眼睛只盯着几把锄头,这能挣几个钱?我约那个当兵的见面,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和部队联系上,如果能够给部队做些小装备,那可比做锄头、铁锹什么的利润高多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去坑咱们部队的,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秦海,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宁默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秦海,“我就光想着叫他出10块钱,我们给他打一把匕首出来。你倒是把眼睛盯到部队去了。不过,部队的装备都是军工厂子造出来的,人家的技术比咱们青锋厂可强得太多了。”
秦海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也有咱们的长处,不见得样样都比他们差。你们放心吧,我总有办法让他们对咱们服气就是了。”
“那是自然的,秦海你一出手,哪有不行的道理。”宁默嘿嘿地笑起来,秦海的自信也是能够感染人的。
“吃饱了,上哪玩玩去?”苗磊放下手里的碗筷,对三个小伙伴问道。
“要不,打牌去吧?斗地主,秦海你喜欢吗?”喻海涛用讨好的口吻问道。
秦海摇摇头,说道:“我好久没打牌了,都想不起牌是怎么打的。对了,这边上不就是钢铁厂吗,趁现在天还没黑,咱们到钢铁厂去转转吧。”
“钢铁厂有什么好转的?都关门十几年了。”喻海涛随口说道。
宁默抬手便在喻海涛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你懂什么,秦海说想到钢铁厂转转,肯定是有打算的,你哪懂得?对吧,秦海?”
秦海道:“我现在还没什么具体的想法。不过,刚才听你们说起这钢铁厂的事情,倒是让我对它有几分兴趣,所以趁着天sè还早,我想进去看看。”
“走,一块去看看。”宁默积极地给予了呼应。
四个人一齐站起身来,在宁默的带领下,向钢铁厂的大门走去,更确切地说,是向钢铁厂遗址的大门走去。
平苑钢铁厂建于某个力争上游的年代,是钢铁产量超英赶美的产物。在花费不少金钱建设起来之后,钢铁厂就面临着原材料短缺和技术落后的困扰,一直处于巨额亏损经营的状态。
炼钢铁所需要的主要原料是铁矿石、煤炭和石灰石。后两项在平苑本地都可以得到满足,但第一项就颇有一些难处了。当年,平苑县组织了一大批人员前往境内各山区搜寻,倒是找到了一些铁矿石,但其品位低得惊人,而且铁矿石中掺杂的其他元素十分复杂,在冶炼时难以进行剔除,严重影响了钢铁产品的质量。
在技术方面,平苑钢铁厂是典型的“土法上马”,各种设备都十分落后,导致生产成本居高不下,本地生产的铸铁和钢材价格居然比经过长途运输来的外省产品还高。
平苑县本着打肿脸充胖子的jing神,硬生生地把这家企业撑到了70年代初,最终终于撑不下去了,只好宣布工厂下马,原来的工人和干部被转移到各个企业,只留下几个人看守着这一大片厂区和正在逐渐锈蚀的设备。
青锋农机厂在早年也曾在县zhèng fu的高压之下,使用过平苑钢铁厂的产品,其结果是险些把青锋厂也拖进了深渊。后来宁中英跟到县里大闹了一场,答应每年拿出5000块钱补偿给钢铁厂,条件是县里再也不要把钢铁的伪劣产品硬塞给青锋厂。这样一直补贴了好几年,直到钢铁厂关门才作罢。
刚才宁默带着秦海到钢铁厂门口这个摊子上来吃炒粉的时候,就已经向秦海说过了钢铁厂的前世今生,当然,对于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宁默是知之不详的,秦海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去进行补充。
在听完宁默的介绍之后,秦海就一直在琢磨着这家厂子。他想看看这样一家废弃工厂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潜力可挖。
如果要评选对人类社会贡献最大的材料,钢铁毫无疑问应当排在第一位。也许是因为钢铁这种东西在人们生活中太过于平常了,所以许多人都觉得它算不上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但秦海作为一个材料专家,在前世对钢铁的研究是最多的,他的脑子里装着无数有关钢铁的智慧。别人找不出价值的东西,在他的眼里,没准就能够变成神奇。
“你们是哪里的!”
一行人刚走进钢铁厂的大门,从门房里便出来了一位看门老头,对他们喊道。老头穿着褪了sè的旧军装,胳膊上戴着一个红袖箍,颇有几分老赤卫队员的风采,只可惜手上拿着的不是汉阳造,而是一把来不及放下的炒菜勺。
宁默大大咧咧地应道:“我们是青锋的!”
宁默等人是一下班就跑出来吃饭的,所以身上的工作服也没来得及换下,每人的工作服胸前都有“青锋农机厂”几个小字,这是假不了的。老头的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身上转了几圈,态度倒是稍稍和善了一点,问道:“你们要干嘛去啊?”
宁默颇为无厘头地答道:“我们进去转转,谈恋爱,行不行?”
“你们四个……谈恋爱?”老头有些凌乱了,这算个什么阵容啊。
宁默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不容分说地塞到了老头的嘴上,笑着说道:“好了,王老头,钢铁厂都关门几十年了,还能有什么东西被人偷的?你放心,我们就是吃饱了饭没地方去,到厂子里转转圈,散散步,不会偷东西的。”
老头被宁默的那支烟给打败了,他从嘴上把烟拿下来,看了看牌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到耳朵上,准备留着一会慢慢享用,嘴里则依然小声地嘟囔着:“这个破厂子,有什么好转的……你们真的不是来偷铁的?”
“我们傻啊?”宁默不屑地说道,“就你们厂剩下来这些铁疙瘩,白送给我,我都不要。你就赶紧炒菜去吧,我在这都能闻到你锅里的菜烧焦了。”
“你们随便走走就行了,别乱来啊!”老头显然也闻到了门卫室里传出来的焦味,匆匆忙忙叮嘱了一句,就奔回去继续炒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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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废物也是宝贝
其实看门老头的这番做作,也就是例行公事而已。钢铁厂形式上已经关门了,但在名义上却仍然存在,因为县里没有哪个领导愿意承担关掉一家企业的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下,钢铁厂就必须有人看守,结果包括王老头在内的几名老工人就被留下了,作为钢铁厂依然存在的象征。为了这个象征,县里每个月都要保证给他们付工资,一付就是十几年。
这几个老门卫拿着工资,自然要做点事情,对于像宁默他们这样进来闲逛的年轻人,他们必须要上前盘问几句,以示认真负责。而事实上,钢铁厂四周的围墙已经坍塌了好几处,真有小偷来进厂来偷东西,根本用不着从大门进出。
打发走了看门老头,秦海一行走进了钢铁厂,开始参观这片工业遗址。
这是一家占地一千余亩的工厂,建厂之时,由于强调“先生产后生活”,因此没有建立家属区。整个厂区除了车间之外,就只有一幢孤零零的两层办公楼。办公楼的所有门窗都已经被拆走,只留下黑漆漆的洞口。据宁默他们介绍,这幢办公楼的各个办公室里所有的家具也都已经被搬走了,现在其唯一的职能就是作为野猫野狗的栖息地,隔三岔五就有嘴馋的人跑来看看能否打到一只野狗回去开开荤。
秦海对野狗不感兴趣,因此与宁默等人径直走过办公楼,走向后面的生产区。
生产区的核心是一座炼铁高炉,旁边的烟囱、热风炉、送料皮带车等一应俱全,构成了一个露天的高炉车间。由于多年的ri晒雨淋,所有暴露在外的铁器上都长了厚厚的铁锈,砖头则被雨水侵蚀得坑坑洼洼。
秦海走到高炉前,抬头向上望了望,又用手敲了敲高炉边的热风管,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了,这么一座高炉就这样报废了。”
“报废了才好呢?”宁默没心没肺地说道,“听我爸说,当年钢铁厂还生产的时候,全县到处是煤灰不说,县里还逼着所有的单位都要用钢铁厂的产品。他们生产出来的钢材,根本就没法锻造,拿锻机一砸就开裂,简直和生铁没啥区别。”
“这是技术问题了。”秦海说道,“其实如果改进一下工艺,至少不会弄成这个样子。当然了,这种低效率的小钢铁厂,关掉也是一件好事,留着只能污染空气。”
“原来咱们全市差不多每个县都有钢铁厂,现在都关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只有北溪市的钢铁厂,我们厂现在用的钢材,主要就是他们生产的。对了,秦海,昨天你不是说他们的钢材质量也不行吗?”苗磊说道。
“是啊,他们的生产工艺肯定也有问题,所以钢材的品质达不到标准,我们用这样的钢材来生产农具,质量肯定会受影响的。”秦海说道。
几个人边说边走,又来到了炼钢车间。炼钢车间的情况比高炉车间要好一些,也许是因为车间里还有一些值钱的设备,整个车间的所有门窗外面都焊上了铁栏杆,只剩下大门可以开启,但门上也用小孩胳膊一样粗的大铁链子锁上了,上面的锁头足有巴掌样大,轻易是无法砸开的。
“这车间里还有炼钢炉吗?”秦海对宁默等人问道。这几个人都是在这片工厂区长大的,对于周围各厂子都有所了解,最起码,宁默连看门老头姓王都知道。
宁默道:“这个车间我没进去过,我上小学的时候,这家厂子就已经关门了,从那时候起,这个车间就是这样锁着的。不过,我听人说,好像里面还有一些设备,曾经有人想撬开锁到里面去偷电线之类的卖钱呢。”
“……”秦海无语了。
再往后还有什么机修车间之类的,由于车间里还有机床设备,所以也都是铁将军把门,秦海等人只能趴在窗口向里面张望一下。那一台台设备上面涂了厚厚的黄油,倒还没有怎么生锈,但积年落下的尘土已经把设备的本sè都给盖住了。
“前面就没什么了,只有这两座小山。”宁默用手指了指前头的两个大土堆,对秦海说道。
“这怎么会有两座小山呢?”秦海奇怪地问道,那两座土堆颇有一些规模,的确可以用小山来形容了。土堆上长满了野草,还有几棵不算大的树。
苗磊解释道:“这两个土堆是钢铁厂生产的时候留下的。这边这堆是铁矿石,都是过去从山里拉来的。那边那堆就是矿渣,十多年留下来的。因为堆的时间长了,就长满草了。”
“哦?”秦海心念一动,“我们去看看吧。”
秦海说想过去看,几个小伙伴自然没什么意见。其实他们每天下班之后也是游手好闲,到处转悠的。当然,如果没有秦海在这里,他们可没兴趣去看那一大堆矿渣,那是他们小时候玩捉迷藏的地方,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谁还会到这种地方来玩。
秦海快步走到那堆矿渣的跟前,从地上拣起一块,仔细地端详起来。
高炉炼铁留下的矿渣,是一种多孔块状物,拿在手上还有些毛毛草草的,一不留神甚至可能会划伤手掌。秦海借着夕阳的余光认真地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宁默等人问道:“这些矿渣在这里堆了很多年了吧?”
“可不是,从有钢铁厂就开始堆了,等钢铁厂关门了,这些矿渣就留在这里了。”宁默答道。
秦海又问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想着要把这些矿渣清理掉吗?”
苗磊道:“谁乐意出钱来清理它们?我记得有一年好像有个单位说想拉这些矿渣去铺路,后来发现这些矿渣太硬了,没法砸碎,后来就不要了。反正现在钢铁厂也关门了,这些矿渣就这样扔着了。”
宁默倒是从秦海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什么,他试探着问道:“怎么,秦海,你觉得这矿渣有用?”
秦海笑笑,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确信,不过,就咱们北溪市的矿产资源分布情况来说,铁矿不是咱们最主要的资源,反而是与铁矿伴生的那些稀有金属是更值钱的。平苑钢铁厂只炼铁,不提取稀有金属,所以那些伴生矿都应当留在这些矿渣里了。”
“你是说,这些矿渣能够提炼出你说的稀有金属?”宁默追问道,秦海说的“值钱”二字,把他给吸引住了。
秦海道:“我说了,我现在还不能确信。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些矿渣的价值,比钢铁厂炼出来的钢铁要值钱百倍。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另外,你们多留点心,如果有人要处理掉这些矿渣,你们千万要告诉我,我们想办法把它们留住。”
三个小伙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宁默问道:“秦海,你是说,你有办法把这矿渣里值钱的东西提炼出来变成钱?”
秦海道:“现在还不行,要提炼这些稀有金属,需要有高炉,还要有大功率电炉,这差不多是一家中型冶炼企业的设备要求了,凭咱们四个,现在还做不到。”
“那有什么用?”宁默有些泄气了,他还以为秦海能够像做淬火那样,随便弄个小煤炉子就把稀有金属炼出来,如果需要一家中型企业才能办到,这与他们几个人有何相干呢?
秦海拍拍宁默的肩膀,说道:“胖子,不想当厂长的锻工不是好胖子,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等挣了钱开一家厂子,自己当厂长吗?”
“我看是没希望。”宁默自暴自弃地说道,“不过,秦海,我倒是觉得你有可能当老板呢,你这么大的本事,而且还有经营头脑。对了,如果你当了老板,我们都到你的厂子里去当个中层干部好不好?”
“对,我们当个车间主任就够了。”苗磊和喻海涛也都凑趣地说道。
“相信我的话,一切皆有可能。”秦海说道,他看看天sè渐渐转黑,再在这荒芜的厂子里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回去之后,咱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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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从钢铁厂回到农机厂,秦海自己回了单身楼,宁默等人则直接到了车间,开始四处搜罗废钢废铁,甚至连机床加工出来的铁刨花和铁屑都不放过。
“胖子,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金工车间里上夜班的工人见宁默像拣宝贝似地扫着机床边上的铁屑,并小心翼翼用几个不同的盒子装起来,都感到十分诧异。厂子里拣废钢铁去做各种东西的事情并不罕见,这也算是靠山吃山。但这类铁屑从来都是作为垃圾清除掉的,没见过有人连这种东西都要拣。
宁默嘿嘿笑着不回答,反而对问话的人询问道:“你刚才加工的零件用的是什么钢?”
“什么钢?”对方莫名其妙,“20号铬钢吧,领料单上写着呢。”
“嗯,20号铬钢……”宁默认真地在装铁屑的纸盒子上写着对应的钢号,至于那个铬字写成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别看青锋厂只是一家县级的农机厂,在过去20多年时间里,倒也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生产的产品类型多样,涉及到的钢材牌号也是纷繁复杂。比如制造拖拉机上使用的小齿轮,用的是20号铬合金钢;而加工冷作模具,就要使用铬12钼钒钢。普通工人对于这些钢材的xing能差异并不关心,他们只是按着工艺要求去仓库领取指定牌号的钢材,然后进行加工。
秦海打算给蛮牯的那个侄子做一把xing能杰出的军用匕首,首先必须要找到合适的钢材。要在韧xing、强度、耐磨xing等方面都十分出sè,这种钢材必须是某种合金钢。秦海的脑子里有许多各种合金钢的配方资料,随便拿一种出来,也比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钢材要好得多。要冶炼这种合金钢,需要用到铬、钼、钒、镍等多种金属材料,而以秦海现在的身份,要想弄到这些原材料,是非常困难的。
幸好秦海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他想到了工厂里现在使用的各种合金钢里,就包含着这些金属元素,如果能够将多种合金钢进行巧妙组合,熔炼在一处,得到的就是他所需要的那种超高强度钢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给宁默等人安排下了到车间搜集废钢、铁屑的任务,并要求他们把这些废旧钢铁的钢种型号记录清楚,以便进行配制。宁默和苗磊分别前往金工车间和铸造车间去寻找废钢,喻海涛是仓库统计员,便利用职务之便,搜罗仓库里回收的废旧车刀、齿轮等物,这些东西里面也都含有秦海所需要的稀有金属。
秦海没有与宁默他们一起去搜集废旧金属,这原本不是他所擅长,他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他一个人回了单身楼,进了自己房间,取出白纸,开始把他脑子里想出来的几种军械变成加工图纸。
“笃笃笃,笃笃笃。”有人在外面敲门,紧接着就是王晓晨的声音:“小秦,你回来了吗?”
秦海起身给王晓晨开了门,把她让进屋里,笑着问道:“有事吗,晓晨?”
王晓晨手里拎着一个热水瓶,说道:“我多打了一瓶开水,给你拿过来用。你一下班就和宁默他们走了,肯定没打开水吧?”
“多谢晓晨了。”秦海赶紧把热水瓶接过来,向王晓晨道着谢。
王晓晨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今天下班以后,项科长、萧科长和冷科长三个人一起来找你了,不知道是什么事。项科长说,叫你明天要准时到铸造车间去上班。”
秦海道:“我本来也得去铸造车间上班,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我知道他们来找我是什么事,肯定是今天我跟冷科长说的高频感应堆焊的事情。”
“他们没说。”王晓晨道,说罢,她把声音压低了几度,问道:“小秦,你听说了吗,咱们厂又要转产了。”
下午中层干部会议的内容,没等过夜就已经在青锋厂传得沸沸扬扬了。青锋厂总共才200干部职工,其中倒有30多人是属于中层干部的。每个中层干部都有三五个关系要好的职工朋友,开完会出来,自然要把会上的内容向自己的朋友透露一二。30多个人同时向外透露的结果,自然就是把这个消息传得家喻户晓了。
“转产?转产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秦海纳闷地问道。他今天一下班就被宁默他们拉走了,这会才刚刚回来,自然是不知道中层干部会上的事情的。
此外,他是昨天才到青锋厂来报到的,青锋厂以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对于他来说也是颇为遥远的事情。在他看来,青锋厂愿意生产什么,那是厂长要琢磨的事情,与他何干?他的确有不少材料工艺方面的知识,但这也要取决于厂里需不需要。如果厂里不需要他的知识,那他就索xing和宁默他们去干私活挣钱好了。
王晓晨显然是打算与秦海好好聊聊转产的事情,因为从她的角度出发,认为青锋厂的兴衰是直接与自己利益相关的,所以对此事一直忧心忡忡。她觉得秦海是个有文化的人,又没什么架子,愿意和她这个普通的探伤工交流,所以她很想听听秦海对此事的看法。
“小秦,你可不知道。”王晓晨在秦海的床上坐下来,说道:“咱们厂这次转产,转得可厉害了。韦厂长的意思是要彻底放弃农机的生产,转产洗衣机呢。”
“转产洗衣机?”秦海看到王晓晨坐下,知道她是打算与自己长谈了,于是也在椅子上坐下,耐心听王晓晨讲述。听到王晓晨说青锋厂打算转产洗衣机,秦海忍不住笑了起来:“韦宝林的脑袋被驴踢过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转产洗衣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真的?”王晓晨瞪大眼睛看着秦海,不解地问道:“转产洗衣机不好吗?”
秦海道:“如果早三年时间,转产洗衣机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前提是咱们厂能不能解决马达、塑料等原料的供应问题。时至今ri,洗衣机已经如此火爆,在这个时候再转产洗衣机,那就是死路一条了。你知道现在全国有多少个地市在建自己的洗衣机厂?”
“啊!”王晓晨被秦海的话给说呆了,“你是说,咱们厂如果转产洗衣机,肯定会失败,是吗?”
秦海道:“会不会失败,谁也说不准,不过这的确不是一个好决策。据我的印象,这两年全国各地都在大量上马各种家电企业,包括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等等,很快就会出现过剩的现象。咱们厂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优势,如果市场过剩,最先垮掉的,自然就是像咱们这样的厂子了。”
“是这样啊?”王晓晨若有所思,“今天我们听到中层干部开完会回来说转产洗衣机的事情,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觉得造洗衣机比造农机赚钱,也有的人觉得我们厂可能造不出洗衣机,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像你这样想的。”
秦海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释。在那个年代里,中国还是一个物资短缺的国家,人们脑子里想的只是能不能把东西造出来,从来不会考虑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的问题。而到了后世,物资高度丰富的时候,卖东西就成为比造东西更重要的事情。
秦海能够未雨绸缪,想到洗衣机市场过剩的危机,完全因为他是一个后世来的穿越者。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先知先觉,恐怕也会像青锋厂的干部职工那样,把思路仅仅局限在生产能力方面的问题上。
“秦海,你把你这些想法,跟韦厂长说说吧,让他别搞洗衣机了。”王晓晨恳求道,她是真的对厂子的前途感到担忧了。秦海说的理由,她是能够听懂的,她觉得如果秦海把这些道理讲给韦宝林听,韦宝林肯定会认识到转产洗衣机的风险,从而改变这个错误的决策。
秦海心中暗道:王晓晨毕竟只是一个20岁的女孩子,想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韦宝林他们未尝没有关注到生产洗衣机的风险,他们坚持推出这个想法,恐怕更多的是利令智昏,这不是别人随便说说就能够改变的。
想到此,秦海摇摇头说道:“我人微言轻的,去找厂长说这种事,好像不太合适吧?项科长、萧科长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他们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王晓晨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我今天和几位师傅聊这件事,他们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只有你小秦想到了。哎呀,如果事情真的像你小秦说的那样,那咱们厂可就糟糕了。”
秦海道:“肉食者谋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小工人能够cāo心的。”
王晓晨也有些郁闷,她站起身向外走,说道:“嗯,好吧……小秦你早点休息吧。”
“好的,晓晨慢走。”秦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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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送走王晓晨,秦海回到自己桌前。他没有继续刚才的工作,而是用手支着下巴,琢磨起了青锋厂的事情。
关于青锋厂以及韦宝林的事情,在过去两天里,秦海已经听宁默他们详细介绍过了。从宁默他们的讲述来看,韦宝林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志大才疏,而且私心还很重,任人唯亲,以至于把一个厂子搞得乌烟瘴气。
青锋农机厂的基础非常不错,金工、铸造、装配等几个车间的设备虽然说不上是国内顶尖,但也是应有尽有。像高频感应淬火炉这样的设备,在这种县一级的农机厂是不多见的,在青锋厂却能够见着。
除了设备条件之外,青锋厂的工人水平也不差。据宁默、王晓晨他们介绍,青锋厂有几位老工人的技术在整个系统内都是很有名的。在宁中英当厂长的10多年时间里,厂里学技术的风气很盛,所以一般的工人技术都比较过硬,这种学技术的传统甚至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这样好的生产基础,如果有一个能干的当家人,再加上一些好的产品,在这样一个狂飚突进的年代里,很容易就能够发展起来,ri后成为国内顶尖企业也不是什么大话。
可惜的是,青锋厂的领导却是韦宝林这样的急功近利之人,随便拍拍脑袋就上马一个新产品,而遇到一点挫折马上就全盘否定,连一点补救的努力都不去做。再好的企业,这样折腾几回,也得元气大伤,最后就如后世的许多中小型国企一样,黯然退出市场了。
命运让自己来到了这样一家企业,凭自己的能力,要挽救这家企业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自己这些能耐能够有一个施展的平台吗?
现在看起来,项纪勇、冷玉明、萧东平这几个中层干部,应当是想救一救这家厂子的,而且他们也看好秦海的才华。但是,这几个人只是中层而已,而且据宁默他们说,因为这几个人都宁中英手下的干将,平ri里就看不惯韦宝林的做派,韦宝林对他们收编未遂,便把他们当成了另类。实在是因为国企干部的任免程序复杂,韦宝林找不到他们的什么把柄,这才没能把他们从这几个重要的岗位上撸下去。
项纪勇他们几个开完会就到单身楼来找秦海,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希望秦海帮着他们把旋耕刀片的质量问题尽快解决。可是,韦宝林已经打算要转产洗衣机了,现在去解决旋耕刀片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自己还是先和宁默他们小打小闹,挣点起家的资本,未来如果青锋厂真的垮了,至少自己还不至于饿肚子吧。
秦海在心里想好了主意,这才把心思拉回到眼前,开始画起几件军械的设计图来。
第二天一早,秦海准时来到了铸造车间,见项纪勇等三位科长和车间主任苗福南都已经在办公室等着自己了,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几位中层干部之外,还有几位中年工人。
“各位领导,抱歉,来晚了。”秦海不容分说先做自我检讨。
“你没来晚,还有五分钟才到上班时间呢。”萧东平看了看手表,对他说道。
“既然已经来了,咱们就要说说这个高频感应堆焊的事情吧。”冷玉明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就切入了主题。
苗福南一指旁边几位中年工人,说道:“这都是咱们车间的热处理工,这是彭金根、刘建平、魏家立,都是老cāo作工了。”
“彭师傅、刘师傅、魏师傅。”秦海挨个地向那几位工人点头致意,对方则都以微微点头表示回礼。不过,每个工人的心里都在嘀咕着一件事: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孩子,冷科长他们怎么会对他如此客气呢?
“好,咱们闲话少说,我给大家讲讲这高频感应堆焊的技术吧。”秦海没有在意别人心里想什么,要想让别人信服自己,只有拿出真才实料来,否则,就算你有一大把胡子加上一卡车的文凭,又有何用?
“高频感应堆焊的目的,是在工件的表面覆盖一层合金焊层,以提高工件的耐磨xing能,延长耐磨工件的使用寿命。
高频感应堆焊工艺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焊层的位置、形状和厚度的设计,这个冷科长他们有刀片的设计资料,完全可以解决;二是堆焊合金材料的配制,这是一种合金粉末,要求粒度均匀、熔点低、工艺xing好,同时还要便宜;第三则是堆焊工艺规范,包括电流频率、功率、堆焊时间。
后面两项,需要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来确定,包括我们现有刀片的材料xing能、现有设备的能力,以及合金粉末的来源。在这方面,我可以提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但要找出最佳的合金配方以及规范参数,必须通过实验才能解决。”
秦海说到这里,从兜里取出几张写了字的纸,递给冷玉明,说道:“冷科长,这是我昨天晚上回忆起来的一些配方资料和参数,可能需要麻烦彭师傅他们实际地实验一下,从中找出最优的搭配。”
冷玉明接过那几张纸,认真看了看,对项纪勇和苗福南点点头,说道:“小秦说的是对的,这些参数只能是靠自己实验来确定,这事得你们二位下命令才行。”
苗福南一指项纪勇,说道:“老冷别看我,老项是生产科长,生产科给我下任务单,我这个车间主任执行就是了。”
项纪勇皱了皱眉头,对冷玉明问道:“老冷,你说的这些实验,要做多少次?你得让工艺员算一下消耗和工时。花费少了,我可以做主,花费如果多了,我就得找韦宝林批了。”
冷玉明道:“小秦列出来的配方,是高铬铸铁粉末,咱们自己就可以配制,不过其中铬的比重和助熔剂的比重需要实验,这样算下来,连材料带工时,我估计得花上几百块钱吧。”
“几百块钱……”项纪勇为难了。
秦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几位领导,实验一个新工艺,几百块钱真不算太多吧?我们……呃,我是说,国外有些大企业为了开发一种新的热处理工艺,都是以千万美元的规模往里砸钱的,咱们不会连几百块钱都舍不得花吧?”
要说整个工业领域里什么东西最花钱,毫无疑问就是材料。有人觉得那些国际名车的外形如何如何炫目,想象着开发一款这样的车型需要花费多少投入,而事实上,这些用在外观设计上的花费与用在材料配方和工艺上的花费相比,实在就是小巫见大巫。
造一艘航母,大概需要几十亿美元。而开发航母甲板用的耐高温、耐磨、耐腐蚀的特种钢材,投入同样以十亿美元作为单位的。
秦海作为一位后世的材料学专家,对于材料研究所需要的花费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别看他在理论上做得如何出sè,有多少令世人惊艳的成果,但要把这些理论落实到实践,他还差得很远。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谁能够承担得起这个过程所需要的巨额资金。
也许,在这一世,自己应当把挣钱当成第一要务,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亿万富翁,甚至十亿、百亿级别的超级富翁,那么自己前生的那些理论设想,也就有了实现的机会了……
这一刹那,秦海突然找到了自己穿越重生的目标,那就是赚钱。
“小秦,你想什么呢?”众人都注意到了秦海短暂的失神。萧东平拍拍秦海的肩膀,把他从成为比尔盖子的美梦中拉回到了现实。
“哦哦,我是说,这个堆焊工艺,是涉及到咱们厂一项主要产品质量的,花几百块钱,不算是很大的付出吧?”秦海连忙掩饰着说道。
项纪勇心中有苦处,但也没法向这个小年轻明说。他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来解决吧。老苗,你先让彭师傅、刘师傅和魏师傅照小秦和老冷的安排去做实验,消耗和工时回头再报,我肯定不会让你自己掏腰包去报销就是了。”
苗福南得了项纪勇的这个承诺,也不多问,回过头对那几位热处理工说道:“老彭,老刘,老魏,你们就照小秦和冷科长的安排去做,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涉及到咱们厂的2万片刀片能不能起死回生。做得好了,我给你们报这个月的奖金。”
彭金根笑道:“苗主任,你真是说笑话了,过去两年的奖金都没有发下来呢,你报这个月的奖金有什么用?不过,如果小秦师傅的这个法子有用,能够让咱们厂的刀片卖出去,也是一件大好事了。到时候你能帮着到财务科去说一下,把我小孩上半年出麻疹的医药费报掉,我就给你磕头了。”
“如果事情能成,这事包在我身上。”萧东平替苗福南拍了胸脯,答应了彭金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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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事有反常必为妖
一天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冷玉明和秦海带着彭金根等几名热处理工,先把高频感应淬火炉做了改造,然后又从仓库领了材料配制了各种不同配方的焊料,接着就开始进行不同工艺的实验。用每种不同工艺加工出来的工件,都要经过后期的热处理,然后送到王晓晨那里去做探伤,还有硬度、耐磨等方面的检测,程序甚是复杂。
秦海做这些材料xing能检测的工作是轻车熟路,甚至还能时不时地对探伤室的几名探伤工、化验员进行指导。冷玉明跟在秦海的身边,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只是让秦海去cāo持一切。不过,在他的心里,对于秦海的看法却是越来越震惊。
这个小毛孩子对于材料xing能检测以及原理的掌握实在是太惊人了,他通晓各种检测设备的使用,cāo作上比王晓晨等cāo作员还要熟练。在拿到检测结果之后,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提出调整配方和堆焊参数的建议,冷玉明自己反而需要思考好一会时间才能意识到秦海的建议是正确的。
这样的基本功和理论水平,绝对不可能像秦海自己说的那样,是因为平时喜欢看书而获得的,那么一切就只能从秦海在技校的学习经历中去找答案了。农机技校与青锋厂是同一个系统的单位,相互之间都比较熟悉,冷玉明自己也曾去过农机技校,他知道,按照农机技校的教学方案,是绝对不可能教育出秦海这样一个怪胎的。
这个年轻人难道是从娘胎里就学过材料xing能学吗?冷玉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了。
“冷科长,我看现在这个配方就差不多了。”秦海把冷玉明从遐想中拉回来,对他说道,“根据检测结果,按现在这个配方和相应参数,处理出来的刀片达到了最高耐磨xing和韧xing的结合,可以作为以后的生产规范。”
“你说得很对,我完全同意。”冷玉明点头道,他也是一直跟着做实验的,能够看出随着配方的调整,刀片的处理结果越来越喜人,现在达到的xing能参数,已经超过了萧东平带回来的国内同行的参数水平。
“彭师傅,刘师傅,你们按这个规范,再加工40把刀片出来,交给萧科长,让他拿到省农资公司去检测。”冷玉明对彭金根等人吩咐道。
“好咧!”彭金根愉快地回答道。与秦海在一起合作,实在是一件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事情,秦海态度谦逊,思维敏捷,自己只需要照着秦海的指示去做事即可。原本以为需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完成的工艺实验,在短短一天时间就做好了。
彭金根等人都是专业的热处理cāo作工,对于工件的品质参数多少有所了解,从检测结果来看,经过堆焊处理的刀片,品质与此前有了明显的提升,这也让他们几个人有一种神圣的成就感。
“小秦不错,技术过硬得很呢。”彭金根拍着秦海的肩膀,由衷地夸奖道。
“彭师傅过奖了,其实这一天都是你们几位师傅在忙碌了,我就在旁边指手画脚,实在是不好意思。”秦海客套道。
彭金根笑道:“别人想指手画脚,我还不答应呢。你小秦指手画脚,指得对,指得好,我老彭服你的气。”
“没错,小秦年纪轻轻的,手底下真有两下子,我看厂里除了冷科长,其他技术员都比不过你咧。”刘建平也跟着夸奖道。
“多谢各位师傅的夸奖,其实我还年轻,水平还差得远呢。”秦海连忙拱手对众人称谢道。
工艺要求一旦固定下来,单纯做堆焊的cāo作并不难,平均完成一个工件的时间不过是一分来钟。几个热处理工一齐上手,没过多久,就把40件处理好的旋耕刀片交给了冷玉明的手中。
冷玉明抱着装了40件刀片的纸盒子,来到供销科,牛烘烘地把盒子往萧东平的办公桌上一放,盒子里的刀片发出呛啷啷的一阵山响。萧东平吓得连忙跳起来,俯下身子察看自己办公桌上的钢化玻璃板有没有被砸裂。在确认玻璃板无恙之后,他才怒气冲冲地对冷玉明骂道:“你个老冷,搞什么名堂,没看到我这桌上的玻璃?”
“哈哈,砸坏了我赔你一块!”冷玉明豪爽地说道,“看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
“刀片加工好了?”萧东平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打开纸盒。看到里面新加工出来、还带着余温的40片刀片,他的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牡丹花。
“检测过没有,质量怎么样?”他对冷玉明问道。
“绝对超过国内同类产品的平均水平,有望跻身第一梯队!你看看,这是有关的xing能参数。”冷玉明拍着胸脯说道,同时把一张检测报告纸拍到了萧东平的面前。
“太好了!”萧东平大喜,“我明天就去红泽,直接找薛兴发,把这个检测报告拿给他看,让他当面签字收下我们的刀片。他如果敢不收,老子就拿刀片把他废了!”
他这话其实就是吹牛皮了,薛兴发是省农资公司的一把手,县处级干部,萧东平根本没机会直接见到他。平常接待萧东平的,不过是农资公司门市部的经理,而且由于青锋厂的产品质量不断下降,连这个门市部经理都不太乐意亲自接待萧东平了。萧东平也实在是因为在农资公司看人家的冷脸看得太多了,迫不及待地希望有一个反手打脸的机会。
“秦海这个小年轻,看来还真有两下子嘛,我先前还以为他是吹牛呢。”萧东平感慨地说道。
听到萧东平的话,冷玉明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yu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应当如何来形容秦海为好,仅仅用“有两下子”来表述,恐怕是太轻率了。
“怎么,这小伙子不行?”萧东平诧异道。
冷玉明又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不是不行,而是太……老萧,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叫作事有反常必为妖?”
“没有听过。”萧东平大摇其头,他的文化水平本来也不及冷玉明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也是正常,“你就直说吧,秦海什么地方反常了?”
冷玉明道:“我如果说秦海在材料方面的专业功底比我还强,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萧东平毫不犹豫地答道。冷玉明在青锋厂那也算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这么多年,厂里也曾分配来一些大学生,但没有一个大学生的水平能够与冷玉明相比。秦海不过是一个技校生,如果说哪方面的cāo作技能比冷玉明高一点,萧东平还敢相信,要说专业功底比冷玉明更强,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冷玉明很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可是,我要非常负责地告诉你,秦海在材料方面的专业水平,的确比我高。”
“这是真的?”萧东平的脸sè也有些发白了,他开始理解什么叫作“事有反常必为妖”了。他知道,冷玉明是个严谨的人,轻易是不会乱开玩笑的,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个秦海的确就是一个妖孽啊。
省农机技校是一个什么地方,青锋厂的人能不了解吗?这几年分来的技校生前后也有十几个,他们的本事也就那样,比本厂的学徒工强一点而已。现在从中间冒出一个秦海,居然能够让冷玉明都自叹不如,这不是妖孽又是什么呢?
“让老项抽个时间问问龙长生,看看这个秦海在技校期间到底有什么惊人的表现……不过,老冷,秦海的本事大,对咱们厂来说,是一件好事啊。莫非你还担心他抢了你这个技术科长的位子不成?”萧东平说道。
冷玉明摆摆手:“他如果真能代替我,我甘愿让贤。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让我当技术科长,也就是赶鸭子上架而已。我只是挺可惜这个人才的,放在韦宝林手里,真是浪费了。”
说到韦宝林,萧东平一下子就蔫了,他气恼地一屁股坐回位子上,说道:“唉,别提他了。算了,我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把刀片推销出去,好歹先解决一下这两万片刀片的销路,把积压的资金回收回来。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留给你们去cāo心吧。”
“你赶紧去吧,能够打开销路的话,没准能够让韦宝林回心转意。否则,咱们厂如果真的转产洗衣机,那可就麻烦了。”冷玉明忧心忡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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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超高强度合金钢
冷玉明和萧东平在感慨秦海是个妖孽,而这个妖孽此时也正在铸造车间干着更妖孽的事情。
“40号铬钢,500克。”
“12铬镍钢,300克。”
“65号锰钢,1200克……”
秦海拿着张纸条,一项一项地报着数字,宁默、喻海涛、苗磊、王晓晨几个人便忙着在一大堆如垃圾一般的铁刨花、钢屑里查找着指定的型号,然后用天平进行称量,再倒入一个料斗里,准备进行熔炼。
这已经是下班以后了,车间里上白班的工人都走了,由于厂里生产任务不足,铸造车间上晚班的只有三四个工人,也都在各干各的活,没人关心这几个小年轻在忙活什么。
王晓晨是临时被秦海拉来帮忙的,因为称量这些金属需要用到化验室的天平,王晓晨作为探伤工,也属于化验室的cāo作人员,拥有使用天平的权力。此外,秦海也发现他那几个小伙伴干些粗活没问题,但要说jing细称量这样的工作,还得让女孩子来干更为合适。
王晓晨不知道秦海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她本身是个单身女工,反正也没啥事,秦海叫她帮忙,她也就乐呵呵地留下了。看到秦海有板有眼地配制着这些废旧金属,她觉得挺有一些神秘感。
“好了,总算是配平了。”秦海放下手里的纸条,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如释重负地说道。
秦海想炼制的这种合金钢,是在21世纪初才开发出来的一种超高强度合金钢,在这个年代里,关于这种合金钢的理论甚至都还没有被提出来。通过jing确控制合金钢里铬、锰、钒、钼、硅等各种元素的比重,再加上特殊的热处理工艺,这种合金钢的强度可以比一般的高强度钢还要高出三倍以上,在后世是用于制造飞机起落架等重要受力构件的。
仅仅依靠一些废钢作为原料,加上熔炼设备也比较简陋,秦海清楚,自己冶炼出来的合金钢肯定达不到其理论上的最好xing能,但用来制作一把军用匕首,绝对可以算是大材小用了。他敢保证,蛮牯的那个军人侄子绝对不可能找到比这种钢材更好的材料。
要凭着从各处搜罗来的各种合金钢废料配出超高强度合金钢的配方,可费了秦海不少脑细胞。各种合金钢里含的金属元素不同,废料的数量也不同,这相当于解一个带有若干约束条件的线xing规划问题。幸好秦海的数学功底还是颇为不错的,这样的一个复杂问题居然也让他解出来了。
“现在可以化钢水了吗?”苗磊跃跃yu试地问道。
“可以了。”秦海答道。
铸造车间有一台150公斤容量的小型工频感应电炉,这是平时用来铸造一些小工件毛坯的,现在正好被秦海用来冶炼这种超高强度合金钢。在这一点上,秦海挺感激韦宝林的,如果不是韦宝林把厂子的管理制度改得一塌糊涂,秦海也没法这么zi you地用车间的设备来干自己的私活。
电炉开动起来了,炉温一点点升高,炉膛里那些废钢开始发出轰隆轰隆的翻腾声。这种电炉带有电磁搅拌的功能,废钢化成钢水之后,会在炉膛里充分地混合,使各种元素在钢水中的分布变得均匀。
秦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电炉上的测温计,不断地调节着电炉的功率,保证炉内的温度控制在指定的水平上,既不偏高,也不偏低。
熔炼过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秦海向众人发出了jing告:“好,大家靠后一点,要准备出钢了。”
众人都向后退去,只在现场留下了几个预先做好的砂模。这砂模是白天上班的时候宁默拿着秦海设计的图纸让人做出来的,这点小活在铸造车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
前一世的秦海没有亲自干过铸造的工作,但他这一世的前身却是技校学习铸造专业的学员,所以对于铸造的cāo作并不陌生。他按动电钮,cāo控着电炉翻转过来,把橙红sè的钢水倒入砂模之中。钢水散发着灼热,在砂模的空腔里流动着,然后逐渐冷却凝结,变成了青蓝sè的金属。
“你们在做什么呢?”有上晚班的工人见到热闹,凑过来问道。
“做点小东西。”宁默语焉不详地答道。
“哈哈,你们干私活,万一被苗主任逮着,可有你们好看的。”那工人笑嘻嘻地威胁着。
“陈师傅,你放心吧,我是跟我爸爸说过的,他同意了。”苗磊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他其实还真的事先向苗福南打过招呼,不过他说的理由是陪着秦海做点材料实验。苗福南知道儿子平ri里会偷偷干点私活,既然全厂的工人都在这么干,他自己也就懒得去约束自己的儿子了,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工件在冷却之后,需要先进行机加工,也就是在车床、铣床等金属切削机床上进行钻孔、开刃等各种处理。秦海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他事先就考虑到了机加工设备的要求,所以他选择的这种钢材在热处理之前的强度并不高,能够用普通的机床进行切削加工。材料的超高强度要等机加工结束之后,再通过一系列的热处理来实现。
机加工这件事情,只能是到金工车间找上夜班的工人来做了,宁默包揽下了这件事,抱着一堆工件挨个找人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中英的缘故,宁默在厂子里的人缘极好,几乎找到谁头上帮忙对方都会给面子。当然,宁默也不是没眼sè的人,请人家帮了忙,在人家工具箱里扔包八毛钱的香烟以示感谢是最起码的事情了。
由于需要找人帮忙的地方不少,宁默一个晚上送出去了整整一条烟,把前天卖农具挣的那些钱全都搭进去了。不过,宁默对此是一点也不心疼,秦海向他灌输的观念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想挣大钱,这些该花的小钱就绝对不能省下。宁默原本也是一个大气的人,听了秦海的话,就更加不惜工本了。
几个人从下午下班时分一直忙到深夜,张老三想要的军用匕首和秦海另外设计的几件军械都做好了。秦海基于自己掌握的理论,对几件产品做了热处理,又测试了其各项力学xing能,脸上绽出了满意的笑容。
“怎么样,秦海,成功了吗?”几个小伙伴都着急地对他问道。
秦海点点头道:“成功了,虽然没有达到最理想的状态,但这刀口比你们那几把锹绝对是要硬得多的。”
“能试试吗?”喻海涛问道。
“试坏了怎么办!”宁默拍了喻海涛的脑袋一下。花费了这么大力气做出来的东西,如果试坏了,那可就太悲剧了。
秦海笑道:“咱们已经测过力学xing能了,就没必要再拿它去劈砖了吧?”
“不用试了,秦海做的东西还能有假?”宁默说道。他拿着这几件东西,看着刀子的钢口和sè泽,心里乐滋滋的,怎么也看不够。
“胖子,别看了,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好,回头联系一下张老三,看看他说的那个蛮牯的侄子什么时候能到县城来。”秦海对宁默交代道。
宁默点点头,说道:“没问题,我明天就联系他。不过,他来不来倒无所谓了,这么漂亮的玩艺,我们留着自己玩也好啊。”
秦海道:“你可别这样想,咱们费这么大劲,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做个玩具的。这几样东西是咱们的发家之本,可不能卖得太便宜了。对了,到时候如果对方来了,你们都别乱说话,看我和他谈就好了。”
“秦海,你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几个小伙伴都响亮地答应道,他们已经越来越迷信秦海的魅力了。
第二天一早,宁默就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张老三的铁匠铺,告诉他匕首已经做好了,让他通知蛮牯的那个侄子来验货。张老三爽快地答应了,与宁默约好晚饭时分两边的人在铁匠铺碰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因为兴奋而一宿都没有睡好的萧东平也背着装了40把旋耕刀片的帆布包,登上了开往省城红泽市的长途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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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忽悠你没商量
也许是为了方便农民购买农具的需要,省农资公司的门市部设在红泽的市郊,旁边有两个大型的国有农场,都是农资公司的大客户。
这天早上,门市部刚刚开门,萧东平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他把手里的帆布包往柜台上一拍,大大咧咧地对柜台里的营业员说道:
“林安宝在不在,你们跟他说,青锋农机厂的老萧来了,叫他出来接我。”
林安宝正是这家门市部的经理,以往与萧东平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这一两年,由于青锋农机厂的产品一月三变,而且每一回转型后的产品质量都不够稳定,所以农资公司的人对于萧东平也就逐渐冷淡下来了,生怕他利用双方的交情,逼着自己接受青锋厂那些劣质的产品。
听到上面那些话,又看到来人是青锋厂的萧东平,柜台里的几个营业员都皱起了眉头。一位中年的女营业员一边埋头打着算盘,一边问道:“是萧科长啊,你找我们林经理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情。”萧东平道,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帆布包,说道:“我给他送产品样品来了,这一回,他如果再敢拒收我们青锋厂的产品,我就上他家吃饭去。”
女营业员停下手,抬头看了看萧东平放在柜台上的帆布包,说道:“萧科长,不是我们农资公司非要和你们青锋厂为难,实在是你们厂的产品质量太不稳定了,我们收了你们的货,再卖给顾客,回头他们是要戳我们的脊梁骨的。”
“什么质量不稳定,我们厂有20多年的历史,如果产品质量不稳定,这2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算了,这件事你做不了主,还是把林安宝给我叫出来吧。”萧东平故意不提感应堆焊的事情,想给对方留下一点悬念。
门市部并不大,萧东平在柜台上发难,在里间屋里上班的林安宝自然全都听见了。听萧东平说话越来越牛气,自己的几个手下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意思,便推了推眼镜,从屋里走出来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萧科长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林安宝将出无辜的样子对萧东平问道。
萧东平看着林安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老林,我说你可不地道啊,我们是多少年的朋友了,过去物资短缺,你是哭着喊着巴结我老萧,让我们给你们供货。现在有乡镇企业给你撑腰,你腰杆子硬了,就不认我这个穷亲戚了是不是?我们国营企业财务制度严,我没法像那些乡镇企业的业务员一样给你老林送礼,所以你就拒收我们的产品了,是不是?”
“老萧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我什么时候收过谁的礼了?你这样说话,我是要告你的,叫什么什么……对了,叫诽谤罪。”林安宝也同样半是恼火半是调侃地反驳着,不过,他反驳的时候底气还是不太足,因为他和门市部的这些营业员一样,偶尔的确会收点乡镇企业送来的土特产。
“你说我诽谤你,那好,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们这种国有厂子的产品你们不收,只收那些乡镇企业的产品?”萧东平逼问道。
林安宝道:“老萧,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们的产品如果好,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收了?可是你们的产品质量比人家的差得多,客户不愿意要,我们有什么办法?就比如说上次退还你们的旋耕刀片,人家的刀片能用700亩,你们的不到500亩,价钱一样,你说让我们怎么卖?”
萧东平前面那一番做作,就是为了引出林安宝的这句话。听林安宝说完,他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说道:“谁说我们的刀片只能用500亩?你肯定听错了。上次你拒收我们的货,我回去跟我们技术员说了,他们说,我们的刀片寿命绝对不止500亩,肯定是你们存心刁难,想看我们的难堪。”
林安宝脸sè变得有些难看,他认定萧东平是来胡搅蛮缠的,他说道:“老萧,你这样搞就没有意思了。你说不止500亩,501亩也是不止500亩,可是这有意思吗?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了。”
萧东平道:“什么501亩?我们技术员说,人家的刀片能用多少亩,我们就能用多少亩。你不是说人家是700亩吗,我这些刀片,少于700亩的话,一分钱都不要,全送给你了。”
“你们的刀片能用700亩?你是不是早上就喝多了?”林安宝成功地被萧东平给忽悠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挖苦着说道。
自始至终,萧东平都没有说青锋厂已经对刀片进行过改进的事情,让林安宝觉得萧东平就是恼羞成怒,跑来无理取闹的。对于青锋厂旋耕刀片的质量,林安宝是非常清楚的,说500亩都是勉强,有些刀片用到400多亩都全磨秃了,根本没法使用。
“艹,什么喝多了,你闻闻,我嘴里有一点酒气没有?我说700亩就是700亩,你敢不敢跟我赌?”萧东平继续激着林安宝。
林安宝也不是什么善茬,哪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法。他当即瞪起眼睛道:“我当然敢赌,你说吧,怎么赌?”
“我这里带了40片刀片来,你去永丰农场找老花,让他安排一台拖拉机试一试,看这些刀片能耕多少亩地。”萧东平用手指了指外面,对林安宝说道。
永丰农场是一家国营农场,位置就在门市部的旁边。萧东平说的老花是永丰农场的场长花国英,由于业务上的关系,与萧东平、林安宝关系都不错,三个人过去还是醉得一块往桌子底下钻过的酒友。萧东平让林安宝找花国英来测试这些刀片,是因为相信花国英的人品,知道这个人做事是不会弄虚作假的。
“这还不容易。”林安宝被萧东平带进了坑里,马上就抄起电话,准备跟花国英说这件事。拿起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小心眼,于是又放下电话,对萧东平说道:“试验归试验,咱们得设点赌注才行,要不,我不是吃亏了吗?”
萧东平忍着笑,问道:“什么赌注,你说吧,我应下就是。”
“第一,如果你的刀片用不到500亩,你不能找老花要刀片的钱。人家是帮你验货,不能被你骗着把你们的烂刀片给买了。”林安宝道。
“你放屁,我老萧是那种人吗?”萧东平恼道,“如果用不到700亩,我分文不要。不过,如果超过了700亩,他就必须付钱了。现在正是犁田的时候,他不用我的刀片,也要用其他刀片的。”
“如果超过了700亩,他当然得付钱。”林安宝道,“第二,如果不到……不到700亩,你得请我喝酒。”
林安宝原本是坚信青锋厂的刀片用不到500亩,所以想以500亩作为赌赛的标准。但听萧东平一口咬定700亩,索xing就随着萧东平一块说了。在他看来,700亩这个标准是青锋厂的产品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这个条件一开出来,萧东平肯定要认栽。
谁料想,萧东平认准了冷玉明对于这些刀片的鉴定,相信这批经过处理的刀片肯定能够使用700亩以上。他要做的,就是诱使林安宝与他打赌,然后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出一出这些天憋下的恶气。
“好,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我们就定下700亩这个标准。我们的刀片用不到700亩了,我请你喝酒;如果超过了700亩,你请我喝酒,怎么样?”萧东平问道。
林安宝一拍桌子,说道:“一言为定,我这就给老花打电话,到时候让他当个见证人。”
花国英的办公室离农资公司门市部没多远,接到林安宝的电话,他叫了个吉普车,几分钟就赶过来了。听过林安宝与萧东平的赌局,他微微一笑,说道:“好啊,不管你们谁赢谁输,反正这酒我是喝定了。正好,我们农场这几天正在耕地,我就找台旋耕机,换上老萧他们的刀片试试好了。”
“等等……”林安宝临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说道:“我倒有个建议,你们的旋耕机上,不要全用老萧他们的刀片,而是一半对一半。一半用他们的刀片,另一半用红星厂的刀片,这样对比不是更清楚吗?”
他说的红星厂是外省的一家大型农机厂,生产的旋耕刀片质量在国内也属于上乘的。林安宝这样安排,也算是给自己又加了一道保险。因为旋耕刀片的使用寿命与土地的类型关系很大,如果花国英为了向萧东平放水,专门挑一些土质比较软的田地来进行试验,那么让刀片的使用寿命超过700亩也是有可能的。
但如果在同一台旋耕机上装了两种刀片,到时候即使青锋厂的刀片使用寿命超过了700亩,他也可以通过对比两种刀片的磨损情况,以证明青锋厂的刀片的确不如红星厂的,这样也有了一个反击萧东平的手段。
“你个老林,心可太黑了!”萧东平也是聪明人,哪里看不透林安宝的这点花花肠子。他呸了一口,表示对林安宝的鄙视,然后说道:“就依老林的安排,老花,这些刀片交给你,你抓紧时间去做试验吧。我告诉你,老林这顿酒,咱们喝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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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来了个排长
旋耕机的工作效率大约是一小时8至10亩,一天按10小时工作,耕700亩地也需要一个星期,所以萧东平不可能留在红泽等着看试验的结果。花国英答应,一旦有结果就会及时通知他和林安宝,至于最后是萧东平请客还是林安宝请客,就不是花国英关心的问题了,他只管到时候带着肚子去当见证人就是了。
萧东平诱骗林安宝与他赌赛的时候,心里存着几分得意。但当踏上长途汽车离开红泽的时候,他开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不知道秦海的技术是不是过硬,冷玉明有没有看走眼。万一这场赌赛的结果是他输了,他又从哪找钱去请林安宝喝酒呢?
一回到平苑,萧东平就忙着去找冷玉明,想再向他确认一下刀片的质量,结果到了技术科,发现冷玉明正和项纪勇对面而坐,一人一支烟,沉默无语。
“你们俩怎么回事?”萧东平诧异地问道。
“老萧回来了,农资公司那边的事情怎么样?”项纪勇问道。
萧东平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当然中间略去了有关打赌请酒的事情,只说农资公司答应测试一下刀片,如果刀片合格,自然就会全部接收。
“刀片的质量是没有问题的,你尽管放心。”冷玉明说道,“我今天又让化验室重新做了检测,各项xing能指标都超过了国内同行的水平。”
“这我就放心了,呵呵,农资公司的林安宝这回可栽了,他得乖乖地请我喝酒了。”萧东平乐不可支地说道。
项纪勇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萧东平的喜悦,他闷头说道:“技术问题是解决了,可是生产问题怎么办?两万片刀片,全部要做一次堆焊,必须上自动夹具,没有自动夹具,光靠几个热处理工,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萧东平收起笑意,说道:“自动夹具的事情,我记得秦海也向老冷说起过吧,好像并不麻烦,咱们自己就能做。”
冷玉明道:“没错,这个自动夹具的设计非常简单,我马上就可以叫技术科出设计图。可是,韦宝林如果不点头,咱们怎么做?”
“韦宝林?”萧东平知道问题所在了,“怎么,你们今天找他了?”
项纪勇把手上的烟蒂用力地按到烟灰缸里,碾成一堆粉末,然后恨恨地说道:“tmd,老子今天跟他大干了一场。”
“怎么回事?”萧东平愕然道。
项纪勇道:“还不是为了昨天老冷他们做的那些实验,铸造车间报上来的材料消耗加工时消耗,合400多块钱,我拿去找韦宝林签字,这个混蛋竟然不肯签。”
“为什么?”萧东平问道。
项纪勇道:“他说了,现在青锋厂的目标已经定下了,就是转产洗衣机,农具方面的事情要全部放下。我们在这个时候搞刀片堆焊技术的实验,是与厂里的大目标背道而驰,是不能允许的。”
“这算什么道理?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了,我们把两万片刀片救活,全部卖出去,能够回笼四五万块钱,为此花几百块钱的实验费算什么?”萧东平恼道。
项纪勇道:“我看出来了,韦宝林是恼火我们没有跟他商量。他前天宣布转产洗衣机,我们昨天却去搞刀片的新工艺,他认为我们是存心拆他的台。”
“然后呢?”萧东平问道。
项纪勇道:“我跟他从厂长办公室一直吵到走廊上,后来他大概也是怕把事情闹大了,才给我签了字,还说是下不为例。我跟他说要搞自动夹具,他当即就表示反对,说这种没把握的事情,不能再进行投入。”
萧东平道:“怎么会没把握呢?等一个礼拜,等花国英那边把试验做完,农资公司就知道咱们的产品质量过硬了,那时候他们就会恢复接收我们的刀片。如果老冷的判断没错,那么这两万片刀片卖出去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嘛。”
“我的判断肯定没错的。”冷玉明赶紧声明道。
项纪勇道:“没见到结果之前,韦宝林是不会听我们解释的。现在只能等着老萧这边尽快把刀片的销路解决,到时候我豁出去把韦宝林得罪死,也要让他签字搞自动夹具。”
“这算个什么事啊!”萧东平长叹一声。
科长们的烦恼,宁默是体会不到的。他从早上开始,就在不停地看着太阳,计算着太阳还要多长时间才会下山。他自己没有手表,车间里只有一个机械闹钟,是放在苗福南的办公室里的,宁默自然不可能时时地跑去看时间,所以只能靠太阳来计时了。
“师傅,你说现在差不多有11点了吧?”宁默一边心不在焉地干着活,一边对自己的师傅问道。
宁默的师傅叫傅林生,是个老实本份的中年工人。听到宁默的问话,他不屑地答道:“胖子,你又饿了?现在最多也就刚到9点,你就想着要去吃中午饭了?”
“现在才刚到9点?”宁默伤心地说道,“今天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下班铃声一响,宁默就像是启动了发条的机械兔子一样,活蹦乱跳起来了。
“秦海,秦海,快点!”他大声地对秦海喊叫着。
秦海正在跟彭金根等人讨论改进堆焊工艺的问题,听到宁默的叫喊,他回头笑笑,说道:“胖子,急啥呢,我这还有点事情和彭师傅他们没商量完呢。”
“咱们约好的事情,你没忘吧?”宁默对他挤眉弄眼地提示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能把具体的事情说出来。
秦海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没忘了。”
说到这,他又转头对彭金根等人说道:“好吧,彭师傅,刘师傅,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吧,你们也该下班了。今天咱们议出来的这些想法,回头我汇总一下,报告给冷科长就是,你们就不用惦记着了。”
“嗯嗯,小秦,那这些事就都拜托你了。”彭金根等人答应道,经过昨天的合作,这几个中年工人都对秦海服气了,说话的口气也客气了许多,俨然把秦海当成一个技术权威的样子。
看彭金根等人离开,宁默快步走到秦海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秦海,你可真沉得住气啊,咱们约了蛮牯的侄子,这会他肯定已经到了。”
秦海笑道:“到了就让他等一会吧,你急啥?”
宁默道:“秦海,人家可是出钱的主,你能让人家等着?”
秦海道:“胖子,这就是你不懂了。咱们越沉着,越显得咱们有底气,一会谈价钱的时候,就越主动。反之,如果咱们火急火燎的,对方就会知道咱们的底牌,到时候就会压咱们的价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哦。”宁默拍拍脑袋,“是啊,我就没你想得这么周全。那依你的意思,咱们什么时候去呢?”
“现在去就成了,也不能让人家等太久。”秦海说道。
宁默表面上接受了秦海的劝告,但心里依然是十分着急。见秦海答应走了,便赶紧拉着他去找喻海涛和苗磊。那俩人也都早就准备好了,与宁默、秦海汇合之后,便四个人骑着三辆自行车,带着头一天加工出来的各种物件,杀向张老三的铁匠铺。
来到铁匠铺前,秦海等人发现张老三和蛮牯已经等在那里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军人,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傲气。
“你们来了,蛮牯和他侄子都等你们好一会了。”张老三迎着秦海等人走上前,笑呵呵地说道。
秦海从喻海涛的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满脸歉意地说道:“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本来都已经下班了,结果我们车间主任又给我们开了个小会,结果耽搁了一会时间。让各位久等,实在是抱歉。”
“你爸给你们开会了?”喻海涛小声地对苗磊求证道。
苗磊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海涛,你记住,以后秦海说的话,你要打个对折才能相信。我算服了,这家伙说假话的时候连草稿都不用打的。”
“小秦师傅来了?你做的那些农具,实在是太好用了,我们村好多人都问我是在哪买的呢。”蛮牯也凑上前来,热情地向秦海打着招呼。
“蛮牯大叔,让你久等了。对了,这位兄弟,就是你侄子吗?”秦海用手指了指旁边那位年轻军人,对蛮牯问道。
蛮牯赶紧点头,说道:“没错没错,他是我堂哥家里的老大,叫葛东岩,在部队上当排长。他听我说小秦师傅你做淬火做得好,就想请你帮他做把好刀。”
秦海点点头,走到那个叫葛东岩的年轻军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道:“是葛排长吧,听说你想要做把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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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捡着大便宜了
早在秦海他们骑着自行车出现的时候,葛东岩就在观察着这几个年轻工人。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些稚气,年龄看起来比自己要小好几岁,葛东岩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了,这样几个人,能有什么技术做出一把好匕首来?
这也怪葛东岩过于痴迷军械了,他是那种为了弄一把好匕首不惜付出半年津贴的人。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一把利器被堂叔的一把铁锹给砍得卷了刃,他先是心疼,既而是震惊,然后便死缠烂打地逼着蛮牯去联系秦海等人,要求对方帮自己做一把好刀。
今天上午,张老三托人捎过信来,说青锋厂的那几个工人把刀做出来了,葛东岩的期待感与宁默并无二致。刚过晌午,他就催着蛮牯从乡下出来,赶到张老三铁匠铺的时候,才3点来钟,离农机厂下班还差着一个多小时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可是前来送货的,却是这样四个不起眼的小青工,葛东岩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但这种话又如何能够说出来呢?
“你说过,你们能够造出一把好匕首?”葛东岩用犀利的目光盯着秦海,冷冷地问道。
秦海抬起头,让自己的目光与葛东岩正面对峙,然后笑着说道:“区区一把匕首算得上什么,给我一个支点,我能造出一根撬动地球用的杠杆。”
“好大的口气。”葛东岩应道,他的心里暗暗嘀咕着:这个小年轻有两把刷子啊,自己这双眼睛是专门经过训练的,寻常人在自己的逼视之下,最正常的反应就是手足无措,绝对不敢与自己对视。可是这个看起来不到20岁的年轻工人,非但能够在与自己的对视中保持不败,而且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调侃的话语。
“你们的匕首带来没有,我验验货看。”葛东岩收起了目光中的杀气,向秦海伸出手来,讨要他们制作的匕首。
秦海心里微微一笑,他知道在刚才这一场无声的交锋之中,面前这个傲气的军人已经被自己挫败了。其实目光对视这种游戏,比的是双方的底气。秦海前世就是一个牛人,现在穿越过来,思维比别人领先了30年,更是牛人中的牛人,怎么可能害怕一个普通的排长呢?心中既无怯意,那么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也就能够做到从容不迫了。
“这就是我们做的匕首,葛排长请过目。”秦海从宁默手里接过他们打造的匕首,递到了葛东岩的手上。
匕首是插在一个用硬纸板做成的简易刀鞘之中的,葛东岩接过来的时候,对这个丑不堪言的刀鞘皱了皱眉头。但是,当他握着匕首的刀柄把它从刀鞘中抽出来的时候,一股凛凛的寒气霎时就扑面而来,让他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好刀!”
经过特殊淬火处理的超强合金钢匕首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耀眼的光芒,相反,倒显得有些黑沉沉的,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葛东岩是擅长玩刀的人,一看这刀的sè泽,就知道是非凡之物,心里的轻视之意一下子消去了大半。
“葛排长果然识货。”秦海从葛东岩的脸sè猜出了他的心理,他笑呵呵地说道:“葛排长不妨先试试这匕首,看看合意不合意。”
“怎么试?”葛东岩下意识地问了一声,然后环顾四周,想找个能够用来试刀的东西。
秦海用手指了指旁边一截木料,说道:“先把这段木料试试吧。”
那木料其实是一截杂木的树干,木料的木质看起来十分致密,上面还有几个树结,看起来疙疙瘩瘩的,显然已经不能用于制作家具。像这种带结的木料,一般也就只能当成劈柴烧火用了。
葛东岩刚才也已经相中了这截木料,他征求了一下张老三的意见,便握着匕首走上前去,在木料上比比划划,寻找着下刀的地方。
“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树结削下来。”秦海走上前,好心好意地出着主意。
葛东岩瞟了秦海一眼,似乎对他多嘴多舌有些不满。想自己好歹也是一名jing英部队里的排长,如何试刀难道还需要你这个小青工来教吗?
“让我们见识一下葛排长的臂力吧,看看能不能一刀把这个树结削掉。”秦海乐呵呵地用起了激将法。
“我的臂力不劳你cāo心,你还是cāo心一下你的刀会不会崩断吧。”葛东岩呛了秦海一声,然后攥紧刀柄,一刀向着一个杯口粗的树结砍去。
“扑!”
一声如踩中烂泥一般的闷响,葛东岩觉得手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障碍,刀子已经从树结zhong yāng轻巧地穿了过去。树结从树干上掉落下来,留下一个光滑的截面。
“太强了!”在旁边观看的张老三、蛮牯等人失声惊叫起来。众人都知道,树结是木料上最硬的部分,有些树结硬到连寻常的柴刀都劈不动,需要用大斧子才能一点一点地剁开。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树结,居然被一把匕首轻松地削开了,从断面的光洁度可以看出匕首是何等锋利。
“不错不错!”葛东岩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原来此君不但会笑,而且笑起来比别人都更加爽朗。此前他一直绷着脸,不过是装腔作势,以显示自己的威风而已。
第一刀砍得爽了,葛东岩来了情绪,挥着匕首咔嚓咔嚓地在那木料上砍剁起来。匕首所到之处,木屑纷飞,一片一片的木头片被削落在地。张老三在一旁看着,哈哈笑着对蛮牯说道:“葛排长这是在帮我劈木头呢,我一会该怎么谢他呀。”
就在这时,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众人心里都颤了一下,这分明是金属相碰发出的声音,与前面削木头的声响完全不同。葛东岩更是一阵紧张,他顾不上去看砍中了什么,而是先察看着手上匕首的刀口。
刀口上微微有一点擦痕,但刀刃毫发无损。葛东岩放心了,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那块木料。
在他刚刚砍过的那个地方,赫然有一个小小的亮点。他定睛看去,发现那居然是一枚被拦腰削断的铁钉的断头。这铁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钉进去的,扎在木料中间,难怪葛东岩没有看到。
“太神了,这简直就是削铁如泥啊!”张老三大声地喝起彩来。
“好刀,好刀。”蛮牯也赞不绝口。
宁默等几个人眼神都看得有些发直了,他们对于这把匕首的xing能有些期待,但却也没想到它居然能够把一枚铁钉轻松地削断。这样的强度,哪里还能算是匕首,简直就和一把车刀相仿了。
“好刀!”葛东岩过足了瘾,再也舍不得多用一会了。他把匕首插回那个简单的硬纸板刀鞘之中,然后攥在手上,对秦海说道:“你是姓秦吧?小秦师傅,这把刀我要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秦海微微一笑,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
才五块?蛮牯在一旁看着,好生觉得愕然。一把匕首用的钢材的确不如一把铁锹多,但这样的钢口,加上jing细的做工,卖上十块钱也不过份啊,这位小秦师傅居然才要五块?
张老三也有些大惑不解,在他看来,这把匕首开价二十应当是比较合理的,因为钢材的质量实在是太好了,根本不能按照寻常铁器的标准来估价。这样好的匕首开价五块,莫不是这位小秦师傅算错了?
宁默等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喻海涛当即就想上去问秦海是不是搞错了,因为光是给这把匕首做机加工,他们送出去的烟也不止五块钱了。不过,他身形刚刚动了一下,就忍住了。他发现宁默和苗磊虽然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却咬着牙没有吭声。出发之前,秦海已经交代过他们,说谈价的事情由他一人承担,让他们不要乱说话。联想到秦海此前的种种作为,喻海涛觉得秦海开这个价应当是有所考虑的。
“五?五十?”唯一看懂了秦海手势的,是葛东岩。别人不了解一块好钢的价值,他是非常清楚的。他原来那把匕首是请修械厂的熟人用一块好钢打制的,连材料带事后请那熟人吃饭答谢的钱,他也花出去了四五十,而且他觉得一点都不冤。那把匕首与现在他手上的这把匕首相比,只能扔到垃圾堆里去,如果这把匕首开价五十,他算是捡着一个大便宜了。
“没错,五十。”秦海道,“我这几个同事都非常崇拜军人,他们坚决要求按成本价把这把匕首转让给你,所以我也只能开一个最低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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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居家度日之良器
五十还是成本价?
这一回,蛮牯、宁默等人心里的震撼全部被颠倒过来了。
宁默等人心里全都乐开了花,暗暗佩服秦海够狠够黑,同时计算着如果这把匕首卖五十块钱,自己能够挣到多少利润,是不是一会可以去买一盒中华烟来开开洋荤了。
蛮牯则有一种暴走的冲动,他觉得这个小秦师傅在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完全崩溃了,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jiān商,他先让葛东岩试刀,等发现葛东岩对这把匕首爱不释手的时候,就开出一个天价,想狠狠地宰葛东岩一下。
“小秦师傅,你这个价钱也太不地道了吧?你们城里人挣钱多,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五块钱吧,你一把刀就敢向东岩要五十?”蛮牯忍不住抗议道。
秦海笑呵呵地一指葛东岩,说道:“葛大叔,你问问葛排长,我开五十是不地道还是厚道。”
葛东岩伸手拦住正yu反驳的蛮牯,说道:“细叔,你错怪小秦师傅了,这把刀卖五十块钱,的确算是很厚道了。”
“什么?就这么一点好钢,卖五十还算厚道?”蛮牯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心里暗想,不会是这匕首里有什么蹊跷,自家的侄子被秦海给施了法术吧?
葛东岩道:“细叔,你不知道这钢和钢之间的区别,我们部队的装备上面用的钢,听那些工程师们说,一公斤就值几千块呢。我原来那把被你磕坏的匕首,用的是一块修装备剩下的废钢材,就这我还给修械厂付了三十块钱呢。小秦师傅这把匕首用的钢材,比我原来那块还好,加上做工,卖五十块钱真的很厚道了。”
“这是真的?”蛮牯转头看着张老三,向他求证道。
张老三摇摇头,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懂了,不过,我打铁这么多年,也的确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钢。厂子里用的一些好钢,一斤卖几百块的,我也听说过,葛排长既然这样说,想必是有道理的。”
“那是当然,你们不知道,我们是把厂里的家底都拿出来炼这块钢了。”宁默听出了其中了端倪,赶紧上前替秦海大吹大擂。
“这钢是你们自己炼的?”葛东岩却是一下子抓住了宁默话里的核心,对秦海问道。
秦海点点头,说道:“葛排长是懂行的人,你觉得这种好钢是我们一个农机厂本来就能有的吗?”
“炼这种钢,麻烦吗?”葛东岩又问道。
秦海道:“说难也难,因为原材料不好找,我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配齐了这些原料。但是,说易也易……”
“怎么讲?”葛东岩追问道。
秦海道:“如果有人能够给我们提供铬、钼、钨、钛这些原材料,我们出配方和工艺,要冶炼出比这更好一些钢材也是可能的。”
“哈哈,小秦师傅真是聪明人。对了,大家都还没吃饭吧,张师傅,你这旁边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馆子,我请各位师傅吃饭。”葛东岩赞了秦海一句,然后便向众人发出了邀请。
“他为什么说秦海是聪明人?秦海说什么了?”喻海涛拉着苗磊,小声地打听道。
苗磊摇摇头:“我也没听出来,秦海好像只是说如果有人能够提供原材料之类的话,没有别的。”
宁默在他们俩背上各拍了一掌,说道:“猜什么猜,听秦海的就没错。走吧,那个当兵的说请咱们大家吃饭,咱们狠狠地撮他一顿。”
在张老三的引导下,众人来到了离铁匠铺不太远的一家小餐馆。葛东岩对蛮牯交代了几句什么,蛮牯便拉着张老三去找餐馆老板安排饭菜去了。宁默等人围着桌子坐下,葛东岩自然是坐在了紧挨着秦海的地方。
“小秦师傅,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们部队上的物资都是有数的,肯定不能提供给你们地方。我刚才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再打两把差不多的匕首,我想替我们连长和上头的作战参谋各要一把。你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嗜刀如命的人,如果看到我有一把好匕首,他们没有,铁定要动手从我这里抢过去的。”葛东岩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对秦海诉说着。
秦海道:“葛排长,如果仅仅是一两把匕首,我们回去再搜罗一下厂里多余的原料,应当还是能够做出来的。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好东西,不知道葛排长是不是感兴趣。”
“还有什么好东西?”葛东岩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秦海伸手从宁默手里接过另一个纸包,放到了葛东岩的面前。葛东岩打开纸包一看,不由得便抽了一口凉气,像是牙痛起来了一般。
原来,纸包里包着的,是一把造型古怪的铁锹。这铁锹带有一个可折叠的手柄,折起来的时候不过像一本书一样大小,但展开手柄就变成了一把使用方便的短锹。葛东岩对这种设计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奇,让他觉得心疼难耐的是,造这铁锹的钢材,分明与他手上的那把匕首毫无二致。
“这么好的钢,你你你……你们竟然拿来做铁锹!”葛东岩几乎想拿起铁锹在秦海脑袋上拍上几下了。啥叫暴殄天物,这就叫暴殄天物啊!这一把铁锹所用的钢材,能够打造出好几把匕首,亏刚才秦海还装腔作势说什么要搜集全厂的材料才能打造出一两把匕首来。
“葛排长,我们是农机厂,做铁锹是我们的本行啊。”秦海一本正经地对葛东岩说道。
“可是你们要做这么结实的铁锹干什么?难道拿来砍铁丝吗?”葛东岩质问道。
秦海点点头道:“没错,这铁锹的确是用来砍铁丝的。”
“什么意思?”葛东岩有些纳闷了。
秦海又向宁默伸出手去,宁默像只无所不能的机器猫一般,迅速地又递过来一小把废铁丝。秦海把铁丝放在地上,然后展开铁锹柄,抡起铁锹,对着那些废铁丝用力剁去。
铁丝的硬度根本无法与钉子相比,用这种超强合金钢制作的匕首能够削断铁钉,那这柄铁锹砍断铁丝就更是没什么悬念了。一锹下去,一小把铁丝整整齐齐地被砍成了两截,迸得满地都是。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见识过刚才匕首削铁钉的神迹,再看这铁锹砍铁丝的表演,已经不能让葛东岩感到吃惊了,他依然是一副不解的神情,看着秦海问道。
“别急,等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把锹的功用。”秦海不慌不乱地说道。
“葛排长,你来看,这把锹的一侧是刀刃,可以用来砍木材,也可以用来切菜。这一侧是锯齿,可以锯木头,也能锯普通的钢材。铁锹的锹面是可以翻转过来的,这一头是一个镐头,可以用来开凿岩石,如果翻转成向前的方向,还可以当作刺刀。这个地方有一个钳口,可以当钢丝钳使用,一般的铁丝网……你懂了吧?这里还有一组卡口,适合于各种规格的六角螺母……”秦海一边熟练地扳动着铁锹上的机窍,一边如数家珍地向葛东岩介绍道。
“哎,的确是不错。”葛东岩听出点味道来了,秦海说的这些功能,对于一名军人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铁锹可以用来挖战壕,钢丝钳正如秦海所说,可以用来破坏铁丝网,镐头、钢锯、菜刀、扳手、启瓶器,这绝对是一名特种兵居家度ri、杀人越货之必备良器啊。相比之下,自己刚才爱不释手的军用匕首反而显得像件废物了。
匕首这种东西,是用来在战场上与敌短兵相接的。但在和平环境下,这种需要白刃格斗的机会,几乎就没有出现过。葛东岩原来的那把匕首,更多的时候是用来掘地,连训练的时候都没法使用,因为一不留神就可能会误伤战友。
而一把多功能工兵锹就不同了,在兵营里可以用来切菜、启罐头、修理装备,在野外可以砍树、挖坑、对付野兽。匕首是短兵器,工兵锹是长兵器,如果在山野遇到一头野猪啥的,工兵锹的战斗力绝对比一把匕首要强得多。
“这也是你们造出来的?”葛东岩从秦海手里抢过工兵锹,学着秦海的样子玩耍着,眼睛里早已没有那种不屑的神气了。
“当然是我们造的。”秦海笑道,“怎么样,还入葛排长的法眼吧?”
“太好了,太好了,这简直就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小秦,这把锹我要定了,你就开价吧,不管多少钱,我绝无二话!”葛东岩兴冲冲地承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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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万块贵吗
“一万块,你能出吗?”秦海问道。
“一万块!”葛东岩嗤之以鼻,“小秦,我是认真的。”
秦海正sè道:“小葛,我也是认真的。”
被称为小葛的葛东岩瞪起了眼睛:“你真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秦海说道。
葛东岩认真地看看秦海脸上的神情,从中的确看不出什么调侃的意味,不由得把工兵锹放回到桌上,也严肃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明明应该知道,这把锹值不了这么多钱的。莫非你是在耍我,这把锹你根本就不打算卖?”
“一把锹当然不值这么多钱。”秦海道,“如果是100把呢?”
“我要100把干什么?”葛东岩错愕地问道。
秦海道:“你刚才说过,你有个连长,还有个作战参谋,你排里有几十名士兵,你们连里有上百名士兵,他们不需要100把这样的工兵锹吗?”
葛东岩沉默了,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来了。这种锹的确是为军队量身定制的,如果每一名士兵的背囊里都有这样一把锹,野外训练的时候能够带来的便利可太多了。但是,这毕竟是非制式的装备,部队首长能够答应给每人都配备一把吗?
秦海道:“葛排长,我不想打听什么军事机密,不过,据我观察,你不是寻常部队里的排长,你的部队应当是担负一些特殊任务的。这种装备价值不菲,但与你们承担的任务相比,就非常廉价了。
我们兄弟几个绞尽脑汁设计出这样一把工兵锹,可不是为了给葛排长你造一件玩具,要知道,光是开这把锹的模具,就费了我们多少气力。我们都是爱国青年,我们希望能够为子弟兵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才是我们约葛排长到此来面谈的原因。”
“你说我不是寻常部队的,那我是什么部队的,你又是根据什么猜测的?”葛东岩用目光逼视着秦海,心里却是翻腾了起来。
葛东岩的确不是普通部队里的排长,他服役的部队是安河省军区的直属特务连,的确是担负一些特殊任务的队伍。80年代中期,通过总结南疆自卫还击作战的经验教训,各军区都在组建自己的特种部队,葛东岩所属的特务连也被列入了改编的特种部队之列。
对于特种部队应当如何建设,军区的首长心里也没数,只是先从各部队抽调了一些军事素质良好的士兵,把建制建立起来。涉及到作战方法、训练手段、装备之类的问题,由于缺乏可参照的经验,现在都还在摸索的阶段。
有关自己服役的情况以及部队的情况,葛东岩从来没有向家人透露过,所以作为其堂叔的蛮牯也不知道这些细节。葛东岩自忖在刚才并没有说错什么话,那么秦海是根据什么猜测出他的身份的呢?
其实,秦海对于葛东岩的身份只是有所怀疑,谈不上什么准确的猜测。让秦海觉得疑点最大的,就是葛东岩的那把自制匕首,按照军队里的条令,士兵是不可能自己找人制造武器的,能够拥有这种特权的,只能是某些特殊部队的官兵。此外,刚才葛东岩在张老三那里试刀,那一通劈砍的动作颇有章法,力道也很足,明显是一个高手的作派。如果他真是普通部队里的一个排长,那我们部队的战斗力也未免太恐怖了。
对于葛东岩的逼问,秦海只是笑而不语。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神秘了,而留一些神秘感,对于自己与葛东岩打交道,是颇有好处的。
“我知道了,你是在诈我。”葛东岩没有吓唬住秦海,只好悻悻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他说道:“部队就是部队,哪有什么寻常不寻常的。不过,你说得对,这样好的工兵锹,能够极大地提高我们部队的战斗力,应当建议部队领导引进这种工兵锹,装备我们的连队。
可是,小秦,你应当知道的,咱们国家现在是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去了,部队的经费非常紧张。让部队出1万块钱采购100把工兵锹,恐怕有些难度。”
在秦海与葛东岩对话的时候,宁默等人坐在一旁如看一场大戏一般,情绪起伏不定,三颗脆弱的心灵被数以万计狂奔而过的羊驼踩得血肉模糊。
尼玛,秦海真敢玩啊,竟然真的跟部队谈起生意来了。他说葛东岩不是寻常部队的,看葛东岩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被秦海说中了一般。这样的军事秘密,秦海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为什么我们看葛东岩的样子与一般的傻大兵就没什么区别呢?
一万块钱100把工兵锹,如果葛东岩真的答应了,这得到机床上去扫多少钢屑才够啊?整个青锋农机厂一年也产生不了这么多合金钢废料吧?秦海打算怎么来做这些工兵锹呢?
回头来想,现在造出来的这把锹,算是造模具的钱、机加工的钱、电炉的电费等等,成本也不会超过20块钱,如果一把卖100块,利润就是80块,100把就是8000块钱……天啊,8000块啊!抵得上我们10个、20个……反正好多个月的工资总和了……
“小葛啊,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你把东西拿回去,向部队首长请示一下。如果首长有意向要和我们合作,你就到青锋农机厂来找我们就是了。我叫秦海,他叫宁默,实在记不清楚名字,到青锋厂问一句胖子,谁都知道。”秦海笑呵呵地让宁默又中了一枪。
“你是说,这把工兵锹,我可以拿走了?”葛东岩让秦海忽悠得脑子有点懵,他晕晕乎乎地问道。
秦海扭头看了宁默等人一眼,三个小伙伴都用炽热的眼神对他表示了支持。他笑了笑,对葛东岩说道:“照理说,刚才那把匕首和现在这把工兵锹,都是样品,让你直接拿走也无妨。不过,我们都是穷工人,为了造这些东西,欠下不少债,所以还请葛排长付个工本费啥的。”
“这没问题。”葛东岩对于掏钱的问题是非常爽快的,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钱,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数到最后,他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趟回来探亲,把钱都留给家里了,现在兜里只有135块钱……要不,我找我堂叔再借点。”
他这个算法是根据秦海此前的报价而来的,秦海说一把匕首50块钱,一把铁锹是100块钱,加起来就应当是150了。他这趟来见秦海,本打算如果对方提供的匕首的确出sè,他可以出到100块钱,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买两件东西,他带的钱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秦海摆摆手,说道:“我说过了,这两件东西,我们只收工本费,你出100块钱就好了。不过,这个价钱可不是未来合作的价格,这一点你要记清楚哦。”
“合作的事情……我不敢打包票,所以,这两件,我还是按150付钱好了。”葛东岩说道。
秦海道:“买卖不chéng rén情在,不管最终部队首长是不是愿意与我们合作,这两件东西,我都只收你100块钱。如果葛排长不嫌弃的话,大家就交个朋友好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家本来就是朋友嘛。”葛东岩愉快地说道。
“酒菜来了!”
张老三和蛮牯从后厨回来了,手里各端着两个菜,蛮牯还用一个手指头勾着一个装酒的大塑料壶。
葛东岩从蛮牯手里接过酒壶,拧开盖子,第一杯先给秦海满上了,接着又分别给宁默等人倒酒。秦海对于葛东岩的殷勤只是还以一个微笑,而宁默等人则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他们当然也知道,葛东岩所以对他们如此客气,全是看在秦海的面子上。
葛东岩又给张老三、蛮牯以及自己倒上了酒,然后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为感谢小秦师傅和这几位师傅炼出这么好的钢,为我们部队生产了这么好的装备,大家干了这杯。”
秦海也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道:“为了咱们军民合作,干杯!”
“好,干杯!”众人一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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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跟着我有肉吃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酒过三巡之后,宁默等人也都放开了,向葛东岩打听起当兵打仗的各种事情。葛东岩得了两件神器,心中欢喜,不知不觉便有些喝高了,对着一干比自己年轻几岁的青工吹起牛皮来,把自己的部队吹得神乎其神。不过,他毕竟是特务连的军官,虽然酒劲不小,该保密的地方还是注意了保密,有些话除了秦海,其他人也听不出什么内涵来。
酒足菜饱,葛东岩起身付了饭钱,然后向秦海等人告辞,称自己要搭晚上的一班火车回部队去。双方互相留下了通讯地址,然后就握手告别了。
“胖子,这100块钱怎么分,你定吧。”
送走葛东岩之后,秦海一行依然骑车回厂,秦海在路上对宁默说道。
宁默摆摆手,说道:“秦海,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这钱主要是你挣的,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们绝无二话。”
“对,秦海,你本事最大,以后咱们一起出来挣钱,挣到的钱由你分配就行了。”喻海涛和苗磊跟着附和道。今天这一幕可把他们给震撼坏了,连葛东岩都拉着秦海的手一口一个“小秦师傅”地奉承着,他们几个在秦海面前还有什么可得瑟的?
秦海道:“你们可别这样说,大家都是兄弟,不分彼此的。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吧。”
“你说吧!”三个人一齐应道。
秦海道:“这100块钱,咱们每人分五块,够这些天买烟抽的就行了。余下80块钱,留着做咱们的发展基金。以后我们要把生意做大,没钱可不成。你们放心,这80块钱,我一定能够让它变成800、8000。”
“我们当然相信。”宁默率先表态道,“我赞成秦海的想法,多出来这80块钱,就由秦海安排如何使用好了。”
秦海道:“管钱的事情,我要不擅长。如果大家没意见,我建议让苗磊来管吧,他心细,不会出错。”
“我可没管过这么多钱!”苗磊赶紧声明,“这么多钱,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老大让你管,你就管!”宁默瞪了苗磊一眼,说道。他想起了过去看过的港片,觉得里面“老大”这个称呼非常霸气,灵机一动,就用到了秦海的身上。
“对,以后秦海就是老大,他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喻海涛也被点醒了,觉得用老大这种称呼来指代秦海,实在是太贴切了。想想刚才秦海与葛东岩对峙的时候,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神气,真有点像港片里的那些黑老大。
“我好像比你们都小吧?”秦海心中暗笑,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的科学院博士后,竟然跑到一个工厂里来当一群小混混的老大了。他嘴里客气着:“我觉得宁默才是老大,我当个老……呃,反正当什么也无所谓了。”
秦海原本想谦虚一下说自己当个老二就好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这个称呼带来的歧义太多了,对自己不利。
“老大,我跟你说,谁当老大,不是靠年龄来算的,而是看本事。我宁默在厂里谁都不服,连我家老头子训我我都不服,可是我就服你,你不当老大,谁当?”宁默没有听出秦海的潜台词,他只顾照着自己的想法对秦海劝说道。
喻海涛和苗磊也一齐起哄,闹得两边的路人都在侧目以视。秦海只好连连点头,说道:“好吧好吧,这件事就不讨论了,我当这个老大就是了。不过,大家注意一点,平时喊着玩玩也就罢了,在领导面前可千万别这样叫,要不,会给我拉仇恨的。”
“好,我们不当着领导的面这样叫就是了。”三个人一齐答应道。
往前骑了一段,苗磊又想起一事来,说道:“老大,我记得当领导都是要讲话的。像韦东林当厂长的时候,就在全厂大会上发表了一个讲话,好像叫做施政演说。你现在当老大了,是不是也该发表一个演说啊?”
“对啊,老大发表一个演说吧。”喻海涛笑道,这种推举老大的事情,让他们几个都觉得很好玩,当然心中也都有了些期待感。这么大的孩子都希望自己有一个什么组织,原来他们几个虽然在一起玩,但整体归属感还不够,选了秦海当老大之后,他们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有组织的人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微妙。
秦海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发表一个施政演说,我的演说就六个字:跟着我,有肉吃!”
宁默等人稍一错愕,紧接着就大声地附和道:“对,跟着老大有肉吃!”
“有肉吃!”
喊出这句话,几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jing神抖擞,自行车箭一般地从平苑街头掠过,飞向东郊工业区。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宁默等人为找到了“老大”而欣喜的时候,青锋厂厂长韦宝林家的客厅里,却是一片肃穆,气氛极其压抑。韦宝林正在听取着金牌狗腿子翟建国关于厂里这几天各种消息的汇报。
“韦厂长,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有关洗衣机市场不好的传言,都来自于一个名叫秦海的小年轻。”翟建国说道。
这两天,有关青锋厂转产洗衣机的消息在厂里疯传,与此同时,一个唱反调的观点也悄然流传出来,那就是认为洗衣机市场即将出现饱和,青锋厂在这个时候进入这个市场,已经失去先机,最终必然导致鸡飞蛋打。
这个观点是建立在对经济全局的判断之上的,普通工人识别不出真假,但多多少少对于转产的决策产生了怀疑。翟建国经过深入调查,终于查出这个传言最早是从王晓晨那里说出来的,而王晓晨又是听秦海说的。
“秦海?”半躺着坐在藤制沙发上的韦宝林皱皱眉头,说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问题就在这了。”翟建国故弄玄虚地说道,“我已经查过了,这个秦海是这个星期天才到咱们厂报道的,是省农机技校毕业的一个技校生,到厂里总共也才4天时间。”
“一个技校生,而且才来了四天,他有什么资格评论厂里的决策?”韦宝林不满地评论道。
翟建国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情况,项纪勇和冷玉明这几天在车间里大搞技术革新,据说解决了旋耕机刀片表面堆焊的工艺问题,已经让萧东平带着改进后的刀片去找农资公司去了。”
“这件事我知道,项纪勇为了这事还跟我吵了一架。”韦宝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项纪勇和他吵架的事情,让他极其不痛快,但一时又找不到办法来给项纪勇穿小鞋。项纪勇在青锋厂的资历比他要长得多,他虽然是承包厂长,但也没法随心所yu地处置下面的干部。
翟建国道:“韦厂长,你只知道项纪勇他们搞了技术革新,你知道这个革新是谁提出来的吗?”
韦宝林诧异道:“不是冷玉明吗?”
翟建国微微一笑,说道:“不是冷玉明。”
“不是冷玉明,那是谁?”韦宝林问道,在他想来,能够搞技术革新的,除了冷玉明,应当就是技术科的另外几名工程师和技术员了,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可是看翟建国的神情,好像是有什么蹊跷,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翟建国卖足了关子,此时才揭开谜底:“这个人,也是秦海。”
“你说什么?项纪勇他们搞的那个堆焊,也和秦海有关?”韦宝林坐直身子,看着翟建国。两件事情都和同一个人有关,这其中就有问题了。
翟建国非常满意自己给韦宝林带来的惊奇感觉,他说道:“正是如此,我去了解过了,据铸造车间的彭金根说,带领他们做技术革新的,是冷玉明和秦海,而其中冷玉明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说话,直接干活的是秦海。”
“你的意思是说,这项技术革新的关键人物是秦海,而不是冷玉明?”韦宝林问道。
翟建国道:“至少从车间里反映上来的情况,的确如此。”
韦宝林皱着眉头:“这个秦海,是个什么来头?”
翟建国道:“我去劳资科查过了,这个秦海是姜山县人,家里是农村的,没有什么背景。他在学校的学习成绩也是一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本领。”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代替冷玉明去做技术革新呢?”韦宝林问道。
翟建国道:“这就是疑点了。韦厂长,你想想看,一个普通无奇的技校生,刚到厂里没几天,又是批评厂里转产洗衣机的决策,又是搞技术革新,据说是要救活仓库里积压的旋耕刀片,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技校生,水平比冷玉明还高,这种事说出去谁能相信?”
“你的判断是什么?”韦宝林道。
翟建国道:“我的判断是,其实秦海的种种表现,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不过是被人利用来破坏厂里的决策的。利用他的人看中的是他的身份,因为他是一个新人,对厂里的情况不了解,只要给他许一些好处,他就会傻傻地给别人当枪使。他所说的和所做的,都是别人准备好了教给他的,他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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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没有知识可不行
如果秦海在场,恐怕真心要佩服翟建国的想象力了,有这份想象力而不去当作家实在是可惜材料了。不过,翟建国和韦宝林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穿越这种更具想象力的事情,所以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说秦海是被人利用的傀儡,恐怕是最合情合理的一个解释了。
“那么,是谁在利用他呢?”韦宝林又问道。
翟建国道:“这就是我要向您汇报的第三个情况了。我问过杜欣欣了,秦海到青锋厂来报到那天,是宁默带他来的。事后,宁默又请秦海到为民餐厅去吃了晚饭,三荤三素,花了整整十块钱。”
“宁默!”韦宝林浑身一激灵,“你是说,这背后的黑手,是宁老头?”
“这个……”翟建国有些不敢说了,宁中英在青锋厂的yin威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即便是已经退居二线好几年,翟建国在提到宁中英的名字时,还有些怯意:“这个嘛,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从宁默和秦海的关系来看,宁厂长对这件事情,应当是有知情的。”
“宁老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韦宝林在沙发上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来回遛着,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他把翟建国前前后后说的这些信息串起来,得到的结论也是认为此事必定与宁中英有关。
宁默这个人的情况,韦宝林自认为是了解的,一次拿出十块钱来请一个陌生人吃饭,这种事情既不符合宁默的xing格,也不符合宁默的经济条件,唯一的解释就是背后有人在指使宁默这样做。而在这个厂子里,能够让宁默乖乖做事的人,唯有宁中英而已。
“项纪勇、冷玉明,这都是宁老头的得力干将,如果秦海的背后是宁老头,那么就很好理解为什么项纪勇、冷玉明都要支持这个秦海了。不,秦海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傻瓜而已,宁老头亲手布了这个局,让秦海在前面当炮灰,项纪勇和冷玉明在秦海的掩护下向我发难……”韦宝林觉得自己把整件事情的脉络都想明白了。
“如果这事真的与宁厂长有关,那咱们怎么办?”翟建国小心翼翼地问道。
韦宝林道:“宁老头已经下来了,再怎么蹦跶也没用。他推秦海出来搅局,目的应当是为了把他的人推上去,这个人没准就是项纪勇,要不就是萧东平,冷玉明这个书呆子是不可能的。当下之计,我们需要这样做……”
“您说!”翟建国坐在方凳上,脑袋随着韦宝林的走动而来回转动,听到韦宝林提出解决方案,他赶紧掏出笔记本来,开始记录。
“第一,转产洗衣机的事情必须坚定地推行下去,这是县里郭县长支持的项目,宁老头再有影响,能敌得过郭县长吗?要坚持转产洗衣机的决策,就必须打消项纪勇他们改进旋耕刀片的念头。别说他们的所谓革新只是一种尝试,就算是完全成功了,我们也不能允许他们去做。旋耕机刀片的革新,有可能会带来一些短期的利润,但更会影响到大家对于转产洗衣机的决心,所以这个苗头必须坚决地打下去。”韦宝林说道。
翟建国点头如啄米:“韦厂长说得对,这种时候不能有任何事情来动摇全厂干部职工的决心。”
“第二,那个秦海是宁老头的马前卒,不能让他继续乱说乱动。要去敲打敲打他,让他认清形势,不要再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
“这件事我去办,一个刚出学校的毛孩子,跟他声明利害,他就会明白该站在哪一边了。”
“第三,宁老头那边……”韦宝林说到这里,开始有些为难了。他甚至不知道宁中英为什么要对他发难,自然更谈不上如何应对了。
“要不……我找宁默问问?”翟建国试探着献计道。
韦宝林冷笑一声:“这个胖子,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他能知道什么?”
“是的是的,他估计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老子想干什么。”翟建国赶紧附和,其实他刚才说要找宁默,只是出于替领导分忧的考虑,他也知道宁默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办公室主任,谁让人家的老子是前任厂长呢?如果他去找宁默问话,十有仈jiu会被宁默一句话给噎死。
韦宝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找宁老头谈谈,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如果是对待遇不满,厂里可以考虑给他改善一下待遇。但如果他真要跟厂里来硬的,厂里也只好翻脸不认人了。”
“好吧……”翟建国垂下头去,不敢多说什么了。
宁中英在位的时候,韦宝林是办公室主任,与宁中英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而那时候翟建国不过是工会的一个干事,因为组织活动不得力,还曾被宁中英狠狠地训过,在年轻的心灵上留下了yin影。亲自上门去与宁中英谈判的这种事情,翟建国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而韦宝林则多少还能够做到。
主仆二人商定了对策,翟建国便起身告辞了。韦宝林目送着翟建国出了门,听到门锁啪嗒一声撞上,脸上那副装出来的自信神情便荡然无存了。他想了几分钟,对着在里屋看电视的妻子喊道:
“雅琴,上次人家送我的那包碧螺chun你给放哪了?帮我找出来,我有用。”
第二天白天,所有的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中度过,外人根本看不出青锋厂正在暗流涌动。
萧东平给花国英打了个电话,询问试验的情况,花国英告诉他现在才耕了100多亩地,离能够出结果还差得远。萧东平知道自己xing急了,与花国英闲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项纪勇和冷玉明找到秦海,与他商量搞高频感应堆焊自动夹具的事情,从设计聊到工艺,一整天就混过去了。
宁默、喻海涛和苗磊心里只惦记着葛东岩那边的事情,但又知道这种事是没那么快的,于是一个个抓耳挠腮,像是害了相思病一般,在工作中闹出了不少失误,被各自的师傅臭骂了若干回。
好不容易又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宁默看到项纪勇和冷玉明从铸造车间离开,赶紧上前去找秦海。
“老大,咱们晚上去哪吃饭?”宁默腆着脸问道。
秦海笑道:“当然是各回各家,你还想上哪吃饭?”
“回家有什么意思……”宁默郁闷地说道,“我回家就是挨骂,我家老头子在家里闲着没事,就以骂我为乐。”
“可怜孩子。”秦海幸灾乐祸地笑着,“我到青锋厂好几天,还没正经在食堂吃过晚饭呢。天天在外面吃饭,还不得吃穷了?”
宁默搜肠刮肚地找着理由:“我是想,咱们几个出去随便吃点炒粉也好,顺便商量一下葛排长那边的事情。葛排长说他的部队就在红泽,这会应该已经向他的领导汇报过了吧,要不,咱们到张老三那里去听听消息?”
秦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胖子,别搞得自己那么紧张,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快,一两个月没有消息都是正常的。对了,你们几个人也别成天瞎混了,我昨天晚上把我在技校学的课本找了一些出来,你们拿回去好好学一学,有不懂的地方等上班的时候来问我,或者到我宿舍去问我也行。”
说着,秦海从自己的工具箱里翻出几本书,递到了宁默的手里。
宁默接过书,脸苦得像吃了黄连一般:“老大,你不是说跟着你有肉吃吗,怎么还要读书啊?你不知道我见了书就脑袋瓜子疼吗?”
“疼也得读。”秦海摆出了老大的派头,“咱们要想挣钱,不能光靠卖苦力,得靠知识。我找的这几本书都是入门书,你们先看,等看完了我再给你们找更深入的书。没有知识,到时候让你们去给客户做点维护啥的,你们都做不了,咱们能挣什么钱?”
“有你懂就行了呗。”宁默赖皮涎脸地说道。
秦海道:“我一身是铁,能打几根钉?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们如果没点基本的常识,怎么能帮我?不说别的,你连铬钢的铬字都写不准,关键时候岂不是要掉链子?我可jing告你,这些书你们必须读,到时候我要测验,你们几个谁测验不过,我不就带他玩了。”
“我造了什么孽啊!”宁默仰天长叹,“我怎么会认识了你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大呢!”
“呵呵,现在后悔也晚了,回去读书去吧,我看好你哦。”秦海呵呵笑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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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你背后是谁
除了宁默等人之外,秦海在平苑县并没有其他什么朋友,所以吃过晚饭之后,秦海便呆在房间里整理记录着自己的从前世带来的知识。他非常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知识会逐渐被淡忘,那可就太可惜了。
“笃笃笃,笃笃笃!”
门被敲响了。秦海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此人看起来也就是30岁左右的年龄,脸上带着一丝装出来的威严,那嘀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分明暴露出了他内心的虚弱。
“你找哪位?”秦海诧异地问道。
“你是秦海吗?”来人问道。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秦海用手撑着门框,阻止着那人打算长驱直入的举动。
“我是青锋农机厂办公室主任翟建国。”来人牛烘烘地自我介绍道。
“哦,是翟主任。”秦海点点头,收回胳膊,用手指了一下房间,说道:“请里边坐吧。”
翟建国这个人的名字,秦海是听宁默等人讲起过的,而且也知道他是现任厂长韦宝林的心腹。秦海到青锋厂好几天,但一直都在车间里与冷玉明等人搞技术革新,并不曾接触过机关的这些干部,所以也就认不出翟建国了。他想不出翟建国亲自找到他门上来有什么用意,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报出身份,他自然不便将其拒之门外,毕竟人家也是厂里的中层干部嘛。
翟建国进了屋,用挑剔的眼神来回扫视着秦海的房间,甚至走到写字台前,探头看了一下秦海正在写的东西,当然,那满纸的公式、分子式之类的内容,是翟建国所看不懂的。翟建国这种旁若无人的举动,让秦海感觉到了一丝恼怒,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还不至于为这么点事就对翟建国发难。
“翟主任,你请坐吧。抱歉,我这里没有开水了,所以也没法给你沏茶。”秦海把自己的椅子拉出来,示意翟建国坐下,然后自己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等着翟建国说话。
如果翟建国不是带着这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进来,秦海也许会到王晓晨那边去借点开水来倒给翟建国喝。一个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吓不住秦海,但毕竟是同一个厂的同事,秦海是不可能对来宾如此失礼的。
可是,翟建国从敲门到进门,始终把自己摆在一个高人一头的位置上,似乎秦海就该理所应当地害怕他、奉承他,这种态度可就让秦海不乐意了。既然你要装牛,那我自然不会对你客气,至少水是不会请你喝的。老话说得好,不能强按牛头喝水嘛,秦海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翟建国倒也没挑秦海这方面的礼,在他想来,一个单身男工,就应当是极其邋遢散漫的,屋里没有开水想必也是实情。他今天来找秦海,并不是要与秦海联络什么感情,而是带着韦宝林的指示来敲打秦海,所以喝不喝水,并不在他关注的范围之内。
“你是叫秦海吗?”翟建国在椅子上坐下,再次确认着秦海的姓名。这个问题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一次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再问一次。在他看来,要讯问一个人,总是从核对名字开始的。
“是。”秦海琢磨着翟建国的来意,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下一个问题应当是问对方的xing别……翟建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让秦海觉得他太傻帽了。
“你是农机技校毕业的?”
“是。”
“你是姜山县人?”
“是。”
“到青锋厂多长时间了?”
“四天。”
“来了之后,和什么人接触过?”
“这个可就多了。”秦海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看出来了,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威风,给秦海一个下马威。可是秦海岂是这么容易被吓着的?慢说翟建国不过是一个智商和情商双残疾的傻书生,就算是面对葛东岩这样的特种兵,秦海又何尝胆怯过?
他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一五一十地向翟建国汇报起来:“我接触的人啊,有办公室的杜欣欣,劳资科的栾苏琴,铸造车间的苗主任、彭金根师傅、刘建平师傅、魏家立师傅,食堂打饭的那位胖胖的女师傅,农药厂那边为民餐厅的孔老板,对了,还有孔老板家的闺女小芳……”
“够了!”翟建国一开始还听得挺认真,听到秦海连孔小芳这种npc一级的小人物都报出来了,不禁恼火起来,“说重点,要说重点的人。”
“重点的人?那只有胖子了,也就是宁默哦。我没称过他有多重,目测怎么也得有90公斤吧,这可不是重点,而是很重哦?”秦海乐此不疲地耍弄着翟建国,小样,当个办公室主任就得瑟了,还到我房间来耍威风来了。
“你和胖子……呃,也就是宁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翟建国不知道秦海是真傻还是装傻,有心纠正他对于“重点”一词的误解,想想又觉得太麻烦了,于是只能顺着秦海的话头,扯到了宁默的身上。
秦海聪明过人,从翟建国的问话中,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似乎就在宁默身上,只是一时猜不出对方为什么要关心宁默。他不想把自己与宁默的关系说出来,于是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说道:
“别提了,这个死胖子,当初我只是想请他用自行车帮我搭一下行李,结果他非要敲诈我请客不行。结果没办法,我刚到青锋厂就请他和另外几个人吃了一顿饭,用掉了我一半的派遣费呢。对了,翟主任,我还想打听一下,如果我钱不够花了,能不能提前预支一点工资啊?”
“敲诈你请客?”翟建国觉得有些意外,他昨天专门到孔老板那里了解过秦海与宁默他们吃饭的细节,孔老板信誓旦旦地说请客的人是宁默。可是从秦海现在的陈述来看,似乎请客的人是秦海,宁默是敲诈秦海请客的。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话,那么说宁中英指使秦海破坏转产洗衣机大业的猜想就站不住脚了。
“我再问你,是不是你在厂里说青锋厂转产洗衣机是死路一条?”翟建国决定先搁置宁默的话题,转而追查秦海蛊惑人心的罪行。
秦海知道翟建国是有备而来,关于这些流言的出处自然是经过了查证的。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这些话也不算犯法,不必担心翟建国追究,于是便坦承道:“没错,这是我说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翟建国追问道。
秦海笑道:“青锋兴亡,匹夫有责。我觉得厂里的决策有问题,自然就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了,这也是爱厂如家的表现嘛。”
“你不过是一个技校生,你懂什么厂里的决策?”翟建国道。
秦海耸耸肩道:“这么说,翟主任认为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翟建国道。
秦海道:“哦,既然不对,那我收回这些话就是了。”
翟建国瞪圆了眼睛,逼问道:“这不是收回这些话就行的,你必须老实承认,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我自己啊,难道我连说话都需要别人教吗?”秦海反问道。
翟建国道:“这不可能,你不过是一个技校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海笑道:“翟主任,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刚才说过,我说的这些话都是错误的。我是一个技校生不假,关于厂里的决策,我说不出正确的话也就罢了,难道我连错误的话也不会说吗?”
“这……”翟建国的脑子哪有秦海的好使,秦海一套弯弯绕的歪理,顿时就把翟建国给说哑了。对啊,作为一个技校生,没有水平说正确的话,难道连犯错误的水平都没有?厂子里传的关于转产洗衣机有风险的那些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而是太过于有道理了,以至于翟建国坚信这不是秦海能够说出来的。可是,他刚才为了批判秦海,又红口白牙地否认过这些话,现在让他如何再自圆其说呢?
“秦海,你不要认错了形势,厂里的决策是县zhèng fu的郭县长亲自过问过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推翻的。你只有老老实实承认,才有出路。”翟建国说理不过,只能转为威胁了。
秦海装作糊涂的样子,问道:“翟主任让我老老实实承认什么呢?”
“承认你背后是什么人。”翟建国说道。
秦海是坐在床上的,背后就是墙壁,而墙壁上正好贴着一张刘大美女的巨幅剧照。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回头笑着对翟建国说道:“我背后的人……不就是刘小庆吗,怎么,翟主任这么大岁数也追星?”
“追你妹……”翟建国被秦海噎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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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喝凉水能败火
“秦海!你不要油嘴滑舌,和厂里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翟建国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在他看来,秦海这厮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敢在他这个办公室主任面前耍嘴皮子,而且居然还能耍得比他更出彩。
听到翟建国的叫嚣,秦海噗地一声笑出来了:“翟主任,你没事吧?青锋厂是不是转产洗衣机,是你们领导说了算的事情,与我何干?我说转产洗衣机是死路一条,你说我的话是错的,那就错了呗。一句错话也能让你这么紧张吗?”
“你必须悬崖勒马,否则……否则……”翟建国脑子有点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有什么办法来惩罚秦海。秦海已经报到,是实打实的国企职工,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青锋厂是没权力开除他的,甚至于要扣罚工资之类的,都必须有明确的理由才行。
“唉,翟主任,看来我的确得给你倒点水了。”秦海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水杯,撂下翟建国径自出了门。过了一会,他端着一杯水从外面进来了,把水杯往翟建国面前一放,说道:“翟主任,天太热了,你喝点水压压火。”
翟建国的确是让秦海气得有点上火了,见秦海递过杯子,他也没想太多,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干净。秦海弄来的水十分清冽,翟建国只觉得浑身一阵清爽,但紧接着就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秦海,你这水是从哪倒来的?”
“水房啊。”秦海无辜地看着翟建国说道。
“我呸!你说这是自来水?”翟建国眼睛瞪得滚圆,怒道。
像安河这种亚热带省份,人们在夏季是有喝凉水的习惯的。但在平苑县,人们对于喝自来水却有一些忌讳,原因据说是因为曾经有一年自来水公司的取水口被一头腐烂的死猪堵塞过,等维修人员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死猪的肉已经有一半不见踪影了,想必是被抽进了蓄水池,又送到了千家万户。
虽然说自来水在出厂之前经历过无数道消毒、过滤的处理,纵然有什么死猪肉混进去,最终也会被过滤掉。但这个传闻出来之后,众人还是捕风捉影地说自己的确曾从自来水中喝出了腐肉的味道,更有神人绘声绘sè地说自己还喝到了一截疑似猪腰子的东西……
自那之后,平苑县城里的人就不再敢直接喝自来水了。翟建国在盛怒之下被秦海骗着喝了一杯自来水,那份委屈实在是无处哭诉。
“翟主任,我可是好意,我看你火气太大,所以弄点凉水给你败败火……”秦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翟建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秦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想到关于猪腰子之类的传言,他连去医院洗胃的心都有了,哪还能坐得下去。
“你的问题,我一定会向厂长办公会议反映的!”
翟建国撂下一句狠话,便拂袖而去。秦海也是有恃无恐,把翟建国的威胁只当成了清风拂面。他笑吟吟地跟出门去,站在门口招呼道:“翟主任,慢走啊,楼梯有点坏,你小心……呃,好像说晚了……”
只听得楼梯上枯嚓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翟建国的一声惨叫以及重物滚下楼梯的轰隆声。单身楼里的住户都被惊动了,一个个从屋里跑出来,议论纷纷:
“哎呀,是谁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好像是翟主任……”
“他怎么到单身楼来了?”
“谁知道呢……”
“翟主任,你没事吧,你躺着别动,我去医务所给你叫医生……”
“翟主任,我拿自行车驮你去医务所吧……”
听到这一通喧哗,王晓晨也从屋里出来了。她一挑门帘,正好与秦海四目相对,她瞪着秀丽的大眼睛对秦海问道:“小秦,出什么事了?”
“翟主任从楼梯上滚下去了。”秦海笑着说道。
“他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去呢?”王晓晨有些不解。
秦海道:“可能是想下楼快点吧……”
听到这个无厘头的解释,王晓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着肚子笑了好一会,才收起笑意,对秦海说道:“小秦,翟主任是刚从你这出去的吧,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你可小心一点,翟主任这个人,不太好说话的。”
秦海耸耸肩膀,说道:“他好不好说话,关我什么相干。我好端端在屋里坐着,他跑来冲我吹胡子瞪眼,还指望我对他客气?我没亲自把他踹下楼梯,已经算是很有修养了。”
王晓晨问道:“翟主任为什么来找你吹胡子瞪眼啊?你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吗?”
秦海道:“我之前压根就没见过他,谁知道他是抽什么疯了。”
翟建国来向秦海发难,原因在于听说秦海说了一些对洗衣机市场悲观的话,而这些话恰恰是从王晓晨那里传出去的。王晓晨也是出于对厂子前途的担忧,所以才把从秦海这里听到的消息告诉其他工友,直至最终传到翟建国的耳朵里去。秦海不想把这个前因后果告诉王晓晨,因为这样会让王晓晨觉得有心理压力。
王晓晨道:“小秦,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你刚到厂里,得罪了翟建国可不是一件小事,韦厂长最信任他了,得罪他就相当于得罪了韦厂长呢。”
秦海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惹他,可是他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岂能忍他?……对了,晓晨,我昨天还忘了件事,咱们一块做的那把匕首,还有工兵锹,我和胖子他们给卖出去了。你也出了一份力的,所以给你分了五块钱。”
秦海说着,把自己分到的五块钱取出来,递到了王晓晨的面前。
“我可不要!”王晓晨像是看到一块烧红的木炭一样,连忙退后两步,连连摆手,“我又没做什么事情,哪能拿你们的钱呢。”
“你就拿着吧。”秦海走上前,一把拉过王晓晨的手,把钱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王晓晨长这么大,还不曾被一个男人拉过手,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连拒绝都忘了,痴呆呆地握着那五块钱,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海做出这个动作,实在是什么也没多想。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男男女女之间拉拉扯扯、肌肤相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秦海就不止一次被实验室的女硕士、女博士们挽着胳膊、搂着脖子照过相,那些腐女们一向是以**比自己大的男老师为乐的。
“钱不多,你先收着吧,等以后我们再做其他的东西,你还来给我们帮忙,有钱大家一起挣。”秦海说道。
王晓晨好容易才让通红的脸颊恢复了正常的颜sè,这个时候再想把钱退给秦海已经不太合适了,再说,她也没有勇气拉着秦海的手把钱塞回去。
“那……那就谢谢你了,小秦。”王晓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喜悦。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够挣到一笔外快,五块钱对于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可算是一笔巨款了。
“不必谢,这也是你的劳动所得嘛。”秦海呵呵笑着说道。
给王晓晨发五块钱的报酬,是秦海早就打算好的。不过,在头一天与宁默他们分钱的时候,他把王晓晨这件事给忘了,到今天看到王晓晨的时候才想起来。
秦海到青锋厂总共才四五天时间,王晓晨与他素昧平生,却处处照顾他,非但替他打过开水,有一回在水房遇到秦海洗衣服的时候,她还主动上前替秦海把洗不干净的衣领搓了一把,俨然就像是一个小姐姐一般,所以秦海一直惦记着要找机会回报一下王晓晨。
与王晓晨对门相处这几天,秦海发现王晓晨是个非常节俭的女孩子,她几乎不到食堂去吃饭,每天都是自己做饭,而下饭的菜则是简单之极,要么是一把空心菜,要么是几块酱腐ru,根本见不到一点荤腥。
秦海向其他人侧面地打听过,知道王晓晨是个从乡下招工上来的女孩子,每月发了工资之后,一大半都要拿回家里去,只剩下很少的一点维持自己的生活。作为一个20岁的女孩子,她甚至于连一盒“万紫千红”的雪花膏都买不起,只能用2分钱一盒的蚌壳油来搽脸和手。
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秦海便有心想帮王晓晨找点挣钱的机会。这一回做匕首的事情,因为要用到化验室的一些设备,所以他请了王晓晨帮忙,现在匕首卖出了一个高价,给王晓晨发点报酬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哎,对了,秦海,你没打开水吧?我这里有点多余的开水,你拿去用吧。”王晓晨挣了五块钱的外快,心中的欢喜与感激之情交织,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才好。愣了一会,她才想到可以给秦海送点开水,这也是这个节俭的姑娘能够找到的唯一的答谢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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