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一更
居南一所以的坚持一瞬间犹如破了一道口子的水囊,坚持的底线一下子浮在了水面,虚无缥缈,摇摇晃晃。
“念如,我是想你……”男子的声音被吞入了腹中。
不想你被他人说道。就算是他们现在不能,但是他有耐心等,十年、二十年……
云娘端着茶,一瞬间愣在了门外,屋内的声音她突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云娘手一抖,怎么会这样?娘娘她到底怎么想的?
念夏面色发白,紧张地抓住云娘的袖子,娘娘是不是疯了,这……这禁林御的人还在端王府呢。
云娘心里虽然慌,还是横了一个白眼过去,慌什么,还能怎么样?你能劝动娘娘,还得能管住居大人不靠近?
……
“娘娘呢?”郑淙元仿佛做了一个十分遥远的梦,昏昏沉沉,有刀光剑影,但清醒的时候有郑念如的记忆。
他记得念如去了不二法寺,只是没想到,等他再醒过来,鬼灵壑竟然已经被除掉了。
居南一详细禀报了不二法寺的事情,可以说,居南一能够坐到今天的位置不是没有道理。当初他看重的就是居南一的办事能力,看着不温不火,却步步为谋。
不二法寺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步错就不可能成功。
居南一的做法可谓是一场豪赌,进入地牢他赌的是作为寻常人踏入地牢不会有危险,这一点他们在出发前已经讨论过,他并不同意居南一如此以身涉险。
可是居南一说的不错,如今的南郑同样是豪赌的结果。
“圣上,娘娘去了端王府。”杜公公小心翼翼地上前,他是刚上来,前几位公公已经重伤,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呆在这晨元殿多长时间。
第一批近身伺候的太监出事的时候,是伺候了圣上三天之后,这才意识到这毒会传染。那批太监也最快,从发现到死,不到四天的时间。
这批太监被处理的十分隐秘,出了晨元殿几乎没人知道。
第二批的人才知道是近身伺候才会出事,所以,才会有娘娘不能近身这个说法传出去。
他是第四批的人,杜公公看过死了的人的惨状,全身发黑,与圣上发病的时候很像,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郑淙元看了一眼紧张地不知所措地太监,浑身哆嗦,已经习惯了,新上来的这几批都是如此,但是,呆在他身边的人发病的时间越来越晚,从开始的三四天到现在七八天,只要注意,甚至可以超过十二天了,这是个好现象。
念如去端王府也不奇怪,在宫里憋坏她了吧。
郑淙元一想到郑念如不顾一切想进来的模样,心情就微微地好一些。
居南一在这方面的进展也很快,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如今已经摸清了源头,乾道寺源于西疆,鬼灵壑也同样源于西疆,而南疆也有分支,因为没有被遏制,反而发展的更好,就算南门宇给出的条件太苛刻,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将库房里的那套琉璃套瓶送到端王府去。”郑淙元开口说着,端王虽然对于当日的安排有所不满,可是看在往日里的情分是南郑皇族的关键时刻,也只能作罢。
郑淙元是赌对了,如果不是鬼灵壑的突然闯入,那么现在,该是最好的结局。
但又如何,没有谁会保证所做的决定完全是正确的,而且现在他还没有输地彻彻底底。
“是,圣上。”杜公公赶紧回道,急忙就准备出去,“对了,居大人可在外书房?”郑淙元开口道。
他精神好了一些,国事还有许多等着他最决断。
“回圣上,居大人今日并不在,像是陪南门国主出去了。”
郑淙元闻言,心里隐隐不悦,想起南门宇说出想那些话,他就根本不想与对方谈这个交易。
等等,他似乎记起来了,今日不是居南一陪着南门宇去南郊外?
一座假坟能骗得了南门宇,最好能骗住,否则,他让南门宇私的心都有。
“等他回来传他进宫。”郑淙元开口,还没有回来,是出问题了?郑淙元自然相信居南一的办事能力,但是南门宇又是那么好骗的?!
杜公公利索地应着,小心地端起郑淙元刚刚放下的碗,尽量不触碰郑淙元刚刚触碰的地方,的确,他是到现在为止活的最久的,这些小心可能就是他活的如此久的原因。
可杜公公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派去的人依旧没有在居大人的府中找到人,居大人的心腹找遍了能找的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人。
瞬间几乎急坏了所有人,而郑淙元见许久未来的居南一,瞬间意识到时期比他想象的更加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晨元殿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圣上,奴才派人去了驿馆,那南门国主也没有回来,居大人可能还陪着南门国主。”
郑淙元没有开口,正是陪着南门宇才让他内心忐忑。虽然,他觉得居南一的计划没有半点问题,若是问题出在端王那里呢?
端王如今的状况郑淙元是知道的,说颠三倒四,南门宇当真昏庸看不出来?还是说他是不愿意相信?
“端王呢?端王回去了没有?”郑淙元觉得南门宇不可能相信端王如今的话,但若是相信了呢?
“奴才,这就让人……”杜公公立刻说道。
天色微暗,端王府的后院里果真如何管家说的那般一切如旧。
何管家来了两次,一脸喜悦地问守在门口的念夏,要不要预备下晚膳。
“不用,不用,娘娘想是近两天累了,这才睡的沉,一醒了准懊悔耽搁了时间。何管家,您去忙吧。”念夏立刻说道,可是娘娘也是的,怎么还不出来。
“念夏姑娘,老奴知道了。”何管家连忙点着头,但心里还是想着,要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万一娘娘有兴致呢,这谁说得准呢。
对了,万一王爷醒来会留人呢。
“时候不早了。”郑念如翻了个身,坐起身,手刚要去拉帘子,手已经被居南一那宽大的手掌包住。
“今晚不回去了。”居南一的声音带着晕开的慵懒,沙沙的喉音柔软可男子的冷淡,此时就像是诱惑者,想要留住身边的人。
郑念如微微一顿,有些意外,居南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些床上的那些郑念如曾经觉得对居南一这个冰山没有半点用处,被逼急了,上辈子哪怕被她折腾狠了,也只是面色涨红,哼却不哼一声,然后见鬼似的逃的无影无踪。
极其无趣。
郑念如转身,端详着昏暗光线下的男子,男子未着寸缕,露出锦被的胸膛和往下被子里优美的线条,都说明男子的优秀。
郑念如并不否认居南一的优秀,少有的才貌双全的美男子。
居南一握住对方的手并没有收回,似乎上一辈子是他错过了很多的乐趣,之后回味过来,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
“念如,别回宫。”居南一的手摩挲着手指见滑腻温润的肌肤,他忽然间想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管,能带着她直接远走,以他现在的财力,他能做到这一点。
“然后呢?”郑念如心情还不够,这个放得开的居南一比上辈子的要顺眼的多。
“我想我们,可以尝试永远在一起。”居南一鼓足勇气,可还未说完,郑念如已经冷冷地抽回了手。
“居大人,本宫看着你不像是那种乐智昏庸之人。”郑念如已经掀开了帘子,云娘赶紧上前伺候,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句话,让居南一头脑清醒了很多,温柔乡里的痴妄连自己再想一遍都觉得可笑。
两辈子,两辈子,他还在痴人说梦么?!
“居大人,不早了,本宫要回了。”郑念如披着大氅直接就走了。
屋内一瞬间只剩下了居南一,阴冷、孤独一瞬间侵袭而至。
男子的面色越来越冷。
所谓痴妄……
男子瞬间起身,三下两下穿好了衣衫,屋内的热气随着郑念如的离开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净。
居南一踉跄一步,差点没撞在一旁的花桌,想起刚刚在花桌上他欲生欲死的感觉,此刻更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一脚踹在了桌腿上,咔擦一声,桌腿应声断了。
男子转身就走,他现在简直就是个笑话,犹如苑坊里留人留不住的妓子的感觉,难道他要他笑脸相送不成。
“娘娘,居大人的跟在队伍后面。”郑念如的队伍出了端王府一段距离,云娘突然悄悄来报。
郑念如揉揉眉心,有些累,原以为这居南一与上辈子一样好对付。
“他愿意跟着就跟着。”郑念如没好气地说道。
……
杜公公的人还没有到端王府,就看到回来的郑念如的车队,那人更一喜,居大人也在,顿时喜极,连忙上前先回了皇后娘娘,然后有去回居大人。
“娘娘,下官先行一步。”
“居大人请便——”马车上的声音疏远冷漠,充满着客气,居南一硬是没听出半点其余的感情,仿佛痴心梦想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沉入水底一般。
他早该知道,她的心思在哪里,上辈子看不明白,这辈子还看不明白吗?
只是为什么?郑淙元就真的那么重要么?居南一不知道郑念如与郑淙元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的相处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难舍难分。
一想到上辈子如行尸走肉般的郑念如,居南一就仿佛被千斤坠压着心脏,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不能急,不能重蹈上辈子的路。
“臣参见皇上——”居南一的话还没有说完,郑淙元已经匆匆地从内殿走出来,男子虽然面色苍白,可是急于要能重新自己走路的那种感觉,即使硬撑着,也觉得不以为然。
“皇上——”居南一微微一顿,正要开口,郑淙元已经挥挥手,阻止居南一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身体我有数,不会硬撑。”郑淙元说着已经示意居南一坐下。
“怎么样?”居南一刚入座,就听到郑淙元开口问道。
“应该是相信了。”居南一平静地开口,对于郑淙元,他说不出的情绪。
恨谈不上,上辈子、这辈子,如果这是他们扯不开的孽缘,那么,郑淙元并未欠自己什么,反而知遇之恩、信任之情,若是可以,居南一用命回报也在所不惜。
如今,他也只能把南郑慢慢地变强大,他深知郑淙元对南郑的感情,或许这是他唯一的补偿方式。
以一个生机勃勃的南郑换郑念如,居南一暗暗下定决心,这是他的诚意,希望郑淙元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郑淙元顿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自然相信居南一。
“不能大意,那南门宇没有回去之前都不能泄露半点消息。”郑淙元又不放心地开口。
“圣上放心,臣明白。”居南一说道,“圣上,若可以,微臣想与圣上商量巍山以南通商、淮南农收之策以及岁后征兵之事。”
郑淙元也正有此意,这三样是如今重中之重,整顿朝政已经初步完成,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居南一于是将三件事的措施一一道来,利弊分析、优缺点,甚至各个世家大族的势力分布都做了推测,居南一所想几乎面面俱到,都是上辈子验证过最好的方法。
不知不觉,也已经很深,等居南一说完世家大族的处理计划到最后收回南郑的集中统一。
“圣上,臣以为三年的时间,足以——”居南一很肯定地说道,上辈子用了四年,而这辈子,他有信心三年就完成,或者更早。
“南一,你说的极好,考虑得很周全。”郑淙元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有些想法他们甚至不谋而合,正是他想说的,而居南一更加的务实。
“若圣上觉得臣的计划不错,臣想越快越好。”
“你的想法竟与朕不谋而合,此事自然越快越好。”郑淙元当即说道,“我会暗中安排人手给你,这些都是信得过之人……”
“臣领命。”居南一立刻站起身。
“圣上,夜深了,臣先告退,南郑来日还长,望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没事,不过你说得对。”郑淙元很高兴。
杜公公见居南一走后,小心翼翼地端上了一碗汤羹来。
“圣上,娘娘送来的汤羹,娘娘说圣上该歇息了。”
“娘娘回来了?”郑淙元眉眼越发柔和。
杜公公见皇上高兴,趁着高兴,于是说道。
“娘娘回来好一阵了,又是居大人送回来的,圣上放心。”
郑淙元手中的勺子撞在了碗沿上,看向杜公公。
第634章 一更
“居大人送娘娘回来的?”郑淙元一瞬间找回理智,为自己突然之间的想法感到可笑。
无论如何,今日居南一在他面前说的那些,单单凭这几天得功夫,居南一就算是不眠不休日思夜想,也不足以想得这么全面细致。
若换成另外一个人,只怕在这样庞大的谋算之中早已经溺死了,男子的深谋远虑足以成为一国之君,他自然可以感觉到,居南一一心扑在南郑的朝廷上,事事都从南郑国的利益出发,他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只是,为什么,居南一会和念如一起回来。
今天他理应陪同南门宇去“朝仁郡主”的坟墓,以居南一的心思,不会给南门宇任何一丝怀疑的机会,那么,今日更不会再返回端王府,更重要的是,居南一甚至没有开口提一个字。
真的是因为一心扑在朝政上,所以这些小事都不足挂齿,不想浪费时间了么?
“圣上——”杜公公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可是把这个说的话前后细细回想一遍,没说错什么呀,而且,下午皇上就传召了居大人,居大人到晚间才来,这个理由可谓是正大光明。
但杜公公明显比寻常人聪明一些,此时见郑淙元神色不对,立刻想到所有的可能性,虽然再不可能,杜公公一犹豫,还是上前一步,这可是他自从进入晨元殿以来,靠近郑淙元最近的距离。
“皇上恕罪,奴才当时多嘴问了居大人一句,怎么到处找不到居大人您,却跟着娘娘一道回来了,居大人告诉奴才,他去办了件要紧的事。也是凑巧,下午找不着居大人的时候,由侍卫来报,那居大人派人从西南角的死人堆里挖什么,奴才想着,大概与居大人那么晚出现有些关系。”
杜公公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但是下午找不到居南一的时候,他的确派人打探过居大人的行踪,这事别人打探不出来,可是他如今身为晨元殿的总管,自然能打探出来的。
郑淙元闻言,瞬间豁然,心里不得不佩服居南一做事的缜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难为他还想起来,此时窜起来,就是为了给南门宇没有丝毫的怀疑。
那么与郑念如走在一起,应该是为了出现更显得合理了。
“退下吧——”郑淙元心情不错。
……
南门宇的确没了怀疑,端王疯疯癫癫,一会儿郑念如死了,一会儿郑念如又活着,在墓前哭成那样,不是能装出来的。
尤其是此刻,眼前他自己查到事实,不得不让他相信,郑念如真的死了。
面前是两句从死人堆中挖出来的尸首,说是尸首,此时身上的皮肉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几乎只剩下了两具白骨,但是,南门死士都他们特殊的印记,脚骨一截发青,就算是此时只剩下了骨头,也可以明显辨认出来。
那么眼前的肯定就是他留在郑念如身边的那两个人,松高、松远。
松高、松远虽然不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在南郑国,想要护住郑念如一人远离当时的叛乱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他们的人的确收到一封密信,只是没有能及时送到南门宇的手中。等到了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南门宇紧紧拽着手中的那封密信,信上松高、松远请求支援,他们准备将世子夫人撤离到更安全的地方。
这封密信解释了为何在南郊的农庄里发现了郑念如,是他疏忽了,那样的情况下,郑皓元已经神智不清,他怎么能侥幸认为郑念如和郑皓元关系好,就认为郑念如不会有危险。
这几日的调查也不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郑念如被郑皓元抓住,是为了威胁端王,想要端王站到自己的阵营中,刚开始南门宇想不通,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懂得一些连郑淙元都不知道的事,南门死士曾经探知端王有一支神秘的部队,看来,郑皓元应该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抓郑念如。
松高、松远死了,当日叛变的宫人太监也死绝了,剩下的也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的。南门宇能探到这么多,是花了很大的心血。
“王上,如今我们……”
一旁的心腹上前一步,他们已经在南郑逗留太久了,再不回去……
“明日一早出发吧……”南门宇声音低沉,耳朵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前、脑海里只有郑念如往日里的一颦一笑,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目光,如今看来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是——”侍卫立刻应道。
居南一清早就来送南门宇,深夜收到南门宇的辞别帖,居南一并不意外,如今南门宇是相信了调查的结果,深陷在情绪之中,自然不肯多留一步。
而且,一旦相信,南门宇的注意力也会瞬间转移。毕竟南门国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
“居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王原是不请自来,如今离开也是我南门有些事需处理。”
“南门国主,下官是替我们皇上前来相送国主一程。国主此行,我南郑招待不周,南郑国如今的状况想必国主也看到了,实在是……”居南一神情真诚,此时更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年纪相当,都已经站在了万人莫及的位置,南门宇自然对居南一多看了一眼,毕竟惺惺相惜,而且,念如是南郑皇族之人,当日曾受过郑淙元庇护。
“居大人放心,请居大人回去禀报皇上,那件事,我南门宇一定尽心去办,只要有一丝可能,本王也会去找。”南门宇认真的说道。
居南一闻言,神情更真挚了几分,拱手让礼。
“下官先替皇上谢谢南门国主。”
南门宇也不再客气,带着自己的人轻骑绝尘而去,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在居南一的视线中。
“走吧——”居南一转身,心情不错。
然而,南门宇的对于刚出了郑都,却在一处靠近西疆的山脚停了下来。
“王上,我们的人在前面发现了几个人。”侍卫匆匆回来禀报。
南门宇皱眉,正要斥责人,他现在不想理任何事。
“王上,那两人十分奇怪——”那侍卫欲言又止,下一刻又鼓起勇气说道,“属下瞧着有些像杏雨姑娘。”当初为了查找郡主的线索,他们都看过郡主以及几位侍女的画像,虽然那姑娘蓬头垢面,但是的确是杏雨姑娘。
南门宇瞬间看向眼前的侍卫。
“你说谁?”南门宇瞬间动容,杏雨不见了,他们是发现了的,郑念如身边有些本事的就是杏雨。杏雨不见了,南门宇猜测极有可能是在护着念如的时候一并死了,这也是南门宇相信了郑念如已经死了的一个推断。
“在哪里?”南门宇立刻开口,不等对方回答,立刻又说道,“快带我去。”
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会不会是……
且不管郑念如会不会出现在这里,杏雨在这里,那么跟杏雨在一起的极有可能……
南门宇连呼吸都不敢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抓着缰绳的手都在发抖。
“王上,就在密林里。”侍卫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南门宇这样的情形,开始不开口了,主子没有心思听,还是亲自见到了才好。
“另外一个人,是谁?”南门宇下了马,在距离侍卫所说的密林很远的距离下了马,南门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谨慎,甚至一点都不敢惊动,怕这个消息就像是枝头上的鸟儿一样飞了。
“属下并未瞧着真切。”侍卫立刻说道,不敢确定,其实他想说,看上去不像是个女子,可是他不敢说,另一名侍卫责备地看了眼说话的侍卫,怎么能瞧不清楚。
“属下是怕惊动了对方。”侍卫低头,很老实地说道。
“做得好,做得好,不能惊动。”南门宇连话语都跟着颤抖起来,示意手下人动作再轻一点。
“王上,不如属下带几个人从那边……”
“好,快……”南门宇一想,连忙点头,以防万一。
南门宇满脑子的问题,杏雨怎么会在这里?如果另一个人真的是念如,她们为什么要在这荒野里,而不回去找端王?
况且两位女子在荒郊野岭之内,怎么活下来的。
南门宇不敢想,尤其是那场内乱已经过去了不断的时间,不管怎么想,都让人想不通。
但是,南门宇并没有放弃,既然杏雨出现在这里,那么就一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王上,就在那里……”众人行到一处密林后,侍卫悄声说道。
南门宇仔细辨认,这才看到远处密林后隐约像是有两个人,南门宇立刻认出了那靠着树干坐着的就是杏雨,顿时心中一紧,另一人的确看不清,因为被杏雨抱在怀里,头枕在杏雨的大腿上,看不清面容,依稀看到是一个十分消瘦得身影。
两人的衣衫破旧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眼色,此时的杏雨正靠着树干睡着,怀中的人也一动不动,看不出其他的东西来。
南门宇心中一紧,恨不得直接上前,查看清楚,可是下一刻,南门宇却忍住了,人就在眼前,是不是都已经成了事实,此时他更不能急,亲自看到的总比问出来的真实。
而且,杏雨出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并不回郑都,这都是疑点,如果,不止杏雨两人呢,那么其他人又在哪里,是敌是友?
南门宇已经冷静了不少,只要杏雨在眼前,他就心定了下来。郑念如的死他都应接受了,就不怕再多等一会。
侍卫们悄悄地趴了下来,呼吸似乎与林间的风都慢慢地融合了起来,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但是眼前的两人丝毫没有动的迹象,仿佛沉沉地睡了过去。
“哗啦——”一只鸟雀突然飞走,掀起树叶的轻微摇动,正是这轻微的摇动,让靠着树干的杏雨猛然惊醒,下一刻,不去看头顶上声响传来的方向,而是看怀中的人。
南门宇随着杏雨的动作,空气也瞬间紧张了起来。
“没事,没事就好——”杏雨似乎确认了怀中的人是不是还活着,那人犹如死尸一般,任由杏雨看着,不见半点动作。
所有人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南门宇没动,只看着杏雨的动作,想要从对方的动作中猜测出什么。因为,这一刻,或许别的侍卫没有半点感觉,但是南门宇已经意识到,杏雨怀中的不是郑念如,他们并没有见过郑念如,更没有与郑念如相处过,那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印刻在南门宇的脑海中,此刻哪怕就是一瞬间露出的身形,南门宇已经做出了判断。
那不是郑念如,那么接下来的,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可是……
南门宇不想走,杏雨,杏雨如今是他能够接触到的,唯一与郑念如有联系的人了。云娘那些人在端王府,他曾经动过念头,可是,端王那般模样,比他更需要这些人。
可是眼前的杏雨……
南门宇的目光渐渐的模糊,侍卫有些着急,因为眼前的身影已经开始动了。
“王上……”
“主子……”侍卫轻声喊道。
南门宇一瞬间又回过神来,再看杏雨时,只见杏雨已经背起地上的人,此时南门宇已经更加肯定那并不是郑念如。
“上去看看——”既然不是念如,那就没有那么多的小心与谨慎了。
南门宇说着,已经带头从密林之后站出来,跟着的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杏雨吃力地刚走出几步,瞬间看到前面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顿时间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下一刻,转身下意识地要逃。
“杏雨——”南门宇立刻开口。
而他们的对面,藏着的侍卫此时也现身出来,挡住了杏雨的退路。
南门宇此时看清,杏雨背上的是一个男子,一个少年。
“杏雨——”南门宇再次出声,示意自己的人先不要上前,“你别怕,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发现了你。”
杏雨闻言,眼看也逃不掉,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南门宇,眼底的戒备却丝毫未减,随时准备逃走。
第635章 一更
南门宇不敢太心急,看着杏雨的模样,也不敢再上前。
“杏雨,你别怕,你要走随时可以走,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走。”南门宇再次说道,更示意自己的人退后。
同时,南门宇看向杏雨背上的人。
是个男子?
但是此人与杏雨一样,浑身都脏污不堪,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南门宇猜不出对方的身份,但见此情形,也知道是杏雨十分在意的人。
杏雨闻言,转身就走,那站在原地的侍卫一个也没有动。
跟在南门宇身边的侍卫有些着急了,国主,人都要走了,这不是办法啊。
南门宇却没有动,甚至带着赌的成分。杏雨不回端王府,却在这西疆边界的山林里,这一定是要去哪里。
而且,现在,看杏雨的模样,狼狈不堪,且身边没有半点干粮,显然陷入了困境。
果然,南门宇赌对了,杏雨走出去几步,直到确定南门宇是真的让她走,这才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南门宇,似乎犹豫着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南门宇立刻看向杏雨,
犹豫片刻然后果断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要些干粮?武器?”南门宇立刻说道,不等杏雨开口,示意侍卫将东西放在地上,让对方自取。
杏雨见此,目光中的戒备终于少了一些,依旧看着南门宇,慢慢地这才开口,声音沙哑仿佛已经嘶哑了很久。
“南门世子,你是不是去西疆?”杏雨也只是问问看,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她从来没有出过郑都,唯一一次出来就被掳走了,她已经在这山林中转了三天,依旧没有走出去。
刚开始还好,银河还醒着,可是现在,银河已经昏迷了,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又不敢停下来,生怕停下来,耽搁了速度,银河一样救不活。
“我们路过西疆。”南门宇倒没有胡说,去南门国的确要经过西疆,且这条路也是最安全的。
不过,杏雨去西疆干什么?和背上的这个男子有关。
果然,杏雨闻言眼眸子一亮,看向南门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诚。
“南门世子,你愿意带我一起去西疆吗?”杏雨问道,当初她也救过南门宇的。
“自然可以。”南门宇虽然内心十分想知道杏雨发生了什么,眼下这个时候,南门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杏雨,你为什么要去……”南门宇刚开口,就见杏雨慌乱的神情,甚至连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也荡然无存,南门宇立刻打住。
“行行行,我们去西疆,你跟着我们,还是……”南门宇也不问了,甚至连杏雨背上的男子再也不看一眼。
杏雨很疑惑,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南门宇的出现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南门宇很快让侍卫拿来吃的东西,杏雨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南门宇看着杏雨的模样说不来的酸涩。
休息了片刻,见杏雨已经吃饱,但是背上的人此刻又重新到了杏雨的膝盖上,甚至,杏雨有意无意地遮盖住了少年的脸庞,仿佛不想让对方他们知道男子的身份。
“杏雨,不如让侍卫们轮流背,你这样……”
“不用,多谢世子,我被他不费力。”杏雨没等南门宇说完,立刻拒绝了,说着更是在南门宇的面前,轻松地背起男子,仿佛向南门宇证明,的确十分轻松。
侍卫奇怪地看了一眼自个国主,明明他们主子已经是南门国的国主,为何,国主不告诉眼前的姑娘呢。
而且,这女子看着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是背起一个男子竟然真的看上去毫不费力。
自然,吃饱了的杏雨背起银河根本不费任何力气,杏雨又像是找到了希望一般,此刻只想早点出发,因为,那鬼灵壑的壑主临死前跟她说过,越快到西疆,银河被救活的希望就越大。
当日在不二法寺,杏雨被掳走之后,就一直跟鬼灵壑壑主和银河两人在一起,刚开始她奇怪,这鬼灵壑壑主为何要掳了她来。
知道鬼灵壑壑主用自己的性命救了银河之后,杏雨才知道,原来鬼灵壑壑主一早就已经下了决定,只是,要救银河并非那么容易,而且,十分危险,需要人一路将银河护送到西疆。
杏雨虽然不是最好的人选,可在当时的情况下,似乎也只有杏雨了。
“好,出发吧——”南门宇吩咐道,但也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与杏雨在一起的人似乎受了什么重伤,且看杏雨如此宝贝的程度,这一趟西疆多半是为了救人。
那少年身高似乎很高,杏雨背在背上,双脚就在地上滑着,杏雨也顾不了那么多,执意将人背在自己身上。
这密林的确有些奇怪,里面更有南门死士曾经设下的迷障,杏雨走不出去也不奇怪,半天的时间,南门宇带着杏雨就走出了密林。
南门宇早已经让人安排了一辆马车,杏雨这样子十分显眼,在路上走始终不合适,杏雨也没有拒绝,只要跟银河在一起,而且这样速度快,对她来说更好。
“国主,我们趁杏雨姑娘休息的时候,看到了那男子的样子。”侍卫等队伍走了一段时间,这才悄悄地上前说道。
南门宇转头,侍卫立刻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是刚刚画好的画像,虽然寥寥几笔,但是南门宇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银河?!”南门宇一脸震惊,怎么会是他?
“看清楚了?”南门宇几乎不相信这样的结果,不放心地问道。
“国主认得此人?”侍卫一愣,下一刻立刻低头,“属下十分肯定,虽有出入,但画像已经十分接近,国主若不放心,属下再……”
“不必了。”此时的南门宇心中充满了疑惑,怎么会是银河,他得到的消息不是银河已经被除。
居南一这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十分厉害,聪明至极,很少有人能够如此透彻地看透这里面的一切,竟然策划出这样一场大的计谋来。
然而,现在,银河还活着。南门宇猜测,事情一定不是他派人查探出的那个结果了,而且,杏雨为何在那里?
他得到的消息是乾道寺的人与鬼灵壑的人在不二法寺互相厮杀,最终两败俱伤,无人生还。
看来,事情远不是他想那般了。
“国主——”侍卫见南门宇迟迟不开口,下一刻见自个国主转过来看他,立刻应道。
“你带两个人先别回去,直接转道去不二法寺,再细细查探一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南门宇吩咐道。
侍卫领命而去,带着两个人片刻也没有停顿,直接转道而行。
杏雨并没有注意侍卫少了,此时两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与外面南门宇的侍卫一样的打扮,她只关心着马车上的银河,能不能赶在银河断气前赶到西疆。
至于去西疆哪里,怎么救银河,杏雨没有把握,有的只有鬼灵壑的壑主临终前告诉她的那些话。
可是,她又到哪里去找什么剑树森林的入口,又到哪里去找已经消失的那个剑树之祖?
可是,这些杏雨还没有来得及烦恼,半夜的时候,整个队伍里就被杏雨一声焦急的叫声惊醒,侍卫立刻来禀报南门宇。
“醒醒啊,快醒醒啊——”只听到帐篷里,杏雨慌张的声音。
南门宇眉头一皱,看来银河的状况并不好,帐篷内,杏雨一遍一遍地叫着,声音越来越焦急,南门宇眉头一皱,下一刻去抬起头。
“杏雨,你若是信任我,就让我的人看一看,你这个…朋友的伤,说不定……”南门宇说着,又怕杏雨误会,哪知道下一刻杏雨已经冲到了帐篷口,拉开帐篷看着南门宇。
“南门世子,你有办法?”杏雨急切地问道,此时也只是急病乱投医了。
南门宇见此,肯定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银河的病或许和郑淙元的有些关联,但究竟是不是这样,只有看他的人检查后的结果。
杏雨立刻让南门宇进来,南门宇让自己的人一并进去。
那侍卫见此,已经得到了南门宇的暗示,立刻去检查地上的少年。
南门宇进入帐篷,就看到了已经洗干净脸的银河,还没有开口,杏雨就已经开口了。
“南门世子,你该认识他,只是现在,他只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危险的人。”杏雨连忙说道,她知道银河在南郑人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闻风丧变。
杏雨看着南门宇,有些不知所措,南门宇或许也会……
“别着急,等看看再说。”南门宇沉默不语,知道现在更不是相问的时候,而且,有些东西,他的人看出来比杏雨更加透彻。
那侍卫正是先前检查郑淙元的那一位,此时见床上的少年,先是骇然,然后一脸认真地坐了下来,立刻拉住了银河的手腕,刚触碰到银河的手腕,那一道黑色的烟气立刻朝着侍卫的手腕缠去。
侍卫十分警觉,手腕之中立刻已经冒出了蓝色烟气,缠绕住黑色烟气,那黑色烟气看似凶猛,缠绕住蓝色烟气后,很快就败下阵来,跟着一阵一阵,软弱无力、断断续续。
侍卫见此,犹豫了片刻,还是驱动了自己体内的蓝色烟气朝着少年的体内探去,那些黑色的烟气原先已经溢了出来,此刻也乖乖地跟着蓝色烟气重新回到了少年的体内。
一进入体内,侍卫立刻就骇然了,少年体内的那些黑色的能量更是散成一团,原本这些黑色烟气是吸收的能量,应该被储存在特地的地方。少年就好比一团散沙,就好比一个正常的习武之人此事已经经脉尽断,几乎就成了废人。
侍卫立刻好奇,少年怎么还会活着,虽然是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但是的的确确是活着,随着侍卫探入的越深入,这才发现了答案。
原来在少年的心脏等脏腑周围,有成群的黑色烟气护着,这些烟气似乎并不是少年本身的,所以虽然护着,同时也压制了少年的气息,让少年越来越虚弱。
侍卫微微一顿,他的气息有神奇的中和作用,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轻易地探入别人的体内查探的原因,但是,侍卫本身的术法却并不是最高的,甚至连中等都排不上,就算是此刻发现了少年昏迷的原因,也没有办法。
但是,看国主对这姑娘十分看中的样子,侍卫决定还是试一试,虽然对少年没有对南郑国皇帝那般有信心,而且少年体内还有那么多游离的且具有攻击性的散碎烟气。
侍卫缓缓地驱动蓝色烟气,慢慢地拉扯着包裹住少年五脏六腑的黑色烟气,尽力给少年的脏腑更多的空间,这方法虽然作用不大,但是下一刻,侍卫明显地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变得强了一些,脉搏的跳动也比刚才强劲了一些。
“咳咳——”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咳嗽了起来,侍卫立刻慌忙地收回自己的手,杏雨已经冲了上去。
“银河,你醒了?”少年睁眼,目光立刻落在侍卫身上,那目光冰冷,若有可能,侍卫绝对少年下一刻就会杀了自己。
“银河,你怎么样?”杏雨关心地再问道,仔细查看着,见少年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
少年目光回过去,似乎告诉杏雨他没事,下一刻又把目光转了过来,落在侍卫身上之后,紧接着看向南门宇。
南门宇神色不动,对于这少年,他的印象并不多,只记得当初也是郑念如救回来的,而且,杏雨此刻就银河,似乎,郑念如的死于少年没有关系。
但是,对方没有能及时出现,在郑念如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出现,救了郑念如,那么,或者也没有什么意义。
少年似乎看出了南门宇眼中的不屑与冰冷,冷笑一声,他才不怕,只是疑惑,对方为什么要救他,现在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南门世子,多谢你——”杏雨现在的话也变得真诚了许多,感激地看向南门宇,南门宇立刻一变刚才看银河的冰冷目光,朝着杏雨点点头。
“暂时没事了,你们先休息——”南门宇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下一刻带着侍卫出去了。
“银河,你快吓死我了。”杏雨见没人了,立刻说道,眸子晶亮,藏着喜悦。
“我们在哪里?”少年慢慢地开口,怎么会碰到这些人,又怎么会救他?看来,暂时还是先搞清楚这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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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刚出了南郑国。”杏雨看了一眼外面,“你是不是很好奇他们怎么在这里?”杏雨知道少年要问什么,而且,少年戒备的神情丝毫不掩饰,就连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戒备,但是杏雨高兴,不计较这些。
“他们——”银河看着杏雨,突然开口问道,“他们是去了南郑国?”
杏雨一愣,这她倒是没问,是啊,南门宇怎么会出现在南郑国的地方,他不是应该在南门国吗?她似乎隐约听到过关于一些南门国的事情。似乎,南门国的情况也比较复杂,各种势力错综纷乱。
“不知道,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就在南郑与南门相交的那个山脉之中,是你昏迷前告诉我的……然后,他们就带着我一起朝着西疆去了。”杏雨心思简单,此时见没能回答少年的问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到底是在南门国的地方还是在南郑国的地方?”银河依旧追问道。
杏雨很认真地想了想,银河教过他这么辨别有没有到南门国,那山林之中有一条长长的界碑,她是遇到南门宇之后才看到。
“应该是在南门国。”杏雨开口说道。
少年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在南门国的境内,那就行。
杏雨见少年放松下来,神情也不似刚才的紧张,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可是撒谎的罪恶感却分分没有少的,杏雨低下头,隐约知道银河会担心什么。
“你既然醒了,不如我们分开走?”杏雨说道,南门宇喜欢娘娘,银河要喜欢娘娘,这两人遇到一处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必,就跟着他们走。”有马车做,不用担心吃食,他为什么要走。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侍卫的能量进入他体内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而且,侍卫的确让他醒过来,所以,既然有这样的好事,他何必要走。
“可是——”杏雨还是有些担心。
“杏雨,你别怕,有我在,我们见机行事。”银河小声说道。
营地里的篝火跳跃着,先前这样一闹,南门宇索性没了睡意,此时就坐在离杏雨的帐篷不远的篝火处,虽然闭着眼睛,身在篝火前烤着的双脚却有节奏的敲打着,思考着。
他遇见杏雨的第一个念头,是准备把念如带回南门国,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个可能了。
而且,杏雨看那银河的眼神也让他猜出一些来。
念如死了,混乱之中,杏雨不是被杀,那么就是碰巧被银河救了。这样才说得通杏雨和银河在一起。
“国主,既然那男的醒了,是不是让杏雨姑娘单独住一间?”一旁的侍卫忍了许久,开始开口问道。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南门宇对这位杏雨姑娘十分看重,可是被国主十分看重的杏雨姑娘如今却与另外一个男子在同一个帐篷之中,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气愤。
他们是晚来了一步,让国主如此伤心,如今好不容易有补救的机会,却……
南门宇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人。
“不必了,只怕她未必会肯。”而且,他也只是一时的念头,现在冷静下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自己那样的想法,简直就是……
侍卫见此,想要再说什么,南门宇已经站起身,看了一眼夜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还能再睡一觉。
第二日一早,果然如银河料想的一样,出发前,南门宇还是派那侍卫前来查看了一下银河的伤情,同样用昨天的方法让银河的脏腑得以喘息,但这坚持的时间并不长,几个时辰,那蓝色的烟气就会被吞噬干净,所以,侍卫只能再次用同样的方法让少年能够醒着。
侍卫出来,径直来到了南门宇身旁。
“怎么样?”南门宇冷冷地问道,只是,念如都已经死了,那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是银河活着,对于南门国来说,如今是考虑另外事情的时候了。
对于术法这一块,南门宇涉及不深,只是南门死士之中曾经有这一脉的流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让南门宇十分看重。
如果有可能,从银河身上找到西疆关于术法更进一步的秘密,那么势必对壮大这一脉有直接的作用。
“国主,这少年的术法十分怪异,但属下可以肯定,与我南门国的秘传术法是一脉相承。”那侍卫十分肯定地说道,近日再探了一遍,他已经十分确定。
南门宇点点头,看来与他料想的差不多。南门宇并不是异想天开,而是的确是有可能的。
当初术法在南门国十分普及之时,可谓是术法的修行者掌握着南门国,自从叛乱之后,南门国皇室的人选就必须通过那十分严苛的选择,但也只是选择,这样选择的意义,以及他突破了之后应该还有更进一步的修炼,在南门国也早已经失传,仿佛,这种严苛的选择就已经变成了结果。
然而,南门宇却觉得,这只是开始。
银河的怪异在南门宇看来,似乎与南门国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跟着,随时查看情况,更要弄清楚,他们去西疆干什么。”南门宇简单吩咐道,虽然他大体猜出来了,少年受了重伤,去西疆极有可能哪里有救治的办法。
“是——”
……
一群快马飞快地穿过林间的小路,长满荒草的小路上,因为天气的干燥,坚硬泛尘沙,但是马车行走就不容易得多。
马车车帘一角被掀开,露出一双黑漆漆如墨的眼眸子,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四周,刚放下帘子,杏雨已经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银河。
“怎么样?我们到哪了?”杏雨迫不及待地问道。
“应该快到了。”银河慢慢说道,心里冷哼一声,“明日我们就找机会离开。”
“可是……”杏雨有些犹豫了,说不定南门宇那里的人能救银河,南门宇说,这术法极有可能源于南门国,或许南门宇有办法……
少年见杏雨的模样冷哼一声,看向杏雨,他就不知道,那老头子临走之前为什么要把这个女娃子抓了来,怎么不把念如抓过来。
那南门宇怎么可能真心帮他,刚开始两天,或许那人不知道,他输入的那些能量能够让他苏醒,等于再救他,可是接下来,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逐渐被他体内能量吞噬进去后,这些烟气也跟着逐步转化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病情。
可是,那人依旧如此,可见就不是真心在救他了,而是要困住他了。
“你觉得他在救我?”少年看向杏雨,这两日,每到休息的时候,杏雨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是南门宇在那里捣鬼。
“那些我不懂,那我们明日就离开吧。”杏雨说道,早晚都要走,况且,那南门宇或许真的不可能真心救银河,还是去剑树森林稳妥一些。
马车又听了,少年的神色顿时阴沉了一些,只听到马车外马打着喷嚏,脚步声,侍卫们架起篝火。
“国主,今日还继续么?”侍卫上前一步,有些犹豫,他怕马车上的那个少年今天就吃不消了,有些害怕自己办砸了事。
对于这少年的作用,侍卫已经详细地跟南门宇说过,这样的少年对于现在的南门国来说绝对是个关键,能不能找到已经丢失的那些秘密,少年极有可能就是那一枚钥匙。
“继续。”南门宇吩咐着,现在他的重点还在杏雨这里,见这两天杏雨的情绪慢慢地稳定,对他也比先前信任了许多,南门宇还是想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卫想要再开口,南门宇已经下马,另一名侍卫立刻送上来一个包裹。
南门宇亲自拿着包裹朝着队伍后方的马车走去。
“来了——”马车上的少年甚至不用看就知道南门宇来了,看了杏雨一眼,杏雨原本准备下车,此时也不敢动了,杏雨想,如果南门宇能救银河,那银河不救多一分活着的希望吗?可显然,少年不想让南门宇救他。
杏雨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原因,此时也不能多说。
银河能为了娘娘做出那么多的事情来,自然是看不惯南门宇的。
“我去去就来——”杏雨人已经慢慢挪到了马车门口,匆匆丢下一句话,赶紧下了马车,一出马车,就看到南门宇的身影。
“杏雨。”南门宇也不客气,直接将手里的包裹抛过来。
杏雨本能地接下来,打开一看,是一套干净的衣衫。
“多谢世子——”杏雨谢道,慢慢地下了马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此刻在一出山脚凹进去的避风处,看来今晚是准备在此休息了。
篝火已经生起了两堆,十几个侍卫有序地忙碌着,收集柴火、准备吃的,因为有山洞,除了拿下来的两个帐篷,看来,并不准备搭更多的帐篷。
“今夜风大,在山洞里挤一挤安全点。”南门宇见杏雨打量着这些,于是开口说道。
杏雨点点头,没有坚持,虽然如今已经过了冬,但天气依旧很冷,尤其是山间的野外,更是阴冷,杏雨在树林里的两天已经亲身经历过。
“坐吧——”南门宇看了一眼马车,不下来?
杏雨也坐下,今日她也有话和南门宇说,如果南门宇真的没有救银河的心思,那么明日,她就同意银河的决定。
“杏雨,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南门宇慢慢地开口,尽量不直接去触碰那一天发生的事。
杏雨闻言愣愣地看向南门宇,显然没有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什么打算,自然是救银河。”杏雨没有多想。
“我是说,救了他之后呢?”南门宇没有着急,杏雨什么性子他还是了解一些的。“等救了银河之后,那剑树森林不是普通人能够呆的地方。”
杏雨听到认真地想了想。
“等救了他,我自然要回去的。”杏雨落寞地说道,她虽然不聪明,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来的。
“回南郑?也是,你那么多自小长大的人都在那。”南门宇慢慢地说道,见杏雨点头。
“我不久前去过一趟南郑……”南门宇继续说道,“其实,在南郑发生叛乱之时,我就已经来过,只是当时,朝都早已经被叛军围堵,我一连递了三封帖子想结盟对抗郑皓元,却被太子,也就是当今南郑的皇上拒绝了。”
杏雨愣愣地听着,这些事情仿佛是遥远的记忆了,此刻再被翻出来,杏雨下一刻立刻低了头,有些局促不安。
他去了南郑,那是不是知道娘娘现在的状况?还有皇上?
不,只要皇上还好?娘娘自然也是好的。
“世子,你真的去了南郑?”念如立刻问道,那是不是已经知道娘娘已经成了皇后?可是这样,为什么眼前的南门宇看上去那么平静?
她所见过的银河,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个。所以……
杏雨觉得吧,或许南门世子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南门世子放下了?
“杏雨,如今我已经是南门国的国主。”南门宇准备坦诚相待,自然也要说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也是给杏雨一个保证,他如今的身份能够给她一份安稳的生活。
杏雨愣愣地看着南门宇,这么说南门宇成功了?
“南门宇,你真的成功了?”杏雨欣喜地说道?是啊,是她笨,刚才男子说去南郑准备帮忙来着,是她没有听出来。
“嗯,如今南门国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南门宇说着,看向杏雨。
“世子——哦,不,南门国主,那么你有救银河的法子吗?”杏雨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南门宇见杏雨知道他的身份,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依旧是救银河的问题,默默地看了一眼杏雨。
“杏雨,你为什么如此执意救他?我的意思是,他的情况很复杂,想必你也知道,要救他十分难,甚至有可能根本。不过,你放心,若真能救他,我自然会尽力去救,毕竟,他是因为救念如才受的伤,我知道你是为了报恩。”南门宇慢慢地说道,念如欠的他也一定会还。
第637章 一更
杏雨闻言,看向南门宇,你看就连南门宇都看出来了,银河对她们娘娘的至纯心思。可是她们娘娘……
杏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对南门宇印象不错,也许他真的……
杏雨下一刻抬头,也许南门国主如果已经想开了呢。是啊,娘娘也是救了南门宇的性命的,是救命之恩呢。
“南门国主,你去南郑已经见过我们……”杏雨开口问道,可还没说完,南门宇眸光一暗,点点头。
“不错,我已经见过念如的坟墓。”南门宇声音哽咽,已经说不下去了,可是,他也急于有一个人能分享他的痛苦,知道曾经的这一段记忆,与他能够一起说说那一个人。
杏雨从上一刻的自我感动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南门宇的这一句话惊地说不出话来,瞬间瞪向南门宇,什么坟墓?
她不在娘娘身边,娘娘出了什么……
“的确,她死的很冤,原本你可以救他,我也可以救……”杏雨还没有开口,少年冷冷的声音突然从杏雨的身后传来,杏雨立刻转头从看少年。
“不是……”杏雨立刻开口,娘娘怎么了?娘娘死了?
“对,不是我杀了她,但是我的疏忽,才会让她身受那般险境。”少年立刻又说道,神情中都是懊悔。
南门宇一瞬而起的怀疑立刻被少年的话淹没在无边的愧恨与自责之中,他何尝不是……
若不是他们的自以为是,以为这一场纷争与她纠葛甚远,以为在一场纷争之中,他能够有更好的谈判资本,这才让念如死了。
杏雨立刻要起身,少年已经死死拽住杏雨的手。
“我的病我比谁都清楚,能不能活就看天命,不必为了这件事去求人。”少年冷冷地说道,拽着杏雨就走,仿佛是因为杏雨刚才为他求救的话,让他生气。
南门宇似乎比眼前的少年更理解少年的心情,若是他,若是他此刻受了伤,看到念如死在眼前,他也没有要活下去的积极。
“银河,你说什么……”杏雨小声地开口,声音刚出就被淹没在银河剧烈的咳嗽声中,杏雨立刻只能闭上嘴,顺着少年的背脊轻轻拍着,那脊骨似乎要穿破少年的后背肌肤戳出来一般,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戳出来。
“先扶我回去——”少年看了一眼杏雨。
杏雨虽然不想回,可是见银河这般模样,只能先将银河送回马车上再说。
“银河,你怎么出来了?”杏雨说着,心里还是烦乱,主要刚才南门宇的话让她不安,娘娘怎么了?
“你跟我先回马车。”银河看了一眼四周的侍卫,对方所用吃食有一部分是南郑国的,看来他猜的不错,南门宇已经去过了郑都。
为什么空手而回,似乎也找到了原因,坟墓?
难为郑淙元能想出这么一个一了百了的法子,简直就是永绝后患。若是他,他自然也会这样。银河心定的东西,已经心思活络,少一个南门宇总比多一个好,他自然不会蠢到告诉南门宇事情的真相。
“可是,洞里更暖和些——”杏雨嘟哝着。
“我们等会就去。”银河也不跟杏雨多废话,一等杏雨上了马车,立刻关了马车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异样,这才轻声地开口。
“你们娘娘活着的消息,千万不能告诉南门宇。”少年立刻就说道。
杏雨闻言愣愣的……
“南门国主说……”
“你若是郑淙元,你会怎么做?”银河看了一眼杏雨,冷声问道。
杏雨张了张嘴,她是郑淙元?太子殿下,哦,皇上,她自己不会让南门宇带走娘娘。
“可是……”
“以南郑如今的实力能与南门国正面对抗么?”银河不等杏雨开口,立刻又问道。
杏雨渐渐的有些明白了。
“银河,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骗南门国主的?”杏雨不确定地再次开口问道。
“不然呢,这是最有效,也永绝后患的办法。”银河说道。
“你保证?”杏雨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我保证,等我的病好了,我一定带你回去见她。”少年少有的耐心,“你放心。”
杏雨听到此,看了眼前的银河一眼,她自然更相信银河,而且,他亲口说要带自己回去。
“拿上被褥,我们去找个山洞里最暖和的地方,去晚了,就不成了。”少年见杏雨微微红晕的脸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么简单的道理,一想就能想通的问题,浪费他这么多口舌。
“哦,好——”杏雨回过神来,立刻抱着被褥一阵风地就下了马车,马车帘子甩地直响。
少年皱皱眉,简直莫名其妙。
……
“又换了人?”郑念如放下手里的汤羹,看向云娘。
“娘娘,这次到没有换人,这位杜公公倒是十分得皇上的心意。”云娘立刻说道,“只是,这杜公公看上去又不那么机灵,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
拂冬也摇摇头。
“娘娘,奴婢也几次看到那杜公公躲懒,几次候在殿间,等皇上喊了才进去。”拂冬说着,皇上身边没个尽心的人怎么行。
“不过,听说,前日里,长公主来瞧皇上,这位杜公公得罪了长公主,皇上还为他说话呢。”念夏跟着说道,拿进来的一匹蓝绿交染的锦缎来,眼色靓丽,屋外阳光正好,暖风也透着春意吹进来。
“娘娘你瞧这锦缎——”
郑念如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让念夏放下了。
“长公主倒是不常来。”郑念如嘴里说着,脑子里倒没有想什么,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长公主也从驸马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了。
“是啊,娘娘,就是居大人,现在还在外面候着。”云娘突然开口,看了一眼自个娘娘,这几天了,娘娘一次也没见居大人,若真的不想见,可是在端王府……
就连云娘也搞不懂自个娘娘在想什么了。
“他闲成这样?”郑念如挑挑眉,“他愿意等就等着吧。”
晨元殿内,郑淙元靠在床榻上,看着近日来的奏折,居南一也将这些日子所做之事一一呈了上来。
郑淙元挑了几件最要紧的,从头到尾看来,也不得不承认,居南一行事稳重、格局远大,就算是他大抵所做的决断也就如此,而男子又有常人所没有的细心,他想到的和他未想到的,居南一都细细陈列下来。
郑淙元放下折子,倒不多见杜公公主动进内殿来。
“皇上,长公主在殿前候着,想求见皇上——”杜公公明显被这长公主吓怕了,也不敢怠慢。
郑淙元皱皱眉,郑天心这两日倒是走得勤,他到不觉得是这位胞姐是真的关心自己,只是一连两次都没开口,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传进来吧。”郑淙元开口,杜公公刚转身要走,人就已经到了殿门口。
“扶训,皇姐给你带了好吃的。”郑天心走到内殿与中殿的中间,很自觉地停了下,忌惮地看着这两尺的距离,扶训说了,这么远的距离,就相安无事。
郑天心立刻眼神会意杜公公,杜公公不敢不接啊。
“皇姐,你自便。”郑淙元挥手,让杜公公不必送进来,杜公公立刻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候在一旁。
郑天心疑惑地看着床榻上的郑淙元,虽然有些不信,可是她也深知她的这位胞弟不会用谎话哄骗她。
“我说,扶训,我瞧着如今你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说不定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依皇姐的意思,应该弄几个奴才试一试,说不定现在也死不了了。”
“皇姐,我的身体自己有数。”郑淙元无奈地放下奏折,郑天心在,他也别想看进去。
“那总不能一直如此,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舍不得郑念如,找个其他的女子试一试,那时她们的福气。”郑天心说道。
“皇姐来,就是为了这事?”郑淙元抬头看向郑天心,他对自己的这位长姐十分了解,别人的事不会这么用心地放在身上。
郑天心被看得有些尴尬。
“也不全是,就是看看你忙不忙?千万不能太劳累了,事情就让那些大臣们去做好了,为我们郑皇族留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郑天心说着,转身看了看殿外,天日见长,阳光不错。
“多谢长姐关心,长姐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能早些看完早些休息。”郑淙元不客气地说道,他也只是这些天才有精力看这些。
“不急,长姐就这样看着你也是好的。”郑天心摆摆手,“真不吃,我府上的厨子你是知道的,哦,忘了,你府上的厨子也不错,长姐就想不通了,你向来不在这些上面用心,怎么就尽挑了最好的厨子在宫里……”
“皇姐看什么?”郑淙元不回答,郑天心说话的功夫已经朝着殿外看了两次,郑淙元看向杜公公,杜公公一脸委屈,不敢说话。
“没,没看什么?”郑天心回头,天快暗了?这时辰不错呀,人怎么还没来?郑天心狐疑地看向郑淙元,发现郑淙元正看着自己,郑天心不自在的一笑,尴尬之余又豁出去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近日朝政里没什么大事?”郑天心问道。
郑淙元不开口,就看着郑天心,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么闲,这些大臣一个个都躲懒不成。我说皇弟,光看这折子有什么用,折子上写的再好,事实不一定呀,不如传几个进来问问。”郑天心说着说着,索性坐在了椅子上。
“皇姐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郑淙元开口,近日里来晨元殿的臣子不少,他隐约记得几位年轻有为的是居南一新推上来的,有想法、有干劲,的确是良才。
若只是一位,他看在同胞姐弟的份上。
“能有什么事,就是想着,本宫得驸马之位也空缺许久,你皇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郑天心抱怨地说道。
郑淙元心里叹一口气,当日驸马去世,他的这位长姐不是说要为驸马守节,终身不再娶驸马么?
如今这才几个月。
“皇姐这是看上了哪一位?”这几日来的有新上的裴仕、曾任左侍郎的伍虚,沐清风一表人才更有可能,沈厚沐貌似并不是郑天心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谁知道她品味变了没有,但也不全是坏事。
“长姐由此想法也无不可,也算是拉拢了一位可靠之人。”郑淙元这样说着,实在是怕自个长姐乱来,到时候更不好收拾。
这些人都是可靠之人,由他做主,郑天心也不敢胡来,郑淙元这样想着,只能先开口。
郑天心闻言,顿时眼眸一亮,那明煌盛开如牡丹的脸庞堆起笑意来。
“本宫就说,还是扶训最了解我,本宫也是想着为皇弟你拉拢人心。”郑天心说着,看了一眼殿外。
“怎么这两日都不见居大人?”郑天心说着,双颊桃红晕染,眼里尽是第一眼瞧着居南一的感觉,她觉得这居大人是越来越有气度。
身旁的杜公公身体一哆嗦,脑子里都是前日里长公主骚扰居大人的情形,他就是路过,绝对是路过……
就是这么倒霉……
郑淙元猛然抬头,皱眉看向郑天心,居南一,怎么可能是他?
郑天心看见过居南一,从来没见有什么想法,所以他早已排除在外。而且,对于他这位长姐的喜好,郑淙元还是了解一些的。
“长姐,居南一不行——”郑淙元立刻说道。
郑天心疑惑转头。
“为什么不行,本宫未曾听闻他已经有了婚配,而且,如今朝政半数在居南一的手中,这种人不抓在我们南郑皇族的手中,岂不是太危险。”郑天心不解地开口。
“皇姐就不怕,对方不乐意,到时候有了二心?”郑淙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居南一不会答应。可是,郑天心说的没错,居南一没有婚配,他一直忽略了这个事实,想来,居南一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
是他疏忽了,什么时候……
“皇弟是对长姐的魅力没有信心?”郑天心说道,“你以为本宫要你下旨,让那居南一不敢不从?”
郑淙元看向郑天心,什么意思?
“放心吧,此时长姐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长姐私下里与那居大人见过,长姐定要是那居南一心甘情愿地做这驸马才行。”
“算了,本不想提前与你说,不过是你的人,总要知会你一声,不是?等着吧,长姐自然有长姐的法子,今日就先回去了。”
郑淙元张了张嘴,他觉得吧……
第638章 一更
“居大人呢?”郑淙元这才注意到,这些日子居南一似乎来晨元殿没那么勤了。
“皇上,奴才昨日下午瞧见居大人站在晨元殿东后门外,等了许久,见长公主没走,就回去了。”杜公公说的委婉,可是郑淙元哪里听不出来。
当然,前日的事情,杜公公也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他,郑天心在晨元殿外遇到了居南一,试图上前搭话,只是居南一走得急,竟没听到,等郑天心跟着要进晨元殿,被杜公公拦了下来。
“知道了。”郑淙元摇摇头,若是居南一实在不愿意,他也猜测居南一不会愿意,
不过,居南一的年纪也不小了,是他疏忽了,将这件事情耽搁了下来。
不过朝中适龄婚配的女子也不少了,到时候他仔细留意一番。
郑天心出了晨元殿,身旁的宫女金萝突然暗暗扯了一下自个公主的衣衫。
“怎么,查出来了?”郑天心看眼已经候在殿外的蓝幸,蓝幸做事倒是让她放心。
“公主,无需找,那居大人就在宫里呢,喏,你看,就在那——”金萝小心翼翼地目光朝着后面示意道。
郑天心有些疑惑,跟着金萝的实现看过去,果然见晨合宫门口站着的居南一。
“那居大人站在皇后娘娘宫门口干什么?”郑天心眉头一皱,说是晨合宫,原是晨元殿的一个后院,是刻意分出来的一个院子,就紧靠着晨元殿。
“公主,晨元殿的东后门也在那里。”公主看问题就是看不真切,这摆明着居大人是躲着娘娘呢,宁愿从后门进晨元殿。
“走,上去——”郑天心说着已经走上去。
守在晨合宫的侍卫顿时一精神,他们已经在居大人的目光下已经十分有压力,而且居大人已经连续两天被娘娘拒绝在外了。
虽然,侍卫们不知道娘娘为何拒绝居大人的觐见,也不知道,居大人有什么事情向娘娘禀报,但是,他们身处在这里,也不是半点风声都听不到,尤其是,朝中这些日子对皇上后宫子嗣单薄已经十分重视,好几道折子都递到了晨元殿,就连长公主都来了两次了。
想必,居大人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此事。
“居大人——”
侍卫们想着他们是不是该行礼,那是长公主。
可晨元殿东后门的那两个侍卫也没行礼,他们是皇后娘娘的侍卫,又不是长公主殿的,也不是非要行礼。
居南一微微转身,朝着郑天心的方向微微一行礼,从表面上的确挑不出任何的不恭敬来。
“长公主殿下——”可是,两侍卫就是从居大人的动作神态里莫名其妙地听出一些刻意疏冷的意思来。
“居大人,这是求见……皇上?”郑天心还是看了一眼晨元殿的东后门,男子站得位置可谓十分微妙,你说他是求见皇后的吧,可这东后门也在男子的跟前,也站着两名侍卫,目不斜视。
“是——”居南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站在晨合宫门口的两侍卫一愣,居大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脸不红气不喘。
“居大人,这倒是奇怪了,正门你不走,为何等在这里?”郑天心突然笑了。
金萝有些尴尬,公主殿下,您是真没看出来,居大人这摆明了是想避开你呢。
“臣只是等候皇上传召。”居南一开口说道。
“那里不能站着,非要站在这里?”郑天心上前一步,问什么不重要,郑天心主要是看着眼前的人赏心悦目,越看越有味道,那种浑身上下散发的冷肃的气质,疏离清远,如寒玉高洁无暇。
居南一眉头微皱,有些不想回答,心情更不好。
“回公主殿下,挡太阳。”居南一忍着不快,开口答道。
郑天心没想到等来这样一个答案,既惊讶又觉得这居南一的确十分的……好玩。
郑天心上前一步,伸手就朝着居南一的脸上摸去,雪白若藕的手指瞬间就摸到了面前男子的下巴,黑青的胡须根微微扎手,更让手指头舒痒。
顿时在场的七人,有五人已经愣在了原地。两个相邻的门看守的侍卫直接呆愣在原地,他们是第一次看到长公主当面调戏,简直,比听到的更加……
呃,刺激。
居南一身体的反应比理智更快,退后一步,目光冰冷看向郑天心,手指握拳,极力隐忍着。
金萝发抖,公主殿下,您,您说就说,怎么动手了,蓝幸呢,蓝幸呢?
金萝怕下一刻蓝幸再不出现,她们长公主被直接扔出去。
面前是谁?是救南郑与水火,力往狂澜的居大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郑如今实际的掌权者,南郑能重新运转起来,都是眼前居大人的功劳。
“公主——”金萝顾不得自个公主会不会生气了,立刻拽自个公主,赶紧走吧。
“果然,居大人是热呢。”郑天心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眼前居南一已经摆在脸上的生气而有所收敛,而是觉得更好玩了呢。
就算是禾谨,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反抗了她的。
“长公主,请自重——”居南一的脸已经冷若冰霜,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如此想也立刻转身就走。
郑天心皱眉,没想到居南一会说的如此直白,连客套的话都没有一句,当真是……
郑天心想也未想,直接去抓居南一的腰带,那腰带上随着男子的转身,挂着的玉佩也跟着在低空中划了一个弧度。
“居大人急什么,本宫见你十分的合眼缘,不然留个物件给本宫……”郑天心已经抓住居南一的腰带,动作之快谁也没有料到。
金萝已经吓得不敢呼吸,居南一压根没料到,此时随着动作一转,那腰带在对方的手中转了半圈,扯开了活结,跟着腰带上挂着的线络子、一块工规工整的玉佩叮铃当啷滑了下来,这都是居南一后知后觉感觉到的。
郑天心拽着腰带并没有松手,一拉没拉动,居南一额上青筋突起,仿佛伸手拽一下自个腰带都是玷污了自己一般。
下一刻,哐啷啷,官服那并不以质量堪称的腰带瞬间滑了下来,男子只觉得腰间一松,唇跟着颤了颤。
腰带和玉佩以及那络子一并到了郑天心的手中。
金萝觉得,她可以去死了,不能站在这里丢人了。
四位侍卫已经不敢呼吸了,他们这是目睹了一场……突然觉得下一刻,不管是谁,都会一剑要了他们的性命。
“长公主——”居南一声音突然抬高,正要开口,杜公公已经慌忙赶了过来。
“长公主,长公主,皇上有东西赏赐……”杜公公冲了过来,气喘吁吁,我的个娘,事情怎么闹到了这个地步,这门外的太监看见不对劲立刻来报,他就赶紧跑来,还是没来得及。
郑天心没工夫听杜公公说什么,看向居南一,仿佛男子越生气她就觉得越有趣一般。
蓝幸跟着杜公公一起赶到,见此情形立刻上前一步,站在自个长公主一侧。
“哼——”居南一冷哼一声,提步就走,空荡荡的官袍随着男子急促修长的步子,左右摇晃,直接从晨元殿外朝宫门走去。
“长公主,我们快走吧——”金萝想哭,双腿发软,她没想到长公主会真的把居大人当府里的那些猫儿狗儿一般逗呀。
“杜公公,赏什么?”郑天心还记着这事呢。
杜公公立刻跪了下来,什么赏赐,简直要命了。
“长公主,是奴才听错了,奴才……”
“莫名其妙。”郑天心嘴里说着,去并没有恼怒,今日的这杜公公倒是十分地有眼力见。
“金萝,走吧。”郑天心说着,将那腰带什么的直接扔给了金萝,只留下那一枚玉佩,在手里翻看着。
金萝连忙将东西扔给蓝幸,仿佛东西烫手一般。
“公公,好歹要救救我们。”人一走,剩下的四名侍卫齐刷刷地跪了一下,一致看向杜公公。
正巧要出门的雪柳顿时内这一幕吓愣住了,连忙缩了回去。
“雪柳姑娘,雪柳姑娘,没事,没事,这四个胆子小。”杜公公赶忙去追,就算是娘娘不怎么来晨元殿,杜公公也知道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啊。
雪柳半信半疑,出了什么事?
“还不快起来,吓着雪柳姑娘了,能有什么事,居大人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杜公公赶紧教训了两句,一脸陪笑,要知道,他能上来,也是走的皇后娘娘这条路。
“杜公公,你正好在,娘娘让送东西,交给你也一样。”雪柳见这情形,将手里的东西给了杜公公。
“哎哎,好——”杜公公连忙应了,接过东西。
……
“什么意思?”郑念如抬头,看向念夏,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念夏摇摇头,没听到什么呀,念夏随即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一直走到门口,想要去问出什么。
那侍卫刚站起来,一见念夏问,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这一跪,另外一个,连带着那晨元殿东北角那门的两个侍卫也一并跪了下来。
“念夏姑娘,您行行好,奴才们真的没看到什么。”侍卫立刻就要给念夏磕头。
“雪柳说居大人,居大人怎么了?”侍卫立刻摇头,不敢说。
念夏心里有数了,转身就走。
“居大人发火了?”云娘一把拉住念夏,这都两天了,居大人要干什么,发火了,竟然还发火,还惊动了杜公公,他到底要干什么?!
念夏嘘了一声,示意云娘小声点,娘娘正为这件事烦躁呢,两天都没有出门,那居大人也不看看现在这情况,天天在宫门口是个什么事。
“居南一怎么了?还在宫门口?”郑念如也猜到了一些。
“娘娘,居大人已经走了。”念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娘娘,您不去瞧瞧皇上?”云娘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这惊动了杜公公,要是在皇上面前说这么一两句,皇上多想了怎么办?
郑念如看向云娘,为什么突然让她去看郑淙元。
云娘上前一步,念夏也不需要避着。
“娘娘,刚才杜公公也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是谨慎一些好。”那宫门口的侍卫虽然是自己的人,可是,这宫中的眼线不少。
“好,走吧——”郑念如也想去看郑淙元,至于那件事,她也觉得应该与郑淙元商量商量。
郑念如刚走进晨元殿,郑淙元的声音就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
“怎么来了,东西不是让人送来了吗?”郑淙元声音温和,想要起身去迎,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看着郑念如坐在外间,隔着一张书桌,郑淙元目光念念,只能依稀从淡淡悠远的香回忆着。
“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不过也别太劳累。”郑念如看了郑淙元一眼,微微低头,光线从少女的脸颊滑过,柔和了目光。
“嗯,放心吧。”郑淙元突然有些酸楚,近在咫尺的人,“我昏迷的日子,幸苦你了。”居南一说了不二法寺的事情,眼前的少女虽然没有开口说一句,但难免担心、害怕,但经历过这么多事,郑念如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
郑念如站起身,往前两步,在郑淙元眼里着急起来,已经直起身要开口的那一刻停下来,停在了中殿与内殿的中间,再跨进一步就是内殿。
郑念如扶着那雕花格子架,看着郑淙元,两世的时间足以让她看懂郑淙元。
如果上辈子对郑淙元的感情带着赌气,带着得不到的不甘愿,可是褪去这一切后,郑念如还是觉得放不下,哪怕是同样的结局,也甘愿赴汤蹈火再走一遍。
所以,她慢慢地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在命运的束缚下,他们得以苟延残喘的余生。
“怎么了?念如?”郑淙元突然开口,眼前的少女明媚忧伤,有着心事。
“我在想,能有一天能靠近你,多好。”郑念如突然开口,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她知道郑淙元在乎的并不是这些,只是她无法解释她要说的这一切,她笃定将来南郑的皇帝是居南一的儿子,但是又怎么才能让郑淙元相信。
郑淙元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紧紧拽住了手中的毛笔。
“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很长时间的。”
“嗯。”郑念如点点头,“长公主来干嘛?”
“对了,有件事还需你帮忙。”郑淙元抬头,微微一笑,如今,能够这样与她说话,就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
“你挑几个朝中大臣适宜婚嫁的女子,先让我瞧一瞧。”郑淙元说着,见郑念如不解地看着自己,“不是为我,我想着居南一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因为南郑耽误了他。”
“怎么想起这事?”郑念如问的漫不经心,却想起云娘的话来,郑淙元发现了什么?
第639章 一更
郑淙元见郑念如的注意力被转了过来,也愿意多说两句。
“皇姐看上了居南一,不过我看他的性子,定然与那些人不是一路人,自然也不甘于居人之下的。不过到底是我疏忽了,忘记居南一的年纪,在普通人家已经成婚生子,所以,想着为他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免得夜长梦多。”
郑念如闻言收回目光,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日,郑天心来晨元殿来得这样勤。
倒是,郑念如认为,此事或许并不只是郑天心一个人的主意。毕竟现在居南一炙手可热,如果能让居南一成为南郑皇族的人,那是再好不过的。
可惜的是,南郑国除了郑天心这样一个正儿八经的公主外,还真没了其他适婚的女子,但凡有,郑皇后以及延平太后就不会将主意放在郑天心身上。
“怎么,不想做这事?”郑淙元见郑念如不开口,原以为她有些事情做,就不会胡思乱想,这才将事情说出来。
郑念如闻言摇摇头,收回思绪,重新看向郑淙元,男子能够好好地坐在这里,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与她聊天,这是上辈子她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但是那件事情呢?
“我回去想想,朝廷中适龄的女子应该有不少,朝廷中也该有喜事让群臣们好好热闹热闹。”郑念如说着,“我听闻长公主还带了几位侍女,怎么不见?”
郑淙元听到郑念如的话,只得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笔,他就说今日的郑念如有些不对劲,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她不过想试一试,人已经让我扔在了东殿里,怎么,不高兴了?”郑淙元站起身,目光示意了一下杜公公,杜公公赶紧上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锦盒。
“我瞧着那攒丝金钗的模样你不喜欢,只戴了一次,这是新做的,你瞧瞧。”郑淙元说着,杜公公已经打开了盒子,一支金灿灿的金钗静静地躺在了锦盒里。
“很喜欢。”郑念如拿了起来,宫里的工艺比上辈子要精湛了许多,毕竟这辈子的叛乱不如上辈子的彻底,皇宫里也没有大换血,所以,工艺的传承也同样重要,三五十年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师傅出来。
郑念如是真的喜欢,虽是金钗,但拿在手里的分量却没有原来金钗的一半,却同样不失厚重与庄严,九凤栩栩如生,凤尾上的羽毛清晰可见。
“好,既拿了你的东西,而且又深得我意,拿人手短,自然要好好地为你办事。”郑念如轻快地说道。
郑淙元一笑,看着郑念如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杜省,居大人被长公主气走了?”郑淙元心情好,于是开口问道。
“回皇上,长公主扯下了居大人的腰带,居大人脸都绿了。”杜公公见皇上心情不错,赶紧多说了两句。
郑淙元笑出了声。
“他啊,也是死脑筋,非要等通传才进来么?见长公主出去,赶紧从东后门溜进来不就成了。”郑淙元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原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先前他并没有注意。
他记得杜公公说居大人在外等了许久,一个时辰?只是郑天心从来到离开也没有半个时辰,那么说,居大人早就来了?
“对了,杜省,怎么没听见你通传?”郑淙元看向眼前的杜公公,他应该记得不错,他说过,居南一已经在东南门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么,居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不通传?居南一如今的地位,不可能让眼前的太监小看他。
杜公公一愣,他说什么了,顿时恨不得要扇自己一耳光,说话不小心。
“皇上恕罪,居大人他……”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人看见,此时就是他想说谎,这宫中多的是眼线,而且居大人众目睽睽,只要皇上稍微一怀疑,随便问一个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说谎说的一致。
杜公公心一横,此事只实说,况且站在杜公公的角度,却是没有瞒的必要。
“居大人此行并不是来求见皇上,而是求见皇后娘娘。”杜公公说道,那晨合宫的宫门不就与晨元殿的东南门在一处么?
郑淙元闻言顿时看向杜公公,见对方神色正常,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升起的不解与疑惑到底是为了什么。
“居大人为什么要求见皇后娘娘?”居南一与念如……很熟么?
“这个,奴才不知。”杜公公一愣,皇上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啊。“不过,娘娘并没有召见居大人。”
郑淙元沉默不语,居南一曾经救过郑念如,按理说,郑念如不会不召见他,若是召见了,倒是才合理。
可念如为什么不见?刚才,念如过来也丝毫没提及此事。
郑淙元不知道该怎么想,居南一在朝政上的心思他自然看得出,所思、所想都是男人之间的报复与理想,不是纠缠于儿女私情的人。
杜公公突然不敢说话了,只觉得自己哪怕是呼吸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念如为什么不见居南一,难道刚才念如进来的时候还有别的事情?
郑淙元突然不淡定了,他十分清楚,念如若是眼里有一个人的时候,那眸子里的光任何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而且,居南一救过念如。
郑淙元突然站起身,跪在地上的杜公公惊慌地也跟着抬头,皇上这是要……去哪?
郑淙元站起来之后,却冷静了下来,甚至有些想笑自己的举动。
怀疑,他怀疑什么,怀疑居南一,还是怀疑念如。一个是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人,一个是愿意陪着他一起死的人。
若是那鬼灵壑的少主在,那南门宇,他才该有这样的担心。
若是居南一真有此想法,自然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瞒骗南门宇,岂不是越乱越好,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你觉得居大人为什么要见皇后娘娘。”郑淙元冷静下来,看向杜公公,眼前的这个太监虽然在晨元殿时间不长,但是,不是有两把刷子的,又怎么能到晨元殿,而且是目前呆在晨元殿时间最长的。
“回皇上,奴才猜测,长公主是为了皇家能够开枝散叶来,居大人比长公主更聪明一些。”杜公公立刻说道,这自然不是他一个人的猜测,而是这些日子,这样的风声正在势头,作为百官之首,居大人想要笼络人心,自然也会开口。
郑淙元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念如会不见,一瞬间失笑了起来,以念如的性子,没有直接将居大人打出去就算不错了。
“行了,下去吧。”郑淙元连看着这太监也顺眼了不少,是个机灵的。
杜公公立刻退了下去,额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滴下,此刻又是一阵冷风,顿时一哆嗦,浑身湿冷难受。
……
傍晚,行走在荒野之中的南门宇一行人,天未黑就已经停了下来,搭建帐篷,生火取暖。
而队伍里的气氛越发的诡异起来,南门宇与手下的两名心腹侍卫常常凑在一起嘀咕着,像是密谋着什么事情,队伍的气氛就更加的怪,就连杏雨也感觉出来了,不时有人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银河。
原先还有些犹豫的杏雨此时也不犹豫了,甚至觉得他们需要赶紧行动了。
“今晚准备走吗?”杏雨放下车帘,见银河已经醒了,凑上前问道。
银河点点头,拉着杏雨凑近马车,轻轻掀起车帘一角,露出已经慢慢要停下来的马车,此时前面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而他们的马车依旧还在前行,直到到了队伍最中心,看似无意,实际上是将整个马车都围在了中间。
“怕是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少年冷冷地开口,对于南门宇怎么想的,银河倒是知道一点。
只是此刻他就算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那么那侍卫一定看出点什么。
银河对南门国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楚,但是他那个父亲倒是曾经跟他说过,他们鬼灵壑术法修习的源头是从何而来。
鬼灵壑说到底就是曾经南门国那一部分已经失传的术法,南门国原先术法横行,更是由术法统治着整个南门国,南门皇族的先祖掌握着一道十分霸道且厉害的术法,这种术法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已经十分的稳定,当时的南门国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程度。
但是,南门国也知道,术法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证南门国长盛不衰。因此,经过十余年的努力,终于将整个南门国的术法不断的集中、规范、统一。此举促进了南门国术法的空前强大,同时也让许多术法成为南门国最神秘的秘密,也诞生了南门国历史上最厉害的术法。
只是任何一样东西都具有两面性,人心更是如此,如此强大的术法,却有人依旧不满足,想要更强大,于是,修习过程中走火入魔,经历了那一场震惊的灾难,南门皇族以及这一脉修习术法之人灭族,几乎是南门国近半的百姓。一时间,那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南门国的术法体系一瞬间奔溃,绝大部分术法也随着修习者的死亡而消失了。南门国的国力早已经一落千丈,甚至成了南郑国的附属国。
那时候的南门国就像是人间地狱,剩下的南门皇族之中只有有着那特殊印证的才能避免这术法的侵害,因此,才会有了南门皇族那样奇怪的继承人规定。
这其中,自然也有流落在外的术法,那就是日后的乾道寺与鬼灵壑。两者属于同宗,在银河的理解里,鬼灵壑的术法更加的直接,更加贴近那曾经让那位南门皇帝走火入魔的术法本宗。
所以,南门国只要修习术法的人,很容易就从他的身体上发现这个秘密。
银河冷哼一声,这就是他为什么一醒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就算南门宇没有依靠他掌握的这术法而强大南门国的梦念想,也免不了要亲自研究这术法的秘密,好缓解南门国如今依旧十分头疼的问题。
因为,那走火入魔的术法所影响的不是那一代人,而是世世代代。除了极少数当时在外的修习着,南门国内至今还存在着那些被术法折磨的后代。
篝火已经升起,侍卫又暗中多了两个,杏雨看不出什么来,但还是识数的,且这两人看起来并不普通,能够直接站在南门宇左右。
只是,南门宇要干什么?
“国主,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跟在身边的侍卫有些焦急,“属下肯定,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南门宇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
对于侍卫所说的那些,他依旧有些怀疑,只是他自小被送到了南郑国,如今回到了南门国,也只是见到了一小部分。
而且,这鬼灵壑的少主究竟是不是真的能解这困了南门国这么多年的难题,还不一定。
所以,南门宇此时也并没有下最后的决定,对于那少年,南门宇没有任何感情,可是,杏雨的话,他到底要顾及,总不能因为郑念如不在了,连她的人最后也落得凄惨的下场。
“能不能先控制了那少女?”南门宇问道。
“能——”侍卫立刻说道,国主在意那个少女,“特地让那西师兄二人前来,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先等等,等我命令。”南门宇还是不放心,最好能先说服杏雨才行。
见马车迟迟没有动静,一名侍卫稳步走向马车。
“杏雨姑娘,一切都妥当了,这山中豺狼野豹不少,还是在山洞里安全一些。”侍卫在马车外说着,言语恭敬,与前一日没有任何差别。
杏雨看银河,似乎在等少年的决定。毕竟在马车中,他们还有逃脱的机会,一旦到了山洞中,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想要再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银河点点头,是你想不下车就不下车的吗?而且他更发现,新出现的那两人十分神秘,似乎是修习之人,那么凭他们现在两人,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杏雨有些担心地看着银河,银河见此,也只有先稳住杏雨,别让对方看出破绽来。
“别怕,你至少还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点。”银河小声说道。
杏雨愣愣地看着银河。
“能跑——”而且就算是背着他,也能健步如飞,常人根本做不到。
第640章 一更
“杏雨姑娘,这边——”侍卫言语十分的客气,杏雨见走过去的方向与往常一样,一回头却见几名侍卫不动声色地朝着他们马车的方向走去。
银河一拉身旁的杏雨,让杏雨不要乱看,以免打草惊蛇。
“怎么了?”杏雨有些不愿意,不看着他们怎么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但是,杏雨也慢慢地相信了少年的话,她虽然后知后觉,但是直觉还是有的,侍卫的目光别有深意,动作也谨慎了许多。
“有些不舒服,你扶着我。”银河开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顺势拉住杏雨的胳膊。
“哦。”杏雨收回目光,听话地跟着少年一起进了山洞。
此时,山洞里的侍卫并不多,三三两两也分散在洞里,有的坐着休息,有的吃着干粮,山洞外的侍卫有序地忙碌着。
“杏雨姑娘,这是烤好的兔肉。”先前带着他们进来的侍卫拿来了烤好的兔肉,两只兔腿,肥美焦香。
“多谢这位大哥。”杏雨很客气地点头,说实话,这些人对她不错,就算是食物也看得出来是最好的。
那侍卫微微颔首就退开了,依旧去忙自己的事情。
杏雨拿着兔腿就要吃,却被少年一把拉住手腕。杏雨疑惑地转头,不能吃么?有刚烤好的兔腿,她不想吃那干巴巴的干粮。
“兔腿被动过。”少年小声说道,目光示意杏雨看兔腿上被刀割开的痕迹,做得十分隐秘,如不是他们有所怀疑,自然不会起疑心,但是现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杏雨自然不能立刻就放下,转头问少年。
“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回南郑——”杏雨突然开口,少年有些不解地看少女,先是没明白少女的意思,下一刻明白过来就更不解了。
“为什么不回南郑?”少年自然不会同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他进了剑树森林,等他恢复过来,他根本不会怕南门宇。
杏雨见少年的模样,有些失落,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虽然是懵懵懂懂知道了一些,看向少年坚定又不屑的目光,银河那样喜欢娘娘么?
可是,为什么?
“你若回南郑的话,目标太大。”杏雨低声说道,“若是我们能在剑树森林生活下去……”
“你不会想在剑树森林呆下去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说道,转过身去,一边咳嗽着一边已经将两个兔腿藏了起来,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侍卫几次三番示意自个国主,可以动手了,不必等晚上,南门宇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国主,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明日就出了这山林,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侍卫终于找到南门宇,焦急地说道。
侍卫见南门宇不开口,心里更着急,这位新来的国主或许还不知道这个少年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国主,我们寻找了那么多年,始终没有找到术法残缺的部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们千万不能再等了。”
南门宇有些动容。
“只是,这少年十分狡猾,你们确定有把握?”南门宇开口,此时他并不十分的了解,此时知道的也只是以前的一些印象,和这几人的只字片言,究竟那真实的情况,他并没有去了解过。
而且,这三人以往也并不是他身边最为亲信可靠之人。
这些都是南门宇犹豫的原因,但是,他并没有不相信的意思。
“属下愿以性命担保——”那侍卫立刻跪下,跟着的两位侍卫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
“属下也愿意用性命担保。”
南门宇静静地看着,原本这一切的动力都是来自于一个承诺,如今兑付承诺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只有他身为南门皇族之人的责任。
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一直打拼到现在的人。
所以,他需要管,不管是出于什么愿意,鬼灵壑的人留在世上必将是一个麻烦。
“好,动手吧——”
侍卫们闻言顿时激动地磕了一头,相互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是夜,石洞内除了辗转反侧的杏雨和银河两人,其他人几乎也并没有睡着。等一切都安静下来,银河突然拍了拍杏雨。
杏雨立刻坐起身,这是银河的信号。
“起夜么?”杏雨咕哝着,就仿佛和往常一样,但已经身手敏捷地将一个小小的包裹背在了胸前,背起银河就往山洞外走。
侍卫似乎也见怪不怪,这少年每夜都要起来两三趟,所以,连头也没有抬,这让杏雨松了口气。
山洞外是一条坡道,坡道过去是一个低矮丛林的坡面,连着的是另一座山的山峰,中间是一条深深的沟壑,丛林茂密,从上面看不见。
银河的计划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已经在这条临近坡面的山道上走了整整一天,那剑树地狱也就在两三座山外的更远密林之中。
这沟壑看上去很深,且灌木茂密,只要进了这里,对方人多也发挥不了优势。
而且黑夜之中,杏雨慢吞吞地走过坡路,一到那坡道,动作立刻快了,直接朝着密林中钻去。
银河松了一口气,双手帮忙挥开两旁的树枝。
“国主,他们行动了。”侍卫立刻禀报着,南门宇翻身而起,瞬间清醒。
“人已经就位了吗?”南门宇出了帐篷立刻问道,神色凝重,果然是要溜。
“国主放心,都已经妥当。”侍卫立刻说道,睡着的侍卫此时已经起来了大半,齐齐等在一侧
“行动吧。”南门宇深吸一口气,他总要找点事情做做,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侍卫飞快地带着人朝着密林之中而去,南门宇见此,带着剩下的人紧跟而上。
杏雨的速度十分快,黑暗之中,只听到不断打在他们两人身上的枝条折断的声音,以及杏雨急促的呼吸声。
少年集中注意力听着身后的声音,并没有听到什么,这才满意地转过头,看着前方的路,其实,一片黑暗之中,他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任由速度的惯性朝着沟壑的底部冲下去。
“银河,你不是说,这沟壑不深,怎么还不到底?”杏雨黑暗中开口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他也发现了,从他们冲下坡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按照他的推断,应该早就到沟壑的底端。
“应该就在前面了。”少年冷静地开口,只是四周太安静,少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方面希望,他们突然行动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又觉得,南门宇那边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不然,这时候就算发现的再晚,身后也应该传来动静。
杏雨依旧朝着下方冲着,这种下坡的路,虽然有身体惯性朝下冲去的力道,但也是最吃力的,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就更加的难了。
所以,少年突然抓住杏雨的肩膀,突然开口让杏雨停下来,杏雨哪里刹得住,身体的惯性以及两个人的重量也就朝着前面冲过去。
“砰——”
“砰——”杏雨只感觉自己一下子撞飞了两个东西,这才堪堪刹住了身形,抓住了一棵树干,直到站稳,那树的树根已经被拔出来一半。
“什么东西?”杏雨慌忙问道,她刚才好像撞倒了什么,那感觉并不像是撞到了树或者石头,像是……动物?
少年不语,冷冷地看着四周,心里却冷笑一声,看不出来,这南门宇心机很深,能够在这里埋伏,而且能够抓到他们,看来,四周布下了不少的兵力。
杏雨刚要抬腿,银河已经飞快地出声。
“别动。”杏雨闻言不敢再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出来吧——”银河冷冷地开口,然而良久,却没有人回应他。
殊不知,刚刚撞飞的两个人就是等候在此的侍卫,然而,他们被杏雨撞倒,杏雨的力量足以让两人撞飞,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周围已经再无他人。
的确,南门宇没有那样的本事,能够预判到银河两人到底从哪个方向逃走,他设下的埋伏是以山洞为中心的一个圆,而这两个侍卫被撞倒,纯属巧合。
杏雨狐疑地看向四周,就连银河也觉得奇怪起来,并没有任何人回应,按理说,能够埋伏在此,就说明南门宇已经知道他们要逃走,怎么会没有后手。
“走——”银河低声说道,这时候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就在杏雨跨出的那一步,所有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一道蓝色的烟气瞬间从黑暗中冲起,杏雨和银河直接撞了上去,就像是撞在石头上一样,杏雨顿时被撞的几乎昏厥,两人狼狈地摔倒在地。
“在那里——”黑暗中冲起的蓝色光芒让赶过来的南门宇的人立刻发现了位置。
杏雨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来,去扶地上的银河。
银河只觉得胸前血气翻涌,几乎昏厥,但是剧烈的疼痛又让他出奇的清醒。
“银河,我们快走。”杏雨此刻也知道,银河的话没有错,南门宇一早就想抓住他们,是她还心存侥幸,以为南门宇不会那样坏。
“走不了了——”银河吐出一口鲜血,浑身疼得厉害,这是被术法困住的感觉,杏雨不是修习之人,所以没有任何感觉。
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术法,但是厉害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若是他没有身受重伤,或许还能试一试。
杏雨闻言,试探地伸手,果然黑暗中一片漆黑里裂开闪出一道蓝光,直接窜上半空。杏雨的手被弹回来,这个感觉就更强烈了,手指头犹如比火烫伤一般。
“银河,这是什么?”杏雨这下相信了,朝着银河身边靠过去。
银河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一种术法,他不知道施法术的是谁,但是能够有如此范围的术法,可见对方的实力并不弱。
“那怎么办?”杏雨有些焦急,试图背起银河,“我们换个方向。”
“没有用,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个范围之内,我们都走不出去。”银河感受到空气中细微的变化,看了一眼四周,空气中的水汽也在他们前方凝结,这已经能说明问题。
杏雨愣在了半空。
“你别怕,我们也不是半点办法都没有。”银河见焦急的杏雨,开口又说道,看向后方,此时杏雨也听到他们的后方传来的声音。
杏雨朝着银河的方向挪了挪,不一会儿,黑暗之中,声音越来越近,跟着就是出现在银河与杏雨眼中的南门国侍卫。
银河冷笑一声,杏雨低下头,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先赶来的侍卫也并不开口,齐齐将银河两人围住,直到南门宇到了跟前,这才让开位置。
南门宇上前一步,看着黑暗中的两个黑影,理了理思绪,先开口了。
“银河少主。”南门宇的声音平静,示意侍卫现将杏雨带走。
“我不走,南门世子,我要留在这里,银河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南门宇看着黑暗之中十分激动的杏雨,只能先开口说道。
“杏雨,我与他是南门国与鬼灵壑之间的事情。”
“你骗人,你不是说要救他的么?如今却要抓他,你骗人。”杏雨打算南门宇的话,气愤地看着南门宇。
侍卫一急,知道自个国主对这位杏雨姑娘十分看重,原是国主故人身边的人,他们不敢怠慢。
“杏雨姑娘,这鬼灵壑的修习之法原偷的便是我南门国的术法,如今,我们要回这术法也是为了就南门国的人。”侍卫赶紧说道,他们国主也是迫不得已,杏雨姑娘可千万别怪我们国主。
南门宇不说话,见杏雨不走,只能作罢。
“先把人都带走。”
“慢着,南门宇,你不是想知道鬼灵壑的术法么?”银河突然开口,火光之中,少年看着南门宇,坐在地上,极力装的十分镇定,只有杏雨知道,少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门宇果然看向银河,对方亲口说出来,看来他的人说的并不错,是有这术法。
“如果你想知道,那就让他们退下,这术法我只说给你一人听。”银河慢慢地开口说道。
第641章 一更
南门宇闻言,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的少年,火把又多了几个,此刻他才看清少年的面庞,挑衅的、讥讽的、不屑的,却没有半点害怕。
“国主,这小子狡猾的很,一定有诈。”侍卫立刻开口说道,跟着上前一步,南门宇却一抬手,组织了自己的人跟上来。
南门宇怎么不知道对方有诈,少年的眼神从未掩饰过什么,赤裸裸的挑衅。
“国主——”见南门宇还在往前走,侍卫忍不住再次开口,南门宇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直接朝着银河走去。
少年不动,只是看了一眼南门宇后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再看向南门宇。
“你们都退下。”南门宇知道少年的意思,慢慢地开口。
侍卫们都吃惊地看向南门宇,这怎么行,这小子邪门的很,就连那杏雨姑娘也不是寻常人,他们自然不能让国主只身涉险。
为首的侍卫下一刻果断的看向自己的手下,侍卫们依旧求救的看着自己的头儿,头儿,你快开口说句话,让国主别被这小子给诓了。
为首的侍卫却示意自己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天,这个少年什么情况他们也清楚了,深受重伤,能伤了他们国主的几率很小,而且,术法已经生效,想逃也不可能。
侍卫们见此,无奈地退后,直到退出几米开外,甚至身影都没茂密的灌木丛挡住了。
杏雨紧张地看了一眼银河,什么计划?她不懂啊,要不要她准备什么。
银河只是看着南门宇,他没有想到男子真的会让自己的人退下,果然好骗啊。
“好了,可以说了。”南门宇看了一眼杏雨,有意让杏雨也一起退下去,等会若真有什么,他可以施展开拳脚,但是一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少年虽然狠毒,但看的出来,对杏雨不一样。
“鬼灵壑的术法是不是你们南门国的我不知道。”少年微微一笑,南门宇手中的火把明暗交替,“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在剑树森林接触到的那东西,应该对你们更有帮助。”
南门宇没有料到,银河真的会说,而且说出来的消息似乎也不像是假的。
“我所修习的归根到底并不是鬼灵壑的术法,而是在剑树森林之中悟到的,你瞧……”少年慢慢地伸出手,一团微弱的褐色烟气在少年的手指头,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南门宇没有开口,他并不懂这些,更无从判断银河说的是真是假。
“你觉得我会信你。”南门宇冷冷地开口,猜测少年这样做的目的或许是骗他们进入剑树地狱。
但,银河说的是真的,那虽然隔了几米,却全神贯注听着这边动静的侍卫焦急地恨不得冲上前,告诉自个国主,这是真的,而且,少年说的毫无保留。
那边的动静自然而然被南门宇看在眼里,有些狐疑地看向少年。
“所以,你想用这个秘密换我让你走?”南门宇开口问道。
“正是。”银河乖巧地点点头,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孩子。
“南门国主,银河没有骗你,他的确在剑树森林里呆过,是火奕法师将他带出来的。”杏雨开口说道,这一刻终于明白了银河的计划。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用这个秘密换取他们离开这里,南门宇为了南门国的人一定会答应的。
“那东西就在剑树森林之中,三四年前,就已经长成兔子大小的模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更大了。”银河慢慢地开口说道。
南门宇沉默了,他并没有说是什么,可是银河却主动告诉了他是什么,若是先前还有怀疑,此时的南门宇已经动摇了。
虽然,他从自己人口中听到的只是关于南门国那些老修习者对着东西的猜测。当初,南门皇族的那位先祖走火入魔之后,在危机关头封存了自己多年来修习的一部分能量,剩下的不可控的已经造成了如此大的危害。可见当时,如果没有及时封存这一部分能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消息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部分能量一直被封存在南门皇族的密室之中,多少年之后,无意中发现,这能量竟然自己有了神智,并且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破开了术法走火入魔的关键,自行修炼了。
因此,南门皇族的后人动了心思,想要将这庞大的能量占为己有,若是能消化,那么就相当于直接得到了传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然而,在他们还没有行动的时候,这东西就消失了,一直到今日没有半点线索。
那侍卫正是当初曾经跟随修习者的后人,听说过这些秘密,因此在少年第一次无意中才能够身体窜出的黑色烟气是时,他就隐隐猜测到什么。
“剑树森林这么大,我怎么才能你说的那东西。”南门宇静静地开口问,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一样。
然而,那不远处的侍卫早已经心跳加快,血气上涌。
国主,知道了那东西在剑树森林,他们就是将剑树森林翻过来,也是值得的啊。
南门宇不这样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面临的是什么,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怎么才能接触到这东西,而这些,只有眼前的少年知道。
银河一笑,原以为南门宇好骗,看来,也不那么好骗,不过他等的不正是这个?
“我告诉你——”
南门宇没有动,只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距离,就算是少年说的很小声,他也能听到。
银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意思十分明显。
南门宇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自信自己能够应付得了眼前的银河,于是上前一步,甚至蹲下身。
“现在可以说……”
南门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突然出手,就连一旁的杏雨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少年已经飞快地缠住南门宇的脖子,等南门宇发现之时,一团黑色烟气已经与少年的双臂一起紧紧地缠绕在他的颈脖上,少年的力气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忽略不计,但是那黑色的烟气却瞬间朝着南门宇的颈脖里钻去。
像是有人拿着刀刃慢慢划开他颈脖上的肌肤一般。
火把瞬间掉落在地,周围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少年的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丝笑意,他得逞了。
“银河。”不是说,只要告诉他那东西在哪,南门宇就会放我们走吗?
“带我们出去。”银河冷冷地开口,没有回答杏雨这个问题。
南门宇没有开口,瞬间不远处的侍卫们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现南门宇在银河的手上。
“别动,不要轻举妄动。”为首的侍卫面色煞白,他们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为首的侍卫一动不动地看着自个国主。
南门宇只感觉喉咙火辣辣地疼,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少年的圈套。
“扶我起来。”银河开口说道,杏雨一愣,连忙扶着银河,南门宇也跟着慢慢地站起来,而此时,银河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南门宇的背上。
火光下,那黑色烟气已经慢慢笼罩了南门宇的上半身,侍卫们冷吸一口气,慢慢握紧手中的武器。
“想让你们国主跟着一起走,就尽管冲上来。”银河冷冷地看着那些人,下一刻低头对南门说道,“走——”
南门宇闻言朝着前面走去,前面就是已经布下的术法,这个术法是从石洞散开的一个圆形,所以,银河与杏雨根本出不去。
“让他们破开阵法——”银河开口说道。
“解开阵法——”南门宇压制着喉咙上传来的痛楚,开口说道。
侍卫们顿时焦急地看向自个国主,可是那黑色烟气有多邪门,他们比南门宇更加清楚。
“还不解开——”为首的侍卫赶紧说道。
立刻有两名侍卫朝着术法的边缘走去,飞快地解开术法,只见一道蓝色的光罩立刻冲向天际,一片焦臭的味道后,那两名侍卫让开了,一左一右看着银河这边。
“走——”银河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急切,因为,他能支撑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一旦他晕过去,这些黑色的烟气就会不受他得控制,想要再劫持南门宇就没有可能了。
南门宇似乎听出了自己背上的少年的异样,甚至能够感受到少年的双臂都在发抖,只是,这黑色的烟气却更加活跃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挣脱少年的控制。
南门宇依旧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依言向前走去。
“让他们退下——”杏雨开口说道,一边看着身后步步紧跟的侍卫。
南门宇一个眼神,那些侍卫一脸焦急,却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看着南门宇和这两人一步步离开。
杏雨似乎也看出来了,少年支撑不了多久,不断催促着南门宇走快一些,甚至亲自分担了不少银河的重量。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的那些侍卫也彻底看不见了,杏雨紧张的心才慢慢地定了下来。
“银河,我们出来了,你放他离开吧。”杏雨这才开口说道,有些紧张,不知道银河有什么计划,是不是想杀了南门宇。
但是她本意却不想,若是杀了南门宇,他们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她只想……
“不杀了他,我们别想走出去。”银河突然开口,虽然开始,他并不像告诉杏雨,但是现在,只怕靠自己一人根本就无法杀了南门宇。
南门宇闻言,目光一冷,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南门宇,你若是放我们走,我们可以不杀你。”杏雨急了,开口说道,甚至伸手拉南门宇,你赶紧说话啊。
“他不会放我走的。”南门宇突然开口,“因为我知道,那东西若是被我们带走了,他一样活不成。”
恰好,他知道这一点,所以,银河是抓到这个的关键,如果取走了这个东西,银河也不可能活。
杏雨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南门宇,他一早就知道?
所以,他一直就是想杀银河的?
银河冷笑一声。
“原来你早就知道——”少年说道,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驱动身体里能控制的所有黑色烟气,直接朝着南门宇而去。
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让他尝尝生不如死……
谁知,南门宇突然开口了。
“我不仅知道,而且,对于这术法,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南门宇说话的瞬间,突然出手,在黑色的烟气与他喉咙中间突然一道白色的光亮闪气,瞬间冲散了黑色烟气,下一刻,南门宇一转身,直接就掐住了银河的脖子,男子高大的身形竟然一只手将银河提了起来。
少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垂下手臂,看向南门宇,想笑却因为脖子被对方掐着,笑不出来,甚至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南门国主,你不能杀他。”杏雨立刻去拉南门宇的手臂。
“杏雨姑娘,这事关我南门国的大事,抱歉。”南门宇冷冷地说道。
杏雨焦急地看向银河,见银河已经不动了,黑暗之中,身体犹如摆锤一般,不再挣扎,于是一口咬在南门宇的手臂上。
“杏雨姑娘,我知道,他救了你,所以你舍不得他死。但是你想想,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或许念如就不会死,你此刻也不会在这里。”南门宇一字一句地说道。
杏雨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可是银河说的不错,告诉了南门宇真相,那么娘娘就不会有安宁日子了。可是,她要是不说……
少年却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放松,反而让他的脖子没有那么难受了,少年突然慢慢地开口。
“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我知你有东西护体,不过,我有的是办法与你同归于尽。”银河并不害怕,“但是,你我若是都死了,那么便宜的就是那郑淙元。”
南门宇抬头看向少年,什么意思。
杏雨张了张嘴,她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因为,郑念如并没有死,而且,她如今是南郑国皇后,我们都死了,你说郑淙元该有多高兴。”
南门宇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杏雨。
“他说的是真的?”南门宇的声音都变了,盯着杏雨,可是杏雨的闪躲早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第642章 一更
郑念如活着?这个消息犹如一记重锤直接敲打在南门宇的脑子里,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郑念如还活着,南郑国皇后。
他自然查到了南郑国有皇后,可是郑淙元病着,他也并没有在这个皇后的身份上过多关注。
郑念如怎么可能成了南郑国的皇后?为什么?
那一幕幕的画面在南门宇的脑子里转着,云娘那群人没有多少悲伤,不,那不是悲伤,在南郑国的那一幕幕此刻看来都透着诡异。
所以,郑念如没有死是有可能的,而且,隐瞒他似乎也十分必要。
不管南门宇信不信,此刻他宁愿相信银河的谎言。
“咳咳咳——”银河从南门宇手中掉落在地,不住的咳嗽着,杏雨顾不得其他,直接去扶地上的银河。
“你没事吧——”杏雨担忧地看着银河,此刻的心情却十分的复杂,娘娘还活着,可是告诉南门宇,娘娘那边就麻烦了,若是不告诉,那么现在银河就会死。所以,就算是怪银河,她也说不出口。
南门宇没有动,站立在黑暗之中,瞬间的冷静让他想到更多的疑点。原本这一切都随着真真切切在那里的坟墓而烟消云散,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已经记不起事情的端王,他留下的人,都已经不能成为证据。
南门宇紧紧握起双拳,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愤怒还是该喜悦,浑身上下却有一股劲,让他恨不得马不停蹄立刻就赶到南郑国去,亲眼看到……
“不如我们合作?”银河突然抬起头,身旁的杏雨着急地要开口,却被银河一把抓住了手,紧紧拽住。
南门宇冷冷地看着少年,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少年的脸,也根本不想与少年合作,不屑于与少年合作。
“你觉得,郑念如是被迫当这个皇后?是被逼无奈?”少年猜到南门宇此时的想法,却不着急,慢慢地开口问道。
南门宇眉眼微深,有些不解,不是么?
可是下一刻,南门宇的心微微一动。为什么要逼念如?这个皇后的位置?
他曾经在南郑国,知道郑念如虽然身为南郑国郡主,可是,身份地位很尴尬,稍微有脸面的世家大族也不会考虑念如。但是,那时候郑淙元与郑念如的关系就不错。
为什么不错?启顺楼里的一切与破落的外表那么格格不入,所以,他早应该猜到一些。
郑念如喜欢郑淙元,这个似乎看起来那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事情若是一旦有了苗头,一切都变得那么顺理成章,什么都能想得通了。
南门宇想笑,笑自己眼瞎,那么明显的事情,郑念如的敷衍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一直给自己找借口,她只是不敢,担心。
一切的不确定让她不敢奋不顾身。
所以,这才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所以,少年早就知道。
南门宇冷冷地看着少年,郑念如愿意,那么不是他去南郑国见到郑念如就能解决问题的,那么,就此罢休么?
南门宇一想到这个答案,浑身的每个毛孔都紧缩了起来,不让他呼吸,让他天昏地暗,仿佛所有的一切努力,一切血雨腥风都变成了笑话。
这一路他走来有多凶险,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那支撑着他的念头有多强烈,如今就有多可笑。
“如何合作?”南门宇开口问道,他没觉得少年是真的帮他,少年什么心思,他岂有不知道的,甚至感同身受。
“咱们谁也别瞧不上谁,都是一个目标,一个共同的敌人。如今最重要的,别让郑淙元那小子好过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咱们公平竞争如何?”少年慢慢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退一步。
不然,他并不屑于和南门宇做交易。
南门宇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考虑着少年的话可信不可信。
“我为什么要信你,如今,就算是要攻打南郑国,也不是不可以一试。”南门宇冷冷说道。
杏雨顿时抬头,攻打南郑,那怎么行?
少年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却笑得十分的肆意。
“你试不了,只要你敢动,你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银河笑着说道,他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郑念如说过的,他都记得。
“怎么,你不敢了?我可以将剑树森林的秘密告诉你。”少年继续说道,“那样的话,南门国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强大,你完全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去……”
少年还没有说完,剧烈的咳嗽已经让他说不下去,南门宇突然弯腰,一粒药丸直接塞进了银河的口中。
杏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银河冷眼看了一眼南门宇,对方要杀他也不用这么费力气,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进了肚子里,立刻一团热量从喉咙传散开,少年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看来,南门宇对术法的了解比他想象的更多,那么他就不怕了。
“走——”银河突然开口,杏雨一愣,先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可是见南门宇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杏雨突然意识到,这是同意了银河的提议?
杏雨想不了那么多,而且,在这样生死危机的关头,她更觉得少年只是为了脱身。
杏雨立刻背起银河直接朝着密林中而去。
“国主,国主——”跟着过来的侍卫冲到了南门宇跟前,可是哪里还有银河的影子,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国主,现在追,我们还有可能追上他们。”侍卫头领飞快地说道,对方受了伤,那杏雨姑娘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并不会武功,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不必了,回南门——”南门宇看着眼前的黑暗,开口说道。
那么,郑念如又知道多少?南门宇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她的同意,云娘、拂冬那些人会出现在端王府吗?
说不定,这个计划就是她亲自想出来的。
……
南郑国以极快的速度步入正轨,居南一以了得的手腕再次展现了他在国家治理上的才能,就连反对的人此时也渐渐没了声音。
因为,利益分配上,居南一做的十分巧妙,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势力的平衡。
但所有人都认为,这些事情光凭着居南一一个人是做不到的,靠的是当今皇上对各方势力的准确把握。
郑淙元也在休朝三个月后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南郑国似乎也以极快的速度忘记了叛乱带来的影响,甚至比叛乱之前,朝政更加散发出蓬勃的活力来。
陆行则已经升任户部司徒,从三品,他能够如此顺利的到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的实力,更因为他是居南一居丞相的老乡,陆行则深知这一点,并且也暗中为居南一平衡派系做了很多的事情。
“陆司徒——”刚刚退朝走出宫门的陆行则已经习惯了官员们热情的招呼,就算是官位比他搭的,也不吝啬地与他热情地交谈两句再走,陆行则也知道,对方并不是看重的他。
“林大人——”陆行则行礼,行事做派沉稳,隐隐有那如今炙手可热的丞相的影子。
“陆司徒,下官听闻近日居丞相彻夜为国事操劳,几位大人清早去晨元殿遇到出宫的居丞相,居丞相为我南郑的这份衷心,实在是……”林大人感动唏嘘,“实在是我等之楷模。”
“林大人说的很对。”陆行则见此,只能开口说道,只是说居丞相为何不在居丞相面前说,而是在他面前说。
林大人见陆行则兴致淡淡,但不影响他兴致高涨啊,林大人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左右,并无他人,这才又开口。
“陆司徒,你是居丞相的同乡,有件事,还请陆司徒能够透露一二。”林大人笑得谄媚,眼里带着讨好。
“林大人有事但说无妨。”陆行则一点也不奇怪,这种事情他经常碰到,此时更多的是无奈。
“下官是想打听居大人婚配了没有?”林大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话原本不该他亲自来说,只是如今,官员们都争先恐后地想着争后宫里的位置,但是林大人却不这样想啊,皇上固然十分好,但是他官位并不高,就算是他女儿进了后宫,也没有优势。
所以,林大人是个聪明的,在众人纷纷为自己女儿能够进后宫暗中争破头的时候,他却换了思路,如今的居丞相一表人才,人品德行更是俱佳。
林大人在官场上没多大的抱负,更是一心疼爱这个女儿,因此,在几次试探无果后,只能硬着头皮问陆行则。
陆行则微微一顿,看向林大人。
林大人不说,陆行则差点忘了那件事。
“居丞相并未婚配,居丞相的母亲也曾托下官为居丞相打听打听。”陆行则开口说道,目光下垂,并不敢看林大人。
陆行则如今可以算是居南一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之一,自然见居南一的次数多了,更因为是同乡,居南一忙于朝中之事的时候,居母很多时候都是他在照看着。
如今的居南一已经搬离了益人巷,住的也是原先太子府南侧的清水巷,那里住着朝中近一半的官员,居南一如今的院子也早已经是清水巷里最好的。
居南一低调,如今升任丞相,也并没有搬离清水巷的打算,也拒绝了圣上赐予的府邸。
可是陆行则却发现了居南一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一想起这个秘密,陆行则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甚至在林大人说起居大人彻夜为国事忙碌之时,他也不仅胡思乱想,额头冒冷汗。
所以,林大人一开口,陆行则也十分快速地说道。
居母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思,如此说来,也并不算他多事。
“陆司徒,下官,下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林大人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幸运,这,这件事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林大人,下官知道一个新开的茶坊,环境优雅,曲调也新鲜,不如……”陆行则开口说道。
“好,好,陆司徒请。”林大人激动地不知所措。
……
郑念如百无聊赖地翻了眼前的几本册子,又扔在了一旁,烦躁没有任何兴趣。
一旁的郑公公猜测到,这是不满意?
“娘娘,还有几份册子,画师正抓紧赶制出来呢。”郑公公立刻说道。
念夏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盏,目光偷偷地看了一眼画册上的女子,的确画的千篇一律,没有特点。
“南门世家的小姐不错,本宫怎么没看到画册?”郑念如突然开口问道,她烦躁的是,这么敷衍了事并不能糊弄居南一。
居南一喜欢什么样的,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一点。这些人不足以引起居南一的注意,更不用说能够顺利地让居南一点头同意。
她可记得,上辈子,不不少的人打过这个主意,曾经就有一个姓林的小姐为了居南一等到了二十余岁。
南门雨燕,是郑念如想到的第一个人选。毕竟,这个女子上辈子承载了南郑国无数的佳话,这样优秀的女子才配得上居南一。
“娘娘,奴才,奴才并没有看到,看到南门世家的……”郑公公立刻跪了下来。
南门世家是来了,可是南门世家的心思不在居丞相身上的啊,郑公公是个人精自然知道,但是郑公公不敢说,这说了岂不是找死。
“不对啊,南门世家不是已经到了郑都?”郑念如有些疑惑,然后就觉得不对劲了,南门世家前来郑都她没有怀疑,毕竟新皇刚立,各个世家都在蠢蠢欲动,南门世家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第一个前来也是十分合理的。
不过她递出去的消息,南门世家想必已经知晓了,那么为什么没有行动?
她记得当初,南门世家是十分积极的。
郑念如陷入沉思,所以,南门世家的目标不是居南一?郑念如下一刻释然了,笑了起来,看来南门世家的目标从来不是居南一,而是她这个位置了。
第643章 一更
“娘娘,奴才这就去……”郑公公赶紧说道。
“不必了。”郑念如淡淡说道,上辈子郑淙元是太子殿下,前途无量。居南一到后来也是皇上的生父,位于摄政王,南门世家的两次进都,看来两次都是有备而来,一个是郑淙元,一个是居南一,果真是好眼光。
只是如今,居南一虽然也位高权重,但毕竟还没有达到上辈子那么位高权重的位置,所以,南门世家这是看不上了。
也是,上辈子,她的孩子登基年纪尚小,南门雨燕年纪在那里,自然等不了,所以这才退而求其次了,碧毕竟,居南一是皇上的生父,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不过,这辈子嘛,她也不是不能做成这件事,也算是对得起居南一了。
“你退下吧。”郑念如并不着急。
她的印象中,居南一此时还没有见过南门雨燕,所以,还没有上辈子居南一对南门雨燕的赞许。
“拂冬,随我去前殿吧。”郑念如站起身,这件事还是要让郑淙元知道的。
郑淙元看着手中的折子,意外地转头看了一眼杜公公。
“这折子是昨日递上来的?”郑淙元的声音没带半点情绪,仿佛随口一问,殿外暖春,阳光正好,微风徐徐,杜公公却像是被吓了一跳一般,立刻跪了下来。
“皇上,奴才该死,这些的确是昨日送上来的。”杜公公虽然在走神,但是在殿前这么长时间,还是练就了这般机灵的应对能力。
郑淙元刚开始没在意,此时也难免在意眼前太监的反应。
“这些折子先前还有谁看过?”郑淙元问道,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折子明显被压了两天的时间,与昨日的折子一起送过来,底下的官员弄错了也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杜公公迟疑了一会,但不得不如实说道。
“这些折子居大人先瞧了,挑了重要的送过来。”杜公公如实说道。
郑淙元沉默不语,再看了一眼手中的折子,再看一片,也是一篇并不十分重要的折子,折子中所列的官员也不是要紧位置的官员,唯一意外的是,一次替换了这么多,十八名官员,郑淙元不由再看一眼,目光渐深。
看似不相关的职位,信任的官员看上去也是新派的年轻人,是他的意思。但是,这些看似不重要的职位,却是每个部门不显眼,甚至不是轻松显耀的位置,却是不可或缺的。
郑淙元不由得深思,居南一这是要干什么?郑淙元有些想不通了,但是敏感的觉得,这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娘娘,您来了——”杜公公刚看见进来的郑念如,立刻行礼,也同时松了一口气,娘娘来到太及时了。
“在看什么?”郑念如站在那里,阳光射进来,单薄的夹袄领头也是小戳的狐狸毛,在阳光下闪着光,少女就像是在光里,眉眼仿佛也闪着光。
“没什么,今天怎么起的那样早?”天还没有完全暖,又是用暖笼用不上,不用又有些凉意的时节,念如一向怕冷。
“今日,念夏说园子里的花开的很好。”郑念如向前两步,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瞧着花架上的那一株晚梅,暗香扑鼻,这个时节,还有盛开的晚梅,的确难得。
“有事?”郑淙元放下手中的折子,心情不错,杜公公活了这么久,也没有出现其他人的状况,跟着一众进出晨元殿的太监,除了刚开始的几人有了状况,其他人都相安无事,这不得不让郑淙元激动。
太医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原本在郑淙元的体内无法压制,所接触到的人才会因此损命。而南门国的那位法师看来的确有些本事,他们前往南门国的人也有了一些收获。
但郑淙元此时还没有敢说出来,他怕是空欢喜一场,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
郑淙元想到此,看向眼前郑念如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嗯,想问问你的意见。”郑念如开口,“你觉得南门世家的那位南门小姐如何?”
“那南门世家是大族,居丞相对南郑国居功至伟,而且南门雨燕才貌双全,与居丞相倒是绝配。”郑念如不等郑淙元开口,继续说道,“你觉得呢?”
郑淙元闻言,看了念如一眼,少女心思单纯,摆在脸上,是他让郑念如为居南一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姻缘。
只是,这些日子,有些事情有意无意的联系在一起,官员的替换,居南一在朝中的位置已经到了众望所归的地步,如今还有南门世家的出现。
郑淙元并不怀疑,南门世家想要有意无意地让郑念如知道南门世家自然很容易办到。
所以,这其中还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
“我也觉得不错,的确是一桩良缘。”郑淙元点点头。
“你也如此觉得,那么,我便试一试,若是成了,也算是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郑念如说着,不是一个大的诱惑,只怕居南一还不一定看得上。
“嗯——”郑淙元点点头,此时最要做的就是不打草惊蛇。
……
“林大人,请——”陆行则选了一个偏僻的包厢,林大人哪里顾得上看风景,连忙点头。
“陆司徒果然是风雅之人,请,请……”
陆行则也不客气,这件事情他不敢跟人说,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做点什么,让居南一及时醒悟。
只是,是不是他想多了?居南一或许是为娘娘画画像?
陆行则下一刻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娘娘的画像又怎么会允许私自带出宫,而且,宫中有专门的画师,善于人像。
“陆司徒——”
“陆司徒?”林大人觉得陆行则有些心不在焉。
陆行则抬起头。
“林大人,下官,下官先说一句,此事下官只是尽力一试,终不能……”
“那是自然,陆司徒无需多虑。”原来犹豫的是这个。
陆行则再一次踏进居南一如今的府邸,恍如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前几日那种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此时只觉得冷汗在身。
“行则,你怎么不进来?”居母还是不习惯这么多人服侍着,所以府邸里只有两三个服侍的老婆子,居母听到脚步声,没曾想是陆行则。
“伯母。”陆行则正要行礼,就已经被居母拉进来了。
“那么见外干什么,快进来。”居母拉着陆行则进来。
院子并不大,甚至只是一个简单的四进的院落。后面相连的两个院落都被居南一封了,居母也同意,他们就几个人,自然住不了那么多。
“孩子,你怎么来了?近日里朝廷里不是很忙嘛吗?”居母开口问道,“你南一哥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陆行则闻言心里发怵,尤其是听到朝廷上一片赞誉声,居大人彻夜都被皇上留在晨元殿的偏殿内。
“是,居大哥如今这样的官职,自然是忙的。”陆行则含糊说道。
“那也不能一连几天不放人回来吧。”居母有些抱怨,但也就在陆行则面前说说。
陆行则闻言后背更是出了冷汗,居南一几天没有回来?那些传言?
皇上病重,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他却知道,皇上的病很麻烦,最麻烦的就是不能让女子靠近。虽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少之又少,陆行则也是近日因为与太医这边有一桩差事,这才了解的。
所以,居南一在宫里,他在宫里干什么?
“怎么了?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居母自然也看出来了陆行则的不对劲。
“伯母,今日的确是有事,伯母托我的事情,今日晚辈就是为这件事来。”陆行则开口说道。
“真的,进来,进来说——”居母顿时高兴起来,拉着陆行则就进屋。
……
“居丞相,这是皇上的意思,让奴才先问问您的意见。”郑公公见被扔在一旁的画册,忍不住开口说道。
居南一闻言,这才看向地上的郑公公。
郑淙元要纳后宫,他一个臣子的意见有什么用,而且,他乐见其成。
“居丞相,这是皇上特意为丞相挑的几位才貌双全的世家小姐,居丞相为南郑劳苦功高,连婚姻大事还未落实,皇上惦记着呢。”郑公公连忙说道,看来居大人是误会了,也是,这两天,又是长公主弄来的册子,又是各位世家大族自荐的折子,都混在一起了,居丞相是个大忙人,向来不关心这些事。
居南一一愣,此事半点风声都没有,是被发现了什么?
自从拂冬来警告他,他那样在晨合宫门口,让她十分难做,他就尽可能不出现她会出现的时候。
“郑公公,这是皇上的意思?”居南一放下手中的东西,不得不重视。
“正是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亲自帮您挑的人选。”郑公公立刻说道,生怕居丞相没有领会皇上和皇后的好意,又添油加醋地说着皇后娘娘怎么细心为居丞相考虑。
“居丞相,您先看,奴才就不打扰您。”郑公公觉得自己说道完美无可挑剔,完全没有注意居南一越来越沉的脸色。
等到屋内一片安静,没有了任何声音,啪嗒一声轻响,居南一手中的笔变成了两截,掉落在桌上。
屋外鸟雀声传来,阳光明媚的跳跃着,男子却觉得浑身冰冷,就像是坠入冰窖中。
他如今拼命,想要在南郑作出一番事业是为了什么,他不眠不休,连一刻都不愿意浪费,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等到那一日,他有足够的筹码与郑淙元面对面的坦然相对,有足够让郑淙元动心的东西。
他知道时间不能拖,他也恨不得一天变成两天用,让南郑国彻底脱胎换骨,冲淡接下来他会做的事情。
她挑的?
居南一冷笑一声,用断了的笔挑开了册子的第一页。
南门雨燕,倒是舍得下本钱。
居南一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愤怒,所以,她觉得一个南门世家就可以将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抹灭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为郑淙元真的不可能痊愈,不可能发现?
居南一下一刻嚯的站起来,只想什么也不顾冲进晨合宫,去质问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站起来,居南一又不确定了,或许不是她的主意,是郑淙元,对,刚才那个太监说是郑淙元的主意。若是郑淙元的主意她自然不能明白拒绝。
所以才会有南门世家?这个世家就有别的意思了,世家大族,足以让郑淙元忌惮,这是她的主意。
也是,她的小心思能想到的大概就就是如此。
这样一想,郑淙元只觉得又能呼吸过来了,一定是如此。
但是,郑淙元却同意了。所以,郑淙元是什么意思?
居南一下一刻又冷静了下来,是发现了什么,因为那次他冲动地在晨合殿门口?所以先是长公主、然后再是南门世家的试探?
居南一很想此刻就能站在郑淙元面前跟他摊牌,只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的是时间。
让郑念如习惯他的存在,他留在宫里,何尝又不是这样的考虑。
他觉得,只要再有两次,他在郑念如心里一定会不一样,就算是……
就算是她还顾及着郑淙元,但也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在,郑淙元也会放弃。
居南一一遍又一遍复盘着,想着他与郑淙元之间的对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是这婚约,是他首先要解决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能让郑念如误会。
“居丞相,长公主让人送来的汤羹——”殿外的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不敢不进来,不进来长公主的人会杀了他。不过他进来,只觉得居丞相的眼光也能杀死他。
居南一看向进来的太监,那太监顶着这目光,就像是顶着十级台风一般,将汤羹小心翼翼地往居南一跟前的桌子上放,若是没有帽子,太监觉得自己的头皮此刻都能给盯秃了一片。
“滚——”居南一一手抓起那食盒,直接朝着门外砸去。
“哐当当——”食盒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殿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惊了一大群守在外面的太监侍女。
第644章 一更
“人呢?”郑天心进来的时候,有些狐疑地看着空着的大殿,不是说一直都在么?
“长公主,居丞相,刚走——”守着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回道。
郑天心立刻看自己的人,跟在身后的侍从黑压压跪了一地。
“连看个人都看不住。”郑天心立刻不好了,走到书桌前,还没归拢整齐的折子,显然这刚走二字十分贴切,连桌面上似乎还残留着男子的温度。
“那本宫在这里等他回来。”郑天心立刻决定,坐了下来,她可是打听得十分清楚,这几日居南一都在这里,困了也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应付一下。
居南一的身影刚出现在自己家大门前,大门已经急急忙忙地开了,居母已经迎了出来。
“母亲,不是说了吗?以后不用在门口等我。”居南一抑制住内心的烦躁,开口说道。
“知道,知道,就是成日里也没啥事,这不碰巧在大门根前。怎么三日才回来?皇上不让你回来?”居母说着,见自己儿子一脸疲惫,顿时心疼地问道。
“并不是,忙过这一阵就好了。”居南一没有要过多说的意思,已经进了门。看着齐整、空旷的院子,有些发愣。
前世里他成婚后的院子里,永远都有一年四季开不败的花,香气扑鼻。雪柳、杏雨的影子总在院子里飘,欢声笑语、他从未见过的如此品种的猫、色彩斑斓的缎子,仿佛那才是人生的颜色。
“怎么了?”居母又问,她等着事情要说呢,可是又不敢着急开口,见居南一神色疲惫,连往日沉稳的性子都没压住,这是遇到大问题了?
“是遇到难事了?”
“还是皇上……”
“母亲,并没有什么事,皇家之事也不能谁都能议论的。”居南一收回思绪,内心苦笑一声,为何明明上辈子里那么唾手可得的事情,到了这辈子会变得如此艰难。
明明已经……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居母连忙应道,“先喝口热茶,饿吗?”
“嗯。”居南一想着是哪里出了错,明明这辈子,他的暗示、他的刻意比起上辈子已经……
居南一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居母已经端上了吃食,居南一并不挑,或许说,连塞进嘴里的究竟是什么也并不在意。
居母看着吃饭的居南一,心安稳了些。这些日子,她不是没看出居南一的烦躁,虽然居南一回来的少,但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不清楚。
这皇家的话哪有这么好吃,如今年纪更不小了,身边再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
“儿啊,母亲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居母说着,若是早几年,居南一还是那新入的官场,或许这事居母也敢大胆的拍板。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居母不知道从何时起,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也看不透了,连说话、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添了些小心翼翼。
居南一想着婚后曾经变着法的汤食,所用的餐具都是他见也未见过的。那个时候,她也是一心一意地想跟自己过日子的吧。
居母见居南一没有开口,到底还是要开口,陆行则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南一,行则说有位林大人,他家的闺女正值年岁,那林大人对你……”居南一转头看自己的母亲,居母顿时不敢说话了。
“母亲,儿子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居南一立刻说道,连塞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已经不能果腹一样。
“南一,你不小了,你这个年岁……”
“母亲,如今国事要紧,儿子……”
“成家立业,都说成家立业,难不成,皇上还挡着你不肯你成婚么?”居母立刻说道,“况且,只要你点头,别的事不用你操半点心。”
“母亲,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儿子如今的官位牵扯各方的利益,这婚姻也由不得你私自去定,若没有皇上应允……”
居母一顿,她没想这些,难不成,她说了不算?
“这婚约自古来不都是父母之命……”
“母亲,此事休要再提,我吃饱了,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居南一站起身,突然觉得自己连个可以安静的地方都没有。
“南一,南一,怎么回来就走……”居母没拦住,也不敢硬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回来板凳还没坐热的儿子又出去了。
“莫名其妙——”居南一刚走进宫,就发现了长公主的人,直接转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可去。
他并没有去茶馆酒楼的习惯,以前是因为穷,后来是因为忙,因此并没有哪里可以隐藏身份进入的地方。
居南一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到的是一处荒废的场所,等认出了地方,这才自嘲的一笑,竟然走到这里来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眼前的荒败更因为鲜有人来,野草疯长,隐约可见不知名的藤蔓。
日后回宫的郑念如甚至不愿意提及这个地方,他上辈子只是知道这里,却没动过要进去的心思,毕竟念如不想去一定有她不想去的理由。
而且,上辈子他只是摄政王,为了避嫌,进出宫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那时候的南郑所有事情都压在他的身上,后来,他也忘了这个所在,只剩下一个名字。
居南一信步向前走去,荒草肆意,败落的庭院里却有着一间十分精致的花房,里面的花朵因为没了专人的伺候,长得并不精致,却有一种放肆任意开放的狂野。
沿着花房的小路已经没野草藤蔓侵占,春日的暖意化成了肥美的绿叶、青草,只露出破败房子的屋檐,狭长翘起,停着几只燕子。
居南一拨开野草,犹如拨开内心一团烦躁的情绪,慢慢地向内走去。
事情已经到了可以摊牌的地步了吗?
南郑国虽然没有完全步入正轨,但是一切都已经逐渐展现出了兴兴向荣的苗头,他相信,只要跟着他的思路,不出一年,南郑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世,南郑国未伤及根本,而且阴差阳错地消灭了乾道寺与鬼灵壑,一切对南郑来说,是因祸得福的好事。
所以,此刻就算是站在郑淙元面前,他也不是半点筹码都没有。虽然没有可以让对方完全动心,但是居南一却不认为没有一试的可能。
唯一让他没有信心的是郑念如,郑念如的摇摆不定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不知道郑念如与郑淙元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有上辈子的记忆,足以让男子冷静下来,不再冲动地纠结于已经发生的纠葛,对于他与郑念如之间,他有了比上辈子更深的思考。
郑念如与郑淙元之间发生了什么,在这样破败的冷宫之中,郑念如的日子并不好过,郑淙元心善,偶尔伸出的援手,或者救命之情在那样的时刻,对于郑念如来说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至于郑淙元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品行本就格正,定做不了见死不救的事情,那么日后是为了拉拢端王也好,或者制衡延平太后也好,事情已经发生了,活在这一方天地里的郑念如没有见过更广阔的天空,以为郑淙元是她的天,没了郑淙元就活不成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可以肯定的是,郑念如并不能区分这里面的不同,所以,才不会拒绝他,而她,只是习惯性地依赖郑淙元而已。
居南一知道,这并不是一两天能够改变的事实,想要以短短的半年时间取代郑淙元,那是痴人说梦,但是,也不是半点进展都没有,至少,那一晚,他可以感觉到郑念如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居南一站定,他一直想着光明正大地进晨合宫,虽然侍卫都已经换成了他的人,但是,念如却并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的这一段。
居南一转身就走,所以,他要说清楚,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和她说清楚才是。
云娘在晨合殿猛然见到居南一的时候,吓得差点心脏没跳出来,以为见了鬼。
又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仿佛那黑夜就是一块遮羞布,还要,居丞相没白日里就闯进来。
拂冬、念夏进进出出,都不免多看几眼自个坐在了殿内椅子上的居丞相。
云娘下午出去了一趟,娘娘让她去看端王,送了几套出春装。
云娘连忙拉住拂冬,娘娘让进来的?
拂冬微微摇头,娘娘在后殿的温泉池里洗澡呢,还没过来,她们也是来取东西突然看见居大人,哦,居丞相。
云娘顿时摸不着头脑,但凡那坐在椅子上的居南一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她绝对怀疑对方是溜进来的。
念夏也摇头,她进来的时候,居丞相就已经在了,娘娘并没有通传。
云娘自然不敢上去问,只能先去后殿,刚刚洗完澡的郑念如刚出浴池。
“他来了?”郑念如转头看向云娘,云娘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不过见郑念如这么意外的语气,云娘也惊讶,娘娘没有通传,那居丞相这是自个进来的?
云娘顿时看了一眼四周,做贼一般心虚。
居丞相来干什么?居丞相这是作死么?嫌死的不够快吗?想死也不能来害她们娘娘啊。
“娘娘,让他回去?”云娘下一刻觉得这事情不能拖,刚开始她以为是娘娘传召的,可郑念如明显不知道有这回事,那么事情就危险了。
云娘立刻转身就走。
“慢着,来都来了。”郑念如开口说道,她听到云娘的话时,觉得有些意外,居南一会不请自来,他的那些书读到哪去了?
云娘看了一眼郑念如。
“娘娘——”你不能这么没有定性,那居丞相,我们还是……
“走吧——”郑念如穿好了衣服,一头长发刚刚干透披散在背上,后殿与前殿相连,穿过一排通廊就郑念如已经看到灯火通明的前殿。
再走几步,居南一就坐在她往日坐着的椅子旁边,坐姿随意却不失礼,手里的一本画册子正是午后郑公公新拿上来的。
原来是为这事。郑念如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她想着居南一会直接去找郑淙元,回绝这一门婚约,毕竟最后能做主的是郑淙元,而从郑淙元那里入手,要比她这里名正言顺了多。
上午册子才到他手中,如此心急的前来,居南一不是愤怒就是急于想要证明什么。
男子察觉到声音,抬起头,目光随着橘红的烛火望向郑念如,那眸子深邃仿若浸在水里,下一刻又想起,那册子中的正是眼前的人“精心”为他挑选的。
郑念如就这样站着,如今他为臣子,连该有的礼仪都忘了么?
云娘似乎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屋内的火药味,直觉不妙,正要开口,郑念如已经先开口了。
“居丞相,有事?”郑念如挪开目光,眼前的男子太多耀眼,所以上辈子,她才会生了那样的心思。郑念如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拂冬端了茶来,又为难的不知道,该不该也给居丞相端茶。
居南一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有她的地方让他感觉更自在,甚至这种自在让他有些迷恋,身边的拂冬、念夏,活生生的人才让他感觉活在真实里。
“娘娘,臣并没有成婚的打算,请娘娘收回成命,也不要浪费精力。”居南一索性直接开口,对自己说着,记住今天来的目的。
郑念如并不意外,云娘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准出事。
“本宫记得居丞相的年岁似乎……”郑念如开口,你说不成婚就不成婚的么?
居南一看向眼前的女子,目光毫无躲闪。
“娘娘应该知道,臣已经心有所属,早已经容不下其他人。”居南一一字一句地开口,比起上辈子,他勇敢了许多,他该让她知道,他不止是责任。
郑念如微微一顿,心慌乱之间见男子的目光坚定,与上辈子有不同又不是全然不同。
郑念如恍惚中,上辈子的前半段,她不得不承认,居南一对她是真心相对,掏心掏肺,那是因为他们有婚约,但是她求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后半段就算是他们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郑念如也认为是自己咎由自取的成分多一些。
只是,这辈子,这样的开端,男子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居丞相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郑念如开口,“似乎也忘记了本宫的身份,不然,那样苟且的事情怎么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郑念如微微一笑,带着嘲讽看向居南一。
第645章 一更
端茶来的云娘刚走到,就听到自个娘娘这句话,端给居南一的茶杯原本轻轻地放下此时也哐啷一声,杯碟相撞发出刺耳不合时宜的声响。
“居丞相,请用茶——”云娘掩饰着尴尬,娘娘这话说的,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居南一意外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生气,或许是上辈子听这样“刺耳”的话听多了,现在的这个份量甚至连他转身就走都够不上。
“皇后娘娘,臣自然没忘了您的身份。”居南一开口说道,上辈子她甚至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居南一站起身,知道此时说再多也不能让女子信服,他要做的已经达到目的,告诉她自己的想法,“但请娘娘相信臣,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着想。”
郑念如十分意外,眼前镇定的局南一以及这一段话让她更加的意外,他没有暴跳如雷,如被火烧到屁股的猴子,转身就走。
居南一甚至更意外地从容不迫地行了一礼,转身才走。
“慢着——”郑念如坐不住了,他要做什么,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其他任何人,在郑念如跟前说出这番话,南门宇也好、银河也好,但这人决不能是居南一。
居南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生气并不代表他会想听接下来郑念如这些难听的话,而且目的已经达到。
念夏想要上前拦住居南一,却又不敢。
居大人严肃起来的模样,连呼吸里都写着生人勿近。
“居南一,你停下——”郑念如声音高了几分,连慵懒闲适的做派此时也顾不得,站起身,手里的茶杯就要扔出去。
“娘娘——”云娘一把抱住自个娘娘的手,娘娘使不得。
居南一微微一顿,想要转身,却觉得转身未必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至于婚约之事,居南一也清楚,想要事情有转机,还在郑淙元那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先来到这里。
“居丞相——”念夏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娘娘生气了,你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居南一站定,并未转身,不用脑子猜也知道,留下来只能是承受女子得怒气,只是不留下……
哎……
居南一转身。
“臣……”
“哐当当——”茶杯沿着居南一的胳膊直接砸在了地上,云娘到底没拦住,下一刻见没砸到人,云娘又松了口气,没砸到好。
“居丞相,本宫与皇上是一片好心,为丞相选了这样一门婚事,居丞相应该感恩戴德才是。”郑念如言语冰冷,更怕的是,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来。
这一辈子,虽然不能如她意,但至少,她与郑淙元之间还有可能,比上辈子的可能性更大。
居南一抬头看向郑念如,她的心思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尝试着站在郑念如的角度去想问题。这是上辈子他从未做过的事情,也尝试着,他可以慢慢地接受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朝着他要的方向而去。
“臣的心意已明,且坚如磐石。”居南一慢慢地开口,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深知少女锦缎之下未成熟的心思,或许更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女之爱。
居南一以上辈子所有的记忆和这辈子发誓,她不知道。
郑念如气结,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就是狗屁不通,与他谈话就是狗屁不通,什么也讲不通,对牛弹琴。
“居大人,本宫已经是皇后了,你觉得本宫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这份心意?”郑念如向前一步,慢慢地走到居南一跟前,声音平静,却冷如寒冰。
她是该让对方知道,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才行。
居南一闻言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你觉得四殿下叛乱的事情只是偶然?还是说,娘娘对南郑的前景十分看好?如果再出一个四殿下,或者哪位世家大族。前有乾道寺的预言,后有皇上病重,所以,皇后娘娘凭什么觉得……”
郑念如立刻看向居南一,威胁她么?
居南一你长本事了?
“还是娘娘觉得,臣与南门世家联姻,南门世家有了臣这样的一座靠山,会不会觉得有所依仗,想的会更多?”
郑念如沉默地看着居南一,什么意思?
但是下一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明摆着是在威胁她。
想要南郑国太平,想要居南一一心为南郑国,她就要接受居南一?
郑念如想通这一点,突然想笑,她就知道居南一不会按好心,有上辈子的记忆,她怎么不知道居南一的野心。
郑念如向前一步,的确啊,朝政上的事情,她从来不行,那些折子她看了就头疼,更别说玩弄权术,她连参与的兴趣都没有。
而居南一向来是这其中的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仿佛有些人向来为此而生。
“居丞相,你觉得皇上会让你如此大放厥词……”郑念如的话未说完,居南一突然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揽住眼前郑念如的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再向前一步,女子绵香温暖的气息就全笼在了男子的怀抱中。
居南一瞬间觉得忘记所有,低头噙住那张合的红唇,柔软的触感裂传散了全身,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而居南一在少女发火的前一瞬,果断放开了怀中的人,尽管再不舍,尽管再控制不住,居南一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臣先行告辞。”居南一转身,大步朝着晨合宫外走去,仿佛晚一秒,就会做出连他都会后悔的事情一样。
“哐当当——”居南一脚跨出晨合宫大门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了一连窜的声响,碎裂的瓷片、倒下的花架、器皿,居南一突然觉得心情不错,第一次觉得,他比上辈子更加能欣赏这破碎的声音。
……
“皇上,今日月色不错,天气也回暖了,圆子里桃花开的正好——”杜公公小心翼翼地说着。
郑淙元抬头,看了一眼杜公公,有些反常,进来三四次,说的就是月色不错这样的话。
杜公公低着头,只是目光下意识地看外面。
“好,就听你的,出去走走——”郑淙元合上折子,慢慢地站起身,杜公公上前两步,拿起一旁的披风递了过去。
郑淙元接过,自己披在了身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月色的确不错。
“桃花?那园子里的有几株十分不错的梨树——”郑淙元说着,杜公公立刻点头。
“皇上说的不错,南面那几株杏树开得正好呢。”
郑淙元余光看了一眼杜公公,黑夜里赏什么花?这是有话不敢说,等着他自己去呢。
郑淙元这几日也已经慢慢地出了房子,只是在晨元殿外转一转。毕竟,他身上的“毒素”是不是真如太医所说,已经被压制住,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走吧——”郑淙元心情不错,抬脚在杜公公的引领下就朝着殿外走去,杜公公小步跟着,如今只隔着半米的距离,甚至这几日来,奉上吃食与衣物,杜公公也没有感觉半点异样。
月光下,无风,郑淙元信步走到园子里就明白了杜公公的用意,因为这个角度,那晨元殿东南角隔出来的偏殿一览无余。
此刻,几个明显不是禁林御的侍卫正守在偏殿口,偏殿内灯火通明。
郑淙元立刻知道,今日这样晚折子还没有送过来的原因了,因为,郑淙元认出了这些事长公主府里的侍卫,红白相间的侍卫服侍,颜色艳丽的想要认不出都难。
郑淙元以为郑天心已经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郑天心还没有放弃。
“居丞相不在宫里?”郑淙元开口问道。
“皇上,居丞相午间出宫了,一直没……”杜公公正等着呢,一边是皇上的胞姐,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居丞相,杜公公自然不敢告状,只能含糊其辞说道。
“去看看——”郑淙元哪里听不出。
“叩见皇上——”
“叩见皇上——”偏殿门口的侍卫黑压压跪下了一片,声音仓促,谁也没料到皇上这个时候会来啊。
不是皇上从来不出晨元殿的么?
侍卫想要进去通传已经来不及了,郑淙元抬手就制止了要进去的侍卫,抬脚就已经朝着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简单的偏殿,出了正屋就是侧屋两排围成的一个回字型,院子里甚至连花草都没有,一水的地砖铺通。
郑淙元还没有到廊下,就听到屋内传来的轻声吟唱的声音,属于男子的低婉缱绻,酒香跟着飘出来。
郑淙元的脸色不悦了几分,门口站着的侍卫十分激灵地跪了一地。
“叩见皇上——”声音高而耿直,显然是给里面的人报信,跟着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细细鬼祟衣衫摩擦的声音。
郑淙元走进屋内时,地上已经跪了三个人。
郑天心坐在居南一往日里坐的那张椅子上,看来人只是眉头挑了挑,脸色晕红,手里的杯子倒是放下了。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郑天心站起身,很随意地行了一礼。
郑淙元看跪在地上的金萝等几个侍女,中间一人锦衣华服,是男子的装扮,此时头埋在地上,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
“皇姐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我空的时间会更多。”郑淙元平静地说道,看了一眼桌上的折子,有些已经掉落在地上。
“皇上,你觉得那居南一是不是眼瞎?”郑天心笑着开口,上前两步,步履已经不稳,金萝连忙扶住,有些担忧地看着自个公主,想说什么却不敢。
“是,他眼瞎。”郑淙元没功夫与对方瞎扯,“不然也不会到今日还未成婚,不过朕已经做主赐一门婚事给居丞相。”
郑天心有些意外地看向郑淙元,突然笑了,并没有因为郑淙元的话而着急。
“你确定他会听从你的安排?”郑天心摇摇头,“以本宫这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他一定有心上人,而且十分的相爱,不然,怎么会连看一眼本宫都不看。”
“皇姐想多了。”郑淙元没放在心上,居南一如今的身份地位既然有心上人,且十分相爱,那成婚时顺利成长的事情。
“你不信?”郑天心痴痴地笑着,指着地上的那少年。
“你看他,虽然表面上顺从,但是,本宫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谄媚趋炎附势。本宫看过那么多男人,又怎么看不出……”
“长公主醉了,你们带长公主回去。”郑淙元避开靠上来的郑天心,那些带着酒气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淡淡地吩咐道。
“是,谢皇上,谢皇上——”金萝赶紧磕头,让侍卫进来,一并带着长公主出去了。
杜公公见此终于松了口气,这些算清静了。
“回去吧——”郑淙元看了一眼杜公公,心知对方怎么想的,“往后遇到这种事,不必犹豫,直接禀报。”
“奴才遵命,奴才遵命——”杜公公立刻跪下来,连忙说道。
郑淙元转身就走,这么多天来,杜公公心思细腻,谨小慎微,倒也是个能办事的,所以郑淙元才会多嘴说一句,也有栽培之意。
郑淙元的脚刚出偏殿,居南一已经跪在殿外。
“臣叩见皇上——”居南一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多谢皇上——”
郑淙元心底的异样还没有升起,只听到局南一开口转了话题。
“平身吧,南一,以后长公主不会再来了。”郑淙元说道。
“臣多谢皇上——”居南一声音依旧平静,郑淙元突然疑惑地转头。
“南一,朕看了皇后选的那些人,都十分好。毕竟长公主是朕的皇姐,若想真的摆脱她,你还是成婚让她断了念想才好。”
“皇上,臣还没有成婚的想法。”居南一立刻说道。
“哦?为什么?”郑淙元看向居南一,莫名其妙地响起郑天心的话来,有心仪之人?
“臣的事是小事,况且,臣觉得南门世家对南郑有更重要的意义。”居南一不卑不吭。
郑淙元心里微微一动,会不会太冒险,他不是没想过。
“此事暂且不提,先把折子送过来吧。”郑淙元开口说道,现在谈这些都为时尚早,郑淙元抬脚离开,他要好好想一想。
居南一退至一旁,恭送男子出去。
郑淙元心事重重,因居南一的一句话,杜公公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虽然,居丞相只是只字片言,但杜公公也听出来绝对是能颠覆南郑的大事。
突然,郑淙元站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的路,仿佛在想着什么。
杜公公静静地候着,他觉得居丞相太过冒进了。
“杜省,刚才居丞相从哪边过来?”郑淙元突然开口问道,居南一出现的突然,而且这个时候不应该再进宫,而且,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男子身上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香味。
第646章 一更
杜公公一愣,他,他没注意,下一刻,杜公公突然意识到,居丞相出现的方向不是宫门的方向,而是相反的方向,居丞相是从……从哪里来的?
“奴才,奴才眼拙……”下一刻杜公公已经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道。
郑淙元闭上眼,刚才居南一出现的突然,他下意识有些疑惑,只是被另外的是扯开了,可是,那熟悉的香味……
郑淙元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杜公公不敢看自个主子,也不敢站起来。
郑淙元只觉得头脑发昏,双手心冒着冷汗,脑海中一遍一遍是郑天心的那句话,只感觉天旋地转,有些不敢想,那些曾经冒出来的又极快地被他否定的猜测。
郑淙元向前走去,从晨元殿到晨合宫,短短的只有近百步的距离,他却是第一次走,道路两旁葱郁的花木,幽香的不知名的花香、草木的清香,该死的,都不是居南一身上的香味。
杜公公顾不得自个还跪在地上,擅自起来是不是让主子惹怒,连忙提着袍子跟了上来,满脸焦急。
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呀,居丞相,居丞相好好的呀,年轻气盛,胆子大些也是人之常情,是居丞相有抱负,想要彻底将南郑的病症根除啊。
可这与居丞相从哪里过来有什么关系?
杜公公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直觉就说不知道,他虽然没瞧仔细了,但是,他侯在皇上的右侧,是看到居大人从另外一个方向出现,皇上并瞧不见,可是皇上怀疑什么?
突然,郑淙元停了下来,心神不定的杜公公差点没撞上去,下一刻,杜公公就听到了两个十分细微的声音说着话。
“这,这居丞相实在是太可恶了。”说话的人是谁,杜公公连猜都不敢猜,可是,那声音不用猜就能听出来啊。
晨合宫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念夏啊。
杜公公腿一抖,他刚才听到谁?居丞相。
“是啊,娘娘还在发火,砸了一地的东西。”跟着应声附和的是雪柳,声音落寞,带着忧伤。
“他吃了豹子胆,敢威胁我们娘娘,我想着得给他点教训,就是杏雨不在,事情不怎么好办。”
郑淙元站着,看了一眼杜公公,杜公公立刻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错误的,但凡他发出一点声音,只怕小命都难保了。
“念夏姐,我们还是别惹是生非了,居丞相如今惹不得,我们娘娘等气消了就好了。”
郑淙元看向杜公公,杜公公腿一软,差点又跪下来,但是又不敢跪,他,他冤枉,冤枉……
郑淙元听着两人的叹气声,念如被居南一威胁?为了什么事?
郑淙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赐婚这件事,只有这件事与念如有关系。
可是,居南一为什么要去找念如?
郑淙元不想怀疑,而且从念夏与雪柳的对方中,甚至可以猜出两人之间闹得并不愉快,但是,居南一为什么要找郑念如?
那样的理由他可以接受,居南一的野心抱负他能够理解。
但是郑念如却不会理解,所以,居南一为什么要找郑念如,以居南一的脑子,他不会舍近求远。
郑淙元几乎可以肯定那一缕幽香就是来自于郑念如的寝殿,居南一是什么思想,郑淙元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数次居南一舍命相救郑念如,如今想来,除了对他的忠心,若不是对他的忠心呢?
郑淙元双手发抖,突然有些想不通的东西,如今一下子冲破了所有世俗的顾虑,瞬间让他相通了。
居南一其心可诛。
杜公公脸色发白,皇上这是怎么了?皇上这……
没等杜公公反映过来,念夏的话就像是当头扔下了一颗炸弹,杜公公恨不得随着这炸弹直接炸成碎片才好。
“哼,就冲着他敢肖想娘娘,我就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念夏的声音传来,“端王府不是有两个高手么,明日我就找来……”
郑淙元胸口发闷,突然间喘不过起来,踉跄一步,只听到不远处雪柳急忙喊着。
“念夏姐,你等等我,我们还是和拂冬姐姐商量一下吧……”
“噗——”郑淙元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天昏地暗,下一刻就朝着地上栽去,杜公公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扶住郑淙元。
“皇上,皇上——”杜公公此时哪里顾得了其他,郑淙元出了什么事,他横竖都是死,“皇上,您……”
“回……宫——”郑淙元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杜公公连忙点头,连忙扶着郑淙元朝着晨元殿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杜公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
就算是他没有听到什么,此时与皇上距离如此之近,他看过那些曾经从晨元殿拉出去的那些太监,知道皇上的病十分蹊跷,所以,横竖是死,杜公公反而冷静了下来。
“皇上,奴才,奴才这就为您去除了居丞相……”所谓人之将死,话也胆大起来。
将郑淙元扶到了床上,杜公公立刻跪了下去,坚定地说道。
“皇上,奴才这条命死不足惜,就让奴才死之前,再为皇上和娘娘做件事。”杜公公立刻跪下来,有些事情,他不是没有察觉,但是在皇宫之中,能保命就是闭紧这一张嘴。
杜公公给床上的郑淙元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就要退下去。
“慢着——”郑淙元突然开口,他知道杜公公的意思,杜公公接近居南一不会让对方怀疑,的确是个机会,但是杀了居南一以后呢?
郑淙元冷哼一声,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切都没有准备,一切都怪他太过相信居南一。朝政如今居南一的势力网已经逐步形成,还是他亲手帮忙布下的。各种势力的分布与渗入,更是他手把手交给对方的。
郑淙元自嘲地笑了一声,就连关乎他能否解毒的法子,如今都是居南一的心腹潜入在南门国。
所以,只是杀了居南一就能解决问题?
杜公公跪在原地没有动,他并不是怕死,而是此刻已经给了判了死刑,他只想在死之前争取对他最有利的。
“你的忠心朕明白了,不过,此事不必操之过急。”郑淙元看了一眼地上的杜公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目前看来,似乎也并没有任何异样,发作的时间至少在三天之后。
“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你的家人,朕记得你还有个弟弟,也在宫中。你依旧和平常一样,朕自有主张。”郑淙元慢慢说道。
“奴才,奴才遵命。”杜公公立刻磕头,上前扶住郑淙元,此时,接触与不接触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皇上,就让奴才好好伺候您。”杜公公说着,绞干了毛巾递上去。
郑淙元点点头,不再开口,好在他此刻已经慢慢恢复起来,这么长时间与死亡的挣扎,让他更加能沉下心来。
想要挽回局面,那就需要慢慢筹谋,而且不能让居南一发现任何的端倪。
夜色沉寂,掩盖在安静与黑暗之中,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郑念如已经冷静了下来,除却了居南一似乎有些不同以外,一切似乎也在郑念如的预料之中,居南一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就和前世那般,他们已经闹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也没有采取直接的行动,让她从太后的位置上下来,甚至没有想着与她一刀两断,以他当时的地位,以及南门世家,各大世家对他的拉拢,他完全可以与郑念如撇清关系。
所以,这辈子想要撇清关系又谈何容易。
只是一早,郑念如就得知,郑淙元竟然真的打消了要为居南一赐婚的念头,郑念如立刻就朝着晨元殿走去。
“娘娘,娘娘,皇上……”郑念如看了一眼小太监,是个新太监,以前没见过的,但是面庞倒是有些眼熟。
怎么又换人了。
那太监也只跟到了殿内,郑淙元挥了挥手,那小太监麻溜地下去了。
郑念如就看到在内殿伺候的杜公公,有些意外。
她记得,郑淙元并不喜欢近身伺候的,似乎从其令、其竹死后,郑淙元身边就没有近身伺候的人了。
杜公公恭敬地给郑念如行了一礼,使眼色让外面的小太监去倒茶。郑念如立刻知道自己觉得那小太监眼熟是来自哪里,因为这小太监与杜公公有着十分相似的容貌。
但是郑念如没空理这些小事。
“念如,怎么来了?”郑淙元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微微一痛,想不到有一天,他既然连自己最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连……
郑念如虽然不知道郑淙元在想什么,但大体也能才出来。郑淙元的骄傲是伴随着他呱呱落地,成为南郑国太子,主掌朝政一直到今日的。
如果没有郑皓元叛乱,不郑皓元只是傀儡,是文家的罪恶。
郑念如不敢触碰郑淙元的失败,就如同上辈子那样,哪怕是已经明晃晃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郑念如不敢去触碰。
“扶训哥哥,为什么不给居南一赐婚了?”郑念如问着,“我看了那么多画册,费了多少心血才挑出来的那些……”
“念如,居南一他……”
“哼,他不知好歹……”郑念如挥开袖子,脸上还带着怒气,昨夜的事情瞒不了。
“是,他不知好歹,不要和他一般计较。”郑淙元见郑念如这般模样,忍不住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所以,她不知道居南一的真正所想,生气也只是因为居南一不知好歹,敢顶她。
只是,郑淙元身为男子,自然知道居南一心思不纯粹,以居南一的沉稳与谨慎,他早就知道只要找到他,完全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所以,他是故意去找她,惹她而已。
郑淙元微微一笑,他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满眼里、心里只有他。她能够在那样的时候,选择与他一起死,足以说明一切。
“你笑什么!”郑念如给了郑淙元一个白眼,那么晚,还让人送东西来安慰他,自然是知道了晨合宫的动静,郑念如倒也不怕郑淙元发现什么,居南一敢来,就说明已经做足了准备。
居南一的做事风格向来滴水不漏。
“你耐心些,眼下我们离不开居南一。”郑淙元开口说道,郑念如微微一愣,看向眼前的郑淙元,她还是第一次听郑淙元说朝廷上的事情。
但是,她依旧害怕,上辈子,郑淙元就不是居南一的对手。
不,也不一定,上辈子还有端王的那一股势力,而现在,这些还在自己手中,此时更可以在郑淙元手中,所以,不一定。
“你已经准备好了?”郑念如站起身,虽然如此想,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紧张地抓着帕子,看着郑淙元。
“嗯。”郑淙元点头,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好,早就该动手,现在也不迟,你别忘了,我父王手中还有一股势力,东西已经在我手里,但是我还没有找到破解的法子。”郑念如立刻说道。
郑淙元安静地看着郑念如,手指微微颤抖,郑念如的这些话对于他来说,无不告诉他,郑念如的满心满意。
“不急,念如,你心里有数就行。”
郑念如从晨元殿出来,仿佛一瞬间豁然开朗一般,仿佛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可以摆脱命运的机遇。
“晨合宫的侍卫都换了。”郑淙元突然开口说道,杜公公一愣,下一刻心领会神的出去了。
居南一微微一顿,晨合宫的人换了?换的十分彻底,居南一打开的折子又重新合上了,他自认为做的十分隐蔽,对于晨合宫的那些人他自认为没有问题。
所以,郑淙元怀疑了?是因为他仓促之间出现在宫里?
只能是这样了。
但是居南一不后悔自己的冲动,早晚都要摊开牌,就算是比他预料的早一些,他也并不怕。
他唯一后悔的是上辈子,他浑浑噩噩的过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真正抓住郑念如的心,但是这辈子不会了,他比郑淙元抢得了先机,所以他更不能犹豫。
居南一闭上眼,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摊开牌来,就看他拿出的东西足不足以让郑淙元心动了。
第647章 一更
没有硝烟的战争有时候比硝烟四起的战争更加的残酷与折磨,晨元殿的灯开始从亮到半夜到彻夜不息。
居南一在退了几步,让郑淙元彻底换掉了宫里的侍卫,林相从原来的摄政大臣的位置又提了一步,分摊了一部分居南一手中的权力之后,朝臣们似乎也隐隐感觉到了有些地方好像与过去不一样了。
几大世家的利益纷争向来暗流汹涌,居南一讨不到好处,郑淙元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所以,居南一也并不怕。
朝廷里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暗流汹涌的气氛,但也只是感受到,因为表面上,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格局并没有改变。
居南一出手了,果断而迅速,以极其杀伐决断的手段让郭大人很自然的死了。郭大人在朝廷之中甚至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混在新任的官员之中,若是巧合,那么短短两日之内,三位这样的朝廷命官都这样很巧合的“死亡”了。
郑淙元将折子摔了出去,别人不知道,郑淙元却知道,居南一这是实打实地打他的脸。
只是,明面上,一片祥和,居丞相永远恭敬谦和,朝政之上,更是十分维护上朝不久的郑淙元的一切旨意。
郑淙元也并没有急于一时,暗中也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只是,也更清楚的知道了,那些在居南一的手中。
居南一的心思并不在郑淙元身上,他所做的这一切原本就是要给郑淙元的,所以,郑淙元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等着郑淙元摊牌的那一天。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是让郑念如信任他,愿意跟着他。可多少种方法在居南一的脑子里被否定了,因为他发现,他认识的那个郑念如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的人。但凡有些智商都用在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那些东西里都是个中好手。却对于这些向来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
但凡能抓上手一些,居南一也没有此刻烦躁。
陆行则、沈穆青等人很快察觉到朝廷对他们新党一派的打压,尤其是居丞相亲手提上来的他们一群人,平日里十分顺手的事情,如今推进起来,不是资金不够,就是各种手续拖拉,面子上却依旧十分客气。
这种客气也与往日里发自内心的巴结讨好有着本质的区别,跟着一层纱,让人看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居南一却依旧尽心尽力,一切决定首先考虑的是南郑的利益,但郑淙元看似十分顺利的收割却在碰到这些底线的时候触底反弹,如钢板一般根本推不进。
郑淙元又损失了两员心腹之后,两方的争斗又陷入了僵持,表面上一片平和,甚至代替的那些人依旧是郑淙元的心腹。
……
而高手之间的对决,甚至连林相都没有窥到全貌,就已经达成了心知肚明的程度。
林相刚刚在晨元殿叹息了几位因为意外一并死去的大臣,上表郑淙元赐给他们死后哀荣,刚刚离去。
“皇上,娘娘送来的汤羹。”杜公公开口说道。心里却感叹,居丞相事情做的的确是滴水不漏,甚至意外并没有一人怀疑几位大臣的死,甚至这样的铺垫从几个月前就有。
河道淤堵的事情的确是几位大人一直在做,沿途的百姓闹出几起事件,所以这一次闹事及意外又是情理之中,背后揪出的文家余党也是料想之中的。
所以,一切都显得那样顺理成章。
可是,就连杜公公都知道,无巧不巧就是皇上的那几个心腹,明摆着是居丞相给郑淙元的下马威。
郑淙元冰冷的话因为杜公公端来的汤羹有些动容,端起汤羹,脑子里想的还是,居南一到底要干什么?
明面上,居南一所做的一切都挑不出错来,有些举措、方针的落实,比他想象的更加长远,男子似乎将整个南郑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做。
郑淙元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居南一扮猪吃老虎的秉性,明明在他是太子的时候,可以表现得更加突出,却依旧按部就班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走。
男子的心思深沉才是让郑淙元最忌惮的。
所以,郑淙元图的是什么?
若是他失败了呢?郑淙元对居南一所图有数,所以他失败了呢,念如又会怎样?
“皇上,汤要凉了。”杜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心地将郑淙元面前的折子推了推,皇上拿着汤勺已经愣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郑淙元被杜公公拉回现实,突然很意外地看向杜公公。
几天了?
下一刻,郑淙元若有所思起来,放下汤勺,去拉杜公公。
杜公公一愣,立刻就要跪下,郑淙元摆摆手。
“把袖子撩起来。”郑淙元立刻说道。
杜公公立刻激动起来,立刻卷起自己的袖子。
“皇上,托皇上洪福,奴才没死。”杜公公激动地说道,这些日子,皇上与居丞相明争暗斗,茶饭不思,他是最先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事都没有的,但是又不敢说,生怕自己想到错的,因此想着再等几日,再看看结果。
所以,这两日,他比前两日更加的大胆,郑淙元一应亲近伺候的事情都是经过他手,而且,心里也越来越惊讶,甚至无人之时,暗中已经拉了两个小太监试验。
“你没事?”郑淙元看向杜公公,杜公公合中身材,体型也偏瘦。
“奴才没事。”奴才开口说道,“皇上,奴才私下里找了两个小太监,奴才觉得,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郑淙元立刻看向杜公公,杜公公肯定地点点头。
“皇上,奴才想着,不如让那两个小太监也来跟前伺候……”杜公公说出自己的想法。
郑淙元见此,点点头,压抑着心中的无数的想法,如果真的已经可以……
郑淙元不敢激动,更不敢奢想,再等几日,等再确定了。
杜公公的事情做的很机密,晨元殿中白日里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到了晚上,杜公公这才让那些小太监以掌灯的名义带进晨元殿来。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杜公公的猜想如今已经变成了现实,真真切切地摆在郑淙元的面前,所以说,现在,就算是一个正常的人接触郑淙元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郑淙元知道,这个推论不一定对,但毕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皇上,为了稳妥起见,不如先……”杜公公知道自个皇上此刻想的是什么,自从登基以来,皇上与皇后娘娘还未同房。
郑淙元想了想,他自然不敢拿郑念如去赌,只是犹豫这样做有些不妥,而且,他并不愿意……
“先等等。”郑淙元下一刻否定了这个法子,这件事他还没有决定,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他与居南一之间的博弈。
……
郑念如想了很多天,关于端王那一支神秘的势力却根本没有半点线索。她也尝试了很多办法,只是日渐老去的端王比郑念如想象的更加健忘。
郑伯定不仅是忘记了令牌与信物的事情,更忘记了那势力的事情,郑念如心如急焚,却做不了什么。
“娘娘,我们不回宫么?”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几日,娘娘的脾气渐长,一点小事就会发脾气。
只是,如今郑都并不太平,云娘在宫中也能够感觉到,几次刺杀的事情,虽然没从宫里传出来,云娘却是知道的。
娘娘在端王府总不比在宫里安全,只是娘娘这几日都盯着这个令牌,她虽然不懂,娘娘为什么如此看中这令牌,这令牌到底是什么,云娘虽然不知道,也猜测,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不回去——”郑念如摇摇头,这几日,她不是没感觉出来,居南一几次求见她都没有应。
居南一能有什么事,郑念如能够猜出来,只是郑念如没想到这辈子的居南一比起上辈子要大胆许多,也主动了许多。
当初,她就是看居南一沉闷、老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才选了他,可如今看来,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了居南一。
只是,郑念如细细想着上辈子关于这支势力的所有记忆。
只记得当初,她起兵叛乱只是一个念头,在文家与郑淙元两方已经两败俱伤,郑淙元这一方为了尽快解决叛乱,延平太后以及萧家暗中与南门世家达成了交易,南门雨燕会是皇后几乎已经成了事实。
她比旁人知道的更早,从一开始延平太后第一次召见世家大族来郑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所以,她急了,更着急的是,上辈子的郑淙元躲避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默认了延平太后以及萧家的这个决定。
所以,郑念如心急之下,出现在她视线里的居南一是郑淙元的心腹,是得力干将。又恰巧出现在她眼前,看着软弱好欺,又因为端王的赞誉。但郑念如根本没想过居南一会赢,就算是长达两三年的拉扯战中,居南一还是赢了。
郑念如更坚定了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居南一这个念头。
“端下去吧——”郑念如看着十分精致的糕点,连吃的欲望都没有,烦躁让她感觉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娘娘——”云娘有些担心,这两天,娘娘茶饭不思,脾气也不好,尤其是今天,午膳只吃了几口。
念夏从屋外冲进来。
“娘娘,您爱吃的炸鹌鹑——”念夏瞅着时间端进来,一脸兴奋,现在找这东西不容易,难为端王府的厨子还记得。
“这个时节……”早是早了点,但也不是没有。
郑念如的确喜欢,念夏已经先小心地用竹签签起一只,郑念如伸手接了。
“看上去还挺肥的。”在启顺楼自然过过苦日子,那时候没有吃的时候,杏雨总会捉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填饱大家的肚子。
“娘娘尝尝看。”云娘也跟着说道,突然也想到了杏雨,只是这丫头现在……
云娘不敢提,只怕这丫头凶多吉少,不然,这快两个月了,派出去的侍卫一批接着一批,却没有一点消息。
郑念如刚吃了两口,突然觉得胃里一片翻滚,下一刻翻江倒海,云娘眼疾手快,忙取了一旁的铜盆过来。
“娘娘,您怎么了?我去喊太医——”念夏担忧地正要去喊太医,怪不得这两日娘娘吃的那样少。
云娘却突然看向念夏,一个眼神让念夏闭嘴。
念夏不解,娘娘不舒服,为什么不让喊太医。
云娘却看着郑念如,她早已经想到这个,只是,又存了些侥幸,毕竟上一次,娘娘的月事也不准,但没有什么。
“不必了。”郑念如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因为这个感觉她熟悉,又不是第一次了,比起她第一胎的闹腾与颠簸,现在要好很多了。
念夏有些不解,正要开口。
“快去给娘娘取些热水来。”云娘连忙说道,念夏这次飞快地离开了。
云娘担忧地看着郑念如。
“娘娘,只怕……”那件事之后,她提过避子汤的事情,郑念如却拒绝了,云娘不知道娘娘自己的打算,但是现在看来,娘娘是有打算的。
“云娘,你猜出来了?”郑念如转头看云娘。
云娘迟疑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只是她更加不安,娘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不是,娘娘到底是什么打算。
郑念如反而不怕了,月事是推迟了,但是她并不确定。不过现在,郑念如知道,在郑淙元与居南一的这一场争斗中,她至少有了一个让郑淙元不败的筹码。
以日后居南一对孩子的那种掏心掏肺、奋不顾身的维护,不分是非黑白的偏袒,郑念如赌居南一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娘娘,这样好吗?”云娘蹲下身,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她明明答应如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唯一的孩子,只是现在,她非但没有做到,眼见如此的局面,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依附一个男人是她所能想到的念如最好的出路,只是命运捉弄人,居丞相又为何要这般……
“云娘,别怕,该来的还是要来,也许这并不是坏事。”郑念如说道。
云娘愣愣地抬头,她似乎隐隐地察觉到从一开始,自个娘娘从一开始就在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