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一更
郑念如微微周围,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将她心中狐疑的猜忌压在了心里。
上一辈子认识居南一之前,她从没有注意过居南一,就算是几次相遇,也没有留给她过多的印象,第一次注意到居南一,是端王认真跟她说居南一,并且说,居南一是可以托付的对象。
郑念如那时候听了很不屑,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官,怎么会成为端王口中可以托付的对象,根基又浅,纵然有过人的才华,也不会是她心里那个可以托付的人。
况且还有她的郁郁不平,还有她得而不求的东西。
所以,这一瞬间的恍惚,郑念如对这一世里,她与居南一的几次相遇,都是她疑心想多了。
“居大人,你这伤——”拂冬忍不住开口,一个朝廷的命官若是死了,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自然不能与郡主扯上关系。
“我,我没事,郡主只要将我放在街口就行。”居南一似乎用尽了全力,沾了血渍的脸上尴尬与倔强清晰地落入郑念如的眼中,男子不想让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幕的想法也在强力支撑的身体上无不体现。
郑念如理解这种感觉,对居南一来说,她还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认识他的陌生人,没有了她的恶意揣度,任谁这个模样,都不想让外人看到的。
这样,反而让郑念如放下心来,收回目光。
“哗啦啦——”布袋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破了,几枚大小不一的银锭子仿佛一瞬间暴露了男子的窘迫一般。
男子想要收拾起来,却已经木已成舟,面上的涨红与尴尬,只能任命地伸手一个一个地拾起来。
郑念如当做没看见,居南一很需要钱?郑念如的心里有些疑惑,家境清贫,却也没有到过不去的地步,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才会到河鲜斋里卖唱?
拂冬看不过,又怕居大人强撑着身子伤口裂开,帮着将银两拾了起来,用手帕包着给了男子。
“居大人是朝廷命官,拿着朝廷的俸禄,何必将钱看得如此重。”郑念如忍不住说道,上一辈子也是,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对她和孩子可以,但是对自己依旧舍不得。
居南一没有看郑念如,内心苦笑的却是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也许,他就是被脑海里那些疯魔了的记忆影响了,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他是需要钱,母亲病中也是真的,只是,赚到钱的方式,他却选择了最丢人的一种,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做是不是疯了。
“下官,下官凭本事赚钱,清清白白,自然不丢人。”居南一努力地话来,强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昏迷。
这些人盯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每日在河鲜斋的收入也故意在这些人面前暴露了。只是,他不知道她何时会来,也不知道这些小罗罗们何时会动手。
今天,却出奇地聚在了一起,所以,谁能告诉他,这不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那些记忆鲜活的、蚀骨难忘,每一寸都占据着他所有的呼吸,对于现在的他,每一天每一秒都是折磨。
“呵——”郑念如不想嘲笑,却也忍不住冷喝出声,居南一闭上眼,这样的嘲笑熟悉到他就算是看不到对方的神情,都能仔细地描摹出她所有细小的神态来。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是他打了多大的胜仗,硬生生地从一个文官变成了武将,依旧不如她的眼中,仿佛得不到奖赏的孩子一般。
但是,他们曾经有过美好的日子,那样美好的日子存在的每一分都像是毒药一般,侵蚀着居南一的理智。
“郡主,益人街到了。”云娘掀开车帘,马车外的喧哗传了进来,郑念如看了一眼马车内的居南一。
“直接进去吧,杏雨,你在街角那家医馆找个大夫。”郑念如说着,放在这里?让益人街的这些百姓们都看着他爬回去?
郑念如虽然不打算管他,但到底这一世的居南一救过她性命,她现在帮他也算是师出有名,省得再落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来。
居南一没有开口,却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他终于让她改变了心意,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为何这一辈子,他做任何一件事来,都十分地艰难。
马车缓缓地驶进了一个偏僻的街巷之中,郑念如对这一快并不十分熟悉,但到底是曾经来过的地方,车夫却意外地对这一块十分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居南一的家。
“多谢——郡主,我可以自己回去——”居南一拒绝了云娘要扶着他的好意,踉踉跄跄刚下马车,噗通一声已经栽在了地上。
“居大人——”云娘慌了。
“驶进去吧——”郑念如叹口气,彻底没有了先前的猜忌,都成了这样却坚持自己进去,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落魄的模样,想要吸引她注意?将自己弄成这般惨样?
或许别人会,郑念如觉得居南一不会,郑念如甚至自嘲地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
“郡主,到了——”
“快,搭把手——”云娘喊着车夫,将居南一吃力地扶进了院子里,拂冬也一脸担忧的神情,但是,拂冬隐隐地觉得,郡主似乎并不愿意救居大人,因此不敢跟着下车去扶一把。
郑念如却率先下了车,阳光意外地从云层中露出来,眼前小小的院子顿时亮堂了许多,干净整洁,郑念如记忆却模糊。
成婚之后,端王买下了一处院子,她自成婚后也很少来这里,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几乎没了什么印象,自然,她也没有像寻常家媳妇一样需要伺候公婆,端王为居母买了几个丫鬟婆子,照顾着居母的日常起居,居南一很是感激的。
没有人?郑念如皱起眉,不会,这个时候,居母应该还在。
“先把人扶进去吧——”云娘见此,开口说道,已经将居南一搀扶着朝屋里走去。
“咳咳咳——”屋内传来猛烈地咳嗽声,似乎是被他们惊醒,这种咳嗽声就像是久病之人才能发出的撕心裂肺地从胸腔里出来的声音。
郑念如微微一愣,居母病了?所以他才会拼命地赚钱?不要脸面地赚钱?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故意出现在她面前的,甚至连见她都不想的,甚至连她这个救命的恩情都没有去利用。
就像男子自己说的,凭自己的本事赚钱。
第394章 二更
“杏雨还没回来?”郑念如咕哝着,说的自然而然。
被云娘扶着的居南一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一瞬间这里已经是她已经嫁给他的时候。一次她虽万般不愿,还是跟着他回来见母亲。
杏雨去买万花楼的糕点,她咕哝着。
“杏雨还没回来?”
居南一仿佛忘记了浑身的疼痛一般,仿佛这愚蠢到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伎俩突然间有了意义一般,仿佛就是为了她不经意的这么一句话。
回来?仿佛这里就像是她的家一般。
“居大人,您先躺着,大夫一会就到了。”云娘见居南一依旧不自在,也知道,居大人这模样大抵是不愿意被人见到的,心里同情的同时,也隐隐猜测一些,是居大人的家人生病了?所以才会急着用钱,居大人才会去那河鲜斋?
云娘再看看这个再整洁也避免不了一眼清贫的家,用家徒四壁来说,就是整间屋子里都找不出一张可以让郡主坐下的像样的椅子来。
“多谢——”居南一轻声说道,云娘她们几人的印象他很深刻,甚至在她做出许多错事的时候,云娘都会觉得对不住他,经常来劝解他。
“南一,是南一回来了?”内屋传来居母的声音,沙哑干涸,久病不起,是常年的劳累堆下的病症。
居南一想要回答,只是头昏目眩,额角的伤仿佛有人不断地捶着他的头颅,刚要开口,身体先晃了晃,云娘一把扶住了居南一,慢慢地将人靠在了椅子上,这才犹豫着上前一步,走进了内屋。
“是居母吧?”云娘声音温和,因为年纪的关系,眼看着床上瘦弱的居母,声音又温和了几分,“居大人就在外屋,受了些伤,我们家郡主正巧瞧见了,就送回来了。别……您别起来,大夫马上就来了,并不严重……”
云娘不知道为何要骗床上的居母。
居母看着云娘,强撑着要起来,可是身子使不了力,咳嗽跟着停不下来。
云娘不忍心上前帮忙顺着气。
“多谢,多谢……”居母瞧着云娘的穿着气度,不像是他们这里的人,应该是南一官场上认识的,刚才说什么来着?郡主?
“不必客气,我们也是正巧遇上了。”云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瞧着居母的模样,只怕也是久病在床。
所以,云娘心中叹了一口气,居大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又孝顺又能干。
“多谢,南一他——”
“郡主,大夫来了。”杏雨拉着大夫连忙进来,居大人的家不用找,一说大夫就已经知道了。
“居大人?”大夫原本以为是来瞧居母的,还纳闷今日怎么会有个小丫头来喊,并没有多想,一进屋就看到居南一满身是血的模样,吃了一惊,连忙上前一步。
车夫忙着跟前端水、拿药,郑念如见此,来都来了,也不急着一时就要走的,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居南一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都局促了起来,仿佛这里没有一样东西能配得上面前少女的仙气,可是,却有一种莫名地四肢畅骇的感觉,莫名地让居南一简直认为自己是疯了。
“居大人,这些伤虽是外伤,但也要好好修养才行,老朽留下药方,稍后让药馆里的小厮给您送来。”大夫收拾着药箱,眼睛却不敢乱看,心里却十分好奇,他来居大人家这么多次,从未见过这些人,自然,这些人也与居大人这里格格不入,就像是那些大官家里的小姐一般金贵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居大人的家里?
大夫觉得有些不可能,但是一想,以居大人的人品,又有什么样的姑娘配不上呢。
“多谢大夫,这是诊金,之前欠下的也一并给上,还劳烦大夫看一看家母,药也劳烦小哥一起送过来。”居南一从容地从怀里掏出那包着银两的帕子来,坦然地拿出那些银两,给了大夫。
云娘鼻子一酸,世上都是心酸人,她们郡主是,这位居大人也是。
郑念如见此,就算是想要走,也觉得自己从一开始的恶意揣度有些内疚了。若不是她招惹居南一,也许居南一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做到一个不算高,但也足以太平富贵一生的位置,娶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家中的小姐,他一向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么。
所以,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害了居南一吧。故意靠近他,引诱他,才让他后半辈子都在风雨飘摇中度过,就算是位高权重,也是郁郁不得志。现在想来,到底是她的不是多一些。
郑念如叹了口气,这一辈子,应该有着上一辈子不一样的结局,居南一是个可用之人,郑淙元身边缺的也是这样的可用之人。
这些都是前一世里她并没有见到的,一个忙着为生计奔波之人,自然无暇有其他的心思,眼前的居南一不像,反而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他真实清贫的一生,从未看见他才华掩盖下的心酸。
“大人不必心急,你母亲的病是老毛病,并不是一日两日能好了,往后不再劳苦,好好养着,说不定能……”大夫说到此不说了,这样的条件,他看病的遇到的多了,居大人是个清廉的官,他是知道的。
“多谢大夫。”居南一并没有多说什么,大夫拎着药箱走了,似乎才想起郑念如等人。
“今日之事,多谢郡主仗义相救。”居南一头上包裹着,模样有些滑稽,但神色平静从容,仿佛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不是他一样。
郑念如没想要他的这句谢。
“居大人不必客气,居大人也曾救过本郡主的性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杏雨……”郑念如想通了许多,看向杏雨,杏雨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来。
“这些银两居大人收下吧,是本郡主的疏忽,还望居大人不要推辞。”郑念如亲手拿起银两递给居南一,如果这辈子,他们两人能有个好的开始,不必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居南一微微一愣,那包银两让他的脸颊瞬间通红,是尴尬还是别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郡主,下官……”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居南一,你羞耻不羞耻。可是除此,他似乎想不到任何可以更接近她的办法。
“居大人是坦荡之人,只是一点银两而已。”郑念如说着,突然明白,为何上辈子端王要派几个奴仆来伺候居母,居母这般模样,若不是端王妥善安排。而这些原本是她应该做的,而上一辈子……
“走吧——”郑念如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呆的越久,就越觉得,上一世那样的结局是自己造成的,她害了郑淙元,害了居南一,郑念如心烦不已。
“居大人,告辞了——”云娘忙告辞,可怜见的,这居大人如今自己还受着伤,还要照顾老母,这样的好男儿……
拂冬、杏雨也是不放心,直到郑念如已经出了院子这才匆忙地跟了上去。
居南一静静地立在正屋之中,仿佛空气中还存留着她的气息,这一瞬间的记忆让他头上的痛、身上的痛都消失了一般,甘之如饴,仿佛又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如今,她已经注意到了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要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上一辈子的遗憾,他希望这一辈子能补全,让所有的美好都如新婚之时的那一段记忆才好。
……
“郡主,文少爷来了——”杏雨跑进来,文赞来地莫名其妙,往日都是和郑皓元一起来,如今单独前来,还下了拜帖,杏雨看着手上的拜帖,门房里的人应该没搞错吧。
“他来干什么?”郑念如有些意外,想不到文赞为什么要来。
“送东西?”拂冬猜着,不是刚送了东西来?近日有没有刚来都的船,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呀。
第395章 一更
文赞进来的时候十分守礼,带着的家丁、奴才都留在了院外,也并没有进内院,只在前厅见客的地方候着。
文赞知道每次四殿下来是直接去朝仁郡主的内院,原本他们都是皇族血脉,四殿下到底叫朝仁郡主一声堂姐,这就比不了。
文赞侯在客厅,依旧不忘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何管家。
“文少爷,难为你想着,我们老爷一到冬日这老寒腿就发病,离不开这东西。”何管家收了药材,也不客气,这文赞也不是第一次来,往日里都是跟在四殿下身后,如今这四殿下没来,倒也规规矩矩,倒是让何管家有些喜欢了。
“何管家,您别记我的情,是四殿下一再嘱咐了的,晚辈怎么敢忘了。”文赞依旧客客气气,何管家看着人畜无害,外人却不知道,这些年,王爷早已经经不起事,何管家里里外外把持着没有半点破败的迹象,而且,你也一丝一毫还不出这是他的功劳来。
所以,文赞觉得自个父亲说的不错,这何管家是个既衷心又十分有本事的人。
“文少爷,您等着,郡主既然准了通传你,自然是要见你的。”何管家喜滋滋地说着,文赞送东西也的确送到了他心坎上,不然,他要花不少的功夫去找这些药材,药材的难找程度不亚于那些稀有药材。
因为,这才药材要在表面上看来都是治老寒腿的,而加在一起又有别的功效。
至于文赞的事,何管家觉得,这文家的二少爷倒是与文家的其他人不同。虽说,文家如今的主要兵力被调往东南疆。皇上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就是防止文家拥兵自重,到时候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见,皇上对文家如今也是十分忌惮的,而且,今日连下的两道旨意,虽然明面上看上去与文家关系不大,可是细究却是文家布出去的藤蔓,若只是一处,或许只是巧合,但是两处又放在一处,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何管家依旧笑嘻嘻,皇族的事情他们管不了那么多,而且,文赞少爷又不领兵,又做着皇商的生意,头脑也灵活,与文家的其他人的狂妄不同。
“郡主——”
“郡主殿下——”一阵脚步声传来,从出现在门口的婆子,到身边的丫鬟,五六人进来了,文赞依旧没有见到郑念如的身影,但人已经站起来了。
“郡主殿下——”文赞很规矩的行礼,何管家看门口的小厮,王爷怎么还没回来?
小厮立刻折回去大门口等着,郑念如已经慢慢地走了进来。
“文少爷,扶恭有事情?”郑念如微微一笑,这两次文赞送过来的布料都挺和她的心意,所以,郑念如倒愿意见文赞的。
“郡主,并不是四殿下的事情,是我有事情。”文赞也不绕弯子,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只见一个随从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恭敬地送上前来。
郑念如眉头微皱,这是什么?
何管家也一愣,向来,这个文赞只是四殿下的跟班,都是四殿下要见他们郡主,这才跟着看来,在他看来,要是没有四殿下,这文少爷怎么也不会与他们郡主有交集的。
哦,不,在别院的时候,似乎是有过……
何管家虽然不动声色,还是殷勤地上前一步,亲自帮忙倒水,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
“这是什么?”郑念如只是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文赞的意思。
“郡主,这是正街的那两处铺子的地契,还有另外两件香料铺、首饰铺子的。如今送给郡主也是情非得已。”文赞开口说道。
“送给我?”郑念如微微一愣,当初是分成,连扶恭都有份,不过郑念如却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当真的,况且,她也没有好好地过问过这些事情,只是文赞怎么突然要将这些送给她?
文赞看了一眼木盒,他也舍不得,只是父亲的话说地十分严肃,让他不着痕迹为文家留一条路,而且与四殿下也不能有任何关系。
文赞虽然在京都认识不少的公子哥,可都是文家一脉党羽之人,父亲突然这样说,文赞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还是照做了。
这几处商铺都没有经过明面上,当初因为四殿下有心要送给郡主,因此,文赞并没有从文家这边走,此时却是最好的选择了。
“郡主有所不知,家父知道我干的这些行当,几乎没打断了我的腿,扼令要我断了这些。我想着这些心血可惜了,有心想留下点什么,郡主,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说着文赞已经跪了下来,何管家一愣,但是他们郡主大抵是经得住这么一跪的。
“原来是这样。”郑念如点点头,文赞的事情她多少听说了一些,文康爷恨铁不成钢也不是一日两日,多次扬言要断了文赞这胭脂堆了厮混的爱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店铺倒是有本郡主的一番心血,关了的确可惜,既然如此,那就交给我吧,本郡主先帮你管着,日后你若还有机会,还可以拿回去。”郑念如应了,念夏接过东西,心想着这几个铺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么关了的确十分可惜,这些铺子如今名声越来越大了,她和杏雨还偷偷去过几回,的确十分好。
“多谢郡主——”文赞少有的恭敬地行了礼,也不多说,生怕再看一眼舍不得,到底是自己的东西。“那告辞了——”
何管家还愣在原地,还没有从那几个铺子的事情里缓过神来,那几个铺子,他自然知道价值,文少爷要送给郡主?
何管家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只是今日文家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何管家隐约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郡主已经答应下来了,他自然不能替郡主做主。
文赞片刻都没有停留,将东西交给了郑念如后就走,文赞希望是自己父亲多心了,文贵妃那里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皇上醒来后,大有为四殿下加封的意思,他们文家这几年来行事也十分小心。
希望只是想多了。
第396章 二更
郑都往北,只要出了北城门,连绵几十里断断续续都是从各处聚集而来的难民,北城门与南城门不同,南城门往南是郑都的几个比较大的郡县,虽说如今也已经穷困潦倒,但总能活下去。
北城门往北,一个郡县比一个郡县贫瘠,又因为路途崎岖、人烟稀少,几乎没有几个成规模的郡县,反而郑都再往北数百公里后,却有着两个盆地的高原,位于山脉之间,土地也齐整,只是西北疆那边不喜外族之人闯入,那些难民们就算知道进不了都城,却更不敢去这些郡县的。
羽生法师和宗云骞带着的人出了郑都,就在这些山脉之中寻了几天,几次与鬼灵壑的人交手,却又让他们狡猾的从眼前溜走了,这边找边追,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山脉之中,逐渐,就连一向淡定的羽生法师此时也有些面色凝重。
“出了山脉就是黑泽郡和三闽郡,就更不好找了。”宗云骞面色凝重,几日的奔波,早已经是一身灰尘,脸上的泥渍都无暇顾及。
乾道寺在南郑的势力分布极广,几乎八成的郡县都有他们乾道寺的人,民众对乾道寺的信仰与追崇也是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剩下的两层,就是北疆这一块,尤其是这两个郡县。
羽生法师深知这两个郡县的诡异,再往前,他们要抓住鬼灵壑的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宗云骞却不想就此罢手,眼看着已经出了山脉,他们的速度极快,可饶是如此,也依旧不能赶上,可若是不能阻拦银河法师进入鬼灵壑,那么师傅的预言说不定就成了真的。
羽生法师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只是同意了。
“师哥,你放心吧,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一定会把银河法师抓回来。”宗云骞坚定的说道。
“师弟一切小心。”羽生法师倒不是怕宗云骞失败,师傅的法器给了宗云骞,他自然相信能够抓到银河法师。“切记勿恋战,一抓到人就走。”
宗云骞点点头,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这时候,羽生法师自然也不必瞒他了,古道、西风与众弟子也告了别,宗云骞片刻没有停留,继续朝着北方而去。
羽生法师带着人调转队伍直接返回郑都,羽生法师并未想在郑都停留,直接回乾道寺,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师傅。
只是,这个时候,师傅有没有出关,他也没有半点把握。
“大师兄——”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停了下来,四下里一片哀嚎声也变得更加真切和惨不忍睹。
乾道寺的弟子们,此时虽然是乔装打扮,但看着眼前的惨状,忍不住开始念经。
羽生法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南郑皇族,真的是上天选定之人?云骞师弟没有说出那一番见解的时候,他没想过这么问题,可是如今,他不仅有些动摇。
就算是普通的百姓,只有心存善心,见此情景,只怕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凉山、京山,将马车里的东西分给他们吧。”羽生法师开口说道,手下的几名弟子立刻就从马车里搬起东西来,顿时间,人群中终于骚动了起来,抢到粮食的难民们纷纷朝外跑去,没有抢到的全部挤到了马车旁边,将羽生法师几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不要挤,不要挤,都有份,都有份。”弟子们大声叫着,只是他们低估了饥饿的力量,就算是他们看到马车上已经空空如也,也不愿意离去。
而没有分到粮食的人,此时追着分到粮食的人抢着,混成一团。
“大师兄——”
“大师兄,你没事吧——”更多的人已经动手,自己去翻马车上的东西,马车几乎被洗劫一空,若不是因为他们人不少,只怕这一头马早已经被抢走了。
“我们快走——”不少弟子已经醒悟过来,尤其是,不少人已经开始打量他们马的主意,甚至开始解他们的缰绳,就算是人多,他们也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驾——”乾道寺的弟子们此时已经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只希望快点脱身,而拥挤的难民也阴差阳错地推着他们的马车出了泥潭,顿时马车立刻奔了起来。
马车上的弟子们依旧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依旧追着他们的难民,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主子,他们走了——”难民走,走出来几个难民模样的人,饿的走路都没有力气的难民,自然不会去管他们之中混进去的几个别的人。
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银河冷冷地看着远走的马车,他可不是想放这些人走,要是有可能,他的确想直接杀了他们,若不是他们,念如的事情早已经成功了。
“少主子,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赶紧回鬼灵壑,只有回了鬼灵壑,我们才有可能一锅端了那乾道寺,到时候,能坐镇南郑国,享受万人尊崇的就是我们鬼灵壑的人,到时候,端王自然同意了您和郡主的事情,那么郡主就不会两头为难,为了你却舍弃了自己的亲人,为了亲人,却不得不与少主子忍痛分开。”参长老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下来,跟着的几名弟子早已经表情麻木,鸡皮疙瘩也习惯了参长老的煽情。
银河收回目光,看了参长老一眼,参长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念如对端王很好,他能看出来。念如冒险救他出来,他自然也不怀疑念如对他的那片心,所以,他怎么舍得念如两难。
参长老说的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乾道寺的人他打过交道,除了那几个人难对付一些,其他人都不足一提,银河也并没有放在眼里。
“三年时间太长,一年,一年的时间,杀了火奕和乾道寺的所有人。”银河冷冷地说道,只要宗云骞不在郑都,他自然不担心那婚约的事情。
一年?参长老一愣,但是却没有再劝。
他们鬼灵壑被乾道寺死死压制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参长老想想都觉得浑身血液沸腾。
“少主子,一年就一年。”参长老立刻表态,“我们赶紧上路吧,与壑主他们前后夹击,先拿下那宗云骞再说。”
第397章 一更
“念如,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朝中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你不要总麻烦他。”端王看着其竹亲自送过来的南隅刚刚进贡下的石榴、栗椰,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口。
太子殿下就是性子软,就算是他长公主,宫里还有四殿下,哪个都比郑念如更是他的亲姊妹兄弟,太子殿下就是太实诚,不懂得拒绝。只那么一句话,就当了真。
郑伯定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欣慰,拂训的心意他懂的,看的是他的面子,难为扶训了。
郑念如看了一眼端王,探过头去,想要仔细瞧清楚了端王脸上的神色,可从郑伯定的脸上只有感动,郑念如心情好,也乐得哄端王高兴。
“父王,我只是随口一说,而且是跟你说的,我又怎么知道太子哥哥真的会送过来,反正看的也不是我的面子。”郑念如才不会愧疚,石榴的鲜香在她的指尖弥漫着。
“也是,也是,倒是我错怪你了。”郑伯定拿了一个石榴在手上瞧了瞧,鲜红欲滴,不像中隅的品种,外壳惨白,即使是熟透了,看着就没有食欲。
“父王,自然不是你的错,只是太子哥哥对你照顾而已,所以,以后太子哥哥若是犯了什么错,你倒要念着平日里的这些恩情。”郑念如剥开石榴的皮,深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像一粒粒宝石一般,大而紧凑。
云娘见郡主自个剥石榴,知道自个郡主这是真高兴,一时间倒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样真的好么?
云娘不知道答案,就是夜里睡着了也可能突然醒过来,十分清醒的那一种,头脑清醒到仿佛没有睡着过,所想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能不在一起么?自然不能,云娘虽然不是南郑国的人,但也知道南郑国的这一条祖训,若是太子殿下执意要娶郑念如,那么深植在南郑百姓心中的这条皇族祖训,必然是郑淙元登上皇位的绊脚石。所以,太子会为了郡主,而放弃皇位么?
云娘不敢想,也不敢去推动着这件事情的趋向,但太子殿下是个好的郡主,若是太子殿下放下皇位,那么郡主就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岂不就是印证了这条祖训了嘛。
“父王今日在忙什么?”郑念如随口问道,纯粹是没话找话,也有心与郑伯定谈谈家常嘛,虽然郑念如是眼睁睁地看着郑伯定从开始的阴郁深沉到如今傻乐呵,不能说延平太后是完全害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至少,现在的郑伯定没那么多的脑子去想那些东西,就连她一个女儿,就有想不完的麻烦事。
“念如,今日父王倒是发现了个新鲜的乐趣,倒是很合本王的心意。”端王说着,眼底兴趣浓厚。
郑念如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无非是斗蛐蛐、斗公鸡的事情,随着年岁渐长,那毛病就越来越厉害,也只有居南一会陪着他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这镌刻倒是新鲜有趣,玉石的质地比砚石又品种丰富又好看了许多,要不,父王也帮你寻一枚独一无二的……”端王说起这新爱上的小玩意,立刻精神十足。
“父王,我用不着,不如你先弄个我瞧瞧。”郑念如觉得这兴趣倒比以后钓鱼啊,斗鸡什么都好了很多,至少不危险。
郑念如记得郑伯定有一段时间十分喜欢钓鱼,常常在河边,痴迷了一般,又经不住瞌睡,掉进了河沟里,第二日才找着,郑念如花了好久的心思才让郑伯定淡了这心思。
……
郑念如不是没有感觉到朝政上的风起云涌,随着世家大族的离开,朝政之中静谧了一阵子,这刚刚有所动作,景治帝却鲜有精神的上了几次朝,每次一上朝,就必定有大动作。
郑念如有些意外,除了意外,倒没有在意,这些小举动相比于以后居南一的那些动作,简直不叫事。
却有一件事,庆国公罕见地还没有离开郑都,而是一道折子将宗世子与朝仁郡主的婚约捅到了景治帝跟前。
萧皇后本来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事情上,倒是宗老夫人亲自向延平太后求旨的时候,还诧异了一阵子,但宗圣世家的事情,既然扶训想要拉拢端王,她自然没有意见,不管是端王,还是这位什么朝仁郡主,萧皇后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萧皇后亲自从宫女手里端了碗,伺候着景治帝用膳。
长期卧病在床的景治帝,皮肤暗黄,眼袋凸在眼珠子下面,身子虚弱地靠在床边上,就着萧皇后的手喝了一两勺,撇过头去不想再喝了。
“朝仁郡主?”景治帝怎么记不起这么一个朝仁郡主来,似乎并没有哪位宗族的子嗣他赐了这个尊号的。
“是端王的子嗣——”萧皇后说得小声,生怕那里说的不对,触了景治帝的“伤心事”。
景治帝微微一愣,有些记忆绵长久远,如沉静在混沌之中,那个名字却顽固的犹如清潭里石头,清晰可见。
即使是名字忘记了,他也记得第一眼见到的情景。
“过了年该十四了,到了嫁人的年纪,说是八字与宗圣世家的那位世子颇合,宗老夫人这才请了太后的旨意,已经下了懿旨。”萧皇后说着。
“嗯——”景治帝垂下眼眉,这么多年,倒是忘记了,她是留下了一个子嗣的,他虽然不愿意去想,却十分理解伯定那时候的冲动的,因为他也冲动,若不是……
“庆国公又递了这折子,是端王不愿意?”景治帝开口问道。
萧皇后诧异今日景治帝难得的多问两句,虽然问的是那件事。
“倒也不是端王不愿意,近些日子,这宗圣府有些传闻,说宗世子被鬼怪附了身,端王想必是因为这事情,才悔的婚。”这事情景治帝知道,羽生法师亲自出来辟了谣,自然不是什么鬼怪附身。
“既然如此,改天传召了端王和那个孩子来,朕亲自说与他听了,到底是个好姻缘。”景治帝挥了挥手,刚吃了汤羹,如今还吃什么?
萧皇后微微一愣,甚至连汤羹都忘了放下,诧异的眼眸也愣了一瞬,这才恢复了正常。
“是——”圣上要见端王?圣上怎么会要见端王。
第398章 二更
景治帝要见端王的消息,萧皇后还没有出盛元殿,就已经传了出去。
延平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人听错了,这么多年,没人敢在景治帝跟前提端王,更不用说那个孩子。就算是皇帝真的放下了当年的事情,那也应该召见端王,毕竟是亲兄弟,还能为一个女儿生一世的仇不是。
可是要见郑念如,延平太后隐约感觉有些不好,是不是她多想了。
“太后,太后娘娘,您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倒是杜麽麽已经红了眼圈,欣慰地就像是找到了诉苦的人一样,请不自禁地拉上了太后娘娘的袖子。
延平太后看了一眼杜麽麽,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怎么不是,再怎么着,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啊——”杜麽麽是看着皇上和端王长大的,感情上一点也不比太后少。
延平太后被杜麽麽的这句话有些动容了,点了点头,是啊,她也希望如此,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而且,这么多年里,端王也已经不是以前的端王,皇上也不是以前的皇上了,这么多年卧病在床,生死都看淡了,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哪里还重要。
“你说,我要不要……”延平太后被说动了,若是她再出现,都是她的孩子,看到她,自然更加想起他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到底是一样的性子,她这个当娘的……
“太后,不可。”杜麽麽上前一步,抓住延平太后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事情的开始,太后您已经出了手,这个时候,让他们兄弟二人解开这个心结才最好。”
延平太后听了,缓缓地还是点了点头,的确,这事情的确是他们兄弟二人自己的事情,也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开心结。
“你说的对,就当不知道吧。”延平太后开口说道,皇上能见端王了,那么到他们母子三人做在一起吃饭的时日还长吗?
所以,她等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急于这几天。
……
郑淙元听到其令说的话,顿时看向其令,第一反应是不信,父皇就算是精神好一些,这些年来也有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但总不会去提端王,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端王。
“是因为那道折子?”郑淙元开口问道,这折子没有送到他跟前,而是庆国公直接探病之时,直接交给的景治帝。
郑淙元不知道折子里写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庆国公会写什么,可是景治帝突然召见端王,他很怀疑是和庆国公有关。
“殿下,其羽还没有回来。”其令立刻禀报道。
郑淙元突然开始不安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要突然召见端王。
“去见母后——”郑淙元站起身,从景治帝身边去套折子的内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羽要等到时机,但是当时母后在场。
其令立刻安排人去准备马车。
“是啊,也不知道你父皇哪根筋搭错了,那端王如今我看着要越来越傻笨,万一再让你父皇气着了,哎——”萧皇后半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从盛元殿出来,她就一肚子火,这个庆国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这种事情也敢在皇上面前提。
“母后,儿臣也是担心父皇的安危。而且,端王手中的那一批人马到今日也没有找到线索。若是父皇与端王再不和,那么儿臣这些年来的努力……”
“幕后知道,此事怪就怪那庆国公,简直是有病,在皇上面前提这件事。那什么朝仁郡主,本宫见过几回,一股子妖媚子气,他庆国公不庆幸这婚约给退了,反而当个宝一般,难不成,他是想从端王身上得到什么不成?”
郑淙元闻言,抬头就看萧皇后,看不见之处,手已经握成拳,他就说,为什么要见端王,不,为什么要见念如。
旁人不知,郑淙元却甚至景治帝的行径的,这可谓是他们南郑皇族的劣性,端王能抢景治帝的女人,殊不知那景治帝又抢了多少女人,那些荒唐的行径虽然在上位前就被太后一一遮掩,但是他要查到,几乎不费任何的力气。
就算是病在床上,宫里进的新人也没有断过,虽然比起年轻的时候已经有所收敛,郑淙元却是深知景治帝的秉性的。
“我儿也觉得不妥?”萧皇后感同身受,只是叹了一口气,“不过本宫更纳闷的是,那庆国公为何突然会给你父皇上一道折子,而且这折子还是绕过了你。”
孤注一掷?萧皇后觉得这是作死,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儿臣觉得,这是父皇的授意。”郑淙元突然开口,事情很好查,况且宗圣府的动作就在他的手中。正因为如此,郑淙元才觉得事情蹊跷,什么时候,郑念如的消息传到景治帝耳中的?
萧皇后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郑淙元,什么意思?景治帝让庆国公给自己下这样一道折子,目的是什么?
郑淙元摇摇头,他要是知道是什么目的,就不会这么头疼了,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让景治帝见到念如才行。
郑淙元一想到此就心里十分烦躁,只恨不得能亲自敲开景治帝的脑壳,看清楚他究竟想的是什么。
不然,景治帝为何要突然传召端王和念如,有什么事情,也该和端王说。
……
盛元殿内,去年进的景才人依旧有着圣宠的劲头,皇后娘娘一走,景才人就被传召到了盛元殿,景才人更是精心准备了汤羹。
景治帝一见,又是汤羹?眉头一皱,但到底要从眼前的景才人口中套出点什么。
“听闻爱妃见过那朝仁郡主?”景治帝开口说着,他不是没打听过这个如娘留下的子嗣,只是不知怎么的,消息十分有限,又因为他这么多年病的断断续续,一时想起来一时就又忘了。
景才人微微一愣,顿时想起那位景治帝口中说的朝仁郡主是哪位,能够混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是傻子,一时之间,她并没有弄清楚景治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敢乱说。
“回皇上,臣妾是见过那朝仁郡主,不过,也只是见过几面,并未深交。”景才人说着,见景治帝依旧看着她,自然是要她继续说下去,“这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朝仁郡主给臣妾的印象十分深刻,臣妾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
第399章 一更
景治帝看了一眼地上的景才人,虽说,面前的少女没有十分的美貌,但是年轻,蓬勃的朝气无需过多的装饰,与那白净透亮的肌肤蓬勃而出。
“这么美?”景治帝不例外,端王是皇族少有的美男子,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如娘一件倾心,而如娘的美貌更是担得起景才人口中之词。
“回皇上,是——”景才人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更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开口的同时,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弱小可怜的模样,犹如新出水的荷花。
景治帝没有那个体力,却与生俱来的脾性却没有丢,又因为病了好几个月,自然荤素未沾,眼前的景才人得宠,那也是因为会照顾人,更因为神态微微丰腴,景治帝纯粹是因为背靠着舒服,软弱香甜,这才多传唤了几次。
“上前来——”景治帝微微招手,心情好,体力难得让他能够有闲情逸致。
景才人微微一愣,隐约感觉与寻常有些不同,但不干不上前去,于是很快爬着向前几步,到了景治帝跟前。
“皇上——”景才人抬头,双眸沾着水,将害怕与不敢不从表现得淋漓尽致,景才人就算不聪明,也明白,景治帝喜欢她这么模样。
果然,景治帝“心情甚好”地伸出手,手指挑起面前少女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起伏的X,手指慢慢地下移,到颈脖、到X前,少女颤抖的呼吸在男子手指间鼓动,温润的比男子更高的体热从手指蔓延了出去,意犹未尽,景治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上——”景才人的声音也变得蚊虫一般,带着娇羞,主动地伸手拉住景治帝枯瘦的手掌,“皇上,您要什么?”
景治帝抬头看着眼前少女的娇媚,就算是比不上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带给他的惊艳,但眼前却是真实的,足以让他愉以一乐的。
景治帝手指勾着景才人胸前的衣襟,景才人半含娇羞半温顺地爬上了龙床。
“慢慢来——”
纱幔在身后缓缓地垂下,静候在盛元殿的宫女们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悄无声息。
……
“我就说这里的石榴比我那里的甜。”郑念如喝着一碗已经榨好的石榴汁,白净的瓷碗更显得汁水红艳透亮,勺子上一朵石榴花栩栩如生。
“哎呦,郡主,您这可是冤枉奴才了。太子府里第一等的石榴一送来,我就挑了最好的给郡主您送了过去,留在府里的也是给郡主您留着的。”胡管家着急地直喊冤,他哪里敢怠慢半分,而且,殿下悄悄地要休整后院,且看太子殿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模样,胡管家就算是不管政事,也隐隐约约能猜到几分。
“郡主不信,您就问问其竹,还是其竹小哥亲自帮忙挑的,都是挑的顶尖大个红透了的,留下来的怕您不入眼,这才榨了汁水。”胡管家觉得郡主是真难伺候,但难伺候归难伺候,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骄纵了些,那些是太子殿下自个养出来的性子,一开始的时候,郡主可是十分可人的。
“怪不得,原来是挑的人眼光不行。”郑念如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其竹一眼。
“郡主,您老说啥就是啥,属下眼光的确不如郡主,就一片忠心耿耿想着郡主,郡主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其竹看了一眼胡管家,您老说事归说事,把我扯进来干嘛,还有,后院子里的那两个安顿好了没有,这满地挑错,自然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胡管家一拍大腿,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了,真是糊涂了。
“站住,去哪?”郑念如喊住要走的胡管家,没有听到消息她还不过来呢,自从郑淙元答应后,她也觉得该有小女儿的娇羞,她自然有小女儿的娇羞,也是保持新鲜感的诀窍。
所以郑念如没想来,至少在郑淙元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她要稳住,不会催着郑淙元有所动作。
只是,她没有想到萧皇后还是等不及,恨不得将自个身边的人都塞给郑淙元才放心,郑淙元有手有脚,还是吃不了饭睡不了觉,成天的就想着塞人,塞人。
郑念如觉得,她就算是相信郑淙元真的有本事让她的身份光明正大,萧皇后的行为也要从一开始给个下马威才行。
“郡主,老奴去瞧瞧厨房里准备得怎么样了。”胡管家不敢不站住,心里发虚,郡主这脾气若是知道了那么两位的存在,而且这一次与先前的还不一样,是以服侍人的身份送来的,皇后娘娘的意思不言而喻。
“胡管家,我们郡主知道,您是真心待我们郡主,不知道的,看你这慌忙的模样,还指不定后面藏着女人等不及呢——”念夏白了胡管家一眼,有些气不过。
她却不觉得太子殿下真会回了这两个人,听闻这两个可是自小在宫里服侍过太子殿下的,而且被皇后娘娘调教的十分水灵。
胡管家不敢接话,这是知道了,哎呦,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再不回来,他们快顶不住了。
“胡思乱想什么?”郑淙元从外面跨进来,带来一丝外间风雪的寒气,随着其令进来,帘子又飞快地放了下去,屋内依旧温暖如春。
郑念如立马转过身去,不理眼前的人。
拂冬端着茶放在了郑淙元的跟前。
“一早就降温了,怎么跑来了?”她如今不在启顺楼,从端王府到这里距离不远,这么冷的天,马车就算是在暖,也漏着风。
郑念如就是不理人,念夏觉得吧,自个郡主这样不理人也不好,何况这么多人都在呢,就是,殿下都回来了,一个个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胡管家恨不得立马就溜了,哪里还愿意留下来。其令也刚回来,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眼见着其竹给他使眼色,其令还是出来了,只是,殿下身边每个伺候的怎么行?
郑淙元上前一步,握住郑念如即使在屋内依旧微凉的手。
“你原本就怕冷,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让人出来说一声,我便去看你。”郑淙元的声音软了两分,那在手掌心里软的不可思议的手指头,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第400章二更
拂冬已经习以为常,郡主每每到这样的季节,手脚冰凉,时刻离不得汤婆子,在家里早早的就用上了,现在是生气,才故意不用,凉是活该。
拂冬给了念夏一个眼神,到底屋里这么多人也不好,只留她一个人就好了。
念夏知道规矩,悄悄地退了出去,刚到门,就听到其竹嘀嘀咕咕的声音。
“郡主知道了。”其竹说的十分小心,也不妨念夏这个时候出来,隔着一个窗子的距离,声音清晰地飘进了念夏的耳朵里,念夏也乐得听墙角。
其令闻言顿时面色一惊,这还得了。
“我,我就说,当初就该把门堵死,不让那两个进来,这下怎么好,殿下还不知道,要是怪罪下来,这,这……”
“还不是因为是冷麽麽亲自送来的,属下怎么敢回,胡管家都没敢,只等着殿下回来有个主意。”其竹焦急地说道,“只是郡主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你还有心思想别的,赶紧的,赶紧的。这冷麽麽也是的,竟是做这些勾当来了。”其令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不行,我还是要让殿下知道才好。”
其令就要往里走,念夏一下子站出来,挡住了其令的路,两人自然不好在门口闹开,念夏就推着其令出来了。
其令、其竹自然知道这事情已经被念夏听了去,此时就算是不知道也知道了,顿时赔着一张笑脸,恨不得直接给念夏作揖。
“念夏姐姐——”
“念夏姐姐——您高抬贵手,不然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其竹更乖巧,赶紧讨饶。
“你们殿下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娘娘没有经过太子殿下的允许,就敢往太子府送人么?”念夏才不信,其实念夏也知道,这种事情难免,只是如今趁着殿下对她们郡主还十分上心的时候,要立下规矩,不然以后,哪里还有郡主的立足之地。
“哎呦,念夏姐姐,好姐姐,你千万不能冤枉了我们殿下。我们殿下就没往皇后娘娘那里去。”胡管家赶紧说道,发誓赌咒,恨不得直接抹脖子。
“胡管家,你皇宫的门都没进,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念夏心里就更来气了,四殿下可不是这样说的,扶恭殿下说,太子殿下可是前脚出皇后娘娘的宫殿,皇后娘娘后脚就把那两人送来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两人又名有姓,自小在宫中就是得皇后娘娘看重的,叫什么来着?
云茶、文飞,反正就是这些茶里茶气的名字,四殿下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是假的,况且,四殿下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怎么了?不高兴?谁惹你了?”郑淙元依旧哄着,的确,这两日的事情多,宗圣府闹出的那一出也瞒不住,念如也迟早会知道。
想到这,郑淙元心里又一软,自从差点失去郑念如,打开了心结之后,郑淙元突然觉得找到了奋斗的目标一般,那修真得仙的路径也真真切切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说半点把握都没有,反而这几年,他思索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往日里筹谋最多的也是这件事情。
只是,要下一盘大棋,甚至整个南郑国都陪着下一盘大棋,才能让念如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妃,风险也不小,但老天总算待他不薄,在他无数次推演都以失败而终的时候,乾道寺给他送来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才会冲动地答应了念如。
“没人惹我,只是闷的慌——”郑念如依旧不高兴,不搭理郑淙元,等着郑淙元自己想,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那陪你走走?”郑淙元心思在这件事情上,刚开始试水的几件事,走向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是半点风险都没有,等事情发展到那一步,随便那一步走错,都会令季度不一样,郑淙元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但郑淙元怎么舍得冷落眼前的少女。
“先给你看样东西。”郑淙元心情高兴,也并没有想郑念如的小女儿心思,况且往日里这念如无理也要闹三分的脾性,郑淙元也习惯了。
郑淙元说的认真,拉着郑念如的手要起身,少女虽然还生气,只是先看看是什么也无妨。
郑淙元从书桌一旁的画缸之中抽出一卷来,展开,亭台楼阁的式样,有些眼熟,郑念如皱眉看着。
“喜欢么?等你来了,后院子里我准备将这两处的花园打通,引一条长长的檐廊,房子的地基也重新挖通,从檐廊一直到前后的屋子,这样冬日的时候,就不必只呆在一间屋子里,就算是出去在檐廊里,也是十分温暖的。”郑淙元慢慢地说着,手指沿着亭台楼阁细细说着。
郑念如听着,倒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生气了,只是,郑淙元身边一直都没有那些人,自然这个头不能先开,一开这个头,以后,见识多了,自然不会专心。
“我现在就想去看看——”郑念如开口,那两人如今就在后院里,她就看郑淙元怎么说。
“好。”郑淙元向来在这些小事上十分包容她,只要人好好地在他眼前,还能鲜活地生着气,说着话。
“现在就看——”郑念如没想到郑淙元答应得如此爽快,有些怀疑,难道是郑皓元瞎说的。
“自然是现在,等逛完了,我们就回来用午膳。”郑淙元宠溺地点了点面前少女的鼻子,下一刻手已经被郑念如牵住,朝外走去。
此刻,郑念如是真的想看后院的改造,虽然还没有开始,可以后就是她住的地方,她自然要亲自看看才行,那里作为主屋,哪里是平日里玩耍的地方。
门外的众人顿时吓得气都不敢出一声。
其令赶紧跟了上去,硬着头皮向前一步。
“殿下,今日折子要送出去——”其令说着,殿下要跟郡主去后院,这,这怎么行,得让殿下知道后院有什么才行。
胡管家呢,胡管家呢,其竹赶紧找胡管家,只希望胡管家动作快,赶紧将那两人藏起来。
可是怎么藏啊?其竹觉得怎么都是个死。
第401章 一更
其令赶紧跟了上去,此时已经顾不上合适不合适。
“殿下——”郑念如回头,看着其令着急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怎么?人没有安置好?
“殿下,那些折子——”其令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其竹也立刻跟上前来。
“郡主,胡管家说今日的鱼是从蔚港运来的,新鲜的很,等着您亲自去挑了……”其竹缓口气,好在脑子还在,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借口。
郑念如看了一眼其竹,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模样,郑念如本来也不生气了的。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她虽然每次必然要闹一番,也每次都能闹出郑淙元的“态度”来,上一世里,到后来,皇后娘娘的招数和花样就更多了,恨不得把景治帝的那些花样都学了个全。
郑念如原本不生气的,可是见其令、其竹如此认真的模样,怎么,生怕她发现了会为难那么两个人?她是没有容人的肚量么?
对,她是没有,别说居南一没敢过,她当了太后以后,居南一就更不敢了,身边伺候的也全是小厮,所以,郑念如觉得自己是没有容忍的肚量的,所以,也做不出什么容忍的事情来。
“怎么?这是人没藏好,急着绊住本郡主?”郑念如直接不给郑淙元时间,冷笑一声问其竹。
其竹闻言,噗通一声,面色苍白跪在了郑念如与郑淙元跟前。
“郡主,郡主饶命,此时殿下不知道,我们也是回来刚知道。”其令立刻也跟着跪下来,人是昨天下午送过来的没错,可是殿下昨日在宫中并未回来,其令只求着这一次,郡主能看在平日里他们尽忠的份上,不要与殿下闹开了才好。
“什么人?”郑淙元沉声问道,隐隐觉得不好,只因为他高兴,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人?还需要藏起来。
“殿下,是皇后娘娘昨日午后送来的两位,此刻在后院。”其令绝望地说道,头磕在冰冷的长石上。
“送回去就是,又不是不知道规矩,这样的事情还要我亲自去过问么!浪费时间。”郑淙元觉得头疼,刚消停一些日子,母后又要干什么,难道她觉得父皇那样的才好么?
郑淙元重新握住身旁少女的手,正要开口,郑念如已经抽回了手,目光清冷,委屈至极。
“既然不方便,那我还是先回去吧。”郑念如突然没有了心情,也不是全没有了心情,只是院子再好,若要与别的女人分享,郑念如就觉得自己永远做不到。
其令、其竹顿时一急,郑念如转身就走,拂冬、念夏脸色惊慌,想要说什么又不敢,云娘赶紧给其令、其竹使眼色,别怕,没事,没事……
“郡主——”你等等我们。
太子府中立刻陷入了寂静之中,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胡管家走到檐廊边上,刚看到太子殿下就跪了下去。
“殿下,老奴,老奴糊涂——”胡管家觉得自己很冤枉,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拒绝了,还“发了病”准备先让人先回去,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可是杜嬷嬷看惯了他们这些小伎俩,直接将人带进了后院里。
那后院里还有一个,简直都是来要他命的。
郑淙元冷冷地看着地上一个个要死不活的自己的人,这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母后想塞个人来自然不是他们能阻挡得了的事情。
但郑淙元想的不是这么问题,而是这件事情昨日午后人才到太子府,他都不知道,他底下的这一群人自然不可能散播出去。
“去查一下,是谁说出去的。”郑淙元也没有了出去的兴致,不是还有折子没有批么,转身又进了书房。
其令、其竹一愣,查什么?下一刻又立即明白了自个殿下的意思,靠,他们差点被人耍了,是啊,这么急的事情,胡管家做事向来利索,这事情只要等殿下回来,胡管家绝对下一秒就能将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所以,这是有人存心要害他们,他们不把这人找出来,他们哪里还有脸在太子府里混了。
……
一批批的赏赐,流水似的送到了钟灵宫,阵仗之大,想让人不发现都难,整个宫内顿时爆炸了一般。
钟灵宫里住的是几位不起的妃嫔,因为皇上一直病重,甚至连个宫里的主位都没有,几位才人平日里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这突然之间,景才人突然之间被晋封了充容,一连的赏赐有些东西光是听着太监报的名目,就让人羡慕。
就因为景才人伺候了一晚上?
自然,宫里不乏在皇上生病时伺候的,端茶送水,这些能分出个好坏来,谁也不是傻子,轮到自己侍奉的那一天,那个不是小心再小心,哪怕一夜不睡,也要伺候好。
这里的伺候就是光伺候了,毕竟,病了这么多年的景治帝,谁也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
景才人,哦,不,景充容难不成有四只手,四条腿?
疑惑在持续了一两天后,终于有些消息慢慢地传了出来,有关那一晚的事情,也含糊其辞地被人传了出来,顿时,知道真相的妃嫔们顿时后悔不已,怎么那日不是自己去,要知道,自从景治帝病了以后,她们能见到皇上的机会就少之又少,能真正有些什么的更是少之又少,有了这一步的发展,那么烧了高香的景充容万一再趁着这股子运气当头,再有个一儿半女,那么这么多年就不算白熬了。
这样的好运气,简直就是白日见鬼了。
从开始的好奇,到现在,满宫都羡慕嫉妒的时候,景充容沉浸在虚荣的外表和忐忑不安的内心之中,半夜经常突然醒来,万一,皇上召见了其他人,那么,这事情又成了满宫的笑话了。
萧皇后听闻后,也十分诧异,她觉得吧,景治帝能说几句话不喘太医都可以宣布痊愈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做这等事。
郑淙元神色冰冷,没有接母后的嘲笑之语,景治帝的病自然不可能痊愈,那么怎么会突然传出这样的谣言来。
使用了那些东西?郑淙元记得景治帝一直很排斥那些东西,也深知,这些东西一旦用了,副作用十分大。
第402章 二更
郑念如百无聊赖,前脚跨出太子府就后悔了,她这个年岁,就算是为这样的事情生气都提不上劲,装也不像了。
拂冬、念夏跟着自个郡主,大气不敢出,直到上了马车,却发现,自个郡主平静的就像是根本没有生气一样。
郑念如是觉得没有多生气,甚至连兴致都没有上辈子那么强烈。郑念如想,如果上辈子,郑淙元答应了她,萧皇后送来的宫女,她或许还会劝郑淙元留下来,以缓和与萧皇后之间的矛盾,为后来至少见面还能平静站在一起,她总要牺牲一些不是么?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那样的肚量,上一辈子养成的习惯不是她通情达理,想改就能改的。
云娘也狐疑地看了一眼拂冬,这是什么情况。午膳还没吃,赶回去的话误了吃饭的时间,拂冬、念夏自然不敢问。
“郡主,听闻河鲜斋近日又出了几位新菜,名头就叫的十分新鲜……”
“那就去吧——”郑念如突然想听那首曲子来,但也知道,自己这样去,无非是碰一碰,烦躁不安的时候,这个曲子总有一股魔力让她安静下来。
不过,郑念如料想的不错,有了银两的居南一自然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他对自己的名声看的很重,即使后来,他手握重兵,真正可以与她平视的时候,居南一也十分看重自己的品行,更没有随时有可能加塞女人的母亲。
所以,郑念如没有见到居南一,也没有如愿地听到曲子,但无所谓。郑念如的脾气出奇的好,只是对一切都提不上任何的兴致,出了河鲜斋就吩咐了直接回去。
云娘以及拂冬、念夏只以为郡主还在为刚才太子府的事情生气,也不敢多劝,哄着郡主高兴,默默地让车夫赶了车回去。
“念如,念如,你可算回来了。”马车刚到端王府,端王已经迎了出来,何管家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年纪大了,连自个王爷的体力都不如了。
“父王,怎么了?”郑念如下车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或许,什么事情总要尝试才知道结果会怎样,至少上辈子,她没有等到郑淙元的承诺,这辈子她等到了,那么,萧皇后就算再难对付,为了郑淙元,走一步看一步她还是愿意的。
“念如,你回来的正好,帮父王做件事。”端王兴致十足地拉着郑念如就往书房走,郑念如几日没有来郑伯定的书房,此时看,发现书房里已经完全变了样,那些奇奇怪怪的器具,石头,摆了一桌子,一地。
“父王,这些都是什么?”郑念如再细看时,这些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虽算不得十分珍贵,但也都是玉石,大大小小,奇形怪状,郑念如突然想起端王的新爱好来。
“都是宝贝,念如,你眼光好,来瞧瞧,这几块,哪一块最适合父王。”端王顾不上这些石头,拉着郑念如就往里面走,只见桌子上放着的几块手掌大小的玉石,光滑圆润,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
“父王,这些,你又是用什么宝贝跟人换的?”郑念如有些头疼,发现,端王的病似乎比上一辈子更加严重了。
“没有,没有,是买的。”端王说着,“居大人对玉石颇通,买的也十分值。”
端王说着,郑念如这才发现书房里还有一个人,先前被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挡住了,郑念如看过去的时候,居南一正转身与她施了一礼,不卑不吭不谄媚,不因为曾经救了自己就觉得与旁人不同,也不会因为你扔下一袋银子,就感恩戴德,就是居南一的性子。
或者说,这就是居南一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态度,似乎除了上辈子那个抓不上手的她是个另外。
“居大人。”郑念如神色如常地打招呼,在男子还没有转过头的时候,已经转开了目光,看向端王手中拿起的玉石。
比男子的拇指略粗一些,玉石是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难得的是不大,却天然而成的印章模样。
“父王用它做什么?”郑念如随口问道,对玉石她并不算精通,只是形状浑然天成,眼光不错,像极了居南一的眼光,低调奢华合在一起。
“做一枚署压印如何?”端王翻来覆去。
居南一感受到那目光从他身上停留,只不过一瞬,短暂到他来不及有所反应,但居南一既极其聪明,很快就摸透了他与眼前的女子之间的距离,多一分会让对方起疑。至于为什么起疑,他怎么也想不通,可是他却极清楚她的任何情绪,甚至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到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所以,此刻,他需要维持在这样远的距离,微微一礼是他如今所能到的最近的距离,不会让她反感,舒适的距离。
居南一心里苦笑一声,明明在记忆中他们已经是那么亲近的人,如今却为了说一句而如此煞费苦心。
“挺好。”郑念如点头,环顾看了一周,“这些都是你买的?”
“是啊,怎么样?你父王可是捡了大漏的。”端王闻言十分兴奋地说道。
郑念如狐疑地看了一眼四周,若不是站在眼前的居南一的品行她十分熟悉,她铁定怀疑居南一的用心,至少也是和这玉石铺的掌柜合起来骗钱。
“再看看这一块,如何?”端王自顾自沉浸在手中的玉石之中。
“也不错,不过父王,你想好了,刻哪一种字体么?”郑念如随口问道,果然端王一愣,是啊,篆刻的字体也很重要啊,端王立刻又去找书。
“这段时间,药停了?”郑念如问向何管家,何管家闻言一愣,余光又见那居大人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因为郡主的话而好奇地抬头。
何管家无奈地点点头,那种药不能多吃。虽然此毒已经无生命之忧,这些年来,通过调理也越来越少,但是药三分毒,王爷的身体……
“近日王爷夜不能寐,所以药断了一些时日,等王爷好一些……”郑念如点点头,是了,延平太后本来就没准备害死端王,要的也是这个效果而已。
第403章 一更
“知道了。”郑念如没有让何管家说下去,总会来的结果,若上一辈子父王的病也如现在这般,说不定,被她气的时间还少一些。
居南一手中的摹刻的器具顿了顿,端王怎么了?下一刻,已经隐隐猜出一些。
他接触的端王与平日里传闻中的端王不同,他也曾经疑惑过,如今看来,自己猜测的并不错。
“这块不错。”郑念如的声音温和,时不时从居南一的身后传来,仿佛错开的时空撕裂开,她也在身后,闺阁里闲暇的时候,她会评点着绣娘的绣品。
嗯,这块不错。是她常说的话,心情好的时候,她不吝啬赞赏,有求你的时候,好话多的犹如蜜罐子里倒出来一般,让你心都沾了蜜。
可如今,他们就要这般疏离么?
居南一不明白,为何这一世与记忆里不一样,她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端王与他亲厚的关系比上一世更甚,可是,郑念如却依旧没有注意到他。
这是为什么?
居南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对女子的了解十分让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努力,这一辈子,他基本上没戏。
可是怎么努力,谄媚地靠近他,就像是日后宫中那些不要脸的东西一样,这样会引起她的兴致,高兴的时候逗一逗你,居南一心情烦躁,手中的东西也不听使唤,直接戳在了手上。
“哎呀,居大人,要不要紧——”何管家立刻关心地叫起来,何管家对居大人十分的感激,尤其是,居大人能够如此有耐心地陪着王爷,性情又好、品行又好,何管家对居大人的感激之情是真心实意,花点钱就是花点钱的事情,可是何管家不是傻子,谁诓骗王爷谁不诓骗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些玉石虽然花了钱,但都货真价实,甚至有些还是淘到了宝。
“水——”
“帕子——”何管家亲自忙前忙后,这位居大人十分的平易近人,也不喜欢劳师动众,因此何管家这也是好不容易抓住的要感激的机会。
“无妨,只是小伤口。”居南一心烦意乱,说出来的话语却依旧平静,手指伤得不轻,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帕子。
“大人,只怕不行,得喊个大夫。”何管家忍不住开口,怎么能让大人受了伤,也不等居南一回答,已经一连串的喊人去请大夫。
“居大人受伤了?”端王终于注意到了,放下手中的玉石也过来看。
“无妨,只是不小心走了神。”居南一压住伤口,却压不住心中的烦躁,他不是看一步走一步的人,所有的事情必在心里推演数十遍,看的是几年后,十几年后的事情,而越推演,越觉得,他们之间不可能,最让他烦心的是,他找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他可以感觉到,在婚约之事上,郑念如十分听从端王的意见,以前的几个书生到宗世子都是,可是,为什么明明他感觉端王有这样的意思,却依旧听不到回应。
只有一种答案,就是郑念如不答应,可是她为什么不答应!
郑念如循着郑伯定的目光看过去,居南一却一瞬间将手指捏起来,脑子里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这画面,她一向不喜欢看到这些脏污的东西,而这一辈子,她连自己这个人都没看上,几次的试探,没有任何效果,难不成还徒增了她的厌恶么?
郑念如微微一愣,心里有些狐疑,但也只是微微一顿,并没有再想下去,而是被另一个疑惑取代:居南一性子沉稳,这种小事上向来不会失手。
所以,他在心烦意乱什么?
这个时候,南郑国还没有什么苗头,而且,并没有她的叛乱,郑念如觉得南郑国支撑个几十年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有郑淙元在,南郑国也会在末路上得以喘息。
所以,他在心烦意乱什么。
“王爷、郡主,大夫来了。”家丁已经聪聪回来,喊的是王府日常请的大夫,那大夫也不墨迹,直接就查看起居南一的伤势来。
郑念如从书房里出来,拂冬立刻上来扶着。
“郡主累了吧,房里已经熏了香,被子也烘的暖和和的,郡主要不先去休息一会?”拂冬哄着,今日郡主有些怪,往常与太子殿下生了气,回来必定要闹一番,可是今日安安静静,半点也瞧不出生气的模样来。
“不必了,困意已经过了,看看菊花吧,我记得前几日还有两三个品种还没开的,只怕这两天要开了。”郑念如看了一眼花园,有心走着散散心。
“居大人,您在花园里散散心,我们王爷午睡向来短,一会就会醒的。”何管家过意不去,可是王爷越来越由着性子,务必让居大人等着,可人家居大人已经受伤了。
“何管家,你去忙吧,下官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不必在意。”居南一再次说道。
“大人,我让人在那边的暖亭里备上茶水和糕点,大人逛累了就去坐一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林生。”何管家说着,十分过意不去,也十分的真心实意。
“何管家,真不必如此,下官也不是第一次来贵府了,不必让人跟着,我就在外院的花园里逛一逛,这花园里的花品种甚多,的确值得一逛。”居南一开口说着,倒不全是客气话,他不知道以前的端王府什么样子,但是知道,她喜欢这些东西,在成婚后,他府里的花园也是如此的精致。
“那好,那好。林生,你先去准备吃食送到暖亭里,再陪大人好好逛逛。”何管家的确有事情,也不客气了。
林生听吩咐地去拿东西,反正花园也不大,就算路绕一些,他有把握在里面找到居大人。
居南一信步走着,没有目的,看着眼前的花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指端的刺痛一阵一阵地传来,居南一却不管,摸着一朵已经半开的菊花。
浅绿色的菊花,他这一世是第一次见到,可是他真正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十分的惊讶,甚至不知道,这样高贵的品种,不知道世上竟然有这种颜色的菊花。
“郡主,好像绿菊快开了,这次的花苗来之不易,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我们要不去看看?”拂冬兴致也高,尤其是看了几朵已经开出的稀有品种后,自然想让郡主更高兴一些。
第404章 二更
“好——”郑念如兴致缺缺,但又没有别的事做,逛花园也是她提起的。
郑念如信步走着,花园里有她的人修理,自然是有些东西可看的,若不是端王的病似乎比上一辈子更严重了,只怕最后的痴呆忘记任何人的时日也会提前到来,所以郑念如有些烦心。
明明这一世,她决定要好好地孝顺端王,让他更高兴,不必像上一辈子那样,为了她奔走,甚至连自己的底牌都交给了她,这才让她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郡主——”杏雨急匆匆地跑来,将拿来的披风给了拂冬。
“太阳还没下去,又不冷。”郑念如看了一眼,四周的花开得正好,兴致也高了一些,“杏雨,你让厨房里暖一壶酒来,就放在那边的暖亭子里,我们坐下喝一些。”郑念如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暖亭,围上了一层厚厚的帘子,半卷在亭子中间,“再搬个暖炉来,我们坐着看,岂不又暖和又舒服?”
“郡主想的真周到——”杏雨立刻又跑了,拂冬跟着郑念如,一边说着前些日子有了花苞的几个品种开了多少,又兴起地提议让人搬了亭子前,郑念如也点头同意了。
“想不到厨房里的小厮们腿脚这么……”拂冬趁着郑念如高兴,见暖亭里已经摆上了,正说道一般,从暖亭的另一个方向,林生带着一人慢慢地往亭子走去。
居大人?拂冬顿时明白这暖亭里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郡主,要不我们……”拂冬说了一半不敢说了,毕竟今日郡主兴致不高,她看得出来,不过,回院子,让人把这些新开的菊花也搬到院子里,她们关了院子门,一起乐一乐,也挺好的。
居南一第一眼就看到了往暖亭走的郑念如二人,心狠狠地一跳,刚才万般推脱,此时也不再开口,他遇到了她,在这花园里。
居南一深知这机会难得,有可能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心狠狠跳动的同时,居南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郑念如也看到了,只是单纯地看到了,因为对未来局面掌控着,所以,郑念如内心并没有几分波澜,反而因为这些日子总是有意无意想起居南一来,有些惶然。
郑念如站定,叹了一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居南一总归来说是个好人,更不可能认同她与郑淙元之间的关系,所以,连寻常朋友的可能都不会有,所以,何必浪费精力。
郑念如转身就要走,然而这要转身的动作深深刺痛了居南一,也仿佛给了男子所有的勇气,居南一终于开口。
“郡主殿下,下官唐突了,不知郡主在此,更不知道郡主也有如此雅兴,郡主若不介意,何不一起坐下,也不算辜负了这深秋之菊。”居南一说完,静静地盯着眼前已经转过一半的身影,他不知道面临他的将是什么,或者狠狠地打脸,对方直接就走,可是以他对郑念如的了解,她不是寻常世家小姐般娇羞的性子。
甚至,他曾亲眼见过她与南门宇、与旁人十分亲密的模样。居南一在后来第一次发现她宫里的那个人之后,也是不断地劝自己,她生在那样的环境中,从小没有人教导,养成了自由不羁的性子,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男女授受不亲,也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才是世家小姐该有的避讳。所以她才会随着性子。
所以,居南一堵眼前的少年依旧不懂,依旧随着性子高兴,只要她愿意,她就会走过来,不管这合不合礼仪。
郑念如微微一愣,她认识的居南一根本不会多事,更不可能喊一位根本不算相识的女子一起喝茶。
郑念如觉得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了,居南一要是这么看得开,也不至于在上一辈子走不出来,终日沉浸在自己的圈子里,难道居南一坏的不是手指,而是脑子?
郑念如原本这辈子没想搭理居南一,可是现在的居南一成功地勾起了郑念如的兴致。如果上一辈子,是她刻意勾引居南一,为的是居南一手中西北疆的兵马,为的是居南一倒戈郑淙元,打郑淙元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现在,她没有这样的心思,她的印象中,刚开始,居南一对她的刻意接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郡主——”就在郑念如跨出去一步的同时,拂冬有些紧张地开口了,虽然她觉得,居大人或许可能是客气,毕竟这里是端王府,居大人也可能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别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居大人可能不知道她们郡主的性子,对什么人都是来者不拒的。
郑念如并没有理拂冬,而是朝着暖亭走去,拂冬见此赶紧跟了上去。
居南一突然松了一口气,神情依旧平静,他没理由比记忆中已经走过一世的自己更差,这一辈子,他完全可能扭转上一辈子的局面,在所有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杜绝。
“郡主,请——”居南一有礼的让座,仿佛一切都十分平常,郑念如挑挑眉,坐下了。
杏雨自个搬着暖炉跑了过来,见暖亭里的人也惊讶,只是,她们郡主的性子,邀请居大人也正常,蹲下就开始生火,林生放下了暖亭上的帘子,不一会儿,暖亭内暖意洋洋,卷开的一侧的帘子外,是开得正艳的菊花,恍然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居南一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静了下来,这种安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心回到了胸膛之内,这样相坐对酌的记忆在记忆里并不多,而眼前的人神情过于冷淡。
“郡主,下官斗胆请您一同赏景,一是菊景正浓,不能辜负,二是专程谢郡主的相助,家母的病已经好了许多。”
郑念如听着居南一的话,男子的话越冠冕堂皇,却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佯装着一本正经地的表情下,郑念如知道,曾经的居南一,只要她勾一勾手指,就会不顾一切地奔过来。
居南一静静地,觉得哪怕是这样坐着,也好,可也知道,机会难得,想要走进她心里,他这一辈子已经失去了猫鼠游戏的资格,又或许,他的筹码还没有亮出来?
“郡主对花很有研究?”居南一问着。
郑念如看居南一,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是了,她自诩看透了男子,自然不难看出,努力找话题的居南一,这是对她有意思。
第405章 一更
郑念如看着居南一,而视线中的男子并没有动,甚至倒酒的姿势半分没有变,从容不迫,郑念如佩服居南一和郑淙元一样装逼的能力。
那又怎样,只要到了床上,她轻易地就可以让居南一破防,放弃最后一道底线,狼狈地溃不成军。
“林生,再去拿壶酒来。”郑念如看了一眼站在居南一身后的人,林生闻言,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下一刻又觉得自己多心了,居大人是什么人,就连何管家都赞不绝口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生转身就走,拂冬看了一眼林生,有些不确定自个郡主要做什么,但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居大人,你对我有意思?”果然,拂冬还没有从这种不妙的预感里出来,就听到自个郡主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话语。
拂冬顿时紧张起来,郡主,你要干什么,太子殿下明明已经答应您了,只要再等些日子,太子殿下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何苦又去招惹居大人,这居大人是正人君子,是天上的白月光,连目光都不敢亵渎的读书人。
“郡主,您热么?”拂冬赶紧蹲下,此时火炉的热度已经上来了,披风可以拿下来了。拂冬主要是不想让自个郡主再开口,赶紧地喝杯酒就走吧,不能再丢人了。
居南一一愣,若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以及对郑念如的了解,他一定会不知该如何自处。可是面前女子的问题,却没有让他有一丝丝的喜悦,而是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因为她不在乎他,所以才能如此随便地说出口吧。所以,为什么?上辈子他自认为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没有这一辈子多,端王对他的印象也没有这辈子来的深刻。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宗世子?那个在记忆里与她没有任何焦急的人。
“郡主天人之姿,下官是正常男人,自然对美的事物有好感。况且,郡主心地善良,对下官有恩,下官敬慕是正常之情。”居南一慢慢地开口,宗云骞?只是端王已经退婚,况且,端王曾经亲口与他说过,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半点反对。
郑念如听了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意外。不否认,也不算承认,居南一十分聪明,不聪明,也不会在那样劣势的局面下,扭转局面,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郑念如突然朝着男子的方向凑了过去,这一大胆的举动让刚自个郡主脱下氅衣的拂冬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衣服扔掉。或者,要不是有衣服在,拂冬恨不得将自个郡主给拉回来。
一股浓郁绵密的香味突然间侵袭了居南一所有的感官,让男子的瞳孔瞬间一缩,郑念如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前一辈子里,被耍的有可能是自己,明明对自己有意思,却又装作一副禁欲无良的模样,让她去勾引,让她主动去靠近,而且这个认知几乎骗了她一辈子。
她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这居南一也如此的有心机。
“居大人,相比你也知道,本郡主已经与那宗世子退婚了。”郑念如声音绵软,暖炉里的热气袅袅,熏晕着人的意志,带着想让人作恶的冲动。
居南一深吸一口气,将那绵密的幽香吸入肺腑,吸入五脏六腑,他有多长时间没有闻到这样熟悉的香气,记忆中的香气。虽然与后来的并不一样,但是主味并没有变,熟悉却又清冽,没有后来的虚浮与烦躁。
居南一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想沉溺在这醉人的香气之中,不想起来,也不想再思考,可是,心里却十分清楚,眼前的不过是繁华虚景,她根本就不……
居南一微微转头,这样的郑念如,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不知道该如何出手,才能彻底转变如今的局面。
“郡主,下官只是一介书生,家境清贫……”居南一开口,同样的说辞,多了几分苦楚,他曾经不止一遍欺骗自己,郑念如并不是为了他后来手中的兵力才会注意他的。
“居大人想差了,端王的意思是,只求本郡主平安一生,不求声名显赫。居大人也知道,端王曾经十分看好林苑的那几位新晋书生,是与居大人一样的清贵人家,若不是宗圣家求了太后的懿旨……”郑念如慢慢地说着,手指在酒杯的边缘慢慢的摩挲着,那手指就如同有着魔力一般,让男子根本离不开目光,只有那白嫩如青葱般手指的影子。
居南一突然内心烦躁,这是勾引他么?不是,他十分清楚她勾引的伎俩,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俘获他的内心,不管是刚开始,还是后来犯了错,她都能轻轻松松化解他心头所有的不快,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为她卖命,只为博的她一笑。
可是,现在不是,根本就不是,她嘴里说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敷衍,连敷衍甚至都不愿遮掩一下,那晃白青葱的指影戳着他的内心,让他直视血淋淋的本质。
郑念如余光微扫,男子的心慌意乱都在她的眼中,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这一世的居南一骗不了她,也自然比上一世更加不堪一击。
拂冬直头疼,郡主,您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咱赶紧走吧,别让居大人以后不敢来了,端王好不容易……
郑念如突然伸手,直接摸上男子放在桌上的手,这突然的举动,从一开始男子没有任何防备,到突然惊愕地转过头来,在拂冬眼看着差点晕倒在地的情形下,男子突然间跳起了身,仿佛被猫抓到了一般,缩回手的同时,人已经离开桌子一尺的距离,没有跳出这暖亭之外,拂冬认为完全是因为暖亭四周被遮的严严实实的。
居南一看着郑念如,生气、愤怒,就像是刚才女子的动作亵渎了他一样,怎么不是亵渎,亵渎了他最真的情感,亵渎了他所有的情绪翻滚,夜不能寐,亵渎了积郁在心中所有的不甘于愤懑。
她怎么敢?!
她明明在刚刚认识的时候,会很用心地在他面前装作纯良无辜的。、
她……
第406章 二更
居南一几乎是落荒而逃,兵败如山倒一般,连脸面、形象都不要了,甚至下暖亭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郑念如上辈子那个长的岁月里都没见过居南一如此狼狈的模样。
“居大人,居大人,哎哎哎——”林生端了壶酒过来,差点撞在了居南一的身上,可任凭他怎么喊,男子都没有回头,一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
郑念如禁不住笑出声来,拂冬挪揄地看了一眼自个郡主,郡主,有你这样捉弄人的么?人家居大人是正人君子。
也是,除了居大人,看别的那些人,对与郡主的举动,哪个不是趋之若鹜,所以,更显出居大人的品行高洁来。
居大人啊……
拂冬念念地看着男子走远的背影,若是郡主能够有这样以为夫君,是不是也会变成那白月光,挂在天边,是深秋最洁白无瑕的东西呢?
“还看?舍不得就去叫回来。”郑念如抬头看拂冬,手里的酒杯举了一会了,这妮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郡主,人都给你吓走了,怎么会还来。”拂冬现在的胆子渐渐大了一些,可能她自己还没有觉得,但是行动上已经敢顶嘴了。
“郡主,居大人怎么……走了?”林生小心翼翼地放下酒壶,待会王爷醒了可是还要找大人的,到时候怎么办?
“居大人说有急事,等王爷醒了,你禀报一声就行了。”郑念如随口就说道,拂冬端着酒壶,添满了一杯酒,有些埋怨地看了自个郡主一眼。
“都坐下了,去把念夏她们都叫来。”秋日阳光从帘子的缝隙里透出光来,晒着洋洋的暖意,郑念如开口说道。
杏雨刚搬了东西来,兴奋地连忙去喊人。
郑念如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连眼前的景色也顺眼了许多。
……
“何管家,我们原在宫里面就照顾殿下的,您这是让我们往哪里去?”跪在地上的云茶、文飞,花朵一般的年纪,娇嫩的脸上挂着泪珠,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的何管家。
何管家禁不起她们这样看,更禁不起她们的跪。
可是何管家刚开口,她们两人就跪了下来,何管家立刻也跪了下来,恨不得给她们磕两个头才甘心。
“哎呦,哎呦,两位姑姑,老奴也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老奴那比的上你们自小跟在殿下身边的情谊,殿下一定是见皇后娘娘身边没可心的人,两位都是殿下信得过的,两位姑姑回宫里也算是成全了殿下的孝道。”何管家立刻说道,使眼色给其羽,快来扶呀,哎呦,他的膝盖。
其羽觉得何管家说的不对,什么自小的情谊,这话说出去万一让这两人误会了,到时候怎么跟殿下交代。
云茶、文飞两人互相看了看,何管家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是来之前,皇后娘娘以及杜麽麽都仔细吩咐了的,她们的任务就是留在太子府里,不管什么原因,她们都要留在这里。
云茶立刻柔柔弱弱地再拜一拜。
“何管家,有所不知,我们正是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皇后娘娘见殿下身边没个可心的人,这才让奴婢两人前来,奴婢不敢辜负皇后娘娘的信任,更是为了成全皇后娘娘的母子情谊。何管家,若没有皇后娘娘的旨意,奴婢二人是不会回宫里的。”云茶说着,情到深处眼圈都红了。
“何管家,您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担忧太子殿下身边也没个正经照顾的,一想到,茶饭不思。”云飞接着就说道。
何管家一愣,好家伙,这是原话还给他了,这是遇到硬茬了。
“两位姑姑,可是殿下的命令,奴才不敢不尊啊——”何管家一咬牙,准备就磕头。
哪知道对方先磕头了,势必要把何管家的路给堵死一般。
“何管家,您就别为难我们两个奴才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我们也不敢不尊,若是被送回去,皇后娘娘说不定以为我们行止不当,惹了殿下生气。况且,何管家,这么大的太子府,也不差我们两人的两碗饭,就算太子殿下真的不喜我们,我们就呆在后院里,没有传召再也不踏出来的。”云茶说着说着已经哭出声来,仿佛送她们走就是让她们去死一般。
何管家面露难色,皇后娘娘这边是越来越难对付了,送来的人也越来越刁钻耍滑了。可若不送走,郡主那里……
“哎——”何管家顿时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人生艰难。
云茶、文飞互相看了一眼,这算是松了口了。杜麽麽给她们说了月珂的情况的,如今在太子殿下后院中孤立无援,送不出什么有用的价值来,就连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神秘女子的身份都没有查出来。
“两位……”
“何管家——”何管家刚一开口,面前的两位少女一起目光盈盈地看着何管家,根本不给何管家说下去的机会。
何管家立刻看其羽,赶紧想办法呀,难道真留在太子府?
其羽朝着何管家挤眼睛,这要他出手?有什么好处?
何管家认命的撇撇嘴,不情愿地点点头,其羽这才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向前两步,直接扶起何管家。
“两位姑姑,你们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法子。”
一直没有注意其羽的云茶、文飞此时才疑惑地抬起头,其羽不是跟着太子殿下平日里进宫的,所以,她们并不认识,但是何管家没有开口,这是默许这小子说话了。
“殿下有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如今正好缺两个人,两位姑姑来的正好,这地方对殿下十分重要,殿下闲暇之余最喜欢去的就是那里。殿下向来不进这后院的,因为这后院里湿气重,你看,太子殿下都准备重新修缮,就是不喜欢这后院的布局……”其羽一本正经地胡诌,胡管家急了,你倒是说正事。
“这位小哥的意思是?”云茶、文飞突然得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有些惊喜,殿下向来不进后院她们自然是知道的。
“我的意思是,两位姑姑真的想照顾殿下的起居,就去我们殿下平日里经常去的别庄,何管家你说是不是,上次你还寻思着要找两个人的。”其羽问向何管家。
何管家云里雾里,什么时候的事?
第407章 一更
“其羽大哥,就是这里?”云茶、文飞看着眼前的庄子,有些疑惑。而两人一直在宫中,也没有太子殿下在府外还有农庄这样的概念,至于农庄该是个什么样子,她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倒不是眼前的农庄不像是农庄,甚至比寻常的农庄更加精致,那一应陈设也十分的考究。只是太子殿下真的会经常到这里来?
云茶、文飞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一起长大,又一起在年幼的太子殿下跟前服侍过,但她们知道,这个时候,她们只有抱成团,才能在太子府站稳脚跟,虽然她们对其羽的话半信半疑,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
其羽看了一眼农庄,这农庄是太子府的,而且当日建成了以后,郡主就嫌弃远了,且四周的风景不好,来了一次之后就压根没来过了。其羽此时环顾着农场四周,这里交给何管家打理后,派来的家丁将四周都种了瓜果蔬菜和粮食,看上去生气勃勃。
其羽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走到云茶、文飞两名侍女前。
“两位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也知道,我们太子殿下的报复在哪里。太子殿下宅心仁厚,看不得而百信受苦,所以亲自耕种就是要体验一番百姓的辛苦。太子殿下只要有空,都会在这里。”其羽说着,故意让开,让农庄里十分精致的陈设露了出来。
云茶、文飞依旧不太相信。
何管家看向其羽,你狠,直接将人扔到这里来了。忙不迭上前一步。
“其羽大人说的是,殿下每每到农庄里呆的时间最长,老奴本想从后院里找两个人来照顾,可是,两位姑姑也知道,我们太子府后院里,都是些老嬷嬷,扫洒的粗使丫头,怎敢让他们污了殿下的眼睛,而且殿下的脾性……”何管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文飞听到已经上前一步。
“何管家放心,我们姐妹一定把这里打理地妥妥当当。”
“何管家,太子殿下一心为了南郑,我们就算苦点,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云茶也立刻表态。
“那就多谢两位姑姑日后照顾殿下了。”其羽依旧一脸深沉的说道,那忧郁的气质倾泻而出,更是深深地给两人掬了一礼。
原本已经信了大半的云茶和云飞二人,此时哪里还有不信,更知道了,这位其羽也是太子殿下跟前的,哪里再敢受其羽的礼,立刻回礼,再不用何管家动手,自己将包裹、行礼直接搬了进去。
“两位姑姑,要不要先和殿下说一声?”何管家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将两人送回宫中的,他们这样自作主张,实在……
“何管家,不必,太子殿下一心在国事上,不用为了我们二人的小事去打扰,等太子殿下下次来了,自然……”云茶立刻说道,等下一次来的时候,看到她们自然明白了……
何管家、其羽两人出了农庄,终于舒了一口气,何管家拍了拍其羽的肩膀。
“你小子——行——”
……
夜幕落下,漫漫长夜从朦胧的灯光中透出去,端王府园子里婀娜多姿的枝丫印着月光,四下寂静。
云娘提着灯笼亲自将内院里看了一圈,又嘱咐了今日在院子里守夜的杏雨要机敏一些,交待完一切,正准备进内屋嘱咐一番在内屋的念夏,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熟悉的影子。
云娘一顿,其竹已经很熟悉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嬷嬷,今日有些冷。”其竹平日里不爱多说话,刚开始的时候,可是现在,他们是慢慢地觉得,不是郡主离不开殿下,而是殿下离不开郡主了,也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需要见风使舵地开始讨好。
“其竹小哥,偏阁里有暖炉。”云娘也不好把人往外赶,心里也有数,今日郡主这一闹,殿下自然要来哄一哄的。
“不了,不了,就站在这里好。”其竹连忙摆手,今日只有他跟着来,虽然院子外面还有其羽他们,但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殿下身边没有人怎么行。
云娘看了一眼,站在这里就好么?这是他们郡主的院子,万一有谁闯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其竹。
但酝酿没说,不去也罢,自己也去不了,殿下来了,少不得备一杯茶吧,正要转身走,拂冬已经端了热水来。
云娘接着拂冬进去门开的间隙里看到太子殿下的身影站在桌前,自个的郡主坐着,没有听到声音,云娘觉得自己还是不进去了。
“人已经送走了,我的确不知道会送人来。”郑淙元慢慢开口说着,拂冬将茶放在桌上,看了自个郡主一眼,太子殿下说送走了,那就是送走了。
“知道了。”郑念如淡淡地说道,也不是生气,她生什么气呢,郑淙元的心意她怎么会不知道,前一世里,她就算成婚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成婚。郑念如这个觉悟还是有的,上辈子她也知道,她甚至只想以一个无名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也被他拒绝了。
郑淙元叹了一口气,知道眼前的念如气还没有消,再上前,手慢慢地放在女子的肩膀上,手掌间柔弱的肩膀让郑淙元心微微一动。
还未开口,就听到郑念如的声音慢慢地传来。
“我下决心的时候,就想到以后会面临什么。皇后娘娘送人进来也是正常的,总不能每一次……”郑念如说着,不是她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只是她渐渐地明白一个道理,要得到什么自然要失去什么。
郑念如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间肩膀被身后的郑淙元强硬地掰过来,郑念如不得不面对眼前的额男子,郑念如瞬间又后悔了,她本来就不是贤良淑德的人,她真的会反悔,现在不反悔,那也是因为,这一辈子终于和上一辈子不一样了。
“念如,记住,不会有下一次,我并不是讲究的人,若不是我想要的,自然不会留在身边。”郑淙元蹲下身,神情无比认真。
“太子哥哥——”郑念如抬起头,盈盈一水的眼眸子里少了犹豫,更多的是感动,或许,她犹豫徘徊这么长的时间,从知道自己重生以来,这就是最好的答案,她再活一次的意义。
郑念如突然觉得,那些以退为进,以进逼迫的手段都用不上了,她只要这一句话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