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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字微言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txt下载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菜市口的法场

    相比京师一派众志成城,千里之外的太原却有些不一样。

    二月暖风渐来,二十八日这一天的太原显得平静而不同寻常。

    街道上兵马来来往往,平民百姓们翘首以待的顺军进驻了这座古老的城市。

    如同百姓们想象的一样,士兵们不偷不抢,秩序井然。纵然有犯法作乱的士兵出现,不多久就有带着红袖的执法队押着作乱的士兵在菜市口处决。

    在围观着杀人的百姓们一声声叫好声中,顺军悄然间真正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

    显然,菜市口不止杀了乱兵,也有入城后誓不投降的大明官员。比如山西巡抚蔡懋德,布政使赵建极以及太原知府孙康周。山西巡抚蔡懋德死的早,是战死的,也就不需要身受活着的煎熬。相比之下,赵建极与孙康周就惨烈许多。他们在数日的拷问之中被迫交出稀少的家产。按照中堂七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科、道、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两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的标准。与部院同级别的赵建极得交五万两的赃款。孙康周得给三万。

    赵建极与孙康周的家属都没有在限定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多银子,于是,两人在一个半时辰前被推到菜市口处斩。

    鲜血弥漫了菜市口的街道,但这一回反而没多少百姓围观了。没了人群聚集,巡逻的顺军也少了。

    在两队顺军巡逻的空隙里,菜市口得街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看起来有些颓废,披头散发,形容憔悴。

    这是傅山,傅青主。

    他站在路口上,凝望着还有血迹的法场。法场已经空无一人,有了大军入城的菜市口甚至也没几个商贩开业。

    忽然间,雷云滚滚而来,大雨倾盆落下。春雨来了,落在傅山的斗笠上汇聚成一条条雨珠,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地。

    傅山低着头,看着雨水进了暗沟,也跟着将地上的血水冲淡。

    重重的一声叹息,传来,一个同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声音低沉:“烈士的血不会白流的。”

    这是被派驻到山西的锦衣卫北镇抚使魏云山。

    傅山紧紧握拳。

    悄然间,**稍歇,天空恢复清明。

    这时,忽然又是一阵吵闹之声传了过来。

    傅山看了过去,不由怒目圆瞪:“那是藐山先生!李贼竟敢如此!”

    藐山先生全名张慎言,是山西阳城人,原本在南京就任吏部尚书。朱慈烺就任南京监国后,蝴蝶的翅膀舞动,张慎言回乡跟随朱慈烺的号召致力于兴办山西各级小学,而今才过半年,却已经让数千儿童就学,功德无量。

    但现在,这位藐山先生却被顺军士卒架在笼中,游街示众!

    张慎言在山西名声极好,为官一样颇有清誉。更何况,这一回张慎言回乡是带着朱慈烺定下教育总署分发经费而来的。二十万两的拨款让张慎言足以大干一场,在山西兴建了二十三所小学,接连奔走于各处士绅之中,又得山西全省数十士绅帮助,筹建小学三十七处。

    教育之功,随便谁去想一想都明白其间功过如何。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被山西士绅百姓推崇的名士,而今却一样没逃开顺军的毒手。

    “山西的各位乡亲父老听好了!这一贪官污吏张慎言。身为逆明官员,官至吏部尚书,手中收了不知道多少贪官污吏买官卖官的银子。我顺国皇帝陛下要他退还二十万两赃款银,却死也不愿意拿出此等脏银!为了还天地一片清明,今日,本官奉我大顺皇帝之命,斩张慎言!”菜市口上,法场迅速搭建,一个穿着顺军官袍的男子朗声大呼。

    囚牢停在了菜市口,顺着囚车从城中各处跟随而来的太原百姓纷纷齐聚,看着眼前这一境况。

    一干穿着闯军衣甲的士卒们齐声欢呼:“杀!”

    各处,不明就里的百姓们听着这是一个贪了二十万两的贪官污吏,还拒不交纳赃款,纷纷也跟着激动起来:“杀死贪官,杀死贪官!”

    “杀,杀,杀!”

    “杀,杀,杀!”

    ……

    无数欢呼响了起来,傅山看着这一幕,双目泛红,泪水情不自禁流了出来:“这些愚夫愚妇,到底知不知道藐山先生究竟做了多大的功德?为了筹建一处处小学,不知道奔波了多少地方!而那李自成,竟然还要在这样的人身上榨出油水。要知道,那二十万两都是为了我山西子弟就学而用啊!只有读书……才能一辈子不做泥腿子。而这些人……这些百姓……”

    傅山说完,就要冲上去为张慎言分辨。

    可眼下顺军士卒何其多,魏云山哪里会容忍这一位山西名士折在这里,低声又急又快说了一句,随机一掌打在傅山的脖颈身后,拖着傅山离去。

    迷迷糊糊之中,傅山回忆着话语:“百姓们很快就能看得清清浊了……”

    傅山与魏云山消失了。

    刽子手走上了台,看着形容枯槁,却胸膛挺直的张慎言,粗声道:“老家伙,你还有什么遗言交代吗?”

    张慎言环视周遭,道:“吾功过是非,自待青史评判,一生所为,心中无愧,无复赘言。”

    刽子手微微一愣,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头不像是坏人。联想起这一回的罪名是拷掠银两,刽子手低声道:“老先生,你忍一忍,我的刀很快的。”

    张慎言重新闭上眼,胸膛挺直。

    刽子手气沉丹田,轻喝一声,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血洒四方。

    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场内欢呼之声顿时为之高涨。无数人纷纷冲了上去,不时有人大叫:“让我先去,听那王神婆说,砍头的血能治肺痨病!俺家婆娘得了这病,得要这血!”

    “就你婆娘有病?俺儿子也得要这血!”

    “不要拦着我!让我去……”

    轰隆轰隆……

    又一声雷鸣响起,大雨重新倾盆而至。

    街道旁边的一处小楼上,忽然有人道:“藐山先生是文曲星!你们如此侮辱文曲星,老天爷发怒了!”

    眼见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菜市口上的人群轰然消散,场内一片狼藉。良久,众人散去,菜市口上只余下一颗脑袋滚落地上,尸首分离,断掉的身子上,鲜血依旧缓缓地渗出来,被雨水冲刷,在大地上流淌。

    魏云飞没有回来。

    一处铺子里,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彼此对视一眼,冒雨冲出,带着哭腔将张慎言的尸首收敛:“夫子……学生为您送一程……”

    ……

    三日后,太原。

    这一天,时间悄然间到了西元1644年,大明新元二六七年的三月。天后更加温暖,万物复苏,重蛇鸟兽争相冒出。

    获知顺军军纪良好,而且对付贪官污吏毫不手软之后,百姓们恢复了安全感。菜市也就此口恢复了热闹,来自周遭的百姓们叫卖着手中的鸡鸭鱼肉,菜品果点。市面一片繁荣,仿佛先前将菜市口沾满血腥味的砍头场面不复存在。

    商贸的繁荣加剧了人口的流通,山西各处的商队嗅到了商机。李自成麾下十数万的大军更是意味着一个巨大的需求,无数商人迅速赶来。周遭百姓们也纷纷将能发卖的东西迅速到市场里卖出换得家中急需的盐铁布帛。

    太原城外的官道上,田兰生弹了弹身上不知名的虫子,望着巍峨的太原城墙,不由赞叹道:“如此雄城,李自成却不飞刀兵攻下,这大明,看来真的是要完喽。”

    他的身后,上百两大小车辆井然有序地前行着。这是来自塞北的商队,他们从塞外入关,一路跋山涉水,重新重新见到了繁华的大城市。

    “李自成只要能撑得下去更久,咱们的生意啊,也能做得更久。这一回,咱们更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大生意。就看那李自成……接不接得下喽!”另外一边,翟堂大声笑道。

    田兰生听完,也是跟着一笑。

    紧接着翟堂就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在太原城里发生的拷掠追赃之事:“要说,那刘宗敏也是个讲信用的主儿。那太原府的知府孙康周从前不是得罪了我们?现在,风水轮流转。咱们一句话就办了他。现在,怕是人头落地喽。寻常地方官吏给个几千两就够了,那孙康周,不榨出三四万两可别想出去。要知道,这可是一省长吏的标准了。哈哈……”

    田兰生闻言,喜道:“如此一来,榨了这么多贪官污吏,李自成这一回现银总归是有了。要是还不够,咱们再送几个外商的名字过去。谁家有钱,谁是肥羊,谁能比得我们清楚?”

    田兰生说的外商显然不止是外地商人,更是那些还没有跟着八大晋商一起走西口进北虏走私卖国的所有大明商人。

    “递几个名字过去的事儿范永斗早就做了。至于李自成的现银,应当是有的。只不过嘛……”翟堂幽幽着道:“咱们还是安安生生,先盼着多卖一些工匠去河套罢。纵然有现银留给我们一些,大头也是卖给了范永斗的。足足二十万石的粮食,也亏得范永斗有办法能从京师里截胡出去。”

    二十万石,光是马拉人扛都要延绵数里,光是想一想就知道是多大的规模。可偏偏,范永斗竟然用了分散夺路运输的法子,生生将这么多粮食都给运进了山西。当然,是否有另外许多粮食顺着张家口进了塞北,最终去了辽东盛京那就无人可知了。这一次朱慈烺攻占盛京之后,可不知让多少女真贵人都饿肚子呢。

    “二十万石,一共一百多万两的银子……李自成这一回一路攻城略地,最后倒头来恐怕还是要便宜了范家了……”田兰生也跟着幽幽地说着。

    按说,粮食能卖出这价格已经不易了。可李自成麾下大军的粮食消耗真算起来,二十万两石都算不上足够。一共一百一十九万两的价格虽然稍稍贵一些,可面对缺粮带来的恐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更重要的还有,伴随着地面扩张,李自成要养活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来只是麾下军士,但到现在,不仅要养活数量庞大投奔而来的流民士卒,更重要的是接受了山西的班子,也就要养活山西、陕西的官员吏目。不仅如此,还要拨付银两维持政府的运转,不说搜罗银两维持开支,就说这山西的治理,也得顺军来担负。

    “粮食、药材、兵甲……范家是厉害。咱们也能吃口肉,趁着这一回李自成大战将近,咱们赶紧进城,将北货都卖出去!”翟堂说着,一行人缓缓进入了太原城内。

    进了太原城,翟堂与田兰生都有各自的基地。两个商队回了自己的货栈,纷纷在大宅之中享受起了********,好好放松一下。

    大佬们可以放松,下头的人却不能松懈。巨量的物资开始装卸,静静地等待他们的买主,而操劳这一切的伙计们则开始挥汗如雨。

    伙计们人很多,来援也颇为复杂。

    伴随着大明的控制力下降,边关走私的贸易规模也同样迅速扩张。尤其是在关外找到了满清这个靠山以后,八大晋商们的路子就越来越广,手底下的商队规模也就越来越大。自然,人手招手也就迅速增多。

    这些伙计有的是老人介绍,也有的是就地招募。其中不乏来自草原甚至河南陕西各处来的流民。这些流民也并非一无是处,有些原本还是些老兵,悍勇敢杀,也有的是卖一把子力气的民夫。而籍贯亦是山西各处,甚至陕西河南京畿都有。

    今日,位于翟堂名下的云生货栈里,伙计们挥汗如雨,装卸着货物。

    被派驻来监工的马良看着这一切,微微颔首:“伙计们都很勤快嘛。老八,你去吩咐下后厨。让他们这几天的盐啊肉啊多放些。再寻些酸梅汤汁过来,给大伙们散散热气。”

    “还是马头儿良心。小的这就去!”被唤作老八的一个汉子闻言,顿时应声去了。

    几个伙计闻言,纷纷欢呼。唯有角落里,一个稍稍瘦弱一些的汉子面目苍白,脖颈肌肤之间,徒然间冒出了可怖的白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太原乱象

    没多久,一大桶酸梅汤被送了过来。伙计们纷纷嬉闹着拿着手中的葫芦水囊勺了起来。

    闻着酸甜可口,消解热气的酸梅汤,一干伙计纷纷高呼:“还是马头儿仗义!”

    “马老大威武!”

    “跟着马老大,不吃亏!”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唤,马良乐了,笑骂道:“那还不干净利索地去干活!”

    众人又是跟着一阵哄笑。纷纷转过身,三五成群地干活去了。

    马良见伙计们还算得力,轻轻笑了起来,微微有些自傲。但只待他不自觉地点了一下人数,眉头一拧顿时一拧,其了身,走过去大喊道:“等等,今天来干活的怎么就这么几个人?施家老三,刘七狗子,还有那个草原里半道捡过来的鞑子。这三个都去哪儿了?”

    一干伙计彼此一看,果然发现少了三人。

    当然,这三人人缘不坏,很快就有人七嘴八舌分说起来来:“狗子是生病了。”

    “施三也是身子不爽利,干不了活儿。”

    “那个蒙古鞑子听说是生了一场大病,要不然这一天不干一天没得吃的家伙也不至于窝着……”

    “病病病,野外里赶场了上千里,一回城就病了?真不是滚到窑子里去了?”马良骂了起来:“老子是那种不体恤手底下人的主儿?”

    一边的老八忽然面色有些苍白,干瘦的身板忽然间颤了起来,看着马良道:“马老大,恐怕真不是逛窑子去了。我前几天我去看的时候,那个鞑子的身子就不对了。马头儿……小人我……我也有些不爽利。怕是中暑了,能不能先回去下……”

    “头儿……我也有些不舒服……”这时,角落里走出一个没来勺酸梅汤的伙计,他面色苍白,唇间血色一点也无,旁人干活小半天了,哪个不是头顶热气直冒。唯独此人,紧紧缩着衣服,全身上下脖颈手腕齐齐遮掩得齐全,只露出一张煞白煞白的小脸儿,说话的声音也是弱弱的,仿佛全身力气被掏空一般。

    马良面色难堪,一样也看出了这伙计真是病了,恼怒地说:“不舒服不舒服,一个个都不想过了?施三狗子几个当了瘟病鬼,你们也跟着瞎起哄?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特娘的……老子我摊上你们这群伙计,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娘的,罢了罢了,我去请大夫!”

    马良嘴上怒骂着,心地倒是不坏,吼了几句,还是走过去请大夫了。

    可刚走没几步,马良突然响起了刚刚老八说的话,转过身,要凑过去接近老八,但又猛地停住脚步,指着老八问到:“等等……老八,还有你……叫什么?姓李?李驴儿?不管了。就叫你李驴儿。老八,李驴儿,你二人给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可是去寻了那几个瘟病鬼?”

    “好像是……”老八声音低了下来。

    李姓伙计缩了缩脖子,湿了一身,脖颈暴露在空气里,露出一撮撮渗人的白色毛发一般的东西。

    这会儿没人看他,大家都是盯着马良。马良也没看他,只是喃喃想着,听着这李驴儿道:“前几****与他们一惯耍得好……”

    “难道……”老八说着,忽然惊恐地瞪圆了眼珠子,他顺着李驴儿的声音转过去,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听着老八强调不对,马良转过身,也顺着李驴儿的声音与老八的目光,落在了李驴儿的脖颈上。

    李驴儿时不时地伸缩着脖子,将一撮撮的白色毛发一般的东西混杂着湿漉漉的汗水,展露出来,犹如妖怪。

    马良的脸色不是难看了,而是腾地一下子苍白起来:“是瘟疫!”

    众人猛地一愣,紧接着,马良带了个头,腾地一下跑开了。

    一干伙计们闻言,顿时纷纷惊呼着倒退,猛地离着李驴儿散开。

    货栈里,李驴儿跌坐在地上,缩着脖子,紧紧抓着身上衣裳,眼神朦胧,嘴里喃喃着道:“冷……冷……冷啊……”

    ……

    云生货栈的后院里有一间院子修筑得齐整干净,这处翟堂名下的货栈后院修筑得并无几处奢华之处。外间看起来普普通通,与寻常中等人间的门户别无二致。但只要一入内间,就能见到迥然不同的景象。

    装饰之物不见几分富丽堂皇,却是各处都见精巧设计,一间间屋子里都是些玩耍取乐的器物。占地横宽数十步的巨大浴场,足足又两间屋子大的室内简场,更有一处灯光明亮的红粉世界,不时传出无数**的声息。

    此间的主人翟堂就在这间屋子内放松。

    他左拥右抱,红粉佳人不住**。更难得的是,这里不止一人。更有无数如丝一般的媚眼落在他的身上,让他雄风再振。眼里都是五彩缤纷的世界,好不让人舒爽。

    直到马良战战兢兢地冲入此间,拼着老命让传了一句话到了翟堂的耳中。

    下了床,仔细听马良说完了货栈里的景象,翟堂眼中的世界仿佛忽然间变成了单调的黑白二色。

    ……

    与此同时,距离云生货栈只有不到两条街的富通货栈里。

    田兰生听着身边几个掌柜的汇报,脸色难看至极。

    “东街仓库那里有两个报了病……”

    “刚刚李先生过去查阅了,一路上有十七人暴病而亡。按照寻常境况,纯粹暴病的应是只有六七人才是……”

    “富通货栈里,也有三人今天报了病……大夫已经喊过去了……”

    “富通货栈!就是老爷我住的这地方?”田兰生惊叫着,怒目圆瞪。

    直到老管家田复道:“老爷,您身边都是在太原呆着的。一个病号都没出过,没事呢……”

    田兰生脸色终于稍缓,这时,门子来报翟堂求见。

    两人很快碰头了,翟堂没有多言语,开口就道:“你们那是不是犯病了许多人?”

    “你们也是?”田兰生铁青着脸,预感到了浓重的不妙。随即,田兰生挥退一干闲杂人等,屋内只余下翟堂。

    没多久,诊治的大夫来了。这是富通货栈里养着专门诊治货栈上下人等的大夫,陆夏。田兰生每年用了田兰生数百两银子养着陆夏,维持一个门类齐全的医堂。

    北去草原的商队一路过关斩将的内容还有抵抗各类疫病,已经最残酷的刀伤箭伤。有了足够的病例,陆夏的医术很是不赖,论起医术全太原里也排前。

    陆夏的脸色很是低沉,一看田兰生很是紧张的模样,顿时摇头起来。

    “我哪管他们还有没有得救!我只问你,是不是瘟疫?”田兰生低吼着。

    “有大头瘟……和白毛瘟……”陆夏一呆,很快意识到了严重性,缓缓开腔,说出的话却让人平白被瞬移到了万丈高山之上一般,毛孔都冷得收缩了起来。

    “真是瘟疫……”田兰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将陆夏挥退开了。

    一阵沉默,田兰生看着翟堂道:“你们那……也中招了?”

    翟堂也是缓缓闭上眼,声音低沉无力:“是。诊断也是一般无二。田贤弟,得了瘟疫这事,必须得瞒住……至少,也得再卖光那些货物之前……”

    山西瘟疫的传染很早,最早阳城爆发的瘟疫就闹了个十室九空。故而,许是久病成良医的缘故。山西人不少都明白病家接触过的东西大多有毒物遗留,触碰容易感染。

    自然,两人都明白这一场瘟疫对于手头货物有怎样巨大的影响。

    “好……”田兰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犯病的,全都处理掉。对外,就说……让他们回老家歇息了!永久的……歇息了……”

    翟堂缓缓颔首,道:“当务之急,是将这些货物迅速脱手出去。尤其是这一路许多都是皮货,最让医者忌讳毒气散播。不管怎样……得想办法让李自成尽快买下来!”

    “翟兄,不能着急!”田兰生道:“急了,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这时,我们得找个中人,想个由头。”

    由头就是说紧急甩卖的理由,比如说清仓甩卖,比如说老板卷了银子跟小姨子跑了。平白无故急吼吼甩卖,旁人只会以为有诈。

    翟堂闻言,忽然一亮:“有了!认得一人,太原里一向大有来头。这一回,恐怕真的能搭上线……”

    “是谁?快去请!”田兰生大喜。

    ……

    脱下飞鱼服的王淼换了一身装束,船上锦衣道袍,添上笑容,不像是特工头子反而有些像是一个活脱脱的儒商。

    此刻,这位儒商面色紧绷,与一屋子人对着一处沙盘,语速极快道:“锦衣卫里能干事的人都在太原里了。这一回能不能干好,就看这一轮了。首先是晋王府那边埋下的暗子,毒蝎其次是顺军里部下的二级间谍,代号:狡兔。根据计划,毒蝎会安排我们见到刘宗敏。狡兔会居中策应,而田兰生他们……会自投罗网上来。”

    “若是田兰生与翟堂不贸然信任呢?”屋内,穿着一身紧身短打的傅山不掩名士气度。

    这一回,开口的是另一个男子。此人目光锐利,每个人与他对视,仿佛直面一柄利剑的刺杀一样。

    这是锦衣卫北镇抚使魏云山,只见他道:“我会主动创造机会,更会让他们除了我们……再无选择。这种行动里,我们主动早上门难免不妙。要第一时间获取目标的信任,唯有让他们自己自投罗网,如此,我们才能有机会收网,而不是让他们发现一点机会就迅速逃窜……”

    ……

    陆夏心思沉重地回了自家的药铺,这处名作仁康堂的诊所是陆夏明面上的幌子。只不过,这里大部分时间接待的都是田兰生商队里的治疗。偶尔对外营业,要价也是高的惊人,久而久之,除了不少手头宽裕亦或者不在乎价钱的,寻常也没几个病家在。

    “今天的光景,怕是要变了……”陆夏喃喃地回了仁康堂,果不其然,一见陆夏来了,在药铺里忙活来忙活去的几个学徒顿时大喜:“师父来了!”

    “师父总算来了!”

    “陆神医来了!”

    ……

    “药铺生意好……这不是个好事儿啊……”陆夏走了过去,开始坐堂:“诸位乡亲父老,我陆夏今日就在此处就诊,延长开业一个时辰。诸位不要着急!”

    听陆夏一说,在场的病家们顿时纷纷松了一口气。

    很快,各路病患开始一一就诊。

    率先就诊的是一个年岁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一旁学徒的记载中,年轻人更多的信息暴露了出来。

    姓黄,名少闻。黄少闻是个商家子,家里有一处规模不大不小的商行。这一回,也是刚刚从塞北经商回太原。他虽然不是八大晋商之中的人物,倒也与田兰生有些关系。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跑到仁康堂里来。

    “救命……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我没有中瘟疫,你们骗我,骗我!”黄少闻愤怒地挣扎着,蹬腿抽手,双目通红,一副癫狂模样,身边两三个仆役压着都险些被挣脱开。

    “躁怒……”

    但转瞬,黄少闻又瘫软下来,大吐特吐。

    “呕吐……”

    趁着这个机会,陆夏凑过去,掀开了黄少闻的袖子。

    果不其然,里面,数个惊人的瘀斑出现。

    再度轻轻一摸黄少闻的额头,一阵滚烫。现在,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黄少闻仿佛耗光了力气,认命地坐下。

    陆夏喃喃着道:“乏力……”

    黄父焦虑地看着陆夏,道:“陆神医……”

    陆夏勉强打起一些精神,道:“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这一剂又可先生的达原散,黄东家照方抓药吧。成不成,要看命了。”

    黄父闻言,突然间苍老了十岁一般,默默躬身:“多谢陆神医……”

    “这一位,还是开达原散……”

    “这一个……达原散都不够了。三消饮……”

    “来人,达原散三位药材,快去采买……”猛然间,陆夏想到了什么:“有多少买多少,开多少价买多少!”

    太原城内,市面上的药材徒然脱销,满城之中,阴云凝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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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兵甲交易

    太原、权将军府。

    刘宗敏满足地听着卧室里哭泣的女子声音,大笑一声,道:“来人,赏这女子五百两。今日,本侯爷高兴!哈哈哈……”

    “谨遵汝侯命令……”刘宗敏大步走去,身边奴仆纷纷后退躲避,又齐齐拜倒在地。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尖声应着。显然,这是从晋王府里逃出来的阉人,现在又摇身一变,投入到了刘宗敏的府中当起了内侍。

    要知道,在大明法度里,非王宫皇宫之地是没有阉人的。纵然寻常人用了,一旦被查到难免被皇帝所忌讳。

    但刘宗敏却大咧咧用着,丝毫不在意被人发现。

    看着刘宗敏心情不错,这名阉人站起身,心中念念着昨晚收到的一张纸条,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恭谨地道:“权将军,田兰生、翟堂两人求见,各备厚礼,共计不下五箱,且有大同尼姑两人,欲奉入侯府为将军祈福。”

    听到田兰生与翟堂两人名字的时候,刘宗敏神色不变,但听到厚礼不下五个箱子的时候,刘宗敏脸上带了笑,尤其说起两个大同尼姑要进侯府为他刘宗敏祈福的时候,刘宗敏更是放声大笑起来:“这两个奸商,真是好心思!那几箱子礼物不说,整两个大同尼姑来不是给额来玩的?偏偏弄个名义,说是来祈福。哈哈,这般用心,额……本将军倒要去看看!”

    山西大同婆姨历来有美貌的名声,五大箱子的礼物亦是少见的大方,也不知道刘宗敏惊喜哪一点。

    穿厅过廊,刘宗敏在花厅里见到了田兰生与翟堂。

    田兰生与翟堂都是一副好容貌。不是说这容貌俊俏,而是说身材富态,未语先含笑,满面圆滑,一副典型商人的样子。

    此刻的二人心中一阵放松。

    他们不由回想起了这几日在城内的打探。一开始,翟堂传话刘宗敏拷掠孙康周只是顺势而为,借着满清与李自成交易的空档出一口恶气。可这一回要瞒住李自成,那就不能在李自成身边做功夫。

    顺军的进城让太原城的秩序犹如改天换日一般,自然,掌握权力之人也迅速更换。相应的,许多太原衙门的人就用不上了。

    这一回两人要做的事情十分重大,自然就要找到得力人士。偏偏,秩序更迭之时,混乱突生。田兰生一连找了两个得力人士,却都是突然变卦。

    第一个是投降了顺军的山西提学道黎志陞。这黎志陞堪称山西官场中的清贵人物,却在守城之中将晋王给的三千两银子贪污掉,以至于最终守城都只能发功德票充数。

    田兰生二人不在乎黎志陞的节操。但让人惊叹的是,黎志陞刚刚收到请托,第二天就偶感风寒不适,没几个时辰间就突发暴病,一命呜呼了。

    第二个找的到不是投降的明军官员,而是顺军的制将军刘当。不巧的是,仔细一打听,这刘当忽然间收钱又反悔了。

    几乎崩溃的两人终于下了血本,脑洞一开,寻到了李岩帐下大将马重禧的路子。

    许是花的本钱足够大了,马重禧一见几人前来,终于应下。一番皱着,终于让他们见到了真主,顺利跟着身边这个马重禧的军师见到了刘宗敏。

    “两位员外只管放心,这一回备上的礼物有奇效呢。”田兰生的身边,一个面目寻常的男子笑着道。这是马崇禧的军师,陆怀谷。

    田兰生与翟堂连连点头,回想着这位爷今日就能敲定见到刘宗敏,他们心中多了一份信任。

    几人嘀嘀咕咕的时候,外间脚步声传来,三人纷纷收心,仔细打量着从堂后走出来的刘宗敏。

    只是,让第一回见到刘宗敏的田兰生感叹的是,刘宗敏这个赫赫有名的闯军麾下第一骁将竟是个苍颜骨脸的中年人。

    今年的刘宗敏才三十七岁,在后世,这还只是男子壮年的年纪。可铁匠出身的刘宗敏面容衰老,骨头凸显,说是三十七岁,猜起来有五十岁旁人都以为正常。

    心中微微失望,田兰生却不敢怠慢,他朝着翟堂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大礼参拜。

    两人先是行礼,随后田兰生急声道:“小人田兰生拜见权将军。这是我与翟兄一点薄礼,还望权将军笑纳。”

    几个壮汉带着五个大箱子进来,这几个大箱子约莫都是三尺长宽高,端的是容量惊人。

    刘宗敏微微颔首,也不以为意。

    忽然间,陆怀谷轻声道:“将箱子打开。”

    翟堂顿时一愣,心中有些着急。寻常送礼,哪有这么直接的。还打开箱子,这也忒没吃相了?这么直接,官场之中但凡顾念一点的,都得当场翻脸,表示自己身上还有一点清廉的骨气。

    偏偏几个壮汉都是这军师带来的,十分听话,当即将箱子打开。

    没多久,两箱影子一箱金子两箱珠玉显露人前,珠光宝气,金银璀璨。

    翟堂与田兰生站着,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呼吸都压抑了几分。

    刘宗敏看了一眼箱子里的成色,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容:“有点诚意,行了,坐下说话罢。”

    两人顿时猛地大大松了一口气,短短时间内,二人竟然有了恍若隔世之感。终于,他们明白了,新朝初立,这与从前大明的规矩不一样了。

    唯一让人心中吐槽的是,大明还算有个规矩样子,这闯军第一大将汝侯刘宗敏,却是一点吃相都不讲究,忒直接。

    且不管两人如何团从,陆怀谷又开腔了,一副贼笑模样:“谢汝侯。马将军托我向汝侯问个好呢。这一回,这两个伶俐人不止还带了这些东西。最紧要的……还有这些!”

    “哦?马重禧嘛,这名字我记住了。”刘宗敏大刺刺地坐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陆怀谷轻轻击掌。

    不多时,两个秃头白衣的尼姑走了进来。

    都说要想俏一声孝。两个尼姑一身白衣素淡,配上眉清目秀的脸蛋,加上尼姑身份禁欲系的诱惑,顿时给了刘宗敏难以秒回的诱惑。

    “阿尼陀佛,贫尼请为侯爷在后院祈福。”

    “阿尼陀佛,贫尼请为侯爷在后院祈福。”

    ……

    两个小尼姑操着大同腔,娇滴滴地说着,刘宗敏徒然感觉腹下一阵火热。早间刚刚喂饱的**一下子又熊熊燃烧起来。

    “好……很好嘛。”刘宗敏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尼姑,心情大快:“后院祈福,哈哈,本将军收了!当然,本将军不占你们便宜。来人,去拿一千两银子。这两个尼姑本将军买了!”

    “且慢!”翟堂起身,一脸谄媚,笑道:“权将军还请慢些……小人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发卖此女。而是为了给将军送银子的。”

    “哦?”刘宗敏细细打量着两人。

    眼见翟堂起身,陆怀谷摸索着手中茶杯,悄然间朝着左边扭了一下杯盖。

    “这是皇上与满清以工匠百姓换兵甲北货的那两个商人,听闻近日不巧,被鞑子坑了,买的货稍次,以至于急着发卖货物出去回本。赚的这些银子,数目应是别无二致。”刘宗敏身边,面白无须的阉人轻声道。

    刘宗敏眯着眼睛,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送银子?看来尔等所图不小啊。又是见面礼,又是小尼姑。哼,有什么花招,只管说出来。能做得,本侯自当为尔等做。学那些读书人弯弯绕的下场,本将可不想重复讲。”

    翟堂连声应是,心中却是悄然间放松。

    田兰生轻咳着,装作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这一回小人北上,却不料被鞑子坑了。以至于这一批皮货牛筋售卖不易,眼见与顺皇交易之期不远,委实担心。若权将军愿意施加援手,小人愿意奉上此次约莫十二万两的利润三分之一拱手奉上……”

    “四万两啊……”刘宗敏心中惊叹,一片火热。四万两银子,换后世,这就是上亿的数字。单次行贿,的确是格外惊人了。

    “我要一半!”刘宗敏表情淡淡,眼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只要一半?”田兰生惊道,这刘宗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但转而,田兰生就被路怀个扯到了后面去:“是拢共全部利润的一半。汝侯此乃仁义之举啊。要是不施援手,到时候别说十二万,就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到了呢!”

    说着,陆怀谷狠狠扯了一下田兰生。

    闻言,田兰生与翟堂彼此对视,一副被大胃口惊呆的模样。

    实则,两人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他们千里奔波,做的是两个政权的生意,哪里才会有区区十二万两的利润呢?

    更何况,所谓采买吃亏被蒙古人坑了本就是虚言托词寻的由头罢了。

    这一趟生意跑下来,他们都能净赚至少十五万两。

    越是这般,两人越是装作一副肉疼的表情,狠狠一跺脚,这才应下:“那就拜托权将军了!”

    “好说,好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刘宗敏大笑:“这一回,我递个片子去给牛金星,他会卖我一个面子。”

    ……

    太原城的东边靠近宜春门的是晋王府的花园。但此刻,曾经王府地盘将整个太原城占据大伴的晋王府已经换了主人,晋王被吊死在城门口,家产尽数被抄没,妻小不是逃散一空就是被打落进军营当了营妓,剩下的宫女仆人纷纷摇身一变,被筛选一轮后就成了李自成的近侍。

    此刻,距离太原城宜春门不远的晋王府花园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仓库,成了大顺用以做买卖的交易场地。

    此刻这个仓库里,遍布的是从塞北而来的北货。

    这么一个商贾气息浓重的地方,此刻竟然将大顺国的皇帝李自成给吸引了过来。独眼的李自成换上了龙袍,在八名壮硕太监抬着的步辇上到了这里。

    只是看一眼前方众多的货物就能明白,这是一笔大买卖。

    足足十来万张皮子,无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皮子,以及筋角等用来制作长弓皮甲的传统北货。

    只不过,这些吸引来的只是那些跟随着顺军发财的商人。

    李自成而今已经身为大顺国的皇帝了,自然看不上这么一点区区普通货物。

    步辇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一处防卫严密的宅子,李自成走了下来,随同的还有此次大军的主力战将们。大顺军的核心将领文官这一回几乎都来齐了。

    牛金星、宋献策、李岩、任继荣、马重禧。唯独除了刘宗敏。这一位中营亲军权将军的汝侯正忙碌着自己的新任务:拷掠全城,追赃助饷。遇上了几个死活不肯助饷的硬骨头,得刘宗敏亲自出马呢。

    为了顺军的财政运转,李自成答应了刘宗敏的缺席。

    李自成下了步辇,跟着一众人物来到了一处宽阔广大的空地里。

    那里,如小山一般对着无数的货物。

    货物前方,早早等候着的两名商人带着一干手下纷纷高声迎接。

    “草民翟堂……”

    “草民田兰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行了,都起来罢。朕要看的东西,可不是这么点皮货鹿茸高丽参。”李自成很是急切。

    一旁,牛金星微微松了口气,他看了马崇禧一眼,微微颔首。这一回,牛金星可是应了刘宗敏的请托,告诉李自成货物可以提前交割。没成想,李自成一听,反而高兴坏了。

    不谙军略的田兰生与翟堂闻言,侧身一让,引领着李自成朝着货物山堆里更深处走去。

    那里,银光闪现。

    “这些……是铠甲!”

    “如此多的长枪短剑……”

    “竟是有这么多的兵甲?何处来的?真是太惊人了……”

    “等等,这上面有德州的字样。莫不是,这是此前战争的斩获?”

    ……

    李岩等将官纷纷议论起来,细细打量着这如同小山堆一样的兵甲,纷纷惊愕。但转而,却是痛心起来。因为,这其中不少都是建奴肆虐中华的斩获。现在,却统统卖到了李自成的身上。

    真当李岩愤怒难耐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李自成见此喜不自胜。(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拷掠追赃盼出兵

    李自成摩拳擦掌,粗粗扫了一眼,略略估算了一下数字说:“这里头估摸一下,约莫能有各类甲胄五千,各类兵器不下于两万。≯≯你们二人,真有些法子嘛。这一回,我军中又能再填战兵两万了。”

    伴随着地盘的扩张,李自成麾下的军队也是四方来投,反而让兵器甲胄显得稀缺无比。

    “为圣上做事,岂敢不尽心尽力?”翟堂笑道。

    李岩压抑着愤慨,道:“这些,都是多尔衮率军在我中华之地的斩获?”

    “咳咳……约莫如此吧……”翟堂面色有些尴尬。

    李自成面色一冷,有些不悦地看着李岩。

    “圣上,关键的却不是此物。摄政王特地传书交代,要吾等为圣上看看这些……也就是这一回,单价最高的武器!”田兰生说罢,引着李自成走到最后的一处货物堆里,顺势叉开李岩引起的纷争。

    这里,所有的货物不再是露天摆放,而是整整齐齐,都是一个个箱子垒成。

    李自成默然不语,跟着过去,一干顺军文武气氛有些尴尬。

    “开箱!”翟堂说罢,打破了沉默。

    身强体壮的马良此刻成了大头兵,亲自扛着一箱子出来,又用一根细铁棍撬开。

    咔嚓……

    一声轻响,几乎所有人都侧身前倾。

    伴随着箱子被起开,所有的人纷纷都是不由轻轻一吸凉气。

    巷子内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筒状物件,这物件对于众人之熟悉,几乎是一见就知。<>此物,赫然就是的仿制于嘉靖二十七年在双屿岛捕获的鸟铳。

    长条形状,前有照星,后有照门、铳托。点火结构如鸟嘴啄水,这是典型的鸟铳。

    除此外,又有几箱子打开。里面,是另一种火铳:鲁密铳。也是朱慈烺现在所用的主力火器。

    长六尺,重七,龙头轨、机俱在火铳之内,赫然就是鼎鼎大名的鲁密铳。赵士祯改进的鲁密铳尾部还有钢刀,可以在近战的时候当作斩马刀用。但这里的一批火铳尾部的钢刀倒是取消了。

    “这是……这是鸟铳!”李自成当先惊道:“是明皇所用的火铳?还有鲁密铳!竟然还有此物,只可惜,太少了,这才区区一百杆罢?”

    这里的火铳大部分都是鸟铳,鲁密铳颇为稀少,纵然有,许多也是看起来残破。

    “只是,未曾想,满清竟然也有打造了火铳的本事!”李岩何等聪慧之人,明白李自成心意已决,定然是要与满清联合对付大明了。在利益面前,什么廉耻显然都让人顾不上。他对此心中有些悲愤,可一想到大顺的事业,还是决定先学汉高祖刘邦暂且忍耐。

    更重要的是,原本落后的满人突然间有了打造火铳的本事,其实更让他惊愕。

    对于李自成而言,细细想来,这一点并不出所料。

    建奴自从到了黄台吉手中后,其在位之时每战都致力于将抢掠汉人奴隶做事。不仅竭力弥合国内满汉关系,更是十分重视兵甲的打造。

    待到朱慈烺的奇迹崛起,以火铳大炮犀利屡屡战胜满洲清军后,所有满洲将官无不是惊醒。纵然还有一些满洲将官认为骑射是满洲根本,但在多尔衮的强硬坚持之下,还是迅开始了对火铳的研。要知道,此刻的清人在孔有德叛逃后就已经有了制造大炮的实力。研起来并不费劲。

    历次与皇家近卫军团作战也让清军抢到不少火铳,其中就有许多是鲁密铳,也就是仿造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滑膛火绳枪。<>

    在多尔衮的强烈重视之下,满人在断断数月时间内集中国内力量仿造一批火绳枪并不算稀奇。

    只可惜,身在满洲的汉人工匠被朱慈烺掳掠一空,让满洲的制造能力大降,单靠随军出征的三顺王等部士兵工匠产量不高,哪怕搜刮了不少残破的斩获,最终能贩卖到李自成手中的火铳只有两千杆。

    但就是这两千杆,也足以让李自成惊喜了。

    “好啊,好啊!这一回,不虚此行!”李自成昂然挺胸,道:“再加上此前6续斩获,以及工匠仿造的一共三千鸟铳,我大顺军队亦是可以布置出方阵了!”

    李自成目光熊熊燃烧,仿佛回想起了开封之战狼狈逃窜的耻辱。

    那一战,朱慈烺手中只有区区数千可用之兵。可就是这数千手持火铳的大军,就让李自成功亏一篑,落败开封,狼狈逃窜到了湖北。

    要不是这一番千辛万苦,让李自成趁着朱慈烺猛打建奴夺了西安,这大顺基业就要就这么中道崩殂了。

    见李自成心情极好,田兰生与翟堂也跟着附和大笑。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后翟堂弱弱地道:“圣上……其实,塞外东北的大清大匠身怀铸造火铳之秘技。还有更多的火铳可以卖呢。唯独,只请圣上早日准备足够的盐铁原料,以及此番交易的……匠人与金银。”

    田兰生轻咳一声,叩拜在地:“委实这火铳价格昂贵,不得已,还请皇上成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朕当然明白!”李自成瞪着一只眼珠子,心思都落在了那更多的火铳上,一念及此,李自成沉声道:“工匠农人的事情,朕已经让有司去准备妥当了。金银实物,原定多少便是多少。我大顺岂会还失信于区区你两个商贾不成?只是,你既然与满清贵戚有所关联,那正好,修书一封,朕也有些想要与那多尔衮见教一番呢。<>”

    田兰生与翟堂纷纷拜倒在地,连声应是。

    李自成见此不再管这二人,而是紧紧盯着眼前这众多的兵械,欢畅大笑。

    “李岩!你选取军中精兵强干之辈,亦是给我练出大顺第一强军出来!那朱慈烺不是弄出了什么皇家近卫军团来吗?你给我练出五个方阵来,我亦赐你大顺御林军之号!”李自成目光炯炯,看着这一位前锋营大将,满是期待。这李岩,可是军化水平最高之人了。

    李自成老于军略,也明白朱慈烺那训练有素之方阵练就起来要多少力气。别的不提,士卒军官的素质就要求很高。李自成麾下能战善战之辈不少,可能够识文断字,有文化素养的就少了。而这李岩,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符合要求的。

    李岩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高声道:“末将定不负吾皇所托!练出我大顺第一等强军:御林军!”

    “哈哈哈……”

    李自成欢畅的笑声响起,在晋王府的花园里不断回响,引起文武百官的附和。

    “臣等,恭贺吾皇得此神兵利器。定能大破逆明之军……”

    “臣等,恭贺吾皇得此神兵利器。定能大破逆明之军……”

    ……

    此时太原城的另一处。

    刘宗敏的大笑之声在一处处宅院之中响彻,伴随的,是无数士绅惨叫连连.

    曾经的大明督粮道蔺刚中坐在家中,禁不住流泪。他的身前,刘宗敏带队,看着蔺刚中,指着左右的家小道:“蔺道台,我刘某人虽然对百姓不动手。可对付你这等贪官污吏,那可是没得手软的。你堂堂一个道台,还做的是督办粮草的事情,竟然只拿出一万两银子?我告诉你,按照你的标准。不交出两万白银来,哼,这一关过不去,可仔细着家小!”

    蔺刚中一言不,闭着眼睛,不敢去听左右妻小的惨叫之声。

    “老爷,救我啊……救我啊……”一个小妾突然被几个士卒拖着,过了一处拐角,渐渐声音越微弱。

    蔺刚中死死攥着手,心中一股羞愤升起,想要起身冲出去,却猛地又听一道声音响起。

    “爹爹,爹爹,我怕……”忽然间,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扑到蔺刚中的怀里,死死抓着蔺刚中,竟是捏得蔺刚中有些生疼。

    望着幼女惊恐的目光,蔺刚中方才升起拼命一搏的心思如落潮一般消退。他抚摸着幼女的面庞,满目都是自责。

    “老夫……无能啊!早知道,宁愿守城之时拼死一战,也好过堂堂清白之躯,被顺贼所污!”蔺刚中瞪大着眼睛,满目愤慨,转而落到幼女的身上,无数心思都化作一腔悲愤:“乖女儿,莫怕……爹爹会想办法,会想办法的……”

    ……

    与此同时,城内各处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景象。

    无数商人、士绅、官员纷纷被如狼似虎的顺军士卒冲入家门。

    随后,就是刘宗敏畅快大笑的声音,以及无数妇孺的惨叫声,以及士绅们暴怒的反抗,懦弱的求饶……

    ……

    京师的四月,春风渐消,快进了夏日,日落的时分也悄然间延长了一点。

    但朱慈烺却从未如此渴望盛夏,非是想着夏日如何酷热寻得清凉,而是渴望夏日昼日能多长一些。

    他身上的担子,却是越来越重了。

    与此相对的,却是每次奏章的批复,都让他倍感沉重。当他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一笔一划都会给万家百姓带来命运的转折后,他便格外慎重地对待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但同样的,他更能感受的是,要是这一笔一划若是来早一些,便同样可以更早一分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之中。

    在朱慈烺的方略之中,这个帝国以前所未有的有为姿态,缓慢又坚定有力地修复着自己的身躯,焕腐朽病体里的灿烂生机。

    于是,朱慈烺就更加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甚至有些怪起了春日的白天太短。

    今日,黄昏将近,朱慈烺也批阅完了手中的奏章。他走出了西苑的宫殿,寻了一处假山,登高远望,看着西方通红的黄昏。

    半边天被黄昏染成昏黄,琉璃瓦片之中,晶莹闪烁让人沉醉这天色的美景里。

    朱慈烺背负着双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假山的最高峰,在里面的亭子里坐下。

    凉风吹来,惬意无边。

    这般景象里,朱慈烺放松地思考着最近最紧要的国朝大政——平顺剿匪方略。

    因魏云山在山西行动之便利,朱慈烺掌握的信息十分丰富。

    李自成于崇祯十四年到十五年在河南曾提出了“不当差,不纳粮”的口号,崇祯十六年在襄阳建立政权时又具体化为“三年免征”的政策。现在,李自成已经在西安登基建国。身为大顺皇帝,显然不能食言而肥。

    于是李自成登基之后依旧继续执行暂时免除农民赋税的政策。可没有税源,财政运转就无以为继。为了解决庞大的军饷和日益增多的政府开支,大顺的财源就只能依靠没收明宗室财产、接收所克城镇官府的微薄库存、对明朝官绅实行追赃助饷了。

    宗室虽然富裕,肥羊却稀少。官府更是穷困,连宗室都不如。最终,最主要的就是对管理士绅拷掠追赃助饷。原本地盘不大的时候,顺军的压力也不是很大。但随着大顺政权管辖地区的扩展,压力越巨大。于是普遍推行于陕西、山西、河南、湖广等地。

    新朝初建自有一番新气象。上任的地方将官一样是勤于任事,李自成开始大力推行追赃助饷,下面的人干活一样也是雷厉风行地执行。一时间,各地士绅地主叫苦连天。

    虽然大顺以追赃助饷的名义认为这些大明官员地方士绅手中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可无论是谁,眼见期盼的新朝要朝着自己下刀子都会心痛如绞。更别提总归有一些定是冤枉之人。

    如此一来,自然有许多士绅不交。

    为了催缴,拷掠之举纷纷出现。如蔺刚中、张慎言这般的悲惨事迹纷纷浮现。士绅颜面纷纷扫地而尽。

    这些士绅本以为大顺这样一个军队纪律良好,不扰民,与寻常明军有天壤之别的新生政权可以攻占天下,为新朝天国。不少士绅都想着能在改天换代之际有一番作为呢。就算不能来个从龙之功,最少,一样也可以托庇于新朝之中,不再受乱世摧残。

    可眼下,士绅们徒然现,大顺竟然宁愿护着那些泥腿子,也要劫富济贫,将这些士绅来一个彻底的追赃助饷,将刀剑对准了这些帝国的骨干。

    落到最后,终于,原本对大明漠视的地方士绅求救文书,如雪花一般飞入京畿。对大明的忠诚,前所未有的强烈。

    所有人纷纷盼着朱慈烺出兵。8

第三十章:瘟疫已克

    朱慈烺明白,山西陕西等地的官僚士绅地主们态度已经悄然转变。而且,是彻彻底底,转变得不共戴天。甚至许多加入到了顺朝有了官职之人,也纷纷担忧起来。首先担忧的便是自己是否也会被拷掠。

    许多顺军官员都是前朝旧吏,顺国开国也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自然只好依旧任用旧人,维持现状。但依着顺军这么个路数来,大家都担心自己也被抄家。

    同时呢,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会开始怀疑,大顺这样做能不能得到民心。要知道,在封建社会,士绅才是社会的中间力量,才是真正的民心。这时候,顺军官吏不仅担忧自己以后是否会被追赃,更对这大顺……少了一份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信任……

    朱慈烺这般想着,却徒然一叹:“敌人已经露出马脚,这一番天下,就剩下最后一个关口了……”

    那就是蔓延京畿的瘟疫。

    想着这一点,朱慈烺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南方。

    朱慈烺背靠着一处柱子,右腿搭在边上,看向了城南的方向,耳朵微微一阵颤动:“城南,好像有些声响。”

    话音刚落,朱慈烺的猜想就得到了印证。声响果然是存在的,南城出现了一阵喧闹的声音。按说,平常何处出现喧闹之声,那也顶多只是纷纷杂杂,乱七八糟的声音。朱慈烺一句转有司去询问,也约莫要到明日才有结果。

    但今日,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

    ……

    时间往前推一个时辰。

    京师外郭城。

    孔洛灵拖着一天的疲倦离开了宣北坊,走上了西斜街。这是大报国寺仁慈寺附近,是个疫情较为轻松的疫区。孔洛灵身为少有的女医师,更是被朱慈烺点名夸奖过的医师,自然得到了一些关照,于是被分配到了宣北坊。

    朱慈烺确立了瘟疫治理的战略计划以后,京师的瘟疫治理就开始以坊、街道为单位开始一级级管控。

    率先执行的是各个街坊的围栏,各坊放下门锁就能将坊内隔绝。孔洛灵负责的就是带队进入各坊确证是否为瘟疫。然后全副武装地将病患抬到城外集中治疗,若不是瘟疫,就顺手诊治。

    说是治疗,最终能活下来的其实十中无一。但这些病患被抬出去,却好歹让其余人不受感染。往大了说,就能保全整个京师。

    想到这里,昨天孔洛灵带着人强制拖走一个病患,惹得差点被全家殴打的沮丧感悄然少了一点。

    孔洛灵孤零零地咋西斜街上走着,身上穿着白大褂,身后背着药箱,一点也不怕落单惹了贼人。

    此西斜街上冷冷清清的,看着萧条,却有许多工人忙忙碌碌。这些工人见了穿着白大褂的孔洛灵,一下子认出了出来,纷纷招收打招呼:“是孔医师!”

    “孔神医回药王殿啦?”

    “孔神医,小人婆娘让俺给你问个好。谢神医救下小儿的性命……”

    ……

    街道上,无数衣衫简陋的汉子婆姨七嘴八舌地说着。

    孔洛灵大大方方地招手,笑着,一一应下:“都是些应该做的。各位大叔大婶,这街道清洁,多亏你们了。这治理瘟疫,也有你们一功呢。”

    这些汉子婆姨分属京师里新出现的一个衙门:洁净队。

    洁净队的功用字如其名,负责的就是京师地面上的污垢清洁。扫地处置垃圾,尤其在这瘟疫治理的当口,每日都在清理地下暗沟,将京师地下藏了数十百年的污垢运出城去。又到处泼洒石灰,将街头巷角的死角污垢处消毒。

    洁净队由顺天府直接拨款,无品无级,却有还算不错的俸禄:一人一月六斗米。六斗米听着不多,其实不少了。一斗米有十五斤,六斗就是九十斤。若是做的是那疏通地下河沟,平素足够卖力气的,还能再多个二三斗。

    这年月,一人一天也很难吃个一斤米,最少九十斤米就足够一家三口省着吃。这对于京师里数目众多的流民而言无不是欢欣雀跃,也不顾脏乱,纷纷加入其中。

    这里头,原本还有许多丐帮的大骨,而今也在丐帮被警署取缔清理后寻了一份这旁人看着污浊万分的职司。

    这种终日与污浊打交道的职司,寻常人见了,自然是纷纷捏着鼻子走。

    唯有孔洛灵,身为这瘟疫当口里最尊贵的身份:医师,却对他们这些洁净队的人毫无异色,每日打招呼,不见一点歧视。

    “孔医师,您这般说,也不知道让我们这些人能不能等到瘟疫扑灭的那一天呢。”洁净队的一个壮硕妇人感叹着:“这都封锁得死气沉沉一般,也不知道今天,又抬出去了多少尸骸……”

    “那可就不是我们的活儿了。”另一个洁净队的老汉道:“咱们洁净队,也就下沟抬泥的是些壮汉,哪里比得大军里的医工大人?那些,可都是些能打能骂的。要知道,吾皇可是亲口说了,这每一个尸骸身上都沾染着毒气。不将尸骸抬出城外烧了,可不知道要蔓延成什么样了。这种抢尸骸的活儿,不得那些五大三粗的医工才能做?”

    “是啊,就是奇了怪了。今日咱们这西斜街就一个人医工也没看到呢。”壮硕妇人摇摇头,一脸不解。

    “哦?真这般说……我却想起来了。”孔洛灵猛地回响起来:“今日,似乎一名新增病患也无。反而被缠住都用在了寻常的诊治上,到现在才得空,等等……这已经足足过了半月,要是再有感染,不应等这么久。我要回玉皇观问问其他坊,到底还有没有新增病例!”

    说完,孔洛灵拔腿难去。

    看孔洛灵这般高兴,一干洁净队的队员们彼此对视,拍拍身上的臭物,道:“听孔医师这么说,意思是没有新病家了?”

    “若是如此,岂不是……京师的瘟疫,就这么治好了?”

    “你是说……”

    ……

    玉皇观里,人来人往。将近黄昏,各处出诊的医师们也如倦鸟归巢纷纷回来。

    孔洛灵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此刻赶到玉皇观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最后一个。虽然算不得迟到,可孔洛灵一进玉皇观就成了被围观的对象。

    这时的玉皇观里,正厅延伸到中庭里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按照原本的路子,各人交了就诊的记录册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可今日的正厅却是一个人也没回,嗡嗡闹闹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待到孔洛灵走进去以后,原本嗡嗡闹闹的观内又徒然一变。所有人哗啦啦地转过头,盯着孔洛灵,一声不吭。

    这下子,孔洛灵吓住了。他看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茫然失措,吓得竟是差点后退了一步:“各位同仁,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们互相检点人数,都发现还差你一位呢!有紧急大事啊!”说话的是年过七旬的徐新学,这位京中名医此刻跺着脚,指示着身边一个女弟子拉着孔洛灵进去。

    孔洛灵被那女弟子扯着衣袖,朝着正厅里走去。

    “诸位让让,咱们最后一位出诊的医师回来了。结果,就能出来了!”徐新学大喊着。

    顿时,人群哗啦啦地左右分开,留出一条足够三人并行的小道。

    所有人盯着中间走过的孔洛灵,纷纷议论纷纷:“最后一人可总算等到了!”

    “这一两个月的辛苦,也到头了啊!”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上苍保佑,竟然真的让我们做成了!”

    ……

    众人嗡嗡闹闹的,所有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挤入孔洛灵的耳朵,听得他心房一阵乱糟糟的。满脑子都回想着众人的话语:“什么等到我了?我迟到莫不是犯了什么新规?这一两个月的辛苦又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孔洛灵左思右想,所有的心思最终全部都集中到了那一件事上:“莫不是,我的猜测,真的成了?”

    孔洛灵心想着,不由大步踏入正厅。

    那里,吴又可、胡波、李中梓以及一干名医、太医以及本地医官再三核验着出诊册。

    “今日的确无一新的病例。”

    “从昨天开始到今天,明时坊就没有新的病例了!”

    “崇北坊也是如此!隔离的效果非常显著!”

    “在各人群集聚地的管控也很有用,至今为止,不计入城的隔离营,城内所有可能出现的新增病患都没有在增多了!”

    “等等,还缺一个,是宣北坊的。宣北坊是谁负责?孔洛灵?孔医师,你可终于来了!”吴又可看着孔洛灵走来,顿时大喜过望。

    “来来来,快给我们宣布!宣北坊有没有新增病例?”吴又可紧紧盯着孔洛灵,满脸期待。

    伴随着吴又可的目光,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屏息以待。场面静谧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紧紧盯着孔洛灵。

    被众人这么一看,孔洛灵脑袋猛地嗡了一下,感受着突然寂静下来的气氛,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高速运转起来,一下子理解了方才进入大厅后众人嗡嗡闹闹议论的事情是什么。

    今日,瘟疫治理的所有人都赶了过来。每个人都等待着统计的结果。这些天,虽然谁都眼见新增的病患一天天减少。但谁也不敢大意,唯恐被闻言席卷重来。

    于是,惊喜是来的这么快。

    一个个没有新增病患的记录被报出来,惹得全部医师不由自主地选择停驻这里,等待着所有医师将今日出诊的情况报出。

    在孔洛灵没来的时候,这玉皇观内已然是一片欢畅气氛。现在,就等着孔洛灵这个最后一名出诊医师将结果报出。

    如果还有病患,那显然意味着瘟疫还未得到全面控制。

    可只要这京师再无一个新增的病家,却代表着……瘟疫,已然在他们的手中,被扼住了咽喉!

    望着一个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孔洛灵重重喘息,不负众望,重重一点头:“迄今为止,再无新增病例!”

    “再无新增病例?”吴又可迟疑地问了一句。

    孔洛灵缓缓绽放开笑容,如百合一般,清新而沁人沁脾:“再无新增兵力。宣北坊今日,再也没有新增的瘟疫病家了!”

    “再无新增病例……”

    “再无啊……”

    “再无啊!”徐新学高呼着,开心得几乎跳了起来。

    “如此一来……整个京师,都再也没有出现一个新增病例了!”胡波大声高呼。

    李中梓回想着这些天连日来的奔波,泪流满面:“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瘟疫这么一个恐怖的敌人。诸位同仁,诸位同仁。这意味着,瘟疫让我们战胜了!我们赢得了病魔!”

    “再无一个新增病例,京师城内的瘟疫宣告胜利!天佑大明!”吴又可喃喃着,满腔豪情涌动。

    崔文朴高声大呼:“我们战胜了瘟疫,天佑大明!”

    正厅内的欢呼迅速传到中庭里的所有医师耳中,顿时,一干医师齐齐高呼:“我们战胜了瘟疫,天佑大明!”

    “天佑大明!”

    ……

    玉皇观外,席金文脚步一顿,身子几乎都撞在了赵应先的身上。

    但赵应先不以为意,咧着嘴,看着席金文道:“金文兄,听到了吗?”

    席金文侧耳倾听,脸上的笑容顿时绽放:“真成了?”

    “京师内的瘟疫,真的被他们治理成功了。听听,再无一个新增瘟疫的病例啊。这瘟疫,真的能被我们扑灭。这是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赵应先高呼。

    外面,无数警队同仁闻言,跟着应声高喊:“天佑大明……”

    随后,仿佛不会断掉的涟漪一样,这样的欢呼一层层扩散,不断朝着北方传去。无数被瘟疫折磨得失去家人,无数被瘟疫恐惧吓得足足数年的京师百姓纷纷都应声狂呼,响应着这样的胜利。

    玉皇观内,听着外间响彻天际的欢呼,孔洛灵仅仅握着拳,里面,是一个水晶雕刻成的卫星显微镜的镜筒。

    这是朱慈烺的赏赐,表彰上次孔洛灵的解剖成果。

    看着这一场欢呼,孔洛灵里满心都在想着:“那个最大的功臣,这会儿又在想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一章:大明猛人

    孔洛灵明白,这一场瘟疫治理完毕,所有参与人员都会得到朝廷的奖赏。她有些万分期待这样的奖赏。

    这份不是为了那些银子与荣誉的表彰。就如同,孔洛灵最开心的永远不是这水晶雕成的镜筒,而是那赠予镜筒的人儿。

    她看着欢呼着,庆贺着,闹着要办庆功宴的一干医师们,心中喃喃着道:“这治理思路是他给的,切断瘟疫传染的支持,亦是他给的。那神器一般的显微镜,一样是他拿出来的。这万千生灵的性命,都几乎是他救下来的。我们,却只不过做了一点应该做的事情呀。但他在哪儿呢?这庆功的主角……在想着什么呢?”

    ……

    朱慈烺站在假山的小亭子上,听着南城一圈一圈不断传来的欢呼声,笑容缓缓勾起,闭着眼睛,他知道,这样的欢呼,有他的一份功勋。

    这时,司恩急急跑来,显然是探听清楚了消息。

    朱慈烺率先开腔,道:“大伴啊。听听,这是我……做下来的功业啊。再让我猜猜,大伴要送来的消息。是京师的瘟疫已经治理完了吧?”

    司恩一脸惊讶:“圣上神机妙术,竟然已经提前知晓了。方才陆军医院在玉皇观紧急传来消息,此番京师内,今日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例瘟疫了。瘟疫治理,俨然初成矣。奴婢,恭贺万岁爷!”

    “天佑大明……”城外,又是一阵欢呼响彻。仿佛配合着作为背景音乐一样,让人心怀滚烫。

    朱慈烺摆摆手,却是眯着眼睛,看向了位于城西的一处广阔的空地里。

    那里,是京营大校场,亦是此刻皇家近卫军团驻扎之地。

    要知道,近卫军团可是一早就因为瘟疫之困而不敢出征呢。现在,最大的羁绊已经消失。

    潜龙腾渊,直飞九霄。

    朱慈烺漫步朝着山下走去,道:“来人,给朕安排好明日的会议。内阁、新建的枢密院、五军都督府、以及在京的勋贵们、各部各大臣,九卿,都给朕传来。对了,也不妨将朕的消息先传出去。他们听了瘟疫治理完毕的讯息就以为惊喜结束了吗?”

    “没有呢……远远没有。”朱慈烺漫不经心地说着:“朕,要决意亲征李自成。将我大明西陲,重新稳固!”

    此时京师晴空万里,所有人瞧着,却觉得隐隐有一番惊雷酝酿。

    朱慈烺漫步朝着寝宫回去,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我大明帅才是越来越少了。这一回,朕亲自出手,与你这被誉为明末猛人的家伙一起共舞,将这天地间的污垢扫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景象呢?你呀……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

    时间往前,西元1644年,大明二六七年二月。

    天空之中,雄鹰展翅高飞。地面之上,一颗直径五人环抱的大树上,一人乔乔摇曳着手中一道色彩斑斓的小旗帜。

    天空之中,一道黑影自高空之中猛地落下,迅疾精准地落在了一颗树枝之上,将树冠一阵摇曳。

    树冠之上,一阵嬉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六七岁的谢庄轻轻摸了摸雄鹰的脑袋,嘻笑道:“阿宝,回来啦。回来就多吃点,这一回,我可是偷偷给你准备了好多肉干呢。诶,真棒。来,再来一根。我抛出去,你接住!”

    “太厉害了!不愧是我的阿宝,哈哈……”

    “来来来,放轻松,让我松开你的爪子,看看,信筒里面又有什么好东西了。咦……”谢庄从鹰爪里拿出信筒,拆开后,瞳孔一阵收缩:“是红色的!是第一等紧急的消息!”

    “阿宝,你先去玩,待会儿我来寻你!”谢庄如猴子一般灵敏地在树枝树枝上跳跃起落,约莫数丈高的古树却如他自己后院一般,短短不过十息的时间就悄然落地,随后拔腿快跑,窜入了一见农家小院里。

    古树上,被称作阿宝的雄鹰张开了一下翅膀,看着谢庄逐渐园区,摇摇头,振翅高飞,消散在天际之中。

    “百户!百户……京里,来消息了!我大明京师的消息!”谢庄高呼着,冲入了小院里。

    这里是甘州,位于大明的西陲,陕西行都司甘肃镇的驻地。

    没错,这里……依旧是大明的治下。

    在大多数人眼里,大明的世界似乎到了陕西西安就已经是西方的极点了。但其实,大明国土广袤,远不止于此。

    在大明,青海的西宁、甘肃的玉门关都是而今大明的国土。让许多不明就里之人惊讶的是,就算李自成在五个月前建立了顺国,到现在却依旧没有踏平大明西方边陲之地,以至于让这里是飞地,但依旧是大明的飞地。

    而这,又要从去年开始说起。

    去年冬李自成攻入西安后在各处攻略,试图稳固后方。

    在宁夏方面,顺军的檄文一传到,明朝巡抚李虞夔和分封在这里的庆王朱倬氵隺束手无策。庆藩宗室和文武官员聚集在王府里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决定投降。李自成命明监军道陈之龙为宁夏节度使,以投降总兵牛成虎镇守该地。

    固原、宁夏等地平定之后,大明朝廷在西北的残余地方就剩下了甘肃、青海,也就是当时西宁卫。这些都是比较偏远的地方,李自成也就没派主力出发,他要准备大举东征了。

    在原定历史上,完成西征的任务就是贺锦。可在这个时空里,贺锦早就被朱慈烺于开封一战斩杀了。

    这一回,取而代之的是辛思忠。辛思忠领兵向甘肃进发,先是一举攻克安定,其后金县开门迎降,兵锋直抵兰州。这时,大明甘肃总兵马爌、副将欧阳衮等人见形势危急,劝肃王朱识钅宏西奔甘州,征兵固守。朱识钅宏驽马恋栈,没有采纳这个意见。

    马爌等人便自行逃往甘州。十二月二十一日,辛思忠所部顺军到达兰州,兰州人开城接纳。肃王朱识钅宏仓皇逃出城外,被明朝卸任总兵杨麒派人擒获,当作自己投诚顺军的见面礼。

    杨麒的讨好取得了反效果。

    辛思忠厌恶他卖主以牟取富贵,既不忠于明王朝,也不是真心投顺起顺军,因此,他不仅处死了肃王,也把杨麒父子斩首。于是兰州文武纷纷心思一变,开始观望。再加上这会儿李自成传令各地追赃助饷,兰州文武不仅是心思观望,更是人心纷纷动摇,民情如火了。

    此刻,凉州、庄浪二卫先后投降,顺军进迫甘州。甘肃巡抚林日瑞、总兵马爌等人组织抵抗。朱慈烺登基之时,顺军踏冰过河,直抵城下。这时大雪纷飞,积雪深盈丈,上城防守的官军士卒手脚皲裂,甚至冻掉手指,都有怨言。顺军战士却意气风发,利用积雪堆作登城的阶梯,积极准备攻城。

    在原定历史上,坚守不住的守军里应外合,顺军胜利地夺取了甘州城。

    但这里,时空悄然间转变。

    ……

    时间,扭转到西元1644,大明二七六年二月。

    甘州城是大明位于整个西陲里最后的地盘了。

    这里地处西陲,整个儿就一个飞地。但偏偏这样一个飞地,却没有如沿途之中各处城池那样投降,而是继续坚持抵抗。

    位于临时的巡抚驻地里,甘肃巡抚林日瑞与甘肃总兵马爌,副将欧阳衮等一脸忧愁。

    “贼军已然隔绝四处,沿途官军大多投降。甘州难守了……”马爌闷闷不乐。

    欧阳衮更是道:“最关键的不是这里。而是……巡抚大人,敢问城中士绅捐饷之事如何了?我部已经竭力弹压士卒,不使百姓慌乱。可眼下,总得将饷银和军粮补足啊。不然,士卒如何作战?”

    “这几日,大雪纷飞,士卒在城池上作战甚至手指头都冻掉了。可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啊……”马爌又道。

    林日瑞闻言,却是久久不语,只有一叹:“为今之计,只能期盼……他了……”

    两人闻言,纷纷都是既是期望,又是惴惴不安。欧阳衮道:“他,真的能成吗?”

    马爌喃喃着道:“督师乃我大明名帅,若不是几番不顺,如何落到如此地步。眼下,甘青之地已为飞地,各项施展再无制肘。督师的军略可以尽情施展,无论如何,战那辛思追老贼,应是无碍吧?”

    “我怎么说这阵子老是犯咳嗽呢。原来,都是你们在念叨着我啊!”这会儿,一个神康体健的中年人大步走进花厅,看着几人,道:“都唠叨着,等着我喽?”

    “督师!”

    “督师!”

    “督师……”

    三人纷纷向着这个中年男子行礼,此人,赫然就是年岁五十二的孙传庭,孙伯雅。一样,也是而今大明的三边总督。

    只不过,曾经历史上,孙传庭败在西安,兵败身亡。但现在,孙传庭却神灵活现地依旧还在这里。看气色,甚至是比起在西安还要好了几分呢。

    “怎么,见到我,反而不吭声了?”孙传庭笑着看着三人,看得众人纷纷一阵面红耳赤。

    背后议论人,怎么算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孙传庭笑着,将目光落在了林日瑞的身上。

    这位甘肃巡抚是丢城失地,在比起副将欧阳衮的地位还不如。但此刻,见了孙传庭这位文人督师,林日瑞顿时一阵鼓舞,道:“督师!我等正盼着您呢。而今大雪纷飞,士卒们甚至懂得躯体受创,军心动摇。这个关键时候,亟需激励军心啊!故而,我等这才盼着督师前来。”

    欧阳衮轻叹一声,道:“我看贼兵攻势汹汹,又有那劳什子在西安定国之威,顺势杀来,若无激励军心之举。恐怕甘州陷落,就在眼前了。”

    马爌这个明军最高将领的总兵没有说话,但看那眼神,显然也是别无二致,眼巴巴地看着孙传庭,就是为了等孙传庭有办法。

    但孙传庭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欧阳衮等人的意思很清楚,鼓励军心,不外乎钱财,最少也得吃顿好的。

    但是,陕西历来就不是经济发达的强省,又因为陕西是天灾**的高发地,水旱蝗灾兵灾一轮轮来回肆虐,早就榨干了陕西的最后油水。孙传庭是兵败西撤,哪里还会带上多少细软?

    甘肃比起陕西的经济还要不如,更加严峻的是,甘肃接连丢城失地,府库里也没多少银子了。至于去大户家化缘,大明民心丧失,虽然孙传庭几番弹压军纪这才不让城内官民冲突。可任谁也明白,化缘是没法子了。

    故而,孙传庭长长一阵沉默。

    他的沉默让场内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就当林日瑞心灰意冷,打算告退的时候,孙传庭笑了。

    伴随着他的笑容,还有从怀里逃出一物的动作。

    那是一个大红色的圆筒物件,众人看着不明就里,孙传庭主动解释了:“诸位,可层看过三国时期一个故事?相传,三国士气曹操曹孟德率军攻打宛城张绣,大军一路行军,体力消耗巨大。故而,士兵纷纷口渴。人没有水不行呐,比起没吃饭还要严重,行军也就这么耽误了下来。可行军要是耽误了,打仗就要大大吃苦头了……”

    林日瑞目光微微一亮,想到了什么。

    马爌与欧阳衮两个武夫读书少,反而听得十分认真,孙传庭讲故事的本领也是不错的。

    只听孙传庭笑着道:“为了让军队行军顺利。曹操指着前方一处梅林铺说:那里有杨梅林一片,若抵彼处,杨梅敞吃。”

    “督师的意思是……”林日瑞目光闪亮十分。

    马爌与欧阳衮却有些不耐烦了,心道:这不是耍我们么?

    欧阳衮幽幽道:“那也得有一处梅林啊……”

    孙传庭大笑:“哈哈哈,所以说,天佑我大明啊!”

    “西祁土司祁大人,进来吧。”孙传庭拍着手,又缓缓将手中那个圆筒缓缓拆开。众人这时候才明白,这原来是一封密信。

    “真是万万没想到的,圣上竟然带给了我们如此一大臂助。此战,有祁廷谏与鲁胤昌等甘青河湟土司援兵之主。以逸待劳,还能怕了辛思追这个过江蛇不成?”孙传庭说话风趣,让众人纷纷跟着目光一亮。(未完待续。)

第二章:蒙古援军

    这个祁廷谏可是不同寻常。他是大明西陲湟水地区附近西祁土司的土官。

    说起土司,那当然就要说说大明西陲里的治理模式。甘肃虽然为大明版图之中,但边陲的治理情势复杂,难以用单一思维去看待。

    这其中,甘青河湟地区从元代开始就一直采用的是土司土官制度。祁廷谏的西祁土司就是湟水流域势力最大的四家土司之一。其他三家为动祁土司,东李土司,西李土司。这些都是当地的蒙古族。

    其先祖朵尔只失结是蒙古人,元时甘肃行省右丞。大明洪武四年,投诚大明。洪武六年,授西宁卫指挥佥事。子端竹袭。又调守西宁卫。建文元年,从南军征北平,阵亡。子祁震袭,始以祁为氏。

    鼓舞人心,财货当然不是全部。只不过马爌、欧阳衮等人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毕竟,相比援军,已然为大明飞地的甘州城里筹措出金银才更有希望。

    但偏偏,孙传庭一出手,顿时就知晓行家有没有。众人赫然发现,孙传庭竟然带给了他们一个比起预想之中更好的消息。

    “有援军啊!”林日瑞激动的不能自已:“敢问祁将军,湟水四部,是否已然决定出军援助甘州城?”

    祁廷谏见甘肃巡抚对自己如此重视,顿时连连谦逊,态度比起林日瑞更加好了百倍,道:“巡抚大人但请放心,只要我湟水四部还有一人在,绝不会让闯贼进犯我大明西陲!”

    马爌也不由惊呼,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当真如此?”

    “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祁廷谏十分果决。

    欧阳衮在一旁听着,悄悄扯了一把一直在角落里充当路人甲的参将姚世儒,幽幽道:“我身在甘青河湟地区数十年,可就没听过这些土司这么好听话啊。马大帅在世时,别说这些土司,就是长城外的鞑子也不敢作乱。可现在……这些土司怎么比起杀父之仇一样还拼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啊……”姚世儒对得住自己的名字,拽了一句文,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他们说的马芳对于众人都不陌生。这不仅是说这马芳在大明军事历史上十分有名,更是距离他们十分近。马芳征战沙场立功的地方就在甘肃,也是马爌的爷爷。

    在大明边将之中,马芳亦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当时传言“勇不过马芳”之说,同时代的诗人尹耕还留下“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天下闻”的诗句。《明史》称其“大小百十接,身被数十创,以少击众,未尝不大捷。擒部长数十人,斩馘无算,威名震边陲,为一时将帅冠。”一些曲艺、戏曲作uu234络居家颇小是颇有生存智慧的。

    许是幼年贫寒,为官时又是清贵文臣路子的缘故,王铎居家方面在京颇为低调,素有清名,故而礼部尚书的位置经历了新皇登基也未有动摇的迹象。

    故而,王铎也就成了一盏明灯,成了不少人视线里的中心。

    比如,今日来的这一位。

    王铎自知新皇登基权力更迭之时颇为敏感,故而一向闭门不纳客。但今日此人来了,他却怎么也要见上一面。

    因为,此人正是教育与文化大臣黄道周。

    黄道周名声极大,更是清流之中少有的顶梁柱,当年为还只是太子时的朱慈烺就颇有冲突。可皇太子监国南京后,依旧请动黄道周办学,任职南京内阁的教育与文化大臣。

    眼下新皇登记,南京内阁进入北京,俨然就是新的内阁,新的宰辅了。而且,王铎为礼部尚书,黄道周又为教育与文化大臣,与北京礼部职权多有重叠,到时候说不定就是王铎的上司了。

    如此一人亲自来了王铎府上,王铎岂能不见?

    小轿子落在侧门,轿子上的帘布还未掀开,侧门已然打开,一身道袍的王铎亲自迎接,掀开帷幕,低声道:“石斋先生亲自上门,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王部堂这话见外了,客套话不用多提。先进去吧。”黄道周眼下已经六十一岁了。但这位老者却没有多少暮气,一见王铎,就招呼着入内。

    一路穿廊过巷,入了书房,两相落座,王铎率先道:“石斋先生今日前来,敢问是有何要事?”

    “是为国事。圣上要御驾亲征了……”黄道周缓缓摇头,表情悲观。(未完待续。)

第三章: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这四个字里透着的力量让人迷醉。

    对于除去开国年间外,大明但凡每一次御驾亲征,都意味着连篇累牍的非议。除开明太祖,明成祖这两位马上打下天下的主儿,后来的御驾亲征几乎没一个有善果的。

    比如英宗皇帝五十万大军远征瓦剌,结果土木堡之变惨败而归,皇帝被掳,成为大明兴衰转折点。明武宗荒唐出宫,嬉戏玩乐与边关大战蒙古小王子,纵然取得应州大捷,一样被文官竭力压制。于是后世传扬,颇多以**无道之昏君形象。

    再联想朱慈烺初起之时就是出宫隐姓埋名造就的功业,也无怪黄道周提起此事就不由感觉悲观了。

    “阁老……不看好圣上御驾亲征?”王铎凝眉沉思:“纵然是大敌如瘟疫,圣上一样旬月之间克复。为何阁老……”

    谈起公事,王铎悄然间转换了称呼。内心之中,王铎更是迅速评估起了朝中的舆情变幻。要知道,黄道周毕竟可是新内阁的人啊。

    黄道周站起身,背着双手,道:“这非是看好不看好的问题。瘟疫之难,那是因为已经逼近京畿,退无可退了。但御驾亲征,却绝非必要之举。圣上端坐皇位,遥控文武便可,何必御驾亲征呢?”

    王铎眯起了眼睛:“还请阁老赐教。毕竟今上乃雄主,一路扫平强敌,创立新制,无不是雄才大略之人。”

    黄道周继续道:“正是因为吾皇是雄才大略的中兴之主,这才更不能草率啊。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胜败之中,难以庙算。对付一区区民贼,何须圣上御驾亲征?尤其而今东面尚有吴三桂等反叛之徒虎视眈眈,建奴虽败,犹有余力。强如英宗,嬉如武宗,都是前车之鉴!”

    王铎缓缓点头:“阁老所言,的确有理。然则……”

    “嗯?”黄道周转过身,看着王铎。

    王铎有些担忧道:“以圣上之心性,这些理由不会说服圣上的。”

    黄道周道:“所以,如此正理,我必须说服众大臣。不能退缩,不能畏首畏尾。为天下计,必须为圣上安危着想!圣上安危无误,我大明社稷中兴之路才有望!”

    王铎闻言,也跟着站了起来,左右踱着步子,想着朱慈烺打下的一系列胜利,顿时道:“如此,言之有理!阁老,如此国家大事,我晓得了。明日朝会,必面圣道个明白!”

    “好!”黄道周顿时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寻下一家了……”

    ……

    内阁群辅、范府。

    “你我同在内阁,此次我也就不多废话了。圣上御驾亲征,吾等不能不顾。”黄道周道:“圣上可以不顾危险,但我等身为人臣,却要为圣上着想……”

    “阁部不看好圣上此次出征?”范景文轻叹一声:“吾等,是要力劝圣上三司。”

    ……

    方岳贡、吴甡……

    黄道周一腔正气,一个个走去,到了深夜,这才终于拖着疲倦的身躯回了家里。眼见一个个大臣都认为要保守行事,不能让皇帝置身险恶之地,他终于放松了一点,认为自己并没有辜负这位新皇的信重&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西元1644年,大明二七六年四月六日。

    紫禁城内的大明文武高官们满满当当地齐聚此地。

    南京内阁首席大臣李邦华、财政与经济大臣傅淑训、教育与文化大臣黄道周、廉政大臣史可法、国防大臣高名衡、教育总署署长朱之瑜、关税总署署长常志朗。

    另外单独出列的则是内阁首辅黄景昉、次辅吴甡以及群辅范景文、方岳贡。除此外就是六部九卿等职官了。礼部尚书王铎、刑部尚书张忻、吏部尚书李遇知、进京述职一直没走的漕运总督兼兵部侍郎张国维。至于六部其余几个,便是傅淑训兼任了户部尚书,范景文兼任了工部尚书,史可法兼任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高名衡兼任了兵部尚书。

    此前任职兵部尚书的是陈新甲,此人在建奴入寇京畿的时候分守通州身受重伤。朱慈烺给了个体面的职司让他去了新开的枢密院任职枢密副使,不过陈新甲倒是知趣,领了职司十分低调,一直托病不出,偶尔开口,亦是对李邦华、倪元璐为首的枢密院工作十分配合。

    除了这些核心文官,还有的就是皇家近卫军团的将官了。

    军团长当然是朱慈烺,倪元璐兼任了军团枢密处的首席军师。朱慈烺思来想去,终究是觉得军机处是满清的东西,换了个枢密处的称呼。

    除此外来的武将里还有第一团朗将虎大威、第二团郎将陈永福、第三团朗将傅如圭。以及各部校尉如徐彦琦、猛如虎、刘胜、虎子臣、柳泉、徐鸿、刘振以及一些非战斗军官如胡波、徐鸿。最是让人惊讶的是,这里头竟然还有一个女子:红娘子。

    红娘子身着戎装,英武不凡,站立大殿之上,引起无数议论,惹得列班御史不断出言弹压。

    很快,众人就无心议论了。

    伴随着众人陆续的进入,朱慈烺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给诸位大臣落座。”

    朱慈烺话音刚落,一个个椅子被搬了出来。配合着椅子的,是一个个书桌。

    一个个太监搬着椅子与书桌入内,众人的议论焦点徒然变换了个个儿。

    君前议事竟然有座位了!

    要知道,官家这碗饭自大有国家起待遇就越来越不好了。不说先秦时期那种士卿时代,就说有皇帝之后。秦汉那会儿君臣之间还是跪坐着议事,毕竟那会儿没椅子,大家虽然是跪姿,但好歹还是坐姿。

    有了胡床,也就是椅子后,隋唐时期大臣也就是正经都是坐着了。

    可惜,好日子没多久。到了宋太祖赵匡胤的时候,忽然间就将群臣的椅子撤了,全体大臣议事都得站着。宋朝的乌纱帽之所以弄那么长,据传也是有为了防止私聊的缘故。

    再往后,到了元朝的时候,大臣们与皇帝议事连站着的权利都没有了,直接就得跪着。这还不是跪坐,而是跪拜的跪,脊梁就这么又弯了下来。

    大臣们尽皆都是些饱读诗书,熟读史册的。这些变化自然胸中了然,可万万没想到,这一位新皇登基,竟然给了一干大臣们发了椅子,能坐下来了!

    顿时,一阵嗡嗡闹闹的议论出来。

    还是黄景昉反应得快,当即引领群臣,山呼万岁:“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邦华紧随其后:“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文武群臣山呼万岁,这一次,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这空洞的口号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人群里,黄道周感受着好不容易有的椅子,心怀熨贴,前所未有的坚定起了自己的信念:“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吾皇深陷险地!”

    ……

    一番嘈杂的声音响起,群臣们文武纷纷落座。朱慈烺端坐上首,在龙椅上看着群臣,忽然间有些想笑。

    朱慈烺对家具的审美是颇为“超前”的,这一回的椅子更是特地打造的。为此,朱慈烺就照着记忆之中中学生的座椅弄了一套。

    如此一来,堂堂帝国中心,君臣议事的乾清宫内,一个个大臣们纷纷坐着后世中学生坐的椅子上。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双手放在桌子上,甚至还有几个把玩起了纸笔。

    笔是鹅毛笔,纸是一本记事本。

    这是朱慈烺的小礼物。

    私底下的小动作知道侍班御史喊上了几个给事中同僚一起上来这才将殿内的气氛重归严肃。

    唯有朱慈烺压抑着内心的笑容,觉得这仿佛是一堂考试。

    仔细一想,朱慈烺的这个想法并没有错误。

    这的确是一堂考试,朱慈烺既是考官,又是被历史所检验的考生。作为皇帝,朱慈烺直面的敌人已经渐渐减少。但作为一个立志要改变这个帝国,中兴这个文明的国家领袖,朱慈烺的敌人又太多,多到他们难以用直接的指向去挑明。

    众人各安其座,内阁首辅黄景昉与李邦华各自开始开口议事。

    黄景昉回忆着在保定府时的场景,道:“圣上,京师至保定的公路已然修缮完毕……”

    李邦华道:“通过内阁大学士督师各处,京畿域内瘟疫渐渐平定,业已对今年免税免征免摊派之政完成督办……”

    “圣上……”这时,杨文岳出列。

    黄道周胸膛一挺,见此,王铎等朝中官员纷纷凝神看过去。

    朱慈烺笑着颔首,看向杨文岳。

    见此,杨文岳沉声道:“臣请吾皇御驾亲征,讨伐叛匪李自成!为此,枢密院、我军各部都已经整戈待发,随时准备出击!”

    殿内,气氛徒然一变。

    朱慈烺是皇帝,作为皇帝,那当然就不能单打独斗。朱慈烺要御驾亲征,可放出风声后却不代表朱慈烺会亲自撩起胳膊上前与群臣文武辩论。真到了那一地步,那才说明朱慈烺是成了孤家寡人,而不是富有四海,麾下文武无数的大明皇帝。

    也正是如此,黄道周才会想着联络群臣。他们当然不至于将矛头对准皇帝,但将提议的大臣压下去,辩驳下去,就足以达到反对朱慈烺御驾亲征之举的目的。

    这一次,代朱慈烺提出口号的就是杨文岳。而今大明枢密院枢密使杨文岳。

    杨文岳刚一开口,殿内的礼部尚书王铎沉声道:“圣上!西府之举,臣不赞同!”

    杨文岳顿时凝眉。

    但他一样没有着急开口,王铎虽然为礼部尚书,但与杨文岳的身份可不对等。

    倪元璐站了出来,作为副手,更作为此次计划的策划者,他挺胸而出,道:“敢问有何不妥?”

    “因为,吾皇之重,重于泰山。吾皇之责,负起中兴我朝之使命。吾皇之能,更为天下臣民翘首期盼,无不是敬候吾皇解救,再造我大明盛世。如此,吾皇如此重要,以至于不能有一点轻忽,岂能置身于兵家险地?”王铎话语诚挚,发自肺腑。

    被王铎这么诚恳的话一说,倪元璐顿时噎住了一下。人家不是找茬的,却是光明正大的理由,有理有据不支持朱慈烺御驾亲征。

    内阁大学士方岳贡、范景文纷纷出列,道:“臣附议。”

    “臣附议。”

    ……

    倪元璐顿时感觉到了棘手,就当杨文岳与他齐齐沉默的时候,上首的朱慈烺开腔了:“这么说,几位爱卿以为,此次西征,为不安全之举?”

    “诚然。”王铎躬身行礼。

    “还有谁要说话?”朱慈烺扫视群臣,发现黄景昉面目仓皇心中了然,此事定有联络之人。

    “圣上,臣要说。”黄道周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黄道周六十岁的高龄,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长寿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朱慈烺,道:“臣一路所见,此生所见,未曾有见我大明此老大帝国能有如此生机之变化。此间缘由,老臣明白,实乃仰赖圣上之举。御驾亲征之言,还请圣上驳回。”

    朱慈烺大笑:“黄卿,王卿,两位爱卿一片拳拳维护之举,朕如何不知道?朕一身安危有如何重要,这一点无复赘言。”

    黄道周想要开腔,朱慈烺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将黄道周扶着坐下,然后朝着众人看去,在大殿里背着手,用一种前所未有骄傲的语气道:“朕啊,其实更想让两位爱卿,让天下子民知晓。我大明,早已经不是那个国困民危,内外交困的大明了。我大明官兵,亦早不是那只晓得欺辱百姓,而不自爱奋战的官兵了。更重要的是,而今,端坐在诸位爱卿上首的那个人,更不是一个只晓得坐困愁城,以为在此咫尺方圆之间就决胜千里之无知小人了。趋利避忌,这是人之常情。但身为大明皇帝,担负起一个勇敢战士的责任,更是理所应当。此战,朕,去定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亲征阅兵

    “我大明之强……诸位,请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心情准备吧!”朱慈烺看向杨文岳,点点头。

    杨文岳朗声道:“诸位同僚,帝国阅兵典礼,将与七月后举行。大明之强,诸位敬请期待!”

    ……

    京师的四月渐渐热了起来,居住在这座繁华城市里的人们不再缩在土坑里裹着温暖渡过,渐渐开始走出家门。

    家底薄一些的出门寻事情做,家底厚实些的,就每日闲散着,继承了千百年来皇城根下百姓们的习性:谈论国家大事。

    尤其是一场可怖的瘟疫涌来后,京师里的百姓们格外珍惜近日来的闲暇。天可怜见,这么久来,京师百姓还未遭受过连大门都不敢出去的日子。

    伴随着瘟疫消散,流民回归,京师里的日子好过许多了。

    日子好过了,大伙们终于不用将眼珠子都紧紧盯在填补肚皮上,纷纷将耳朵里听着的见闻分享出去,好博一个左邻右舍街坊们的好彩。

    原本这样的地头是在京师各处茶馆。

    只可惜,伴随着瘟疫治理的力度加强,茶馆这样人流集聚之处也纷纷有了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医工进驻,每日虎目圆瞪,看着往来客人仿佛都有遭了瘟的嫌疑。有这般扫兴之人在,也就别提什么生意了,一处处茶馆纷纷宣告歇业。

    有那卫生邋遢不达标的,更是被勒令整顿歇业。

    就这般,各处坊公所就成了闲汉们吃茶的聚集地。

    坊公所是各坊坊正、里长、保长以及火甲巡警铺的驻地,一样也有各城警署分派其间的公所。各处衙门聚集,反而让这里成了消息的集散地。因为是公家地铺,查管最严,反而让这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再加上新皇新气象,在天子脚下,新办的衙门公人都是办事公道,少见欺压百姓之举,纷纷给新皇挣了偌大体面。

    “有朝廷官气庇佑,区区瘟疫毒气,算得什么?”一个闲汉随口说了一句,万万想不到,这反而促成各处坊公所的热闹。

    明照坊的坊公所里,坊正韦杰许走进了进来。

    这是一座简陋的四合院,宅门洞开。韦杰许漫步走进,就见到了倒座房里一个穿着黑皮的席金文带着几个巡警铺的火甲值班。让韦杰许心中喷笑的是,这几人竟是在摇头晃脑地读书识字。

    “席爷,今个儿您值班呐。”韦杰许打着招呼。

    席金文抬了抬头,笑着应了一声:“担了这公服,就得做事嘛。这几日,韦坊正不也跑得勤?”

    “上头命令,今时不同往日喽。”韦杰许摇头晃脑,没曲没调地唱了一句,顺着影壁进垂花门。过了垂花门就是坊公所的庭院。

    一进庭院里,喧闹的声音就止不住地传了出来,韦杰许一看,顿时大笑道:“今个儿大伙来得早哇。”

    “坊正也来了!”

    “韦坊正,大家可久候了!”

    “是啊,前些天念叨着的,请几个军中的茶博士来说道说道那平朝记,您可别忘喽!”

    庭院里都是五花八门,穿着各异的左邻右舍。街坊们你一眼我一句,纷纷都将这坊公所衬得热热闹闹的。

    “热热闹闹就是好哇,比一日赛过一日抬出去的都是尸骸好。”韦杰许心中感叹了一句,看着几人,又道:“可不能忘,诸位放宽了心。”

    “哈哈,大家放心。这事啊,老韦还真有放在心里。只不过啊,这一回要从军中要人才可就不容易了,只能等这一回军中扩编,去陆军学校里问问。”这时候,四合院的正房里走出一人。

    众人看着这人,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比起方才坊正韦杰许还要热烈三分。

    “赵所长!”

    “赵所长忙好啦?”

    “方才就听赵所长在里面忙,可不敢叨扰。这是小老儿准备的上等西湖龙井,您可得尝尝……”

    “还有我这儿,自家弄的酱牛肉干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冲到了赵应先的身前。

    看着街坊邻里们的热情,赵应先笑容堆满,道:“乡邻的好意呀,赵某人我心领了。只不过身在公务,可不能受了。诸位都自己留用着,赵某还得忙着公务。”

    一路从容地应对着,赵应先冲出了重围。就当前方已经无人时,赵应先忽然转过身,道:“哦,对了。诸位乡邻,刚才我在正房里见了隔壁卫生所的同仁。听他们已经开始检验各处茶馆了。如若无误,茶馆也差不多可以重新营业了。”

    卫生所挺起来是个新机构,其实只是略一解释,众人很快就接受了。原本大明在地方是就有医疗机构,在上头有太医院,在下头也有惠民药局。为平民诊病卖药,掌管贮备药物、调制成药等,军民工匠贫病者均可在惠民药局求医问药。遇疫病流行,惠民药局有时也免费提供药物。

    只不过,这等机构因为朝堂经费稀缺,运转得也越发差劲,最终被朱慈烺收编充实了陆军医院的医师后成了坊公所里的卫生所。

    而今的卫生所一来看病施药,二来也担负行政职责,负责检查各处是否卫生达标。在这瘟疫横行的时期几乎有一言以决一家店铺生死的职权。

    而今,瘟疫过去,京师各处也开始缓慢恢复平静。卫生所巡逻视察之下,原本那些在京各处人群拥挤的地方渐渐都可以营业了。

    众人听赵应先回来说的这个好消息,顿时纷纷惊喜:“京师彻底开禁啦!”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每日闷在屋内,京里连个消遣所在都没有,忒是无趣。这下可好了!”

    “那秦楼楚馆看来应该好了喽?”

    “哈哈……”

    众人纷纷笑着议论。

    赵应先见此,转过身走了。

    只不过,赵应先刚走到影壁就见到从倒座房里走出来的席金文。

    席金文气喘吁吁,这不是过量运动累得,而是一种激动。他面色红扑扑的,眼睛瞪大,看着赵应先,双手微微颤动着,道:“大事啊,发生大事了!快看,上级的公文!”

    “哦?”赵应先一箭步传过去,心中好奇,将这封东城警署的公文拆开了。

    与此同时,四合院的庭院里摆着的几张桌子里,老少爷们继续唠嗑着。一桌子的瓜果杯盘狼藉,没了公人,大家说话都顺畅了许多。

    “大家伙儿说说,这回京师解禁了,咱们去哪儿寻个乐子?”说话的是洪秀才,这位读书人近日里都在坊公所晃悠着。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抽空就问起京师小学的事情。显然,他是盯上了东城小学的职司,不是教谕也是个什么教职官儿。

    只不过,教育总署是朱慈烺的新式官僚系统,里头的人与京师里这些地头蛇是两条线,洪秀才问了几日都没让他拿到个准话。唯一懂点行的反而就只有赵应先,可赵应先是警务系统的,更不会插话。

    洪秀才开了腔,画面有些冷场,但很快还是热络了起来。

    “演乐胡同是好久没去了,那几个瓦子里的戏我可是盼了好久了,也不知道王大家的本事如何了……”

    “要我说,还是勾栏胡同是第一等好玩的去处,也不知道这一场乱子过去后啊,胡同里的姑娘们可还好……”

    “那可要先寻些好活儿罢。这一场乱子过后,多少家没得银子了花销……”

    众人们议论纷纷,忽然间,仿佛是遇到一阵冷风吹来,话语一下子轻了。就这么,场内突然冷清了下来。

    众人转过身,看着发生异状的地方,恍然大悟,纷纷朝着来人道:“赵所长又回来了?”

    “诸位,诸位!”赵应先胸膛起伏,看着众人,不住地喘着粗气,又忽然间想起了方才众人谈论的话题,一笑,道:“方才听诸位说起这解禁之后有何地方可以去,但今日啊!我可以解决诸位这个疑问了。方才接到兵部通报:我大明皇帝陛下已然决定,于四月十七御驾亲征,平定西北!”

    “吾皇会出宫?”洪秀才目瞪口呆:“还是御驾亲征!”

    他刚想心中说这与规制不合啊。

    但一转头,就看到百姓们纷纷都是激动难耐的景象:“那个杀败了鞑子,复我京师至少十年太平的皇帝陛下要出宫啦?要御驾亲征?可不是说,我等小老百姓也有希望面见天颜?”

    “太好了!俺这一身职司,那也是拜托圣上这一番新政才有的啊。”

    “巡警铺的兄弟们,这一回京里的治安给我来来回回刮三遍。等闲不要让一个蟊贼坏了圣上御驾亲征的盛事!”

    “治了瘟疫的圣上要出宫了……那还去什么瓦子胡同,老少爷们,赶紧回家准备一身妥当的衣裳啊!”

    ……

    众人嗡嗡闹闹,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屋子顿时只落得几个坊公所的人在里头。

    赵应先大笑着,转过头,看着身边几个老伙计,鼓鼓掌,道:“兄弟们,这一回巡逻要增加喽。不过,好事是警署里特别津贴已经先预备好了,先发一半。这一回,给圣上看出咱们基层干警的本事!”

    “喏!”席金文领着几个火甲,纷纷高呼。

    ……

    西元1644年,原定历史上的大明崇祯十七年。

    历史,在这一刻已经走上了一条迥异的道路。

    但现在,有崭新朱慈烺的时空里,没有历史上京师饱受瘟疫、战败、穷困摧残的衰落气象。没有荒凉、沮丧、绝望的负面情绪。更没有死气沉沉的朝廷。

    有的,是一个年轻皇帝统治下朝气蓬勃的新生政权。

    他牢牢有力地通过一系列的手段让这座千年古城焕发了活力。

    朱慈烺先在承天门里检阅了自己的军队。

    这是皇家近卫军团展现自己最强英姿的时刻。

    朱慈烺站在承天门的城楼之上,极目远望,看着西方,滚滚铁蹄声传来。首先出现的是军团直属的骑兵营刘振所部。久经战火考验的这支骑兵部队是朱慈烺手中的利剑。

    伴随着滚滚马蹄声的,是次第吹响的鼓乐。这是朱慈烺寻人改编以鼓号为主的《秦王破阵乐》,增加了强烈的节奏感同时保留了这首舞曲强烈的气势。

    伴随着朱慈烺一同登上承天门的重臣们默默地观礼,看着这一幕,黄景昉喃喃着道:“宛若大唐气象……”

    一旁,杨文岳轻声道:“首辅大人。这才刚刚旭日初升呢,此战平乱,用此强军,不过杀鸡用牛刀罢了。”

    黄道周闭口不言,紧紧盯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思索着:“这些兵,护得住这位大明中兴希望的皇帝么?”

    ……

    骑兵营的队列走过,其后,是朱慈烺征战天下的王牌:飞熊营。

    代表出列的是飞熊营的掷弹兵连。他们身着威武的制式军礼服,赤红色的军装鲜艳如火,踏着牛皮长靴,绑着此前军队都未出现过的白色绑腿。头顶着挺括的短檐圆筒貂帽。帽子上的边缘部分,细细缝着一个辽的篆体字。这证明他们是参加了沈阳一战攻入了盛京的英雄部队。

    其后,还有刘胜所部虎贲营,第一团的虎大威、齐贤部第三步兵营、第七步兵营猛如虎。以及第二团陈永福部,麾下第二步兵营、第八步兵营、第九步兵营。

    这些部队经过朱慈烺的检阅,在威武的军乐之中,他们从东西长安街汇聚到承天门外,由转道向南,通过大明门出正阳门,进入了京师百姓们的视线里。

    伴随着的,还有朱慈烺的加入。他在飞熊营的身后坐上了特制的四****马车,跟随着这支军队出发。

    除去傅如圭部第三团在河南以外,朱慈烺的这支强军再度重军营里走了出来。就连辅兵营与陆军医院都再度跟上。唯一不同的是,陆军医院保留了一部分军医,并在吸收了部分民间医师与太医院太医后建立了京师医师学校扩充力量。

    ……

    正阳大街的两侧,赵应先与席金文率领着从京师各处集中而来的警员火甲将正阳门道路拉出一条条警戒线,将热心爆表的百姓们阻拦在外。

    无数百姓们热切地注视着正阳门的城门楼,里面,参加阅兵的将士缓缓走出。(未完待续。)

第五章:大顺御林军

    京师的百姓们很快就看到了作为先锋出去的骑兵营。

    高头大马与威武的骑士象征着可怖的力量。而更加让人不解中参杂着奇异仰慕的是身后那支打着飞熊营军旗的军队。他们身着整齐的军装,颜色相同步伐一致,脚步齐整,千人齐步犹如一人,手持钢枪,洗刷得锃亮的火铳枪面在阳光下映出阵阵反光,寒光让人看得心颤。看到这一幕,纵然是再不懂军略的人也能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

    就是这支部队击败了鞑子,攻占了建奴的国都,为大明狠狠地雪耻了一把。

    而今,他们跟随他们的皇帝,再度踏上征程。

    整齐划一的队列从正阳门走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前。

    其后,一支支部队开了出去。

    都道是人马上万,无边无岸。皇家近卫军团集结进京以后,原本一共十个营,每个营兵马两千,不计留京训练的新兵,足足一共有两万人。这两万将士齐齐从京师走出来,前后衔接,仿佛无边无际一样。

    如此多的兵,又都是如此强的兵,京师上下见了,纷纷胸中涌起一股我军无法战胜的感觉。

    站在道路旁的洪秀突然感觉身边的人群激动起来,所有人七嘴八舌地高呼了起来:“这是皇上的新军,皇上的皇家近卫军团!”

    “这就是新的京营吗?好生威武雄壮……”韦杰许第一次看到皇家近卫军团的真面目,他纵然听着身边许多人说皇家近卫军团强大难以匹敌。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着你那头一听官军就能响起京营里的那些大爷,地方上那些兵匪。当兵成了逼不得已活不下去了的最后选择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就成了口口流传的俗语。

    但当韦杰许真切看到官军以如此崭新姿态出现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打心底里被震撼到了:“竟是如此景象,竟是如此强军。号令自如,举动如一。衣甲鲜明,精神昂然。竟然能有这样的兵……”

    “我大明,竟然也有这样的兵!”保长王丁喃喃自语。

    杨老爹身材稍稍矮小一些,不住踮着脚尖,身子如在海潮之中,被前后左右的人群不断挤压来回,惹得他也急了:“都莫要挤我了,我要看我大明强军啊!别挤我,我还没好生看个完全啊!”

    这时,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前方,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个身着黑皮的警员带一些穿着灰袍带着巡警袖章的火甲急声厉呵:“各部听令,控制秩序,不要酿成踩踏事故!”

    “设立封路警戒,维持维持!”

    “喏!”

    ……

    人群之中,杨老爹听着这一声声短促有力的命令,高声道:“是赵娃子吗?快整顿下这里的秩序,好挤啊。天杀的,我还未能上前看一眼仔细啊!”

    赵应先见此,大笑走过去,喝令几声,终于让路边微微有些混乱的秩序回归了平静。

    杨老爹借此时机,顿时一步冲入,到了赵应先的身前。

    还未来得及打个招呼,杨老爹忽然双目瞪圆,手指着正阳门的城门口,惊呼道:“那……快看,快看!那可是皇帝?是我大明皇帝?那个打赢了鞑子,治了瘟疫的万岁爷?”

    赵应先一念及此,顿时过去将杨老爹的手指头压下去,转过身,赫然看到一辆大马车四**马车里走出一人。

    这人银盔金甲,从大马车的车厢里走出,一派皇家气度,如黑夜之中的日光,一眼就让众人分辨出。赫然就是而今大明皇帝朱慈烺。他身材适中,一双显得格外年轻的脸上,夹杂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与风霜。此刻,他站起身,朝着路边的百姓们招手。

    面对朱慈烺的举动,道路两边的百姓们徒然间沸腾了。

    无数百姓们拼命地跟着招手。

    杨老爹刚刚才感觉一点轻松,顿时就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上前涌动的百姓。

    “快看,陛下朝着我招手了!”

    “是朝着我们招手!天啊,上苍啊,这真是我大明皇帝出征!”

    “如此强大的军队,有什么敌人能阻拦我们胜利?”

    “吾皇万岁!”

    “大明万胜!”

    ……

    道路两边,无数百姓大喊着,伴随着威武的军号与整齐的军队步伐,京师百姓的气氛点燃到最高。

    角落里,洪秀才久久望着朱慈烺的背影,喃喃着,满目都是震撼:“我大明,何曾有过这般威武气象?这一位皇帝,真是……改变了时代。”

    ……

    就当洪秀才喃喃自语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边被人猛地冲撞了一下,胸口一阵发甜,紧接着脑袋猛地一晕。人群突然间乱了起来。

    他靠的比较远,家底不错的他更是选了一处酒楼二楼靠边的位置。但此刻,整个酒楼上满满当当都是人,一乱起来,更是四处茫茫都是人影。彼此冲撞,推推搡搡,洪秀才身处这漩涡之中顿时一阵双目发白。

    “不许动!”

    “上前,敢动的一律打倒!”

    “并肩子,一起压上去!”

    ……

    咚……

    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洪秀才不住地揉着胸口,猛翻白眼这才缓了过来,转过头,发现整个酒楼顿时恢复了平静。

    许多个举动干练的劲装男子排起了队列,明显指挥有序地开始拉起手禁戒开。

    “警局办案,莫要惊慌!是鞑子的奸细,要行刺陛下。有嫌疑的,就辛苦配合一下调查,不建议反抗。没有嫌疑的,一刻钟后这里就会恢复正常。老少爷们都自便吧。”一个低沉嘹亮的男中音响起。

    洪秀才看着那人,认了出来,这是东城警署的署长,林鹏。他的手下,几个行动干练的男子更是腰胯绣春刀,只是都身着便服,没带锦衣卫特色的飞鱼服。

    此刻,这几个锦衣卫力士拼命地压着一个男子在地上,死死压着四肢,更是塞进去了一只不知哪里寻的臭袜子。

    酒楼里的人一下子空了不少,秩序恢复,洪秀才重新回望着大街发现此刻阅兵依旧继续。方才的发生的事情比起他这十年来遇到的事情还要精彩,可论起时间,过去了才刚刚不过数十息的时间。

    ……

    眼前,出征的军队的阅兵已经渐渐到了尾声。

    当最后一支主战营伍走出以后,出现的已经车马众多的辎重营以及随军医院。

    辎重营原名辅兵营,作为千户的是徐鸿。这位统帅着军中最多非战斗人员的军官走正阳门大街上,骄傲地看着身前将整个正阳门大街遍布满满当当的车辆。

    这里有足足上千辆各色车辆。有四匹马牵引的炮车,有四**马车改编的重型运输车辆,更有无数满载着军资的平板大车。

    车轮在青石板转的道路上碾过,带上滚滚响动的声音。

    无数人顺着目光落在一辆辆满载而去的大车上,莫名地松了口气。他们明白,朝廷今时不同往日了。曾经困扰了崇祯皇帝无数个日月的后勤问题显然已经得到了解决。

    这是强大的军队在后勤上面没有忧虑。

    除此外,还有让无数京师百姓们感恩戴德的陆军医院的医师们。他们跟着岁医工背起急救箱,穿着绣着一根红色甘草臂章的白大褂跟着辎重营一同出发。

    两万皇家近卫军团簇拥着朱慈烺,走出京师,开拔杀向李自成!

    ……

    太原。

    李自成这个名字对于大明朝而言仿佛有着终结者一般的意义。这位天下皆降闯不降的闯王而今已然成了大顺国的皇帝,登基立业,率领麾下兵马号称五十万,攻占太原,试图席卷天下。

    在原定历史上,太原过后,京畿再无一丝阻拦之地。

    边军已经糜烂,京营更加残破。

    但在这个时空,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变化知晓的人却并不多,能够感受到,亦或者能够相信的,更是稀少。

    李自成显然不是这个范围里的人。他踌躇满志,望北京,豪情满怀,壮志激烈。

    顺国行在。

    李自成站在曾经的晋王府里,走上一处城楼。这是临时修筑的建筑,东方,是被铲除一空的晋王府花园。

    花园里一览无余,地面平整,成了一处上佳的校场。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李自成背着双手,身着龙袍,极目远望,赫然看到北面出来一条黑色的细线。

    李自成在西安建国,遵循了秦国旧事,以水为尊,尚墨。于是李岩兴建大顺御林军就身着黑色军装。

    这一支御林军是集合了而今李自成麾下各部精英筹措而来,作为交换,李岩麾下不少新兵壮丁也被分派到了其余将领的手中。

    而今,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整训,这支本来就是老兵占据大多数的大顺御林军替代了曾经的前锋营被李岩统领,走上了大街,徐徐朝着晋王府花园进发。

    李自成自从有了根据地以后都是格外用心在士兵的训练上,有了追赃助饷之后,顺军的军饷也得到了基本的供应。朝堂那种一月操练一次就是勤快的说法到了顺军这里早就行不通了。顺军上下,三日不大操练一次李自成就会亲自追究。

    就是刘宗敏,自己每日忙着追踪,一样也会让部下用心操练。

    这样的士兵优中选优到了李岩手中的时候,只要稍加磨练就足以成为强军。

    这一支部队人数约莫上万,学着朱慈烺的所为排出了一个个的方阵。只不过,顺军的方阵长枪手居于四角腹心,火铳手居于前排。这样一个排兵布阵的打算显然是让四角的长枪手可以随时冲杀出去结阵。

    上万的大顺御林军分成五个方阵,都是身着制式兵甲,基本色调都是黑色,从远处看来,除了面部不是黑色以外,一团看起来都是墨色,黑压压地走过来,如同一团浓重的阴云一样。

    “黑云压城城欲摧……”城楼上,牛金星高声道:“这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整训,李岩将军麾下就有万余精锐御林军,老臣恭贺吾皇,得此强军,天下之大,无处不能攻破!”

    “臣等亦是恭贺……”宋献策紧随其后。

    其余文武将官纷纷称赞:“臣等恭贺……”

    李自成闻言,大笑:“哈哈哈。御林军能不能打,还得先看战场之上的检验。”

    咚咚咚……

    脚步声开始缓缓迅速贴近传来,上万的人马,经过李自成检阅的时候,仿佛洪流一般,无边无岸蔓延过去。

    凑近了,李自成也可以看得清楚这支部队的细节。

    大顺的御林军不分兵种,都是身披甲胄,火铳手穿的是棉甲,长枪手穿着寻常铁甲,弓手则是身着从草原贸易得来的皮子制成的各类皮甲。

    甲胄齐全,训练有素。步伐之中,渐成队列,一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需要全军整队一次。这般景象对于李自成而言,的确算得上是精兵了。

    紧随李岩大顺御林军其后的是汝侯刘宗敏,这位中营权将军率领着兵力更多的主力。尤其是李岩走精兵路线之后,许多新兵壮丁都加入到了中营之中。于是,比起万余精兵的李岩,汝侯刘宗敏麾下的大军更加可怖。一路走过去,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都没有走完,惹得宋献策不得不出言提醒,这才让大军的行军速度得以加快。

    “有此大军,天下何处不平?”李自成看着麾下大军,胸中豪情无数。要数量有数量,有质量有质量,想起那沿途无不是望风投降的明军,李自成自信满满。

    ……

    “主力出东门,向东面,兵发寿阳,越平定州,进攻固关,也就是出井陉关进攻京畿的真定。这里,他的正面之敌是督师李建泰。”

    “同时,李自成分兵向北,由制将军任继荣率领所部兵马北上进攻大同、宣府二镇边军。”

    “以制将军马重禧留守太原,转运军资,维持战线……”

    太原城内,一处树影遮蔽的四合院里,无数关于顺军的情报被渐渐汇总起来,在一个年轻的男子口中缓缓念出:“而我们……也该出动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傅青主

    这是锦衣卫在太原里的安全屋,说话的是傅山。傅山字青主,一般人称呼也都喊他青主。傅青主这位昔日名士经历了蔡懋德之死后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更是被北镇抚司镇抚使魏云山赏识,于是加入了锦衣卫,凭借着出色的武艺,庞杂的知识体系以及在太原城内上佳的人脉,傅山带来了众多的情报,成了锦衣卫太原情报活动之中的一个新星人物。

    这一回,傅山分析的仅仅只是基础的情报。因为,他已经不再仅仅只是单枪匹马,而是扩大了自己的人手。

    屋内,六个面目各异的年轻男子用着一样的严肃认真静静听着傅青主介绍着局势。这六人就是傅青主新近收拢入手的男子,看衣着气度,各个都不是贫穷家的儿女。纷纷都是身材高大,衣着亦是讲究,显然就是自小养着,没吃过苦的。

    对于士兵而言,这样的人并不是精兵的好选择。可对于锦衣卫而言,却是十分合适。因为,锦衣卫做的是间谍特务活动,更多的时候要动的不是武力,而是智力。

    这一方面,大多数的寒门子弟就十分吃亏。而富家子弟则大多读过书,最差耳濡目染,也比寒门子弟更多见识,更多灵活。至少,能读书认字,理解傅山所言的一个个地名。

    此刻,随着傅青主的手,顺军的活动渐渐变得清晰明了。

    望着众人的目光,傅山看着在座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庞,沉声道:“诸位同学,加入到锦衣卫内可不再是欺压良善,为朝廷权贵做牛马了。今日起,我们负担起了更紧要的职责。侦查敌情,复我晋土一片朗朗乾坤!”

    要是傅山早几日说这话,恐怕迎来的只是一堆堆的白眼。

    但今日,这些看起来都是营养充足,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家出身的三代们眼中热情似火,纷纷高喊道:“打倒逆闯,迎我王师!”

    “好!这一回我从上级手中争取到一个机会,跟随李岩所部伪顺御林军,任职从军掌记,这是一个低级军中的文书职位。我会改头换面接下这个任务,接下来,我需要三个有勇气,有胆略,更能有武艺之人跟随我一同出发。这个任务的目的是探明顺军内部关系查明叛国晋商田兰生、翟堂卖出去的兵甲里到底藏着什么幺蛾子!”傅山环顾屋内六人,没有言语。

    出乎预料的是,六人几乎不分先后高声道:“我愿去!”

    “我也愿去!”

    “还有我!”

    ……

    众人依次高喊,竟是没有一人落后。

    尤其是第四个落后一步,身着儒衫的汉子更是动情地道:“此事,还是我来吧!那闯贼为祸太原,多少良善人家被欺辱,我大明儿郎,理应人人站出来。青主,让我上吧!!”

    “延至兄,你的事情我明白。但我又如何能退出?你所言的那良善人家,可就是我等啊。想那闯贼,嘴上说甚么仁义三年不征,可转头就让我等乐捐。那不是抢马?做这无本生意,那李自成也配仁义二字!”另一个身材稍稍富态一些的男子激动地大喊。

    “两位兄弟说得都有道理,我亦是都明白。可……若让我说。要论有资格去的,谁能胜过我?非是攀比,而是……我与闯贼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刘宗敏,杀我父亲,夺我数代家产。如此大仇不保,焉为人子!”最终,一个身材干瘦,手臂之上甚至还绕着一圈黑巾的男子沉声喊出,目光灼灼,泛着泪光,双目通红。

    “好!那也不必争了,都去!兄弟们,一起上!”傅山目光灼灼。

    “喏!”众人齐齐高呼。

    太原西城,一处门厅简陋的小院子里,阳光落下,蔺刚中梳洗干净,走出了卧室。一番简单的早餐用毕,身边一个老仆端来一壶清水,颤颤巍巍地放在桌子上。

    蔺刚中看着此情此景,缓缓苦涩一笑,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看着老仆,道:“老七啊。跟着我这么多年,本来都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没想到,最后让你跟着我,反而落下这么一副田地。”

    “老爷哪里话,俺这一条命也是太老爷从尸骨堆里揪出来的。眼下跟着老爷做事,纵然富贵贫穷,也改不了这恩义两个字。”老仆年岁很老了,看起来苍老寻常得如乡下老农,话一开口就见不凡。

    “老七这说得……罢了罢了。你我主仆一场,最后到这紧要关头了,我也只能在厚颜一回,拜托将我这小女儿,照顾好吧。”说完,蔺刚中从怀里掏出一张细密印着特殊记号的钱票,道:“这是恒信钱庄的银票,给我照顾好我那女儿。”

    说完,蔺刚中腾地站起来,朝着大门走去。走到半路中,站立在庭中。蔺刚中转过身,看向厢房。那里,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沉沉睡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蔺刚中闭上眼,猛地转过身,推开大门,走上大街。

    半个时辰后。

    北城,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里,蔺刚中敲开了门。

    一个小厮很快拉开了门,他看着来的是个生人,面目不变,回答倒是很得体:“敢问官人叩开我家大门,是为何事?”

    “王淼何在?”

    小厮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息的时间,但转瞬,小厮就摇头,立刻要闭上门:“这位官人您找错人了。”

    “锦衣卫王淼在此,我知道,你们不用装了。这院子,差点还会送到本官手里,本官难道还不清楚?你去传话,本官督粮道蔺刚中要见他。我只要他救我女儿出城,我便能让这太原,再度易手!”

    ……

    李自成率领顺军的主力东出太原,朝着井陉关进发了。

    但顺军的动作远不止于此。对于顺军而言,他们的举动再也简单的是为了求生求存,为了在官军的围剿之中存货下去。到了而今,顺军的目的已经高了一个层次:他们要攻占天下。

    于是,刘芳亮率领着偏师从潼关出发,在洛阳与开封的平原地带与皇家近卫军团中最弱的一个新编第三团鏖战。

    在陕北,李过一样率领军队,渡过黄河,朝着山西北部进发。

    在太原休息了一阵子后,李自成的顺军主力重新出鞘,一面向东,同时又分出偏师朝着北方进攻。

    统领这支顺军军队的是任继荣。

    他们的对手是在宁武驻扎的周遇吉。

    ……

    宁武关。

    这个地方知晓的人不多,但一说他北边不远处的大同镇,知道的人就多了。这是山西的边镇,与宣府、太原一起构成了九边军镇里在山西的战略防御体系。

    只可惜,而今,他们的敌人不在外,而是在内。

    从太原往北,过忻州,越忻口寨,直抵阳武峪后转道西北,一路驰骋就到了宁武关。宁武关再往北,那就到了大同。

    大同是防御北方草原上鞑子的,所以往南的防御并不强大。

    要守住南方的敌人,那就必须要守住宁武。

    知晓军略的人都明白这一点,但这么明白的事情,大同镇内的气氛却显得很压抑。直到一个奉着大明皇帝朱慈烺命令的军官进入了代王府。

    山西与大明其他地方一样,藩王众多。在太原有晋王,在大同一样有代王。

    代王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无不精美。作为代王府的太监总管,张会一向傲然于世。比起一辈子居住在王府的代王朱传齐,张会早年间可是游荡各地,见多识广。越是见多识广,他就越是明白代王府于天地之间有多么富丽。

    他照例在王府正门接待了今日得到允许入宫的来人,眼角打量着,很是有些无趣地想着:“估摸着又要来个土包子了,见了我代王府,也不知道会惊讶成个什么样……”

    看着来人模样,五官寻常,丢到人堆里都让人难以再看第二眼。身量一样也只是算得上中等,浑身上下如一块黄土一样,半点起眼的地方都没有。唯独要说奇特的,也只有他跨上的一把刀,竟是一把弯刀。

    只是,就是这样一个一看就是个普通百姓的人进了这王府,竟是毫无变色,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信步走在王府之中,竟是仿佛自家后院一样。尤其让张会心中惊愕的是,此人对地形道路的熟悉,竟是比起他这个太监总管还要来得利落,一步步走过去,也不避讳着他。张会稍稍一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汉子就已经走到了花厅里。

    这是代王朱传齐今日召见来人的地方。

    见此人这般随意,张会心中微微恼了:“我说这位,您这架势,还真不像第一回来王府的。倒叫我都差点成了陪同的客人了。看什么看?没人教你怎么低眉顺眼好做人?”

    气氛微微一僵,来客转过身盯着张会,笑容颇为奇特。

    张会很快就明白这一抹笑容的意味。

    “张会!怎么说话的?你这差事不用干了,先回去把后院洗衣房的差事管管,明年再看你去留。”一个急促的男中音响了起来。

    张会面色煞白,转过身,猛地发现自己几十年奋斗没了,他看着说话的人,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大错:“王爷……殿下……”

    “没你的事了!”朱传齐看着眼前来客,热情地拉着来客的手臂,道:“魏镇抚使千里来援,小王碍于礼制未能远迎,今日一见,真……真有我大明天子近卫的……专业风范啊……”

    没错,来人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魏云山。

    作为朱慈烺手中负责国内体系的锦衣卫负责人,魏云山如何能不知道王府内是如何个景象?天下王府修筑的规制都是一样的,张会自以为富丽堂皇能镇得住人,但对于连紫禁城都去过的魏云山哪里会看得上这些?

    唯一比较有意思的是,魏云山入行锦衣卫后就越发低调,外间名声极大,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成了不知多少灰色世界里的大boss。可任何一人,真真见了以后却绝对会惊愕。因为,实在太过平凡不起眼了。唯有熟悉的人才会根据那柄弯刀猜出他的身份。

    朱传齐一连变了几声,显然是没找到合适夸赞的词汇。

    魏云山低声道:“代王殿下能于花厅相迎,已然折煞末将了。此番末将前来,为奉吾皇圣命,特为殿下身家安危,百代荣华前来。”

    “哦?”朱传齐面色猛地变了三变,心中叫苦:这位新皇怎的这么急色,眼下内外交困,竟然闹起削藩不成?

    猛然间,朱传齐脑海之中回想起当年建文帝削藩之事,胸中一阵气闷,说话也就不客气了:“只是不知巡抚卫大人何在?”

    朱传齐脑子不笨,明白锦衣卫只是特务机构,传旨是可以,要削藩怎么也得巡抚出面。而且大同巡抚卫景媛素来官声不错,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内外交困的关头削藩。

    虽然……历来作战之中,大明的各个藩王除了周王,表现皆是稀烂无比。

    “若是卫大人来了,那也就再无多说废话的余地了。”魏云山坐了下来,笑容一脸诚挚。

    朱传齐猛地目光一凝,脑子急剧思索起来,当即道:“小王敬候吾皇旨意。”

    “殿下好魄力。既然如此,还请容殿下让将小人带入王府的一人也传进来。”魏云山又道:“毕竟,锦衣卫只为军略,不涉民政。”

    “好……”朱传齐缓缓颔首。

    很快,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朱传齐茫然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气质极像,又差异极大的男子,心中急剧对比着,越看越是迷惑。

    此人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出身,面目白皙,保养极好,寻常百姓,五六十岁年纪的时候早已半截入土,可眼前一人却是看起来像是中年人一样。

    但此人又不像是什么大儒高官,身上没有手握权柄之人惯有的气场。可此人身上举止仪表又一副显贵模样。更加重要的是,此人身上,竟是有一种勃勃生机。

    “末将,拜见周王殿下!末将护送周王殿下的职责已经做到了,余下事情,还请周王殿下处置。”魏云山恭敬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七章:周王与代王

    花厅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周王朱恭枵与代王朱传齐对视。

    朱传齐恍然大悟:“是周王?”

    “而今已然改任宗人府宗正了。”朱恭枵微微一笑:“今日此来,是我任职一来,第一件大事。”

    “宗藩改制?”朱传齐一下子想到了此前流传极大的那个传言,但转而,他就被更大的一个感慨所震撼:“真是想不到,我大明朱明子孙,有朝一日还能互相见到。王叔,此番惊变,定有大事,还请直言吧。”

    “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朱恭枵弹了弹衣服上的土灰,在朱传齐相迎之下坐了下来,道:“此次前来,第一桩紧要的事情当然是守住大同。但守住大同呢,非得内外一心不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再加上此前圣上念念在兹的宗藩改制,也就顺理成章一道来了。圣上对于宗藩改制的态度很明确:远亲宗藩一律除名恢复寻常百姓待遇。近支宗亲荣可以,养不行!”

    “陛下真是好算计……”朱传齐幽幽地说着,也不顾这话有多冒犯,道:“远支宗亲只恨不得不信朱,也好过套了一层宗亲的羁绊,行商不得,科举不得,每年守着那看得见摸不着的俸禄,最后火火逼得连乞丐都不如。更有那嫁女如卖女者……”

    朱恭枵缓缓颔首,这朱传齐的确是几个藩王里头少有的不那么蠢笨的。大明的宗室是颇为特殊的,大明的宗室,既不同于汉晋,又不同于唐宋。汉晋宗藩裂土临民,犹如**藩国;唐宋宗室不胙茅土,其贤能者皆策名仕籍、自致功业,而国家亦赖之,其后杂进诸科与寒素等,而宦绩相业亦相望不绝书。

    大明以以汉晋唐宋为鉴,对前代宗室政策的内容有扬有弃。于是大明的藩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最要命的是,大明的宗室不能参合四民之业,士农工商一个都不能做。偏偏,这玩意又是世袭罔替一辈子脱不掉,生生世世更是脱不掉。

    算起来,大明一共实封亲王六十五位,追封亲王二十二位,不计算百年来废黜、除封的那些亲王,到朱慈烺登基之后依旧有足足三十四位藩王。而这,还仅仅只是亲王,终大明一世,前后竟是封有624位郡王。就这,还不算那些郡王以下到奉国中尉的。

    要说在太祖时候,大明的财政健康,扫平天下后分封的诸王也能养活,能管制,甚至还能让一些藩王在边疆有护军带兵打仗,作为大明边疆的藩篱。可伴随着王朝年岁渐增,都道是马上打天下易,马下治天下难,大明而今已经二百七十六年了,财政之艰难,在朱慈烺登基之前是难以描摹之恐怖的。

    故而,纵然各路亲王郡王还能依靠在封地里的特权维持住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些在郡王以下如奉国中尉之流已经是生活艰难,两极分化极端严重了。

    毕竟,亲王郡王们都有赏赐,大明财政再短缺也能照顾他们一些,但那些数量庞大的远亲宗亲可就真顾不上了。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穷亲戚,对于朱慈烺这位高帅富而言,在他登基前五十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三年的时候,朝廷一次统计就赫然发现在玉蝶上的宗室人口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七千余人。到朱慈烺登基的时候,繁衍至此的大明宗室保守估计也有二十万人。

    至于这些人的待遇,按照标准,亲王每年禄米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就是最低的奉国中尉一样也要两百石一年。

    如此恐怖的压力,纵然朱慈烺想要负担起来一样艰难。

    同样的,因为大明法度的原因,这些宗亲这些年穷困下来,早就不指望朝廷还有钱能发禄米了。他们只盼着能够堂堂正正,做一个大明的国民,而不是士农工商,一业不成。

    故而,朱慈烺的宗藩改制,这一部分是颇为顺利的。在河南,山东都已经初步推行。其后在江南监国后,也是渐渐推开。而今朱慈烺登临皇帝之位,自然要将这一政策推行到全国各地。

    “可是,我等藩王郡王,皆是各地栋梁。而今朝廷,早已不是太祖成祖年间,不是朝廷一封命令就能各地推行的时候了。藩王们有田地,有人手,有本地百年传承下来的牵扯纠葛的各种力量。岂是……说免了这一万石禄米就能面的?”朱传齐冷笑起来:“更别说,这一万禄米还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盯上了天下藩王的土地罢!那福王在洛阳,田地几乎半数归了他,可真肥啊!”

    没错,在大明,大号能传承百年的大地主,大多都是大明的藩王。如福王,几乎将河南三分之一以上的良田占据。

    朱慈烺要改宗藩改制,解脱了底层的枷锁,自然就要掏出上层的肥油。

    “我在京面圣时,有一番话曾与我说过。有多大的权利,就要尽多大的义务。大明的宗藩有如此大的权利,更有如此厚重的赏赐。但义务呢?”周王缓缓道:“用圣上的话,那叫……只出了一根**,只为大明宗室繁衍子孙去了!年年如此,代代轮回。以至于,成了我大明肩头上的重负。偏偏,一点益处都无。与国家社稷,一点贡献都无。这般反差,这般诛心之言,我等能等闲罔顾?良田美宅,说到底都是圣上赐下的。既然是恩赐,收回去,又何复赘言?”

    朱传齐张了张口,许久没有说话。尤其是那“只出了一根**”的话说出来以后,更是面色腾地红了起来,站起身,怒视着朱恭枵。但转而,朱传齐忽然冷笑了起来,怒极反笑:“哈哈哈,周王的话就止于此了吗?”

    “当然没有!”朱恭枵没有激动,他直视着朱传齐,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更知道,能如我,如楚王朱斐然一样跑下良田万顷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强硬要藩王拱手交出天地的,都是轻易之举,极容易祸事。毕竟,这紧要关头要是再来天下各地再来一个宁王之乱。谁都受不了,我更知道,你朱传齐冷笑着什么。但吾皇呢?他一样知道。”

    “你们有法子解开这个死局?朝堂的模样,能恢复到万历年间都不如,别说什么赎买,改封!”朱传齐腾地占了起来。

    “所以……李自成攻占了洛阳。所以,建奴席卷了山西,死了六个郡王。所以,晋王也死了。”周王幽幽地说着,屋内气氛徒然一凉。

    “你……”朱传齐噎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他顿时明白了,这天下烽烟四起,朝堂当然不能轻易夺藩王的家产。可作为最大的土豪,这乱世里,不打你打谁?

    皇帝可以顾虑众多,暂且收手。可李自成呢?

    他会收手吗?

    两百里外的任继荣带领着的顺军告诉了朱传齐答案。

    不会!

    当初的建奴没有收手,现在的顺军,一样不会收手!

    想到这里,这渐渐大热起来的天里,朱传齐竟是腹心腹背一股子冷透,猛地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看着朱恭枵,久久无言。

    “圣上毕竟是君父,纵然动手,好歹会保全体面,更是讲道理的。”朱恭枵又道:“而闯贼,一路将追赃拷掠的本事发扬光大,每到一地就是寻宗藩榨出油水。他们,是不会讲道理的。”

    朱传齐颓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所以,两害取其轻?好歹在皇帝的手里头,还能留一条命?哈哈,真是大方!”

    朱恭枵缓缓走过去,按住朱传齐的肩膀,没有在意朱传齐刚刚的冷嘲热讽,而是道:“还记得方才我说的吗?我知道你刚刚说什么,藩王不是不想尽忠,不是不想为贤。而是……更多的时候,我们想做一个理所应当的好人都做不了。因为,只会混吃等死的藩王才是皇帝眼中的好藩王。”

    朱恭枵的话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他们这些帝国宗室,穷亲戚是人人嫌弃,可富亲戚呢?

    皇帝这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穷得叮当响,早就盯上他们手头那些财富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更是盯着每个宗室名下的继承权,生怕自己无后之后再冒出一个嘉靖皇帝。

    故而,大明的皇帝们对这些宗室又是看管极严。有人说历次闯贼攻城,那些藩王们没一个捐钱贡献出力气的。可事实上,大多数的藩王其实是没有胆量贡献力量,唯恐被皇帝以为有二心。

    如周王,没有朱慈烺横空出世一脚插入,最后的结局也是被崇祯皇帝严惩。

    经历了刚刚那惊出的一声冷汗,朱传齐此刻在被这么一说,终于有了一点心动,静心听着。

    这时的朱恭枵的腔调徒然一转,变得高亢而嘹亮,中气十足:“但现在一切不一样了!吾皇已经不再视藩王为竞争对手,吾皇找到了一条藩王的出路。一条宗藩改制里,能够完美解决难题的法子!我们的机会,已然来临了!纠缠于过去毫无意义,抓住现在的机会,才是正经!”

    “什么机会?”朱传齐几乎下意识的道。

    朱恭枵微微一笑,他拿出了一张地图,推开桌子上的杯碟,将地图缓缓铺开。

    朱传齐走了过去,只是一看就不由惊愕:“这是大明的地图!如此军国重器……”

    地图,历来就是机密数据。但今日,周王朱恭枵毫无吝惜,他拉着朱传齐,将手指头从大明的海岸线一路往东,最终缓缓落到了朝鲜国:平壤。

    “平壤!这里,方圆数百里,代王为真正王国之王。如何?”周王朱恭枵静静地看着朱传齐的眼神:“只要此战代王竭力贡献,殿下就将这平壤之城,改为你新的王城。当然……封爵给了你,能不能在朝鲜国、朝鲜民乃至随时可能到来的建奴面前守住这真正基业,那就要看你本事了。但无论如何……一个能掌兵,能牧民,能设官的王国。比在这大同城内做活死人,强过百倍吧?”

    朱恭枵悠然说着,他看到,朱传齐缓缓闭上了眼睛。闭上之前,他的眼珠子一阵绽放亮光。

    三息过后,朱传齐猛地睁开眼,道:“干了!”

    他仿佛看到了这代王府内,富丽堂皇的代王府烟消云散,万顷良田尽归朝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以随他号令的真正王国!尽管,这还需要他去创业!

    ……

    位于大同巡抚的署衙里,人群济济一堂。

    这里既是有本地的文官,大同知府郎敏、附郭知县沈高、兵备道于重华,一样也有武将大同总兵姜瓖、山西总兵周遇吉。

    只不过,这处大同巡抚卫景媛的衙署内,众人都是愁眉苦脸。

    “兵,城内是有的。”郎敏看着姜瓖,心中不住地摇头,他低声与一旁的沈高道:“可人心散了,谁还知道向着那一边?官军内多久没发饷银了……”

    沈高更是头疼:“城内能化缘的地方,都跑了个遍了。谁都想着在新朝面前卖好,真是……真是……”

    “这群该死的,不知道吾皇大军就在京师,不日就能剿平这些乱贼吗?”郎敏恨恨地说着,终究归为无奈。

    说到底,是钱闹的。

    就在这一片沉默压抑的当口,忽然间,一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这一个好消息,可真是解了我等千般愁苦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大同巡抚卫景媛大笑着,步入了衙署内。

    屋内众人,腾腾腾地走站了起来。

    “有好消息?”于重华问道:“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等等……代王殿下!”

    “正是小王。”代王朱传齐走了进来,与卫景媛一前一后,步入内里:“听闻我大明官军还欠缺钱粮辎重,小王听了,深为内疚啊。身为大明宗藩,是护卫大明之藩篱。而今出了贼寇岂能漠视?特此,小王已经准备了银两十万,米粮三万石!只为此战将士们鼓舞!”

    “嘶嘶嘶……”

    “嘶嘶嘶……”

    “嘶嘶嘶……”

    屋内一干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屋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山西总兵周遇吉。

    周遇吉昂然挺胸,双目泛着泪光,道:“末将,定不负圣上嘱托,殿下盛情。此战,定守住我大明之宁武关!”(未完待续。)

第八章:女医师

    朱慈烺的队伍顺着正阳门大街一路到了南边的天坛,刚刚离开百姓们的视线,朱慈烺就被苦劝不已的倪元璐杨文岳与倪元璐劝回了马车里。

    马车沉重而结实,不少部位甚至是钢铁铸造,刀剑劈不开,羽箭射不透。就连车窗一样是蒙着铁质细密的铁网,也唯有如此,杨文岳等枢密院的官员们这才对这位皇帝的安全多了一点信心。

    自从朱慈烺放出了风声要御驾亲征后,京师里大臣们的议论锦衣卫是不再怎么报上来了,反而是预谋刺杀的消息传了个遍,惹得负责朱慈烺仅为安全的宁威奔波来回,头大不已。

    “圣上,天坛内安全了。”宁威站在马车外,低声道。

    这些天他手头可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此刻来源复杂,前仆后继。有建奴的有蒙古的,也还有顺军与张献忠所部的,更有甚者,竟然还有朝鲜人。

    朱慈烺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杨文岳与倪元璐道:“两位爱卿,要朕说,我们的排场是大了,可也太显眼了。让朕便服出行,引起注意力可不就小多了?大张旗鼓固然是威风,可是啊,相比能好好做些事情,我倒是更愿意抛去这些威风。”

    更重要的是,作为皇帝高高在上,天然就隔离疏远了基层,而不得不依靠层层官僚机构来掌握实情。若是无法将文字之中的描述与现实里的景物事务联合起来,朱慈烺就只能陷入到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里,谈何做出正确决策。

    杨文岳与倪元璐都是经验丰富了,对朱慈烺的抱怨只是低头连声应和,就是不切题回复。

    朱慈烺也不以为意,他在天坛见了文武百官,随后在此集结了皇家近卫军团的全军将士。

    不多久,一场誓师仪式召开了。

    朱慈烺凝望着麾下排成无数个方阵的将士以及一旁观战的文武百官,简单说了一句话:“随朕,出征!”

    大军南下永定门,浩浩荡荡,威武无边。

    天坛上,黄景昉双手笼在袖子里,低声念叨了一句:“次辅,我们的这个皇帝,真是不一样啊。”

    大明历代首辅,恐怕也唯有他,才会感觉如此的无力。朱慈烺御驾亲征这件事上,他竟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朱慈烺的意志,贯彻得前所未有的坚决。

    “首辅大人,请向西看去吧。”吴甡转过头,指着那边:“这一位圣上治下的百姓,比上一位,进步多了呢,还是……”

    吴甡大胆近乎犯上的话点了一点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黄景昉顺着吴甡的示意看过去,赫然发现,那里,无数百姓遥遥远望。

    ……

    出了京师城墙,一路往南,过了卢沟桥,南下通过良乡拐到西南房山后大军停了下来。行军是个辛苦活儿,纵然后勤辎重队格外给力,京畿一路支应也架不住两万大军行军里冒出来的各类事务。

    大军驻扎在了房山城外南城边上,没有进城,朱慈烺也跟着在城外安营扎寨。伴随着黄昏将近,军队开始重新歇息了。

    房山县此刻也从一开始的惊愕得鸡飞狗跳渐渐到了平静,得知这支军队是皇帝御驾亲征而且也不进城以后,城内上下纷纷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无数士绅蜂拥而出。

    本地地主们竭力供应,朱慈烺也照价采买。很快,两百头羊,三十头猪以及一千石米就进了后勤仓库。

    安营扎寨过后就是将士们渴望的埋锅造饭。

    被众人眼巴巴望着的火头军们抬出了铁锅,开过热水,一阵滴滴答答的口水生,阵阵米饭与肉的香味缓缓飘满了军营。

    但很快,军营四处忽然嗷嗷叫了起来。

    巡逻的执法队们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没当回事,他们显然习以为常,也明白这不是营啸,而是让士兵们比起晚饭还要期待的事儿:“随军医院巡诊喽!”

    ……

    随军医院驻扎在靠近中军的地方,跟随炮营、直属骑兵营与飞熊营一起驻扎。虽然与辎重营一样是辅兵,可随军医院的待遇显然好很多。不仅随军医院的营盘是第一时间修筑起来的,就是内里环境亦是一等一的干净整洁。

    这里头,除了随军医院治病救人接下偌大善缘与朱慈烺的支持外,还有另一个关键因素让军中上下将士们不言自明。

    那就是……以往大军之中女人是格外犯忌讳的。除了营妓,大部分将官都将女人视为让军队不好管理的罪魁祸首。

    但皇家近卫军团里却有女人。这些女人不仅不是营妓,更被将士们拥戴尊敬。因为,这就是随军医院的医师护工队伍。

    靠着这两年来随军医师们治病救人积攒下的偌大恩义,再叠加上攻克瘟疫带来的巨大声望,随军医师地位尊崇,堪称枢秘处下各单位里第一。

    ……

    随军医院。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色护士袍服,头戴着朱慈烺从后世记忆里复原出的护士帽,怯生生地跟着一个约莫年长三四岁的女子,道;“这位……大,大人好。奴家邓英儿。今后就是大人的婢子了。”

    “诶?”孔洛灵眉头一皱,左右看着,将这小姑娘身后的一个壮妇喊住了,道:“王大姐。今日怎么回事,请来了一个全然不懂的?”

    被喊作王大姐的是随军医师的一个医工,负责的是医院里的一些杂务。这次来,就是送来了这个小姑娘给孔洛灵使唤。

    似乎早有准备,王大姐转过身,道:“孔医师,这说起来就有来历。自大陆军医院在京师镇住了瘟疫以后啊,咱们随军医院的可就扩张许多了,慕名来头的医师不知多少。纵然不少要先学习着不能为正式医师,可一样也有有名头更有本事的。如此一来,护士可就缺口大了。还有一些,更是去了在京的医师学校呢。这不,只能草草筛选聪慧识字的进来,也顾不上一起都仔细教了。”

    “如此,我明白了。有劳王大姐了。那就权且在身边当作护士,做个助手罢。既然没空,我亲自带带,也无妨。”孔洛灵送别了王大姐,看着邓英儿,道:“往后呀,你也不用称呼我什么大人,喊我孔姐姐,洛灵姐姐就好。我呢,是这医院里的医师,靠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吃饭,不靠官身吃饭。你呢,往后就是我的护士,护士不懂?助手,左臂右膀,帮忙干活做事的,懂了么?”

    “干活我会!”邓英儿一脸迷茫,听到干活两个字的时候这才目光一亮,随后又道:“其他的……没懂。洛灵姐姐……你可真漂亮。”

    “啊……你这小丫头片子……”孔洛灵乐了,在邓英儿的护士帽上拍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翻开了这一页:“行了,暂且就跟着我身边吧。旁的一路上细细跟你说,咱们要先忙活巡诊。”

    “洛灵姐姐,那巡诊是个什么事呢?英儿能不能学?”邓英儿一下子乐了。

    “这件事呢,要学当然可以。但医术呀,这事不仅复杂,更得用心。所以更要仔仔细细,将身上的事情理清楚。现在都跟着我,首先,检查药箱。”孔洛灵:“两万的大军,安营扎寨下来左右都得数里。作为随军医师,就不能安坐在营盘里当大爷,要巡逻各处诊治,也便于见到突发情况能救得了将士们的性命。而这呢,药箱就重要了。纱布、酒精、绑带……”孔洛灵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营中走去。

    孔洛灵对口的营伍是飞熊营。

    飞熊营其实已经开始扩建成了飞熊团,只不过朱慈烺一向看中战力而非数字,于是飞熊营一直有条不紊地扩张,招手新人亦是压低数额,只为求得素质好的新兵。为此,飞熊营招收的新兵大多数都是些识字的,竟然还有几个童生。就这样,因为飞熊营扩张慢,人数还是一个营一般的模样,连三千人的营伍编制都未全,于是老人们还是习惯顺口喊飞熊营。

    邓英儿是个好学的,孔洛灵一路带她识别药材,学习熬药煎药,很快便举一反三学了起来。尤其知晓接下来去的是飞熊团以后,更是双目放亮,面颊绯红了起来。

    孔洛灵心下有些好奇:“英儿,飞熊营那边有熟悉的亲人?”

    “倒是没有呢……”邓英儿面颊绯红,低着头,轻声细语。

    孔洛灵眼珠子一转,女人家特有的嗅觉发挥了作用:“哦……那就是心上人喽?”

    “才不是呢……洛灵姐姐……”邓英儿幽幽道:“英儿只是一个逃难在京里,侥幸被大军救了才不死的婢子。人家是京师地主,又是飞熊营的好男儿。英儿我……我……”

    “行了行了。”孔洛灵失笑,摇头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

    闲话说着说着,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飞熊营的营头。孔洛灵知名度极高,刷脸入内。

    很快,邓英儿就明白了孔洛灵的那句话。

    飞熊营的枢秘处首席军师亲自接待,带着营中执法队维护着秩序。很快,一套桌椅被搬了过来。孔洛灵端坐其后,邓英儿记录着方子,一个个英武不凡的将士排队着等候诊治。

    在邓英儿的心中,那个枢秘处的首席军师可是相当于三品参将的大员,可是面对这个医师却是客客气气,甚至亲自带了执法队前来镇住场子。

    孔洛灵没有客气,招呼着就开始诊治了。

    将士们排着队,第一个近前的是个小旗,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惊喜地第一个坐了进去。恭恭敬敬,仿佛见到了执法队的对正一样。

    “第一个。名字?”孔洛灵翻找着手中的书册,笔画利落地写起了病例册。

    “孔……医师好。”小旗低声说着:“标下魏政!”

    “哪里不舒服?”

    “肚……肚子不舒服。”

    “哦?”孔洛灵抬起了头,顿时发现眼前的小旗呼吸急促起来。她微微一下摇头,眯着眼睛,开始望闻问切。

    望是观察病人的发育情况、面色、舌苔、表情等;闻是听病人的说话声音、咳嗽、**,并且嗅出病人的口臭、体臭等气味;问是询问病人自己所感到的症状,以前所患过的病等;切是用手诊脉或按腹部有没有痞块。叫做四诊

    不过,孔洛灵只是做了两步就撒手了。

    “面色微黄,红润光泽。舌头淡红,薄白舌苔。”孔洛灵悠悠道:“没什么事,回去吧。”

    “这就没了?”魏政面色通红,急了眼:“我,我真有感觉不舒服……”

    “哦?”孔洛灵笑了,眯着眼睛,盯着魏政道:“那可能是我看岔了。来,让再重新看看。噢,原来你颧骨下面色发黑。行了,这是肾虚,我给你开几幅药,回去吃几个月再来看看疗效。”

    魏政顿时羞燥大变,知道自己心中意思被人知晓了,连声求饶:“别,别……孔医师,标下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标下吧。标下这就走……”

    “哈哈哈……”众人纷纷大笑,见识到了孔洛灵这漂亮女医师的本事。

    人群散了一般,接下来就诊的故事也就平平淡淡,在孔洛灵那张似笑非笑的俏脸下,所有的将士哪怕官至千户校尉也不敢异动。

    如此景象,让一旁的邓英儿心中顿时觉得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里一个个千户、百户都是五品七品的官儿。而今乱世,如邓英儿这等经历过兵灾慌乱的,最是知道兵匪的厉害。也明白这等强军的分量。故而,不说那一身级别,就是这英武不凡的模样气质,那强军之中出来自带的傲气,莫不是让他一个小女子心神摇曳,只觉得自己卑微如尘泥。

    邓英儿能识文断字,家世原本也算不错,未破落前也有良田千亩,受家人疼爱,这才有了读书的机会。自然,也就明白这里头每一个将官出去,都比他父亲要厉害百倍

    如此,也让邓英儿更是明白能够让这些人折服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厉害,怎样的出色。(未完待续。)

第九章:微服出巡

    在邓英儿心中,这些个让他觉得厉害无比的将官们此刻到了孔洛灵的身前,个个都是拘谨无比。孔洛灵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他这个洛灵姐姐要他们不准吃荤腥油腻,一个个登时就指天发誓不敢再犯。要是能得洛灵姐姐一句身体素质不错,更是能让这些人欢畅得跳到天上去。

    就是那些个没病没灾的将官们,此刻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冒犯。直将这一位洛灵姐姐当作下凡的仙女儿一般,只敢远观,连近前说句闲话的勇气也无。

    这一会儿,邓英儿悄然间将心思仔仔细细地落在孔洛灵的身上了。

    这位陆军医院里少有的女医师正值青春,年岁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容貌格外秀丽。身量纤瘦,匀称,肌肤白皙娇嫩,仿佛吹弹可破。最叫她这女儿家自惭形秽的更是那一身气度。那是自信优雅的气度,一个个专业听不懂的医术名字冒出来,一枚枚药材被报出来配药,一句句认真很简短有力的诊断说出,无不透着医家的自信。而这样的气质,邓英儿相信,不仅翻遍她的十几年来所见,就是整个大明,亦是绝难少见。这是知识女性**优雅的魅力。

    如此,也怪不得这些王牌强军的将官们面对这位医师拘束得仿佛见了执法队的长官一样。

    知晓了孔洛灵的厉害,好事者们纷纷转为围观。一阵喧闹中,几个士官扶着一个年轻的士兵进来。

    这时,闻讯而来的首席军师夏晨道:“这不是第三百户的王果?你发病了不好生修养,怎么来这里了?”

    其余人听了,也是纷纷道:“前几天还见王果面色通红,额头滚烫发热的模样,怎么今天就有力气来了?”

    “不仅如此呢,那会儿的亡国嘴唇发白,满头大汗的,现在竟然气色好多了。”

    ……

    王果见众人议论,也不管,上前一礼,道:“标下刺来,是谢恩来的。那日幸亏有医师治了标下的病。吃完药红藕,标下就大便连泄,这几日都吃热水,只吃稀粥,已经好了大半了。可真是太及时了,要不然,标下这一战能不能成行,就为未可知了。”

    “是春温的那个。没事,你本就是初犯春温,病邪尚在肺部,病情并不严重。这次是来复诊罢,我看你恢复尚好,再配一副药也就无碍了。”孔洛灵说着,招呼着英儿道:“英儿。备好知母、花粉、冬瓜子、桑叶、枇杷叶、黄芩、苇茎、栀子为这位配以一副药,完整的方子,我这就写给你。”

    ……

    王果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众人看着这位漂亮的女医师,再也没有轻薄之徒了。

    接连事迹证明了孔洛灵强大的光环,众人待孔洛灵几乎如女菩萨一般。

    就这般,邓英儿这一位医师的护士助手反而得到了许多目光注视。几次孔洛灵歇息的时候,得空的邓英儿都被一个个将官嘘寒问暖。这些王牌军的勇士们争先崭露着雄性的魅力,空气之中,无数荷尔蒙焕发。

    邓英儿羞红了脸:“各位军爷,英儿还要回去配药呢。还请让让……”

    不知不觉,一个个将士们几乎要将这位护士包圆了。

    “原来这位姑娘叫英儿……”

    “好名字,好名字啊……”

    “往后,我们可直接喊你英儿了?”

    “叫好你还拦着人家退路,英儿,你莫怕。我在呢,他们敢欺负你,我跟他们拼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邓英儿干巴巴的大眼睛上,一下子亮色突生。

    军中一干将士看过去,都认出来这是最近入伍的新兵席斌。

    几个老兵的眼神顿时不善了。

    “斌哥哥,真的是你!”邓英儿下意识叫出了声。

    一干将士见此,纷纷觉得扫兴:“原来是旧识啊!”

    “真是扫兴……”

    “行啊,席斌,有你的啊。咱们这才刚刚出手呢,你就一早认识了。嘿嘿,不愧是咱们旗的,长脸!”更有几个袍泽过去勾肩搭背。

    众人一通哄笑,反倒是把席斌这个同样十七八岁的小伙儿弄得一脸羞红。

    邓英儿见此,顿时撒腿跑了。

    席斌挠着头:“嘿嘿……”

    ……

    “回来了?”孔洛灵偷笑了一下。

    邓英儿嬉笑着从孔洛灵手中把活儿接过去,照着孔洛灵说的一一收拾了起来。忙碌完了,邓英儿低声对着孔洛灵的眼睛,说:“谢谢洛灵姐姐。”

    “没什么谢不谢的。女子么,在这世道若是做不得一个有本事的人。男人也不会正眼看你。你好好跟着我学,往后,也做个有本事的女子。那些男人,自然会高看你一眼。”孔洛灵摸了摸邓英儿的护士帽,道:“一会儿,我去各个千户旗下巡诊,再给你找个机会,去说几句体己话。唔……也顺便也让我问问看看,你这心上人是个什么成色。这回巡诊都是病号太多,方才都未顾得上呢。”

    “嗯!英儿一定好好学,做一个像洛灵姐姐这样厉害的医师!”邓英儿紧握粉拳。

    孔洛灵将邓英儿的拳头拍了下去:“少贫了,还是你先打听好人家在哪个千户百户的营盘里吧。”

    邓英儿嬉笑了一阵,悄悄溜走了。

    皇家近卫军团的营地极大,分区众多,为了便于统帅,各营的营伍里都各自编号。朱慈烺的营伍是位于中军之中,被直属的飞熊团、骑兵营、炮兵营以及枢秘处众星拱卫。

    今日,朱慈烺兴起,走出了自己的中军帅帐。

    按照朱慈烺此前的意志,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掌握基层的一手情况,而不是被文牍所限制。面对朱慈烺的意志,宁威便是分派哨位,不再大张旗鼓。事实上,在皇家近卫军团的营地里,又不是位于战区,安保的压力委实弱小。

    对此,朱慈烺信步走着,身着一副寻常中士的军装,走路一板一眼,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的士兵一样。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由佩服起了自己的演技。

    随意走着,朱慈烺也开始检查起了各部的营地。总体来说,在非战斗状态之下,各部的安营扎寨都是有条不紊。仗已经打了两年多了,就是行军,皇家近卫军团一样也是过了千里,经验丰富,一切都依照规制即可,积累的丰富经验更是编撰成了书籍,依托军中识字扫盲以及新招兵入伍的高要求,新兵照着条例学习极快,安营扎寨也一板一眼有些模样。

    重重因果之下,朱慈烺信步走了,发现军中一切安然,并无什么异状。

    反倒是一个尴尬的情况让他有些失措。

    他拉来了一样身着一件寻常下士军装模样的宁威,道:“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圣……中士。我们这……这应该是到飞熊营了罢……”宁威挠着头,有些面色发红。

    朱慈烺失笑一声也不说破,他明白……

    宁威也迷路了。

    好在,迷路不难,问路就行。

    军营不是荒郊野外,一个个营盘内,到处都是人。朱慈烺与宁威加上一波的暗哨很快就进了一个营盘里,上面,赫然写着飞熊团丙丑营。

    朱慈烺微微回忆了一下,认了出来,这是飞熊团里的新兵营。

    新兵营与老兵的营盘有些差距,营盘的修筑显得有些生疏与缺漏,但这些都无关紧要。颇为惹人瞩目的是,与老兵沉默有序形成对比的是,新兵的硬盘里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咱们这回是要去打顺军,也不知道朕上了战场是个什么模样?”

    “能是个什么模样,一刀一枪,头掉了碗大个疤!怕死不是好汉字!”

    “要干,谁怂了?只不过咱们兄弟几个能聚到这营里一起干仗,谁也不舍得大家伙就这么战死沙场罢?”

    “小鬼这话没差。要冲杀谁也不怂,怕死谁也不怕。可打好了,袍泽们少点牺牲。那当然是值当的。等等,斌哥儿,你今个儿一声不吭的,又想那个女娃去了?”

    被称呼为斌哥儿的就是席斌,这个少年郎方才见了邓英儿以后都是神魂颠倒的模样,看得大家都是一阵哄笑。

    席斌被大家笑得一阵通红,但很快就适应了下来,道:“还能如何?就像钱志小旗说的,一刀一枪挣出一个军功来。咱们的圣上最重军工,到时候打下一个战功,回来……回来就能复原当个警员,置办个房子,养个娘子。”

    “哈哈哈,你这娘子,就是那随军医院的新护士罢?我告诉你,盯着护士的人可多着呢。尤其是随军医院里的,军中个个都当着女菩萨一般供着,谁不眼馋?斌哥儿,你这军功要只是个小功劳回去当个警员,那可不够。”小旗钱志说笑了起来。

    另一人又道:“哼哼,就是你往后真能娶了,要是待她不少,不晓得多少人要与你急眼。”

    钱志见这话越来越歪,轻咳起来:“行了行了,这话都歪到哪儿去了。总归,打仗也没什么好怕的。一想想回去能多挣了银子回家荣归乡里,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等等,都起来。”

    众人顺着钱志的眼光望过去,赫然发现营盘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有了个生人偷听。说是偷听也不恰当,人家穿着军装,笑容温和,显然是光明正大地听。

    心中一阵警惕,钱志心道还好是友军,要不然营盘被偷了还不知道。

    这个偷,可是敌军偷袭的意思。

    “飞熊团新兵营小旗钱志,敢问几位是哪一部的袍泽,未曾见过?失礼了!”钱志拱手问去,目光左右看了好几回,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看起来更年轻文弱一些的男子身上。直觉告诉他,尽管那个更壮实的男子明显军事素养与战力都更强,但这个年轻文弱的男子才是正主儿。

    这两人显然就是朱慈烺与宁威了。

    朱慈烺说:“帅帐枢秘处的,吾皇要了解一些各部安营扎寨的情况,就命我们来走走了。宁威,牌子给他看,顺便,你也将我等的身份位置报给飞熊团枢秘处罢。他们认得我等。”

    枢秘处的机构下到营一级,上到与内阁平行的枢密院,是各级分布,更是朱慈烺掌控全军的有力武器。自然,这里头的人大多都认得朱慈烺的面目。

    有人认得,到时候走出迷路的尴尬也就可以顺其自然。

    钱志见此,心中凛然:“是,标下晓得。既然是枢密院的袍泽,不敢在外轻慢,还请入营歇息。全体都有,将营盘收拾干净了,给你们十五息的时间。”

    说着,钱志又过来问朱慈烺有何需要,明里暗里开始套话起来。

    这么警惕,朱慈烺倒有些喜欢了,回答了几个枢密院中人才知晓不涉密的问题证明了身份。一番耽搁,十五息的时间也就出来了,这一部小旗的营盘让了出来,朱慈烺走进去,扫了一眼,也算见识了古代行军的模样。

    所谓宿营,还真是野地铺上帐篷,铺盖一放就能歇息,一卷就能行军,十分简便。作为皇家近卫军团的主力王牌,飞熊团的新编训练颇为细致。

    至少,一个个铺盖叠得整整齐齐,不说豆腐块,但一营之中,铺盖都是排列整齐,个人物品皆是收拾利落,看起来清清爽爽,没有邋遢,更没慌乱。

    后世许多人对内务不以为然,甚至戏称豆腐块军队只有形式主义毫无战斗力。但形式主义的锅应该侧重到官僚的僵硬老化上,而不是内务本身上。

    通过内务,通过一系列高负荷的队列、内务训练,显然就可以将这些新兵身上百姓的气息抹掉,灌注上朱慈烺意义中近现代军队的灵魂:纪律性。

    面对军事长官的命令,可以保留意见,但必须坚决执行。一声令下,坚决出击。这才是真正区别于普通百姓的军队。

    想到这里,朱慈烺看了一眼在外列队的士兵。

    这一部小旗人不多,一共十人。此刻,这一步小旗列队在营盘外,挺立如松,目光平视,九人包括钱志都只余下**的声音。而钱志,亦是平静地盯着朱慈烺,全无过去明军里奸猾习气。(未完待续。)

第十章:紧急军情

    飞熊团的营盘里内气氛有些古怪,朱慈烺的扫视之中,与枢秘处军师并无上下从属关系的钱志情不自禁的一板一眼带领麾下将士列队,竟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内务不错。”朱慈烺点评了一句。

    钱志闻言,莫名地感觉到了放松,以及转瞬升起的喜悦。

    “军人应有之姿罢了……其实……”还未等钱志装逼一般地谦逊着,这时,又一个士兵回了营盘,此外,还带来了一大堆气喘吁吁的将官。

    回来的是席斌,他拿着宁威的证件去了飞熊团枢秘处。很快,枢秘处的首席军师夏晨带着全军军师都跑了过来。

    钱志当然认得首席军师夏晨。这位夏晨并不是从枢密院里空降的新贵,而是一早就跟着徐彦琦冲杀在前的老兵,从前就是京营里的悍勇之士,因为年岁还算壮年被推荐进了陆军学校进修,亲耳听过朱慈烺授课,后来重新回到枢密院便参加了飞熊营入朝后的历次大战,这才先旁人一步成为枢秘处的首席军师。

    正因为此,钱志这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枢秘处的首席军师。

    很快,钱志惊讶的神情就被另一个重量级的惊讶盖过去了。

    因为,徐彦琦也来了。飞熊团的主将,郎将徐彦琦亲自来了。

    徐彦琦神情很急躁,带着夏晨冲进营盘里见到了朱慈烺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更加让钱志震惊又激动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敬爱的猛将,率领飞熊营打下一个又一个大胜的郎将徐彦琦一见那人,当下拜倒。“末将,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誉为团里最为睿智之士的首席军师夏晨紧随其后:“吾皇万岁……”

    营盘里顿时轰动了,所有人争先恐后,近乎习惯地纷纷道:“吾皇万岁万岁……”

    钱志与席斌等人行礼完了,都只觉得如在梦幻。

    ……

    “行了行了。”朱慈烺连忙过去,扶起几人:“这么多礼节可不好,在军中也要学文官那一套?往后,给我记住命令,军中出战,一切以军礼为先。我既是大明全军的总统帅,又是皇家近卫军团的军团长。你们往后直接以军团长的礼节称呼。记住,袍泽之间,军礼为先!行了,急冲冲的,有事情?”

    朱慈烺当然预感到了有急事。他为大明皇帝,可谓是时时刻刻都有军事机密要批阅处理。朱慈烺本以为现在能抽空,就偷偷跑出来玩耍一会儿。

    只不过看眼下这景象,显然是预料岔了。看夏晨与徐彦琦这么急切的表情显然就知道有要事要处理。

    只不过,朱慈烺万万不会想到,紧急军务来得是如此急切而集中。

    徐彦琦招呼着夏晨来说。

    夏晨当即道:“的确紧急军情,枢秘处已经在紧急安排推演了。这是需要立刻报圣上知晓的具体情报……”

    说着,夏晨拿出了一封封被用漆封好的大红色密信。这是保密级别最高的标志。

    朱慈烺沉着脸,摆摆手,道:“犒劳一下士兵们,另外给朕准备一副笔墨,也不用再跑其他地方了。就在这里,朕要看看。”

    营盘内座椅本来就有,虽然都是行军简易用具,但朱慈烺不在乎这个。

    很快,这一部新兵营的小旗们得到了他们的犒赏:去辎重营里开小灶。而这个营盘就成了朱慈烺的临时营帐。

    朱慈烺不爱繁文缛节,与徐彦琦、夏晨等人问了几句军中近况众人就纷纷散去,除了又增加了飞熊团的暗哨外,这一处营盘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朱慈烺与一旁坐在士兵铺盖上的宁威。

    而朱慈烺,徐徐拆开了一封又一封的密信。这是枢密院汇总各处的军事情报合集。

    “代王与周王已密会于大同代王府,代王已然应允宗藩改制条件,支付军资银十万两,粮三万石犒劳守军……”

    “漠南蒙古西土默特部有异动,情况不明。”

    “伪顺军分兵两路,北路由任继荣偏师北进,目标为大同宣府等边镇。”

    “山西总兵周遇吉率部入驻宁武关……”

    “伪顺军主力由李自成、李岩、刘宗敏等大将统帅东出太原,兵发井陉关。”

    “督师李建泰驻扎真定……”

    ……

    一封封情报的信息展露在朱慈烺的脑海里,也许是信息太多,朱慈烺微微感觉有些疲倦。加上连日来安排军务的操劳,喉中一阵不适,朱慈烺忽然轻轻咳嗽了起来,在这小小营帐昏暗的光线里,朱慈烺忽然觉得有些头脑发昏:“这两天军务政务堆到一起了,恐怕有些身体不适……”

    宁威紧张起来:“圣上,末将去唤随军医师。”

    “嗯。”朱慈烺没有逞强,一边揉着太阳**提神,一边在白纸上轻轻写写画画了起来。

    “宗藩改制的事情,代王那边若是办好了,短时间内边镇应该无碍。宣府大同都是老资格的边镇,若给与充足军资,加强文官对军队的掌控力,并不难让将士恢复对坚持作战的信心。而今朕已经御驾亲征,只要短时间内宁武关不被任继荣攻破,那此路无碍。而且,若没记错,此前开打宁武关之战的可是李自成呢。而现在……”朱慈烺的手指头在地图移动着,最终落在了井陉关的位置上。

    “已经换成了任继荣,这说明顺军的主力是东路,而非北路。北路的压力实际上并不大,只是,北路压力小了,东路的压力就大了。”

    东路,压力最大的是井陉关。

    这是山西通往中原的一条主要道路,而今,顺军的仇恨值已经被吸引到了这里。在井陉关的东面,也就是真定府上就有一个大boss,大明内阁大学士,督师李建泰。他带领着数千官军准备进剿山西,无论是名义上的威胁还是实质上的威胁,李自成都会出兵收拾李建泰。

    当然,比起历史上主力北伐出宁武关,李自成改到井陉关应该更多是因为朱慈烺的原因。

    不多久,朱慈烺就能兵出保定了。

    他的目标,一样是李自成。

    “就是不知道……这一战到时候是在井陉关开打,还是在真定保定府开打……”朱慈烺眯着眼睛,仔细思量了起来。也许是思量得过于深入了,就连外间渐渐有了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朱慈烺的帅帐戒备森严,朱慈烺开始思考军机的时候更是不敢有一人打扰。故而,朱慈烺纵然听到了也不会中断自己的思绪,而只是会想,或许是宁威带来的随军医师吧。

    “咳咳……”朱慈烺又轻轻咳嗽了起来:“还有,北路边镇的南面压力固然无碍,但是更北方的漠南蒙古的西土默特部一样是个问题。而今漠南蒙古都是满清的天下了,这个被我打残了的鞑子是不会放弃的。要让锦衣卫盯紧了一点,甚至,要做好分兵北上的情况。”

    “而现在……我要对阵李自成。那么,首先,决定战场在哪儿。至少,不让他在我们不喜欢的地方出现。咳咳……”朱慈烺又轻咳了一下,揉着脑袋,打算休息了一下。

    这时候,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了。

    一个清脆的女生弱弱地说着,几乎贴着孔洛灵的耳朵细语:“洛灵姐姐,就在这里了丙丑营,就是新兵营呢。就是那个营盘。不过,真的要去么,这里的人好少……”

    “当初,又是谁巴不得过来呢?行了,你真要怯场,我自己去。不过,倒是真有些奇怪,这儿真是格外安静。”孔洛灵踏步入内。

    往常,随军医师来巡诊了,哪个不是趋之若鹜的?

    转而,孔洛灵自我解释,心道:“也许是不知道我要来巡诊吧……”

    这样想着,他莫名有些感觉心跳加速。仿佛直觉预感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一般,他掀开营帐,想了想,又将营帐挂了起来。

    提步入内,孔洛灵赫然看到屋内一个男子揉着脑袋,轻轻咳嗽了起来。

    见此,孔洛灵迅速进入了状态:“我是巡诊来的随军医师,你生病了。”

    “嗯。”朱慈烺依旧在自己的桌案上写写花花着,应了一声,毫无回复。许是这一回身子真有些不爽利,声音也沙哑了一些,变得陌生难听又吃力。如此一来,就更加让他不愿意开腔了。

    孔洛灵微微一愣,一惯被军中将士们奉若仙女的美貌女医师竟然遭到了冷遇。她突然就对眼前的这个男子生气了无数的好奇心,进而仔细开始打量了眼前的男子。

    这个男子伏案疾书,揉着太阳**,半张面庞被遮住不见。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也分不是熟悉的俊俏还是见过的熟人。这一张俊俏的面庞看起来十分年轻,眉眼有些稚嫩,但五官格外棱角分明,俊俏的柔和与军人硬朗的气质结合起来,让人有种格外的魅力。更难得的,这样一个男子身上没有见到寻常将士看到她是那种推崇的星星眼,冷漠,理智,表情分外平静。

    正是这样的平静,让孔洛灵对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

    “咳咳……差不多想好了。宁威,记令。咳咳……”朱慈烺忽然猛地一阵咳嗽,脑袋一阵晕乎,让他顿时伏在案头上,显得格外虚弱。

    就当朱慈烺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一双冰凉白皙的柔荑落在了朱慈烺的额头上,让撑着半张脸的朱慈烺愣住了。

    “热病,身热。是否是左肋发痛?”一道热气扑面而来,透着微微清香,卷带着吐字清晰标准的官话响起,卷带着关切的问候,直入心怀。孔洛灵直接施诊了。

    朱慈烺迷迷糊糊地听着,心下有些疑惑,但在这莫名的清香与关切下还是下意识回想了一下,发现左肋还之狠有些发痛。他哀叹一声,明白自己这是真病了。不过一想到方才那么多军机要务,他也顾不上了,摇头道:“是有些痛,些许小事,无碍。宁威去哪里了?算了,肯定不在。既然如此,你便记下命令吧。”

    “漠南蒙古西土默特部即可加强探查,查明异动。”

    “李建泰身在真定,李自成不日就要杀来。让他即可出城,援助井陉关。”

    “还有第二团……咳咳……”朱慈烺又猛地咳嗽了起来,伏在案上,良久缓不过来。

    ……

    孔洛灵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说:“既然生病了,那就要好好治病。好好一个小兵,想着什么军机大事。虽然……一句都让人听不懂。”

    对于眼前年轻男子的胡言乱语,孔洛灵倒是没放在心上,心道:英儿瞧上的这个小兵既然胡言乱语的时候都念着军机大事,至少是个上进有功名心的。那一句句命令瞧着有些厉害的样子,应是个有才学的呢。

    这般想着,孔洛灵反而紧张了起来,伸手过去抓着朱慈烺的手,轻轻把脉,心中回想着当初所学,:“热之为病,有外至,有内生。外至可移,内有定处,不循经序,舍于所合,与温相似,根本异源,传经化热,伏气变温,医多不晓,认为一体,如此杀人,莫可穷极。”

    她瞬间想到了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里的论述。身子发热,左胁痛,脉弦而数,最关键的是,严重的还有狂言乱语。显然,这是热邪乘肝了。

    “热邪乘肝,得寻黄连黄芩半夏猪胆汁汤方。”孔洛灵大声高呼道:“英儿,快去寻黄连二两、黄芩三两、半夏一升、猪胆大者一枚(取汁)。右四味,以水六升,先煮三味,取三升,去滓,纳胆汁和合,令相得。为这位将士分温服用!”

    “嗳……”外间邓英儿高声应下,迅速去了。

    朱慈烺听着这女子干净利落地治病起来,也也没力气争辩,心道随军医院医师既然开了方子,那就吃着好了。

    只不过,人家医师真给自己看病了,那他也不能平白使唤人家,心下有些过意不去,朱慈烺无奈摇了摇头,直起了身子,打算自己去寻人传令。不在帅帐,的确是有些不方便。

    只是,朱慈烺这发病来得急,心里还逞强,身子却不配合,这才刚站起来一下子就让他脚下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既羞又媚的惊呼响起:“哎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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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介绍: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以大明一败涂地为结局落幕,最后主力付之一炬,亡天下的关头就此到来。
蒙昧的满清张开獠牙,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恐怖的文字狱映入了主角眼帘,睁开眼,他猛地发现,自己成了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现在,只剩下两年了!留给全新朱慈烺的,是末路之下的狂奔……还是执起剑,用刀剑相击的声音,奏鸣一曲进击的狂想曲!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