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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是个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啤酒海豚     坏了,我是个昏君txt下载     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7 撕如泉涌

    天鹰城怡红楼-当前进度:63%

    韩东文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提示。

    他这几日没去城内的工地,眼下对这比自己想得要快许多的进度颇有些意外。

    按此速度,只需要不到一个月……

    不对,如果这班玩家能拼命加班的话,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自己的怡红楼就能竣工,天鹰城的这一座怡红楼应该是全国上下最快竣工的一座。

    当真是给自己献礼了。

    韩东文有些兴奋,当即便决定带玩家从工棚赶往天鹰城,想要看看自己的产业去。

    工棚到天鹰城的工地并不十分遥远,众人走着走着,一座木架楼便在韩东文的眼前慢慢浮现出来。

    “居然是这样……”

    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设想变成现实,韩东文的眼睛都快要移不开了。

    只看前这木架楼的地基早已搭好,重力支撑的立柱用硬木制成,外面包覆了铁架固定,钢架上下平铺了厚实的硬木地板,板块之间亦留有狭小的缝隙,为的是避免冬去春来气温变换之下木材的膨胀。

    客房隔间的木板则是一层一层手工最后安装,用的都是较轻的木材,做上清漆,显了纹路,一下子便有些上了档次的意味,至于客房内、楼当中要用到的家具则尚还未运来,应该会在下一趟的护送任务当中一并送达。

    材料并未有以次充好,并未有滥竽充数。

    国法司内部是怎么做到的?

    国法司自上而下,又如何施压才让基层得以贯彻不染指这怡红楼的工程?

    他不知道,他不需要知道,那是江宁蕴该操心的事。

    韩东文望着面前这还未封顶的怡红楼,心里激动不已。

    这就是未来玩家的住处。

    这就是他想让泗蒙吸引更多玩家的手段之一!

    泗蒙这样的小国,如果没有技术爆炸,如果没有机械降神,要如何才能出头?

    如果毫无变化,答案便是根本无法出头。

    可世界怎会毫无变化?

    眼下即将到来的玩家,就相当于这世界上马上就要凭空出现的一大批青壮年劳动力,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战斗力,还出奇的好养活。

    这是世界即将迎来的第一次剧变。

    只要能在这样的剧变浪潮当中抓住机遇,只要能有足够多的玩家站到泗蒙的一边,就有机会。

    玩家就是风口,站到了风口上,韩东文与泗蒙就能起飞!

    怡红楼的一大卖点就是地段,这是天鹰城边最为接近白兰山的地方,从白兰山往下,首当其冲便是这偏僻的怡红楼,随后才是天鹰城主城与寒英宗,这三处地方像是三角形的三个角,如果不是要看看怡红楼,从寒英宗直线前往天鹰城主城显然更快。

    也就是说,无论是西亚公国可能的进攻,还是游戏之后版本的主线剧情,怡红楼便是玩家活跃在战场上后方最近的存档点。

    今后最有用的士兵即是玩家,此处便是最前线的军营。

    韩东文的拳头握紧了,很有些激动。

    “队长?”

    夏洛克虎克的声音打破了韩东文的思考,他转过身来,才意识到玩家等得都已经不耐烦了起来。

    “列位辛苦,顾某看到这楼中已经盖成的几层很是结实牢靠了,兴许可以晚上在此投宿,反正比起工棚那般潮湿漏风的床铺,直接睡在此处的地板上反倒更干爽暖和些。”

    他说的是实话,这怡红楼的墙砖木料用得都很好,哪里是胡乱搭造的工棚能比的?

    至于睡床还是睡地板……玩家又不会在乎这个,韩东文只需要说这样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可以在此睡觉就足够了。

    大部分玩家现在没有研修技能,按照游戏的设计,再学上四五个技能后,玩家就正式需要一个容身之处每日睡眠休息。

    “队长,就在这里教我们技能吗?”

    夏洛克虎克有些激动,他本可以像唐小北一样进入内门,但眼下到手的鸭子飞了,一心想要找补回来。

    韩东文扫视了周围一圈,已经是晚上,除了工地里仍在劳动的工人之外,这城郊暂且再见不到什么旁人了。

    他点了点头:“现在这样没什么旁人自然可以,但要是有人……到时再告诉你们吧。”

    “哗!”一声,那本冰原步被韩东文从怀中抽出展开,他扫了一眼典籍上的文字,果不其然,如同那次学习人傀法诀一般,他的神智当即空灵起来,仿佛刻进了自己的脑中,天生便学会此法诀一般。

    “今天教给大家的第一招是寒英宗入门的身法,唐小北!”

    “啊?”

    忽然被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唐小北愣了愣:“干,干嘛啊?”

    韩东文笑了笑:“你来给列位做个示范。”

    “我?我示范什……”

    “冰原步!”

    唐小北话还未说完,韩东文已经提起法力脚下一踩,整个身子腾起一阵蓝光,身形一阵恍惚,便如同开弓的箭矢一般飞射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之下,唐小北的肚子狠狠吃了一拳,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显然没反应过来。

    韩东文站直身子拍了拍双掌,转过头来:“以后腿蹬地,放弃垂直站立的平衡,改为俯下身躯,胸膛平行于地面向前扑的姿态,以此加快自己的速度,完成冲锋。”

    “叮!”

    [事件:顾韩阳想要向你传授技能-冰原步要求:敏捷:1力量:1体力:3]

    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

    一众玩家喜笑颜开,终于如此拿下了自己的第一个研修技能。

    “冲锋!”

    “人车!”

    “男子一百米!”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班玩家已经在空地上狂奔起来,韩东文不得不屡次提醒他们安静一些,免得引来无关的注意。

    “还有吗,队长?”

    “我超,还有啊,快快快。”

    “妈的,待会儿我就上山冲怪去!”

    韩东文看了看众人,嘴角不由得上翘了起来。

    吵闹的玩家,似乎永远不会疲倦一般。

    这才是他更熟悉的世界,才是他记忆当中的景象。

    “第二招,唐小北,照例?”

    唐小北扫了扫自己的刘海,叉腰站了出来。

    韩东文双脚缓缓分开,与肩部平齐,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讲解:

    “第二招,撕冬拳,一拳轰出,没有天地异变,有的,只是那无尽的思念。柔和的金光,仿佛一双想要捧住爱人面庞的双手。哪怕分离只是刹那,可心中思念,却是永恒。撕冬拳,思如泉涌,思念的是刹那,更是永恒。刹那永恒,时间意念!情绪极致!”

    玩家们愣住了。

    “什么几把?”

    “玩尬的?”

    那典籍上的确是这么写的……

    韩东文无奈地耸了耸肩,咳嗽一声重新说道:“以转胯带动肩膀,拳心虚握,法力凝于掌心当中,汇集空气里的冰雪灵气,如撕扯一般打出破防的一拳!”

    [事件:顾韩阳想要向你传授技能-撕冬拳要求:敏捷:1力量:3专注:3]

    已经有玩家尚且不能学习这个技能,面露遗憾之色,但那些加点足够的玩家顿时雀跃了起来,一个个磨拳擦掌摆起了架势。

    “撕冬拳!”

    “撕!”

    韩东文欣慰地点了点头,监督着玩家的练习。

    撕,都给我撕!

088 第一桶金

    一晚很快过去,韩东文向一众玩家承诺,等到此处怡红楼的进度能达到竣工的七成,就再给大家传授新的技术。

    毕竟老话说得好,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姑且给他们两个技能玩一玩,想要新的还是得快些把活给干了才是真的。

    天将要亮了,韩东文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工棚区,来回张望着,忽然间喜笑颜开:

    “李哥!”

    在他前面的李哥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身一看,浑身立马哆嗦了一下,赶忙小跑着走上前来,搓着手笑道:“哎哟,小阳哥,你现在可是内门的弟子,哪能叫我李哥呢,不合适,不合适。”

    他颇有些谄媚地看了看韩东文身上崭新的内门服饰——李哥自己身上那套明显已经很有些旧,虽然被他当宝贝似的保养着,眼下却也当真是老气了。

    “小阳哥,有啥事你就给我老李说,我指定帮忙啊!”

    韩东文本就看出他大概是个什么货色,也并不在意,只耸耸肩膀:“李哥,工地上有些临时的包工加赶工期,我给安排了通宵,总共应该有二十四五人,价钱谈的挺好,一晚上的活只用给他们开八十个铜板。”

    韩东文口中的价格已经压得极其的低了,八十个铜板,只能在最便宜的客栈住上一天的。

    李哥本来有些犹豫,听见韩东文说得价格后明显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八十个铜板,一晚上?这些人是哪来的?”

    “兴许是海洲北上的流民,谁知道。”韩东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按二十五人算,八十个铜板,一晚上支二十个银元,您一会儿到工地检查过了就垫给我呗?”

    李哥听罢赶忙露出一个有些油腻的笑容:“哪儿的话啊小阳哥,我这就从工队账上给您支,不打紧,不打紧。”

    他转身把手里的账册摊在一个木箱上当桌子,从腰带里掏了一支炭笔记了数字,又拿出一个钱袋,颇有些细琐地勉强数出了二十个银元来,笑容满面地塞进韩东文的手里:

    “小阳哥,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找宗里报就行,免得耽误你的事儿!”

    韩东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李哥的权力的确太过有限,并没有办法把工程款成天揣在身上走来走去的,眼下为了示个好,这才自己掏钱垫付。

    “那就多谢李哥了。”

    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这道理韩东文自然是懂的。

    从李哥手里拿上的二十个银元,加上皇帝一号机前几趟的工钱,他手里现在已经有了二十五个银元不到的巨款,还有二十个银元一天的进账——可惜,怡红楼竣工之后,恐怕就再也拿不到这部分的钱了。

    若是他胆大一些,玩家们白天在工地的钱也能拿,但那样太贪得无厌了,玩家也一定会发觉出不妥之处。

    “二十五个银元啊……”

    韩东文垫着手里用旧布临时做的钱袋,勉强觉得有底气了一些。

    “小阳?”

    听见旁边有人叫自己,韩东文立马抬头看了看,才发现是早上起来的坤叔和大边两人。

    没有建材护送安排的时候,他们也到工地上抢活,玩家和NPC一块抢着吃这口饭,也难怪这怡红楼短短时间内已经有了这么快的进展。

    “哇,坤叔真没骗我,你果然已经是内门的大爷了!”

    大边颇为羡慕地走了上来,目光流连在韩东文的一身白袍上,很是羡慕地说道。

    韩东文不经意间一瞟,看见大边的手有些局促地抓着他自己的裤子,分明是刚刚想上来同往常一样拍拍韩东文的肩膀,却被这身衣服给挡下了手。

    “大边!”

    韩东文咧嘴一笑,抬起手来:“你看,这内门的衣服还真是好东西,穿上不冷的,你摸摸看!”

    “我……”

    大边欲言又止,摸了摸自己的毛寸光头:“我就不了,你这白衣服……”

    韩东文抬起手掌一下抓住了大边的手腕,吓了他一跳:“啊!这……这还真是热的啊?”

    “就跟你说了吧?”

    他笑着拍了拍大边的肩膀:“干嘛去啊你们俩?”

    大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起来:“我们么,早上找点儿吃的,该去干活了的。”

    吃的?

    韩东文一阵恍惚,想起了池涵清奉上的那道中药煮鹌鹑,已经被自己吐了个七七八八,早就饿的心慌了。

    而若是等醒了以后在宫里吃,御膳房的人指定还要再让他等上许久,毕竟这精细的御膳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他这两日醒的晚,眼下肯定还没有开始筹备呢。

    “带我一个。”

    韩东文立马搂上了大边的肩膀:“哎呀,往日白天都是睡大觉,还真不知道早点能吃点儿啥!”

    他说得是早点,姑且算是暗示自己晚上吃了东西,不然非叫人怀疑不可。

    三人从工棚旁绕出,不远的地方就有几处面摊,板车中间镂空架好一口大锅,下边拿枯柴坐了灶火,烧上一滚锅的开水。大锅的边儿上挂着几把长柄的漏面兜,面放里边再下进锅里烫熟了,就能直接靠这面兜倒出来。

    早点摊这样的活计,最重要的就是流水化作业。

    面倒进碗里,撒上葱花倒上辣油,再往里面放上盐和醋,掰两瓣生蒜,按价钱从一口铁锅里拿勺盛上细碎的红油肉末,最后一勺滚汤浇下,肉末的红油和葱香被这滚烫给激开,就是一碗吃了能热乎到中午的早点汤面。

    这可是宫里没有的、颇具烟火气的民间小食,韩东文在面摊边上看得直咽口水,旁边坤叔和大边两个人已经找了小桌子坐好,他转头问他们:

    “坤叔、大边,你俩吃啥?”

    坤叔:“我要三两的素面。”

    大边则开口说:“给我五两的素面,小阳哥,你给咱们多整点大蒜,那个带劲!”

    “啊?”

    韩东文愣了愣,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转身问:“劳驾,面怎么卖?”

    摊主是个大娘,正忙着烫面,头也不抬地说:“素面三两八个铜板,加面每两个铜板加一两的。”

    “不……不是素面呢?”

    韩东文开口,那大娘摊主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瞧见了韩东文身上的衣裳,语气顿时变得不一样了:“哎哟,您别怪我,我刚才真没瞧见您是宗里的,您怎么会上我这小摊来……”

    这大娘说着,手里颇不自在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加肉码子的三两十五个铜板,加面一样的,但我们这儿的面那都是穷人吃的,您要不……”

    韩东文看了看周围,此处吃面吃早点的,岂不正是包工居多?

    “两碗三两的,一碗五两的。”

    他叹了口气,递出去一个银元:“每碗多放十个铜钱的码子,再来点儿蒜。”

089 卫兵

    国兵总司的校场上,一众共五排五列的士兵正在日头下直站着,如同一座座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他们从天不亮便在此处站立着,保持着这一丝不苟的模样。

    但也并非就这么做了几个时辰的木头人,相反,他们的注意力高度的集中,身上的肌肉也在看不见的甲胄当中轮流放松收紧,随时保持着活跃。

    “嗖!”

    一声利器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第二排第三列的士兵,那士兵脚下一个后撤,右手抽出左腰间的佩剑,“铛!”的一声挡住了那道金光。

    几乎同时,站立在他前、后、左、右的四名士兵一齐“蹭”地拔剑,自四方仗剑欺身而下,死死围住那突入战阵中的不速之客。

    尘埃缓缓落下,却看见五名士兵的刀剑之下押着的,赫然是李宰。

    一个冒着青金色光芒的李宰——的分身。

    分身缓缓化作金色光斑消失,五名士兵站直了身子,重又将刀剑还入鞘中,站回了自己的位子。

    这样的训练,今早已经做了不下八十次。

    这样的早晨,已经过去了不下二十天。

    校场边的看台上,李宰躺在一架太师椅上,两脚翘在楼栏中间,玩闹似地将椅子的前腿顶起,只靠后面两腿晃晃悠悠地来回摆动,支撑着他自身的重量。

    校场上那分身的光斑自下而上,仿佛顺着一缕感受不到的微风,吹回了李宰的位置。

    他实在很不想来做这训练贴身护卫的活。

    但他毕竟是休部的部尉,这些护卫又毕竟将被派以最重要的任务——在充满敌意的邻国护卫死不得的天子。

    于是李宰就很想骂娘。

    骂皇上的娘,或者骂澹台家的娘,都行。

    可是今天骂不得。

    他将双腿从栏杆上放下,椅子回正,整个人在看台上站起来,伸长了双臂,打了个很久的哈欠。

    “澹台少爷,训练一切顺利,准备待会儿给他们放午饭了。”

    李宰望着校场里的一众士兵,没头没脑地说。

    “李部尉竟然不全力训练部下,属实尸位素餐,该参上一本的。”

    一个声音从看台后方的阶梯传来,伴随着脚步声,一身黑色短袍的澹台溟笑着走上了看台。

    和他一身儒雅打扮有些格格不入的是,他背上背着一张大弓——很大,很重的弓,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弓猎的也不是一般的猎物。

    李宰苦笑一下转过头来:“少爷别拿我说笑了。”

    澹台溟仍旧一张春风沐雨一般的笑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叫我部尉,你我同级。”

    这话的确没错,李宰任的是休部的部尉,而澹台溟名义上也是伤部的部尉,的确同级——除了李宰他爹并非国兵总司而已。

    “好一个同级,您要不要来训一手,检验一下李某的成果?”

    李宰看着澹台溟将那张重弓解下,轻轻搁在一旁,方才开口问道。

    澹台溟倒也没有拒绝,他站在看台上看了看站在校场中的一众士兵,颇有些随意地同李宰说:“李部尉要不将这些人让给我?伤部近日折损太多。”

    “伤部折损?”

    李宰皱了皱眉:“在何处折损?”

    伤部的士兵折损不是一件寻常事,这是澹台溟手底下专门负责他国情报网络的分部,要是让韩东文来解释,就会说这是泗蒙CIA。

    泗蒙CIA折损了,也就代表着暴露的可能。

    澹台溟轻叹一口气:“就在此处。”

    他的目光望着下方的校场。

    此处?

    李宰愣了愣,忽然恍然:“西亚……”

    眼下训练的是要护卫韩东文去西亚的士兵,那么这校场自然就代表西亚公国。

    “为何?”李宰问。

    澹台溟摇了摇头:“不清楚,神主教会和大公的矛盾越来越激化了,官员内部的清洗也很频繁,伤部的不少人就是在清洗中被剔除的。”

    “那还好。”

    李宰点了点头——折损了人手当然不好,但是如果是在内部斗争中被剔除,就不一定是因为暴露,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单纯的站错队了而已。

    “总司大人是否知道了?”

    澹台溟没说话,李宰便明白了——澹台复自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看了看周围,瞄到那张大弓:“这是为总司大人准备的?”

    “啊,是。”

    澹台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轻轻点头:“但愿这次他能满意吧。”

    二人沉默了少顷,李宰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澹台溟却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手掌。

    “啪,啪,啪。”

    拍掌的声音不大,但这校场中的气氛本就是如此的紧张、凝重,突然出现这一声,几乎每个士兵的耳朵肌肉都颤了一颤,虽然仍是目不转睛,却都往澹台溟的方向留了神。

    “第三排,西起第四列。”

    澹台溟用并不大的声音开口。

    他点到的那个士兵眉头皱了皱,握着剑柄的手悄悄用力了些。

    察觉到了士兵的反应,澹台溟的嘴角略微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右手,将手掌捏做二指剑势,指向方才点名的士兵。

    “您留一手。”

    李宰出声。

    澹台溟笑着点了点头,指向士兵的手臂伸得笔直,忽然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手势往地面方向一指:

    “落!”

    几乎同时,一声沉重的低鸣从那士兵的头顶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忽然整个人身形一个趔趄,站立不稳趴在地上。

    他的身体仿佛被一柄看不见的巨锤自上而下擂中,一声闷响传来,地面的青砖兀自炸开几道裂痕。

    李宰叹了口气。

    澹台溟的表情并未有什么波动,只是缓缓将手指重新指向下一个士兵,开口道:

    “第五排第一列。”

    他停顿了片刻,同样低念一句:

    “落!”

    一模一样地、让人摸不到头脑地,那被点中的士兵被看不见的大锤砸倒在地,虽然这次的士兵抽出了刀剑,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去刺。

    “您这样不对。”

    李宰咳嗽一声:“这种级别的刺杀,恐怕就是西亚公国官方的动作了,他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校场上的士兵:“他们要应付的,只是神主教会的狂热分子,确保没有这种狂热分子危害到殿下的安全。”

    澹台溟轻轻点头,忽然开口道:“那若是西亚公国官方要动殿下呢?”

    李宰叹了口气:“那您和我就该动了。”

    “我?”

    澹台溟有些意外。

    “您自己说的,和我同级嘛。”李宰露出了一个笑容。

    澹台溟顿时颇为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哈哈几声,转过身从栏杆旁边离开,李宰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090 御状

    “部尉大人!”

    看台的阶梯之下,忽然有一位士兵步伐焦急地跑了过来。

    台上二人都是部尉,李宰扫了一眼,知道不是自己手下休部的人,便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澹台溟。

    “上来说。”

    澹台溟并未回避李宰,那士兵登登登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阶梯,神色颇有些不自然。他倾身上前在澹台溟耳旁小声说了几句,澹台溟的表情一变,皱眉道:“确有此事?”

    士兵点头。

    澹台溟露出了一副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深思模样,这让李宰都有些坐不住了。

    澹台溟是个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虽然并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想得通,但遇到了想不通的、不懂的事,聪明人是知道藏拙的。

    而眼下澹台溟并未有丝毫掩饰自己的冥思苦想,李宰便知道自己可以问。

    “怎么了?”

    澹台溟将手扶在栏杆上,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法司出事了,江宁蕴要找上门来。”

    李宰眼神一动:“何事?”

    “有几处她手下在给殿下修的怡红楼都遭人恶意打砸破坏,有些法司背后宗门手下的工役平民也惨遭了毒手。”

    话毕,澹台溟仍旧紧缩着眉,李宰摸了摸下巴:“江宁蕴要找上门来……是哪部做的?”

    李宰只管休部,但国兵司八部全都姓澹台,这事的确该问澹台溟。

    “哪部都不是。”

    澹台溟凝重地摇头:“国兵司从未有过如此安排。”

    “江宁蕴一定不会听。”李宰说。

    “她已经到太书阁了。”

    澹台溟叹了口气,左右动了动脖子,转身就要走下看台去。

    “您的弓。”

    李宰提醒他。

    “你自己带上,到澹台府将此事告知总司大人,弓一并呈给他。”

    澹台溟头也不回地走下了看台的阶梯,望着他的背影,李宰苦着脸目送他离开,方才摇了摇头,转身一抬手,青金色的光芒化身在空中勾勒成型,从看台俯冲而下,奔向了校场当中那两位受伤的士兵。

    澹台溟到底还是收了手,有伤无残,第一个士兵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第二个士兵更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可他们身边的士兵们却仍旧雕像一般站着,这是休部应当有的素质。

    这毕竟仍旧是演练,若是殿下在身后,难道要为了救下自己的同僚,反将殿下大曝于敌前?

    那血岂不白流。

    李宰暗下松了口气,分身收回,竟本人从看台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兵阵前方,稳当地站好,轻拍两下巴掌。

    “散!”

    他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便都一窝蜂地冲到了倒下的两个士兵身旁,七手八脚地要将战友抬起,李宰连忙抬手:“不可……”

    “不可移动他们!”

    出乎他意料的,有人抢先李宰一步吼了出来。

    李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众士兵相互看了看,让出一条道来。

    “就在此处救治,去拿板夹、伤药!”

    出声的那个士兵颇为熟练地指挥着战友,一边走上前去轻轻将二人小心地翻转至仰卧。

    “为啥不让抬?”

    虽然他们被训练得绝不怀疑同袍,但眼下自然也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那士兵皱起眉头:“出手的是伤部部尉大人,方才看似是无形兵器击打,实际……”

    “实际是千目织罗兽。”

    士兵抬头,插话的正是李宰。

    “此二人神魄已经被压出肉身,伤部部尉大人只为小考二人,并不会伤及他们,神魂仍旧游离在此处,就在这里救治,等他们二人状况好了,神魄自会归回肉身。”

    一面说着,一面负手走上前来,站在那个士兵面前:“我没教过你。”

    那士兵腾地一下站起来立正,目视前方:“禀部尉,这是钟大人之前教导的!”

    钟礼林?

    李宰看了周围一圈,果然除了此人之外,就全是自己就任部尉后入职的卫兵了。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实在麻烦。

    “你,现在到看台上去,背上那张重弓,随我去澹台府。”

    末了,他走到士兵身边,低声补上一句:

    “别当傻子,钟大人教了你们什么东西,不必都说出来。”

    太书阁道前。

    此处还有几百步路才至太书阁,韩东文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有些不解。

    方才他刚刚起床,不过才让宫女伺候着抹了把脸就接到了文永行的传话,眼下马不停蹄地直接从寝殿赶了过来。

    文永行传的话很简单,国法司总司江宁蕴将在太书阁约见国兵司总司澹台复。

    这看的韩东文一脸问号。

    江宁蕴为何要见澹台复?

    为什么是在太书阁?

    为何文永行觉得自己有必要前去?

    他深呼吸了一下,按耐住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带着身后两排侍女和卫兵大步朝前走去。

    “圣——上——”

    “一律免礼!”

    走到太书阁前,下人急忙开口通报,韩东文大手一挥,带着一行人就这么走了进去。

    这肯定有事发生,难不成还让江宁蕴和澹台复出来,装模作样给自己磕一个?

    “殿下。”

    韩东文走进阁内,众人齐声侯道。

    但他仍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这不大的书阁中浓厚得几乎走不动路的剑拔弩张之气。

    方才有两个人并未开口。

    一个,是穿着一身湛蓝色制礼服,靠在椅背上沉默着把玩手里茶杯的江宁蕴,韩东文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身衣服虽然好看,但还是衬得她怪凶的,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急忙把视线移开。

    而另一个人,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上穿着和李宰平日类似的制式黑袍,式样上没有李宰那么随便,一看便是身出兵家名门。

    但此刻这位身出兵家名门的青年正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坐在江宁蕴对面,说不出话来。

    韩东文已经和文永行旁敲侧击过许多自己应当知道的人,面前这个青年毫无疑问就是澹台溟。

    “殿下。”

    澹台溟转过身来,露出一副如获大赦的笑容:“快请殿下上座垂听,卑职正与总司大人商谈近日一件怪事,望能听听殿下的明见。”

    “商谈?”

    江宁蕴竟并不理睬韩东文,只冷冷开口道:“你一介部尉有什么身份和我谈?叫澹台复来!”

    韩东文心里顿时有些汗颜,他一面走到房里的上座旁坐下,一面抬手示意侍女下人屏退,笑着说:“二位,额,爱卿,不必如此嘛,究竟发生了何事?”

091 太后之命

    “二位爱卿不必如此,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韩东文只觉得自己像是给俩领导吵架打圆场的跟班,当下直搓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江宁蕴抬眼看了韩东文一下,轻放下手中茶杯,转看向坐在一旁的文永行说道:

    “阁老大人。”

    “总司大人请讲。”

    “殿下圣诏兴此怡红楼,国法司可有未尽之责?”江宁蕴冷淡地说。

    文永行咳嗽两声,缓缓道:“国法司遵旨行事,是兢兢业业的顺举。”

    “若是有人从中作梗,致使法司无从尽职尽忠,岂非该被看作逆?”

    她吐出这句刀子般的话,瞪向了澹台溟。

    “这……”

    文永行不敢接话。

    韩东文听到此事事关自己的宝贝怡红楼,有些坐不住了:“这,怡红楼出了何事?”

    江宁蕴看也没看他,只把身子往后一靠坐定,一直坐在此处并未开腔的钟礼林开口道:

    “启禀殿下,据国法司报,四日以来,边、昆、海三洲共六城中待建的六座怡红楼遭人破坏,运输途中的建材亦蒙损失。”

    “破坏?!”

    韩东文一咬牙:“程度如何?”

    钟礼林低头:“边、昆二洲的工事较为完善,并未有太大的损失,但海洲法司已撤,所建的一座怡红楼本即将竣工,却可以说是已经付之一炬,须得从头再来了。”

    工期要延长,也就是那几座怡红楼的进度条回撤了。

    韩东文脑补着这几座怡红楼的样子,颇有些痛心:“……百姓可有伤亡?”

    “死伤多是些工役,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无法反抗,实属无奈。”

    回答着韩东文的钟礼林现在也是一个自己口中没有灵根的普通人,韩东文当初一纸诏令就将他的蓝条删了,此刻却仍旧坐在这太书阁中对答如流。

    韩东文皱起眉,转头看向江宁蕴:“总司的意思是,此事为国兵司所做?”

    江宁蕴看了看他,贝齿轻咬,狠狠道:“边洲、昆州两处的贼人俱着国兵司甲胄,虽然法司下手未留全尸,但残存的甲胄足以证明。”

    她话音刚落,阁间当中的气氛顿时怪了起来。

    韩东文抱着手,也觉得这太想当然了。

    就算这事情真是国兵司所做,那搞破坏的时候还非穿上国兵司的甲胄,这不是故意给人看的?

    给她看了,她就信了?

    韩东文想起那座夹带着人傀材料送进宫中的怡红楼模型,在心里摇了摇头。

    江宁蕴绝不是那么傻的人。

    那么她想做什么?

    这事又是谁做的?

    韩东文只觉得头有些痛,摆了摆手:“国兵总司大人在何处?是否也该到太书阁来一趟?”

    听了这话,澹台溟脸上的笑容似乎消失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韩东文:“启禀殿下,国兵司内要务紧急,今日无法前来,望殿下赎罪。日后国兵司定会与江大人一同彻查此事,将真相奉与殿下。”

    韩东文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刚要再说这些什么,忽然被文永行打断了。

    “殿下。”

    文永行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恭敬地一鞠躬:“老臣尚有一言。”

    “你讲。”

    然而文永行却并未马上开口,他理了理自己的双袖,上前几步走到韩东文身边来,低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殿下,今有殿下上座,亦有太书阁及阁监在此,若再有三总司中的两位到场,按泗蒙大律,这就算是朝堂了。”

    他的声音很小,韩东文颇费了些力才听清,他抬头看了看文永行,一脸的疑惑。

    朝堂……那就朝堂呗?

    “朝堂……又如何?”他沉声问。

    但即使是低声交谈,这阁监也就这么大,在场的也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殿下圣明!”

    江宁蕴铿锵有力地开口:“便是朝堂又如何,一国之君岂不就当在朝堂之上?”

    澹台溟怪笑起来,阴阳道:“总司大人这话还请说得小心一些,你今日以此无稽之谈要置殿下与不义不孝之境地,可别把国兵司也拉来做垫背的!”

    啥玩意?

    韩东文根本跟不上他们现在谈话的内容,心里疑问多得要骂娘。

    我怎么就不义不孝了?

    他还没想明白,又感觉肩膀被文永行拍了拍。

    “殿下。”

    文永行躬身一鞠躬,低声喊了韩东文一句。

    韩东文侧目看了看文永行,后者只是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澹台部尉,朕命你将此事即刻报与国兵总司,即日彻查此事,对剩下几处建楼州城驻兵立即核查名册,不得有误。”

    韩东文威严道。

    澹台溟本来就不想闹大此事,当然也不会纠结韩东文命令自己一事,更何况这还是在江宁蕴面前,他当即起身鞠躬谢过韩东文,转身便退出了阁间。

    江宁蕴仍旧冷着脸色,盯着澹台溟离开了此处。

    终于,屋内的气氛不再那么迫人了一点。

    “好了。”

    韩东文请出一口气,身子放松下来,抬头认真地看向江宁蕴:“总司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她如此的行为,几乎可以称为要告御状了。

    怡红楼是一件难得的韩东文会关心的事情。

    拿着这么一件明显有蹊跷的事情出来发难……

    莫非她想要的就是让韩东文上朝?

    “怡红楼遭贼人破坏之事,是否属实?”韩东文问她。

    江宁蕴环抱双臂,面色仍是未变,她侧过头看向韩东文:“此事的确属实,也的确看到了贼人身着国兵司甲胄,臣知道殿下心系此楼,实在应当临朝商议此事为好了。”

    韩东文沉吟着点了点头:“江大人想让寡人上朝?”

    江宁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韩东文的说法。

    他沉思了片刻,开口:

    “剩下的怡红楼工事要小心一些,如若再有贼人,记得要留下活口对峙。”

    “至于方才所提的上朝之事……”

    韩东文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文永行。

    察觉到他的目光,文永行干咳两声:“老臣多嘴,但殿下切莫忘了先太后的遗命,戴孝七年内不上朝堂,不以帝自居,您已经守了六年,且就快到了。”

    韩东文张了张嘴巴,楞坐在了原地。

    瘟君他爹卖国,瘟君他妈不让他上朝?

    戴孝已经六年,瘟君十三岁登基……

    太后图什么?

    韩东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老爹靖宗死后,澹台家掌握了瘟君母子,更是在太后薨时捏造了这莫名其妙的遗命,用孝道名义将韩东文推离朝堂,剥下权力。

    但并不像啊。

    方才澹台溟抗拒的,分明不是上朝这件事,他们实权占优,韩东文即使真的上个朝,也就算是过个家家罢了,何苦?

    他明显是不介意韩东文上朝的,只不过不想韩东文上朝第一件事便是问责国兵司罢了——当然也真问不了什么责,但澹台复肯定会朝他大发雷霆的。

    而且,这遗命实在……实在太过离谱,很难编出这样的遗命服众,兴许还就是真的。

    韩东文沉思着,半晌,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塔卡有几个皇子?”

    一言既出,众人都愣住了。

093 白菜丞相

    韩东文在工棚里醒来时,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累过。

    “阳哥。”

    “小阳哥。”

    往来的包工朝他点头打着招呼,韩东文点头算是应对了,长叹一口气,甩甩手走出了工棚。

    自己要当真只是这么个包工该多好?

    不必管深宫里的算计,也不会有那莫名其妙的开服天罚落在自己头上,更不会有城府颇深,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已故双亲。

    皇冠之重,实在比他幻想时要来的难以承受。

    仍在此处搬砖的玩家尚未有多少,大家本是本着赚个快钱从良心老王手中买武器来到工地的心思,发现这盖楼进度和学技能还能挂钩实属意外之喜。

    既然有望学到寒英宗的新技能,韩东文有把握他们不会太过于摸鱼。

    眼下怡红楼的进度已经七十有三,剩下二十七八如果不出意外,这周之内就可竣工。

    韩东文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关注自己后,一溜小跑绕开人流密集之处,朝着天鹰城内走去。

    是时候去检举揭发一波了。

    但不是揭发玩家的百鬼夜行,怡红楼还要他们盖。

    韩东文此行要去给天鹰城内的法司提个醒,怡红楼毕竟是自己的宏图大业,总不能为了藏个身份而眼睁睁看着西亚公国的人使绊子。

    天鹰城中一切如旧,仍旧是一副泾渭分明的样子:有寒英宗背景的几家商户罗列两旁灯火通明,偶尔路过的苦力包工们衣着蔽履,一脸饥瘦的苦相,供马车踏过的石板路上雪扫的干净,而扫下来的脏雪便堆到了两旁路上,黄不黄灰不灰的,颇有一些碍眼了。

    韩东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内门的服装,姑且算是比在工队时体面的多,他在城边绕了几圈,便找到了郭杰克告诉他的那间药铺。

    “明珞药坊……”

    韩东文看了看门口的牌匾,吸了口气踏进门内。

    药铺内人并不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药香,正对面的柜台上有一个活计正在算账,听见了动静抬头扫了一眼,看清了韩东文穿着一身寒英宗的服饰之后,便又低头看账本去了。

    兴许是寒英宗的人便不会做什么小偷小摸之事吧……

    韩东文这样想着,迈步走到柜台前,那伙计头也不抬道:“您要什么?这周白蛇果还没送来,七星枝卖完了,其他的都有。”

    “我要两钱宁神。”

    韩东文回答道。

    那伙计手里的笔一顿,抬起头来看了看韩东文的脸。

    “宁神没有这么卖的,论株。”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却盯着韩东文一动也不动。

    韩东文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他伸出右手放到柜台上,翻掌一亮,一枚小巧的十字架出现在掌中。那伙计看了,眼神很快移回账本上,装作闲聊模样低声问他:“没见过你,为什么今天来?”

    韩东文叹了口气,难过道:“之前牺牲的兄弟……我前几天动不了,今天替他们祈祷。”

    他指的自然是白兰山上被狼王咬死的那几个假士兵。

    伙计似乎并不怀疑,只看着账本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地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钥匙轻轻放在账本上:“库房走到底右转,走前记得还我钥匙。”

    顺利的出乎韩东文的意料。

    他轻轻点了点头,伸手不动声色地摸过那串钥匙,转身朝着库房处走去。

    “没人管我啊……”

    韩东文一个外人竟就这么路过了几位其他的伙计走进了库房,看样子,这整间药房当中全是“同志”。

    “咯”

    一声陈旧的开锁声,韩东文打开了库房深处伙计说的那扇门,一股寒风顿时灌了进来。

    人傀虽不至于受冻,亦没有发达的疼痛神经,却也能通过冷暖立马能够明白过来,这门通往的便是那处毫无遮挡的后山了。

    冬风呼啸,地面已经被白雪埋下,风雪之中能够看到一座不起眼的柴房孤零零地盖在这后山头上,旁边倒是像模像样开了一块药田,稀稀拉拉地种了一些能在如此天寒地冻中生长的药物。

    韩东文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那柴房前,将门一推,一间简单的休息室出现在他面前。

    那么,礼拜堂藏在呢?

    八成是在地下,但怎么下去郭杰克却似乎没说。

    韩东文正想着,忽然视线里闪过一道亮光,他抬头看去,只看到房间角落里有一道光芒正影影绰绰地闪烁着,若是不注意还真有可能遗漏了。

    这是?

    韩东文愣了一愣,忽然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手。

    这是飞贼专精的天赋,贼走偏门,对陷阱,锁具,机关的破解要求降低!

    眼下这机关算不上是有意对他藏匿,即使第一重的飞贼也足以看穿了。

    他很快就在角落发现了端倪——墙角有两筐待烧的干柴,靠外的一筐已经见了底,而靠里的那筐却仍旧堆得很满。韩东文伸手一拽,只觉得木筐沉得不像话,必定是在木柴之下放了重物。

    “嗡——”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果不其然,木筐下方露出了一块石板,随着他拉动木筐的动作,石板缓缓打开了。

    一条台阶出现在韩东文身前,他笑了笑,弯下腰扶着地板的两边便走下了阶梯。

    地窖很是宽敞,左右都有木架固定支撑,在尽头设置了一个朴素的神台,看样子足够最多二十来人在此处祈祷礼拜。韩东文又仔细确认了一番此处并无其他暗道之后,满意地顺着阶梯返回了柴房。

    这一趟熟悉一下环境就够了。

    接下来,就该去报官了。

    ____________

    天鹰城法司内。

    此处落在天鹰城正当中,院落内有几间正厅处理事务,不少往来的官兵忙忙碌碌,身上穿着俱是湛蓝短服,并无甲胄,多是国法司中负责文书民事的基层小吏,严格说来是享受不到国法司的优渥待遇的。

    然而这些人却正是法司处理内部事务的主要力量。

    至于出勤的,执法的,当拳头的,则要比他们高级一些。

    这类具有执法机能的披甲官兵正式地隶属国法司艮部,乃是由国法司背后的宗门培养举荐,战斗力是值得信赖的。

    然而此刻他们很是忙乱,不停地交头接耳,一个个忍不住地朝着主厅看去。

    原因无他,今日不知道为何司州大人亲临这天鹰城的法司分部,一众人猜测不已,更有人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在司州大人面前表现一番。

    若是司州大人看中了,岂不是可以到州法司去……

    不,做梦干嘛不做大一点?万一进了州法司,金子发了光,有朝一日岂不是可以在总司手下干活?

    披甲官兵们多做着这样的美梦,而基层小吏们想的却简单许多——若是表现的优异叫人赏识了,正式进入法司中,即使是未有灵根的普通人,也有可能拿到法司官兵的待遇。

    无论如何,这里今天都因为司州的到来而变得异常忙碌。

    “劳驾,我有一状检举,不知道该报到何处?”

    说话的自然是来到法司门口当值处的韩东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听说有钱来着,还是金元呢!”

    “今天忙得很,你过两天再说!”

    那小吏的态度称不上热情,韩东文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位披甲的官兵正好路过,颇不讲理地踹了小吏的椅子一脚:“你娘的,不知道今天司州来吗?这事儿你也敢推啊!”

    他耍完威风,瞪了韩东文一眼,抬手一指旁边的窗口:“你上那边办吧,那个小伙子新来,办事也很机灵的!”

    韩东文点了点头,转身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忽然愣住了。

    一个身穿湛蓝短袍的小吏正端坐在木桌书案前,手里正拿着几分文书勾画,和这许多的法司文员并无半点不同。

    可他的头上却明晃晃地亮着一行字。

    [白菜丞相]!

094 伏兵

    白菜丞相?

    韩东文呆楞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苦笑了。

    这才是人才啊!

    用论坛发帖撺掇一群人搞这百鬼夜行,实际已经想办法打入了法司这样的权力机关。

    到时候百鬼夜行一搞,白菜丞相直接跳反把这帮玩家全抓起来,岂不是吃了个盆满钵满的大事件?

    而经此一同操作,说不定白菜丞相甚至可以直接升级艮部的披甲卫兵,到时候法司内部的培训、技能岂不是大门洞开任他挑选,快人一步了?

    “你要检举何事?”

    白菜丞相已经听见了韩东文与卫兵的谈话,抬眼看了过来,他手里的活计仍没停下,依旧在一堆文书上勾画批注着,让韩东文不禁感叹这种公务员玩法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

    若是要唐小北那样的玩家到这里来批公文,岂不是要把桌子都掀了?

    “我寒英宗日前奉司州大人之命兴建楼宇,日前我在工地巡查,发现有些行踪可疑之辈来往,特地到法司来报备一番。”

    若是换一个寻常的NPC来听韩东文这番话,估计只是点头备注便了事了,但他此刻很有把握,白菜丞相不会将此事就此一笔带过。

    玩家不会在这样的位子上打鱼晒网吃空饷,玩家图的也不是清闲日子,他们是奔着将事情闹大来的!

    韩东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能不能说玩家更有可能当清官?

    果不其然,白菜丞相挑起了眉毛,严肃地问:“是怡红楼的工程?”

    “正是。”

    白菜丞相连连点头,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站起身来:“若此事当真,按法司规定你当受赏的,请将详情……”

    他还未说完话,身后的内廷当中忽然多了许多吵闹声,众人回头一看,一群人正簇拥着当中身穿精美官袍的一人走了出来。

    正是司州。

    纵使韩东文今天初号机启动得早,此时也已将是夜深,这司州大人竟然在天鹰城法司呆到这等时辰,自然是总司那边给了压力,要让这些尚且未有遇袭的怡红楼各处加强戒备。

    “司州大人!”

    韩东文还未说话,白菜丞相已经快一步走上前去,颇有些急切。

    司州身边的卫兵立马如临大敌一般,“蹭”地拔出了刀剑。

    “退下!”

    “大胆!”

    白菜丞相被吓了一跳,韩东文看得好笑,果然这种事还是得靠愣头青的玩家上。

    “司、司州大人。”

    白菜丞相整理了一下情绪,入戏道:“小人今日正处理文书,接到这位寒英宗弟子检举,有行踪诡秘之人出没在工地上!”

    “什么?”

    司州的眼睛瞪圆了。

    他今日来此本就是因为总司下的命令,本已经打算开出卫队彻夜保护天鹰城工地,全面升级安保工作,没想到相关的线索这么快就来了。

    “是何人禀报?”他按下了身边卫兵的刀剑,走上前去一步。

    韩东文抱双手鞠躬:“大人,顾某为寒英宗内门弟子,现任天鹰城楼宇工队队长一职,这楼正是小人负责监工与押送建材。”

    司州上下看了看韩东文,似乎并未认出他来,沉声道:“若当真如此,本司即刻调配人马,由你带路指认捉拿!”

    他说罢便要转身下令,韩东文赶忙上前一步,大声道:

    “大人,不可!”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

    “不可?”

    司州挑起眉毛看了看韩东文:“为何?”

    韩东文直起腰来:“眼下这干人等只是形迹可疑,当下并未有所动作,如若法司唐突出动,恐有漏网之鱼啊!”

    本来他所说的看到可疑人员就是个由头,目前能稳抓的不过郭杰克和杨奥利,以及明珞药坊这个接头点,然而都无实证,怎么抓?

    必须要搬到足够的人手先护住工地,又不能让西亚公国的人察觉到才行!

    听他说完,司州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由寒英宗内门出动护卫工地?如此不可,此事该当以万全之道思索,不可只寄望寒英宗一家。”

    意思很明确,若是有防护怡红楼的功劳,无论如何也应当是法司的,哪里轮得到寒英宗来邀功。

    韩东文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顾某的意思是,非但法司不能出手捉拿,寒英宗门内也不应当有所变动插手工程。”

    “荒唐!”

    司州大手一挥,露出一脸怒容:“若是这工程出了岔子,护卫有所不及时,你们寒英宗如何担当得起,自当要快人一步,哪有此刻仍按兵不动的道理?”

    “大人!”

    韩东文咬了咬牙:“若是此刻便出手抓人,于司州大人来讲实在弊大于利,若是落网之鱼仍逍遥法外,更是对法司的威胁,况且,若是能在贼人动手之际将之擒入法网,也可彰显法司之威,小人斗胆提议,还望司州大人考虑一二。”

    他一番话却的确是司州在意的问题,如果现在行动,抓了几个没证据的贼人,在上报时却并不是最好看的。

    一伙人在辖区准备搞破坏,提前打掉该团伙可疑人员,防范于未然,能算何功劳?

    辖区遭到破坏,法司神兵天降,神勇制止犯罪团伙并当场捉拿,损失控制在最小,岂不是更值得大书特书?

    让事情闹大一些再解决,此为从政一道。

    “说来我听。”

    司州能坐到司州之位,这道理仔细一想,却也是懂了。

    “使法司官兵乔装扮作外门包工,于怡红楼工地值守,待到贼人有所动作,当即一网打尽!”

    韩东文以拳重重击掌,神采飞扬道:“藏兵于民,方显司州大人智谋无双啊!”

    他一边说着,一面留神观察着司州的反应。

    自上次在寒英宗见面之时,韩东文提出要增倒夜班被他一口批准就能看出,这位司州显然是把自己政绩好看放在第一位的,这样的提议,他不可能不动心。

    司州静静地看了韩东文半晌,手中一握拳。

    “艮部官兵三十人,即刻更易乔装分批于怡红楼待命,做好抗击贼人的准备!”

    韩东文顿时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大人英明!法司官兵最好能分批乔装进入工地,如此便更加隐蔽些。”

    “有理!”

    司州点头,颇为豪气地抬手一挥:“本司赐你此物为信,若在法司官兵就位前有任何不测,你当立即以此物御之,不得令怡红楼有任何闪失!“

    一个小物事从司州手中飞了出来,韩东文抬手一握,一行文字先跳出到他的眼前。

    【完成:雪中的阴影2/5】

    【事件完成评价:A】

    【注意到了西亚公国人士的企图,你通过告知法司安排伏兵的方式做好了准备。】

    【事件奖励:研修技能——拆骨】

    【事件奖励:法司灵兵符x1】

    司州下此命令的同时,站在一旁的白菜丞相听见了官兵将开往工地的消息,私下却皱起了眉。

095 信徒之窃

    两天之内,如韩东文向司州所建议的一般,已有三十余位法司的官兵乔装为外门的包工安排在了工地里。

    这群往日拿枪拿剑的官兵,此刻却不得不搬砖扛木,看得韩东文心里有些暗爽。

    管你是NPC还是玩家,都得给我的怡红楼服务啊。

    怡红楼的进度已经将近八十,昨日他又在私下教学了玩家两个从藏书阁中找出的输出技能,此时的工地上除了官兵便全是这些磨刀霍霍的玩家,放眼望去竟然一个没灵根的普通人都难瞧见,实在是日新月异了。

    而白菜丞相也不出意外地在论坛上号召暂缓了百鬼夜行的活动——若是此时开始捣乱,那不得马上被工地旁边干活的法司官兵抓个正着?

    于是,白菜丞相只好推脱建议玩家将怡红楼工程盖满,技能学完再说——他毕竟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如意算盘自爆,当然不能透露自己在法司任职的事。

    然而坏的消息也有。

    这一通操作下来,包括白菜丞相和夏洛克虎克在内的一些玩家已经注意到了韩东文这个NPC的特殊之处,他似乎不像其他混混度日没什么改变的NPC,相反,从外门包工,到晋升内门,再到带了一群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新包工到工地,他这个NPC似乎搞事的主动性相当的高。

    尤其是夏洛克虎克,现在他没了工作,几乎成天都泡在游戏和论坛中,将自己进入内测以来遇到了顾韩阳这个NPC的视频,各主播的直播回放等等素材放到一起,剪辑制作了几档视频投稿,已经被不少人观看研究。

    帖子里罗列了游戏中获得技能的难度,以及目前的进度。

    进入游戏将近一周,感觉却更像是模拟人生,学了七八个普通技能,四个研修技能,平日任务是定额搬砖——怎么看怎么有点奇怪的游戏。

    但这其中,NPC的真实程度,庞大的数据量倒也的确令人叹为观止,除了明确无法对涉及游戏术语,现实与虚拟世界等言论做出回应外,这些游戏中的NPC几乎让人感觉不出和真人的区别。

    “这就是AI吗?”

    “劝退了,玩蜗牛呢这是。”

    “你把他当模拟人生啊。”

    “他娘的,模拟人生还能调速呢,这算啥?”

    众人无休止地争吵着。

    然而在一众争辩当中,倒也有人关注着夏洛克虎克帖子的内容。

    “是不是那种,我在其他游戏见过的,那种剧情主要人物?”

    论坛上已经有帖子如此猜测。

    韩东文看得直乐。

    “别的不说,在这块地方玩的进度应该是相对算快的了,西亚的人进了教会好像要做的日常事件越来越多,开头那几个技能学完后面直接抓瞎了。”

    有人如此告知网友。

    “嗨,这种事情纯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昨天有个帖子被删了,是一角色捏得挺好看的女的,直接在一个海盗地图色诱NPC搞仙人跳,攒钱还能到那地图的黑市买技能书,玩法多了去了。”

    “真的?有没有人存图了的?”

    有人更是说着如此的八卦消息。

    “这个什么姓顾的工队长NPC,来人把他做了看看爆什么玩意啊?”

    这样的天灾玩家自然是永远不缺。

    他最后扫了几眼,满意地收起了璇玑盘,打算在上床化身初号机之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算来还有六七天便要出发前往西亚,如果这几天当中西亚公国的人对天鹰城怡红楼动手,以眼下怡红楼的布置,已经足够将他们反咬一口直接拿下。

    那么,这件事情对自己来说除了保住怡红楼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首先,自然是证实了他检举消息属实,奖金能吃一笔。

    ……

    “不对不对。”

    好吧,还是习惯性地格局小了。

    韩东文自嘲地笑笑,没办法,谁让他第一次当皇帝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其次,第二个用处便是西亚公国在泗蒙活动败露这一事实,毫无疑问,此事将会是泗蒙手中能拿住的,对西亚公国不利的“理”。

    然而这样的“理”有没有用?

    分情况。

    当初泗蒙身为小国,于海洲剿匪的时期让塔卡占了“理”,自然无异于踩了重磅的地雷,让人家狠狠咬了一大口。

    如果彼时角色互换,让泗蒙占了塔卡的“理”,恐怕最后便是屁用都没有。

    原因无他,人与人相交,有法律管束,但国与国相交,看得不过就是拳头。

    而对西亚会如何?

    泗蒙国力逊于西亚,倒并未逊了许多,但能不能依靠这“理”讨些好处,真正重要的其实是监督泗蒙与西亚两国的塔卡。

    若是塔卡的态度并没有太过明显地偏向西亚,那这“理”多少能为泗蒙讨些好处。

    韩东文如此思索着,不经意间自己都点了点头。

    这“理”有用。

    最起码,只要探明了塔卡的态度没有太偏,就有用。

    那么,第三个问题是,这“理”能不能用?

    会不会是设套?

    他思索过许多次,为何西亚公国会如此唐突地对泗蒙发起没什么好处的破坏行动,本来一头雾水,直到他看到论坛上的宣传PV,忽然便茅塞顿开了。

    西亚公国的政局,本来由教皇一手掌握,政与教合一的基础之下,为了方便管理而立了执政的大公之位,实际仍旧是教会的傀儡。

    如此说来,和韩东文倒有些相似。

    但这位蒂尔达大公却很有些不同,在西亚公国的剧情当中虽然大公已经在光芒中消失,但仍旧有各式各样的民间故事让人耳濡目染。

    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大公的实力很强。

    太强!

    教会培养了蒂尔达成为大公,本只想将她作为傀儡,却没想到这位大公获得了如此超脱的实力,仅凭一己之力,竟然连教会都无法奈何于她。

    因此,不难想象教会对她恨之入骨,为了夺权,不惜以不受大公管控的自身势力在外国作乱,间谍行为太粗糙,因为本意就是想要让人发现的。

    泗蒙这样的邻国可不会管这是大公派的间谍还是教会派的间谍,这就是西亚奸细,没有第二顶帽子。

    等到泗蒙这样的国家以外交压力相逼,自然会给西亚公国带来压力。

    给国家带来了压力,还算什么好的领导者?

    若是武斗批不下大公来,便要这样靠民意拉她下台。

    这副操作伤大公一千,自损西亚八百,韩东文只能感慨这种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卖国贼哪里都有。

    对教会来说倒也没错,就算西亚举国上下有一百分的好处,如果大公再这样接管国家,教会便一分都拿不到。

    而借着把西亚的好处砍成八十分,让民众看到大公带领下的西亚在节节缩水,大公下台,这八十分便仍旧是教会的了。

    既然如此……

    “他们爱争,我没有不拿的道理啊。”

    韩东文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成了教会迫害大公的帮凶。

    “还真是像反派啊……”

    他长叹一口气,躺到了床上。

    拆骨。

    近身,造成基于敏捷补正的大量伤害,是一个刺客也有的输出技能。

    而它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基础的属性补正,也有基于武器特性的补正,略微能玩出一些花样来。

    皇帝初号机望着面前的老树站了半晌,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才抽出了两柄匕首。

    他不放心在内门的校场训练,仍旧是在施工时绕到了工地的远处,

    这几日并无什么机会尝试一下自己新学的一堆技能,现在自然要把技能都放上几遍,体验一下纯粹的快乐。

    “我看看……嗯,奇迹。”

    名为信徒之窃的奇迹,能在第一次攻击没有造成目标敌对的情况下加强第二次攻击,眼下应该是没什么用的,但放一放多少可以感受一下。

    “信徒之窃!”

    韩东文在心中默念,只觉得身上一阵暖意掠过,便再无什么变化了。

    但这Buff已经上好了,他耸了耸肩,将手里的两柄匕首举了起来

    “拆骨!”

    如他脑中明澈的动作法诀一样地,韩东文的双手向前一扎,两柄匕首前后一错,在干枯的树枝当中交错成了一个十字的结构。

    “呼……”

    他轻出了一口气,收回了两柄匕首。

    这是棵树,自然没什么反应,若是有血肉之物,这番操作便能最大程度造成无法止血的伤口。

    没错,和自己之前用的差不多,至于眼下这有祷文道标的匕首能玩出什么花样……

    神圣拆骨?

    韩东文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慢慢接近了过来。

    “小阳?”

    坤叔的声音。

    韩东文松了口气,将匕首收好,抬头看去:“怎么了坤叔?我这就过来。”

    他习惯性地抬手轻轻锤了一下面前的枯树,抬腿便要朝着坤叔的方向走去。

    “啪!”

    一声爆裂响声突然响起,那棵枯树的树干处猛然炸裂了开来!

    “啪啪啪啪啪!”

    爆裂之声接连响起,整棵枯树轰然塌进了雪堆当中,扬起一片夸张的雪尘!

    “我……操……”

    韩东文眨了眨眼睛,愣在了原地。

    这等动静,若是让唐小北这样的力量玩家来抡大锤打个技能,也差不多了。

    而眼下这番动静,居然只是轻轻的一拳?

096 日结断了

    简单一拳就有如此的威力,这技能是不是补正得有点太高了?

    韩东文讶然地握了握拳头,顿时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这是棵树,就算我用拆骨攻击了,自然也不会对我有任何敌对行为产生。

    而信徒之窃的判定是,第一次攻击后,目标并未对自己进入敌对状态。

    ……

    难办。

    哪里会有挨打不还手的人?

    作为效能比法术要更强的奇迹,信徒之窃这样的技能消耗自然也要更高,按韩东文现在的水准来看,这只能当作压箱底,无路可逃时候的绝活才行了。

    “没事吧,小阳!”

    坤叔在远处瞧见了这番动静,当下被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上前来。

    “没事没事,一棵死树。”

    韩东文搓了搓手掌,朝着坤叔笑了一下:“咋了坤叔,这两天放空班,你咋不多享受享受呢?”

    放空班,顾名思义即是他们这些原本在工地的包工眼下把挑子递给了法司的卧底官兵,即便不干活也给发两三成的饷银。

    这多是一件美事,为何坤叔不像一众包工一样进城里找间街头店,点些碟头小菜,喝上几两烧刀子去?

    “小阳,工棚上来了几个内门的人,眼下正找你呢,大伙半天找不到你在哪,这下可算找着了。”

    坤叔有些气喘地擦了额头的汗,大口大口的雾气从他口中哈出来,显然已经跑了许多地方。

    “内门的人?”

    韩东文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

    自己进入内门之后与内门中人并无什么交集,借着监工事大的由头,姑且推下了目前他自己并不需要做的日课。

    来找自己的,恐怕就是郭杰克与杨奥利他们。

    韩东文一下子表情认真了起来:“既是内门人找我,应当有大事相告,咱们快回去。”

    于是二人便朝着坤叔前来的方向往回走去,一路相对无话,但韩东文却总觉得坤叔有什么事情想和自己说。

    若不是这样,今天又不必开工,他又为何要来找自己?

    “坤叔。”

    韩东文开口:“来找我,不单是为了帮这内门的人忙吧?”

    坤叔听罢愣了一愣,少顷便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这……你坤叔倒是的确有事想问问你。”

    “您但说无妨。”

    韩东文认真地点头。

    坤叔叹了口气:“小阳,我……我就想问问清楚,为啥不让我们干活了啊?”

    坤叔的表情有些为难,他望了望身后工地方向:“是我们哪里干得不好,还是宗里觉得价钱不能这样给?这每天开些空饷,干不到活,实在是有些……”

    韩东文觉得有些奇怪,他在工地带了这么久,见到的外门包工多是些做工过活的,每每结了工钱,便当下就花了。

    而像现在这样领空饷的机会,更是让他们开心的不行。

    这样的人,才是包身工里的绝大多数。

    “您……想问什么时候能重新干活?”

    坤叔点了点头,这每日虽然不用干活拿些小钱,却比不上认真干活领工钱来的多。

    “像您这么想的人可不多。”

    韩东文由衷地说道:“坤叔,其实从上次你拦着人不让进药队我就有这种感觉,您可是有什么苦衷才到这天鹰城来,又还有些担子,急着用钱的?”

    上次与坤叔交谈,只知道他背井离乡是因为射死一条不该射的狗,想必不是什么大官权宦,也是显贵之人。

    若是一般人遭了这样的殃,恐怕多半就会一蹶不振摆烂,做做包工,过一过上一天玩三天的日子,反正素面便宜,工棚的铺位也不写名字,总有能挡风遮雨的地方。

    但坤叔仍旧急着多挣些钱,那就一定有些什么事情在支撑着他。

    “钱……”

    坤叔苦笑了一下:“我要钱能有什么用呢?背井离乡的孤家寡人一个了,但总还是看不下去大边、三边他们,这话,也是替他们问的。”

    “大边他们?”

    韩东文愣了愣,他这几日太慢,实在没有留神这两兄弟的事情。

    坤叔叹了口气:“他们兄弟三人自边洲来,本就是因为在边洲犯过事,讨不到像样的活计,他们家里还有个小妹,照顾着老妈子,平日里无非便是盼着他们能外出务工一年攒些钱来。”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不必担心,不出十日这工地便能——”

    韩东文还未说完,坤叔便开口打断了他:“不,小阳,眼下要紧的事情可不是这个。”

    “那是?”

    坤叔抿了抿嘴:“这工地上你也知道,做活是几日一结,中间若是断了,或者像现在这样放几天假,他们可撑不住啊。”

    “撑不住?他们有什么要花钱……”

    韩东文说到一半,忽然眼睛一亮,脑子里像是刮过一阵风一般明澈了起来。

    “是二边?!”

    小边洲这三兄弟,当初皇帝初号机刚醒来的时候便是和他们三人一块儿下的山,韩东文还记得大边三边进了工队,而他们的兄弟二边——

    二边可是受了那狼群咬的重伤!

    坤叔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啊,二边这小子命大,本来让狼咬了大腿大血管,命都有可能没的,好在那狼咬的用力,当时他径直把狼头打下,那牙齿就断在了腿里,这才捡了条命回来,眼下一直在天鹰城里一家医馆修养。”

    韩东文脚步都停了下来,他从未想到二边的情况这么严重!

    那么,前几日大边和三边两人,是每日奔着给二边挣医药费的劲头,白天夜里不停倒班干的?

    不,不是挣医药费,这是挣续命钱!

    如果工地没问题,他们二人持续干上一阵或许能撑过去,但眼下经过韩东文背地里这么一折腾,他们只能领些小钱,却够不上二边在医馆的用钱的。

    “他们现在何处,二边又在哪个医馆?”韩东文皱眉,焦急地问道。

    他不是活菩萨大好人,没想着救济众生,但这事儿确实是自己间接导致的。

    “应当都在城里,下城区就一家医馆。”

    坤叔赶忙说道,一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小阳,谢谢,我能看出来你是好人,谢谢……”

    “咱们现在就去!”

    韩东文咬了咬牙,抬腿便一阵小跑。

    二人加快了脚步穿过工地,正要绕过工棚朝天鹰城走去时,两个熟悉的人影却出现在韩东文的面前。

    “顾师弟!”

    果然和韩东文想的一样,来人是郭杰克与杨奥利。

    看见有外人,郭杰克抬手招呼了下他,韩东文却板着一张脸:“二位师兄,眼下有要紧之事,等我稍后回到内门找二位可好?”

    没想到,郭杰克快步走上前来,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认真道:“我们来就是叫你去一趟礼拜堂,今天有要紧的事情,既然你要进城,这样最好!”

    杨奥利也跟了上来,用坤叔在一旁听不到的声音说:“一块儿进城,先陪你去办你的事,随后就跟我们去礼拜堂。”

    韩东文听罢,本就有些焦急的心里打起了鼓。

    这事可不好和他们说。

    杨奥利和郭杰克二人对工地那边的事情并无什么所知,平日也只在内门活动,郭杰克只护送过一趟建材,而杨奥利则更是没有踏足过工地这边。

    这本来是出不了什么纰漏的。

    若不是韩东文和唐小北这样工棚出身之人进了内门,他们来工棚恐怕还是头一遭,但此刻若是知道了眼下有些工人放了假,会不会起疑心?

    就算已经和工人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多少管着点嘴,但大边他们这样……

    韩东文心一横,大步朝前走去:“好,两位要是想跟来,最好快一些。”

097 大慈大悲怡红楼

    夜晚的街道人少了许多,不少饭馆、商铺等处已经在预备着打烊收工了。

    然而在往日都没多少人的地方,眼下却因为喧闹而聚集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干嘛呢?”

    “不知道,好像是医馆赶人呢。”

    “那有啥好看的啊,真是。”

    医馆赶人,不是一件新鲜事。

    住一天医馆,喝了一天的汤药便要交一天的钱,这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也总能见到在医馆耗着,耗到钱花完了便被赶出医馆的,如此人财两空是医馆门前总能见到的景象。

    今日也不无例外。

    “大夫,真不能再宽限两天了吗?”

    那站在医馆门口,正抓着医馆人衣袖反复询问的人正是大边。

    被他抓住问话的哪里是什么大夫,只不过是医馆的一个小工而已,他一脸不耐烦地打开大边的手:“哪有这么拖的,按规矩一天一结,这已经第三天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们似的,这医馆还开不开了?”

    大边咬了咬牙,伸手一指:“你们这不是写着悬壶济世吗?”

    “是啊,没写免费悬壶济世啊!”

    小工白了大边一眼,大边正想在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算了,大哥。”

    说话的是在他身后的三边,他正坐在医馆门前的石台阶上——他的脚边防着一架木制的担架,是两根棕竹穿了一块油布做的简单的担架。

    二边正躺在这简单的“担架”上,阴沉着个脸,用手撑着自己想要尽力坐起来。然而他试了许多次,最后仍是没有那个力气,只能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用手肘撑着自己半躺起来。

    “大哥,没事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养两天就行,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二边的声音很虚弱,他身后的三弟连忙半蹲下来拖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少说些话。

    “走吧,咱们回……回工棚去。”二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的右腿已经绑上了绷带,血渍和药水的污渍将原本发白的绷带染的红一块黄一块。

    台阶上的小工扫了耳边一眼,不经意间撇了撇嘴,这个病人他尚且还记得,需要多进补一些造血退烧的药汤才能稳定下来,不然便会受那伤口深处发炎感染而高烧不退的。

    但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手松开。”

    小工啪一下打开了大边抓着袖子的手,抬手扫了扫袖子:“快上别处去啊,这门口人来人往的,像什么样子!”

    “你……”

    大边气得说不出话来,小工得意地转头摆了摆手,抬腿便回到了医馆当中。

    “大哥,先把二哥带回去吧。”

    三边无奈道,大边朝医馆门口啐了一口,愤愤地转身,将担架两头的破布绳拉紧绑到肩膀上,两手抓住了担架:“三边,起!”

    “起!”

    二人勉强将担架抬了起来,二边躺在上面苦笑了一下:“大哥,真给你们找事儿,我……”

    “你少说话!”

    大边闷声道:“跟咱们回工棚躺着歇歇吧,就算没大夫,总还有墙能挡挡风,回去再多给你生火,烤热乎的,他娘的……”

    听了他说的话,二边只苦笑一下,抬头望天:“这几天在医馆是不是给他们花了许多的冤枉钱?等我能站起来了,肯定得多干点儿补回来……”

    “会好的。”

    三边在后面扛着担架的另一端,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用担架扛着人毕竟不是街上每天都能见到的,况且天色已经晚了,他们竟真要如此摸黑朝工地去,一路上的路人不免抬头朝他们几人多看了几眼,大边心里略有些不快,正想骂街,忽然整个人一怔,眯起眼睛望向前面。

    “三边,你看那是谁?”

    他有些不确定,三边闻言侧头将视线探出去,忽然一喜:

    “那是小阳哥啊!”

    “真是啊?!”

    二边瞧不见,只能躺在担架上望着夜空:“有人来了?什么人啊?”

    “咱们在工队里的队长,他法子多!”

    三边激动地开了嗓子:“小阳哥!小阳哥!”

    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正是韩东文,他听见了三边的声音,立马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郭杰克和杨奥利二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如黏皮糖似的跟在韩东文身后一并走上前去。

    “大边,我听说你们……”

    “害,这不是么。”

    大边苦着个脸,用嘴巴朝身后的二边努了努:“这两日工地上那个情况,医馆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只好带他回工棚去躺一躺,他娘的……”

    韩东文看了看二边的情况,皱起眉头来:

    “现在过去把钱交了成不成?我手上还有些余钱的。”

    大边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多谢你,阳哥,但只怕是不行了……那医馆都是排着队等着要住进去的,后面的人也把自己挣得辛苦钱交给了医馆,要是重新回去,恐怕又得排上几天才能住下。”

    几天?

    二边可等不了几天。

    韩东文咬了咬牙:“那你们现在打算?”

    “还能咋办,现在就带着他回工棚去呗,好歹有个能挡风避雨的地方。”

    大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小阳哥你有所不知,其实除了二边,已经有好些包工在从前的活计里面受了伤,住不起医馆就窝在工棚的,特别前段时间探山的活那么多,眼下工地又……”

    见他马上要说漏了嘴,韩东文赶忙开口打断他:“回去可以,但工棚只怕是不太行啊,我看二边兄弟这腿外伤严重,那工棚里面东南西北都漏风的,要是再有个风寒炎症,这……”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但以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这等程度的外伤可大可小,若是得不到有效的护理,又暴露在较差的环境下,甚至有发炎坏死截肢的可能!

    “找些布来补补,总还是能……”

    大边越说声音越小,韩东文想了想,一拍手:

    “带去怡红楼!”

    怡红楼?

    大边愣着眨了眨眼,身后三边先反应过来,兴奋道:“大哥,楼下面几层已经过完漆了,能住人的,漆是坤叔带着老张头他们几个搞的,可挡风了!”

    “这……”

    大边有些激动起来:“这真能吗?我们……”

    “能!”

    韩东文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工队长,这事儿我能说了算,你刚才说的那些窝在工棚里的人,回去也一并带到怡红楼里先住下!”

    怡红楼工地上剩下的工作是一些飞台、雕廊的装饰活,主体已经盖完,条件可不是那工棚能比的。

    “谢谢,谢谢小阳哥!”

    三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起来,韩东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谢,快把你二哥带回去吧,我给你们找大夫来。”

    “好!”

    大边和三边二人像是忽然唤起了干劲一般,连连点头。

    “素未谋面,先谢过小阳哥了。”二边躺在担架上,颇虚弱地说。

    “快回去吧,少说话了。”

    两人急忙扛着担架朝远处走去,韩东文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沉思。

    “奥利,这就是我说的,顾是一个仁慈的人。”

    郭杰克和杨奥利站在韩东文的身后,如同看客一般评价着。

    “不过,顾,你打算到哪里去给他们找医生?何必对这些泗蒙人这么上心呢?”

    杨奥利开口问他。

    韩东文眯起眼睛,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二人露出了一个奸诈的笑容:“医生,就在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你还要去哪里?”郭杰克皱起了眉头:“我告诉过你马上要到礼拜堂集合的。”

    “不错。”

    韩东文打了个响指:“医生就在礼拜堂。”

    想搞破坏?

    怡红楼现在已经是请君入瓮。

    那么,在入瓮之前再做做劳力又有什么问题?

098 暴露了?

    医生在礼拜堂?

    郭杰克的心里反复思考着韩东文的这句话,怎么都琢磨不出个答案。

    三人已经乘着夜色来到了接头地点——明珞药坊,接待他们的伙计和上次韩东文见到的不同,显然应证了他的猜测——整个药坊都是西亚公国的人。

    “吱呀——”

    库房的后门打开,郭杰克、杨奥利和韩东文三人从小门走出,迎着冬夜的寒风走到了后山头上。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后山头上不止有他们。

    约莫五六个人已经走在了他们的前面,韩东文一行跟着他们走进了那间小柴房,鱼贯下到了地窖“礼拜堂”中。

    这柴房当中的机关并没有要在韩东文面前遮遮掩掩的样子,众人走了下去,宽敞的礼拜堂里,已经站了约莫七八个人。

    韩东文心里颇有些沉重,这些人看模样可全都是泗蒙的血脉,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心系西亚的内奸。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批人,是混血儿,还是……?

    不过,得益于他们的外貌与泗蒙人无差,韩东文自己才能混迹在这群人当中,他抬头不经意间左右观察着,在人群当中站到了后方。

    “诸位。”

    出乎韩东文意料的,郭杰克走到了礼拜堂的正中间,转过身来望向了众人。

    他似乎在这群人当中颇有些话语权,看见他站到台前,人们几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今日召集诸位,实在是颇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不会影响大家原先的安排。”

    郭杰克清了清嗓子,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我已经收到了祖国的下一步命令,往后三天内,我们便可以接应第二批弟兄进入泗蒙国境!”

    人群冷静了片刻,顿时激动了起来。

    韩东文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这批内奸当中却并无看起来太过厉害的角色,甚至还有全无灵根的普通人——或许越是普通,才越方便潜伏?

    如此算来,郭杰克和杨奥利两人已经算是这礼拜堂中的翘楚了,也怪不得他们要等待接应有战力的援军入境。

    “在此,希望大家先和我一同为牺牲的第一批弟兄默哀,祷告。”

    韩东文学着众人的模样低下了头,这第一批假士兵遇上了狼王,但本来也不至于全军溃败。

    那天若是他没有赶到,说不定第一批假士兵那自焚的圣戒已经可以重创甚至杀死狼王,剩下众人便能成功进入泗蒙了。

    所以如此算来,要不是因为皇帝初号机,这群人也没必要在这里默哀祷告。

    “神主庇佑着他们。”

    约莫四十息的默哀结束,郭杰克缓缓念出了祷词。

    他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在我们的弟兄入境之前,我已经收到了他们先送进来的消息,以便我们对此次行动的目标先做好准备。”

    郭杰克沉默了几秒钟,抬起手来瞧了瞧头顶的地窖土板:“此次行动的目标,就是在天鹰城外兴建的那座楼宇工程,配合入境的同胞干扰施工,实行必要的拆破工作就是我们的任务。”

    众人顿时议论了起来,这栋楼的修建在天鹰城不算小事,只是因为在城郊兴建,人们虽然好奇,却也没心思为看热闹花那么大的力气。

    韩东文在人群当中听得有些牙痒痒,他奶奶的,我好不容易在宫中装疯卖傻才盖出来的楼,你们一伙人在这想着搞破坏?

    要不是留着你们还能钓到入境的奸细,老子真想现在就把你们给抓了!

    他把手揣进裤袋中,轻轻摩挲了一下上次司州给自己的奖励之一,法司灵兵符。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菱形石片,这样子的石片统一被称为灵兵符。

    在法司当中,精锐的驻洲官兵往往都会按法司条例将自己的灵根法力注入特制的兵符当中,起到一个登记在册的作用。

    而当这样的灵兵符被损坏,在兵符上“登记”过灵根法力的官兵便能在第一时间对损坏的方位有所感知,并按照规定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事发地点。

    如此以来,灵兵符就起到了一支穿云箭的报信效果。

    不同大小的灵兵符对应登记的法司官兵数目不一,韩东文手上的这一枚,只不过二十余人,应当就是便衣混入怡红楼工地里的那一批官兵了。

    二十来人,应对此处的这些乌合之众,韩东文很有信心。

    “杰克。”

    在一片讨论声中,有人举起了手来。

    “那栋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郭杰克站在台上把视线转了过来:“我们……现在知道的不多,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需要尽快建成的紧急工程,它的管理者似乎不惜人工代价也要加快建造的速度,而施工的工人更是日夜轮班,我们有理由相信它的重要性。”

    韩东文在心里笑了一下,你们西亚人懂不懂什么叫献礼啊,这紧赶慢赶还不就是因为司州一句话的事?

    “而且。”

    郭杰克忽然话锋一转,把手掌摊开伸向韩东文的方向:“这位同胞也可以告诉我们关于工程的种种细节。”

    “我?”

    突如其来被点了名,韩东文愣了一下,郭杰克在台上笑道:“正是,顾,请到台上来。”

    韩东文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肩膀一紧,回头一看,赫然是杨奥利正笑着站在自己身后,不动声色地用右掌钳住了韩东文的肩胛骨。

    “顾,请到台上去。”

    杨奥利笑着说道。

    韩东文背脊一个激灵。

    我暴露了?

    我怎么会暴露的?

    如果我暴露了,凭什么狼王的任务算我完成了?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东文第一时间担心起这游戏面板的机制来——自己到底能不能借由游戏面板来判断现实中发生的事?

    至于他自己的安全……有灵兵符在此,姑且不必太过担心。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几乎被杨奥利“押”上了礼拜堂的讲台。

    “这是谁?”

    “没见过……”

    台下的其他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郭杰克拍了拍韩东文的肩膀:“顾,很抱歉告诉你这个,但你的身份,我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知道了?

    韩东文一咬牙,手已经缓缓移向腰间。

    是哪个身份被知道了?

    郭杰克笑着转身面向台下的众人:“这位奥马巴·顾,是效忠于我们的大公活跃在泗蒙的祖国同胞,他今日出现在此是安全的,并不会将我们暴露给泗蒙方面,这几日对他的试探让我相信这一点。”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冷漠了一些:“但,他却不是追随教会的我们的弟兄。”

099 安排医生

    什……什么玩意?

    韩东文嘴巴微张,愣在了原地。

    我是大公的奸细,不是教会的奸细?

    他猛地想起了此刻西亚的局势,教会安插了这一起拙劣的表演,为的就是打压大公的形象。

    在这群人眼里看来,自己是想挫败他们谋划的,隶属于大公的间谍人员?

    怪不得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这波是张冠李戴,指鹿为马了!

    “你们或许埋伏的很深,但仍旧是暴露了。”

    郭杰克叹了口气,稳操胜券地说道:“这把戏玩得非常好,知道我们都是牧羊人,只凭教会教义相认,你就以为自己能够混入我们当中,但有一点你却没有想到。”

    他话音刚落,杨奥利的声音已经在韩东文的身后响起:“你尚且还未加入内门,面见司州与宗主那天,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这!

    韩东文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那天他是为了多招几个人进工队搞轮休排班,进到内门去找李哥。

    然后……遇到了宗主,也遇到了司州,拍胸脯要完成这献礼的工程……

    杨奥利竟然在那天就跟在宗主身后吗?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道你刚才有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

    郭杰克露出一个笑容:“我们有弟兄问,那楼宇工程有什么特殊之处?”

    韩东文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郭杰克继续笑道:“在旁人看来,这栋破楼全无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牧羊人即使人不出现,情报也需要充分地汇总。”

    他逼上前一步:“但我们所有人,直到那天前,都不知道这栋楼的来历!”

    郭杰克抬手一指抬下众人:“他们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这栋楼的特殊,但那天你张口便说了出来,实在很难叫人不注意。”

    韩东文眨了眨眼睛:“我说了什么?”

    “呵呵呵呵呵。”

    杨奥利在韩东文的身后冷笑数声:“这就忘了?你说的很清楚,这是给泗蒙国王的工程,此事怕是连宗主杨开都第一次知道,你若不是大公手下的人,如何有这等的消息渠道?”

    他一面说着,抓着韩东文的手上也一面加了力气。

    台下一众人望着韩东文,俱是皱眉指点。

    韩东文听罢,心里只一片哭笑不得。

    他娘的,这等错误实属无心之过啊,老子一天过二十四个小时提心吊胆的生活,要不换你们来?

    虽然在心里骂着街,韩东文仍旧在拼命地思索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教会要抹黑不受控的大公。

    那么教会的支持者对大公手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排除异己?

    还是加以利用?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台下人的目光,里面有着提防,有着不信任,但……

    但似乎并没有他们面对泗蒙人的那种愤怒。

    韩东文在心里权衡片刻,咳嗽一声开了口。

    “教会的牧羊人果然比我想得要厉害许多,佩服,佩服!”

    一句马匹先到,郭杰克和杨奥利等人仍旧警惕地望着韩东文,并不出声。

    “不错。”

    韩东文毅然道:“我的确不是牧羊人,我听从大公的命令,已经在泗蒙潜伏了多年。”

    “既然你们牧羊人的信息滞后,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个最新的消息。”

    他眯起眼睛,加大了音量:“今天往后不出三日,泗蒙国君将会经过天鹰城,造访我们的祖国!”

    他说完这句,众人全都愣了。

    瘟君出访西亚一事,只有事项安排,却为了安全起见从未公布过时间。

    大公的情报网络竟然有如此的实力,知道这样精准的日期?

    眼看镇住了场子,韩东文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就算消息封锁得再严实,瘟君本人总还是知道的。

    “我们为什么要信你?”

    杨奥利皱眉问。

    韩东文笑了笑:“你可以不信,但我一定要说,这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

    “诚意?”

    “不错。”

    韩东文迈上前一步:“泗蒙有一句老话叫做唇亡齿寒,意思是如果嘴唇死去了,牙齿也会倒在寒冷中,眼下泗蒙的国君即将过境,天鹰城的警备势必会更加周全,此时鲁莽行动就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虽然你们是牧羊人,而我服务于大公,但我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你们去做无谓的牺牲,此事和立场无关!”

    郭杰克沉默了许久,一众人望着他和杨奥利两人,似乎在静静等待他们俩做出最终的决断。

    少顷,郭杰克终于缓缓开口:

    “你的建议是什么?”

    韩东文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我可以安排诸位进入那座楼宇中,此时的工程已经将要竣工,大家早一步进驻其中,才能躲过风头,更好地接应你们的人。”

    按照韩东文对教会的理解,这些级别较低的“牧羊人”是不可能知道这种行动背后的真实目的的——为了抹黑现任大公而将手下临时训出来的蹩脚卧底拿去送死,这种事情教会怎么可能说?

    果然,郭杰克陷入了深思当中,杨奥利在背后出声:“你打算怎么安排?”

    “顾打算让大家去照看楼里的病号。”

    韩东文还没来得及开口,郭杰克就已经替他回答了:“这就是你那句医生在礼拜堂里的意思,是吗?”

    韩东文自然点了点头——此处好些奸细平日都是冒充明珞药坊伙计的身份,想必相应的专业知识多少还是要学习一些的。

    再怎么样,也比让二边这样的工人在工棚等死来得强!

    郭杰克盯着韩东文——顾韩阳的眼睛,他对顾的所有怀疑,此刻都已经摊开对峙,而顾也并没有推诿,就此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作为大公手下的情报人员,在情报活动中发现了教会信徒活动的端倪,前来调查,被自己撞见。

    他妄图混入牧羊人当中,现在也已经被自己识破。

    而他刚才说,不希望同胞做无意义的牺牲,所以和他们同步了泗蒙皇帝行动的日期。

    能相信他吗?

    如果他的目的是排除异己,这间明珞药坊之前恐怕就已经被他举报,但根据自己的观察考验,顾并没有这么做。

    眼下既然他如此言之凿凿,那么,或许真的可以暂缓一下自己这边手下的行动,反正据他所说只有三天,如果有所欺瞒,届时再重新布局也并不算迟。

    “顾。”

    郭杰克决定相信他。

    “你可以安排几个适当的人到工地去,希望我没有看错你,别忘了,你的实力我很清楚。”

    言下之意仍旧有着威胁意味,韩东文心里一乐,就我这把玩家级别的升级速度,岂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大步上前,一把握紧了郭杰克的手:“西亚人不骗西亚人,三天之内,一定就见分晓!”

100 登舟启行

    一夜过后。

    怡红楼中,已经换了一副往日见不到的景象——刚搭建出来的一层层隔间当中铺上了床褥,不少受过伤的工人们已经躺在病榻上,他们惴惴不安地打量着怡红楼中精美的装饰、考究风流的材料和设计,总觉得放不下心来。

    这样子招待行商的风流场所,寻常百姓能见几次?

    而他们这些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的包工,又怎么会想过自己能躺在这样的房间里?

    “换药了啊,都回床上躺好别乱动!”

    有人嘴上说着没什么感情的话,手上却仍旧端着热水、纱布、熬好的汤药,忙碌地来回着,穿行于这些临时的“病房”当中。

    这群照顾他们的人,正是工队长顾韩阳带来的那一批来自城里明珞药坊的善人,据说他们听闻此处有伤患,城里的病院床位不足,便立马动身前来慷慨相助,实在令人心暖。

    二边也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直发愣。

    这一夜之间,他怎么忽然就从挣扎在病院里,若是补不上汤药就可能失去一条腿的地狱中,顿时变到了这温暖的房间里?

    这都是大边三边他们路上遇到的那位工队长一手做到的?

    “跟做梦一样……”

    二边有些怅然地朝着天花板伸出手去,门外一个药坊的伙计已经走进门来:“换药,稍微坐起来点吧。”

    “问你个事啊,兄弟。”

    二边吃力地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半坐起来:“工队长平时在哪呢,啥时候才能见到他?”

    “工队长?”

    伙计撇撇嘴:“倒班,天一亮就躺下了。”

    韩东文今天在寝殿中醒的很早,这是迫不得已的。

    按太书阁的安排,今日已经要做好万全准备要启程出发,登上星舟。

    今日的政务将转由三司协办,太书阁监管,而国君将在离宫星舟以随时能够出发的状态停留一日,确认无误后,星舟启航前往西亚。

    当然,程序上是这么说的,实际政务一直都在三司手里,无所谓了。

    “殿下,今天您气色很好呢。”

    一旁传来了让韩东文能松一口气的小红豆的声音,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抬起胳膊方便她替自己更衣。

    她今天穿得颇为正式,一身云白绣桃色的侍女礼袍,外披一件带了兔毛领的小褂,纤细的腰上缠了同样是桃色挑绣的腰缎,在腰缎下方则是一袭至脚踝的长裙,款式看起来以大方端庄为主——但叫小红豆这个年纪的姑娘穿上这样一身衣服,又多了一丝奇特的错位感,多少有些奇怪。

    “能出去转转,当然是好事。”

    韩东文望着寝殿窗棂外的天空出神,小红豆给他穿好了袍子,又在腰上紧了袍带:“您……您能和我说说西亚是什么样子吗?”

    她的语气紧张中透着一丝好奇,韩东文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边洲是不是不下雪的?”

    小红豆点了头。

    “那就是了。”

    他长出一口气,望向西北方向:“西亚公国是一个常年飞雪的地方,但那里的人却也和泗蒙的不同。他们有金色的头发,红色的头发,还有银白色的——总之特别花里胡哨。”

    “银白色的头发……”

    小红豆眨了眨眼睛,在帝都、花街上,她偶尔也见过往来的金色头发的人,却实在想象不出银白色的头发是什么模样的——泗蒙的人头发总是黑色、深棕色,抑或偏蓝的。

    “不同样式的衣服,不同的食物,能体验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韩东文笑着垂下手,满意地扫了扫自己的衣襟。

    “有……不一样的茶吗?”小红豆问。

    他愣了愣,笑道:“应当是有的,记得没错的话,西亚公国喜欢在茶叶里加奶与糖,或许你会喜欢的。”

    小红豆露出了片刻疑惑的神色,少顷便恭敬地低下头,快步地走到了门前去。

    “您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

    韩东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袍服,郑重地点了点头。

    “吱——”

    小红豆转过身去,面色凝重地替韩东文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殿下!”

    阳光撒进了寝殿中,响亮而威武的喝声一齐喊出,整齐的如同一个人的喊声一般。

    寝殿之外,一众休部的士兵已经破例集结在此,全部肃穆静立于寝殿前,所有人均是身披黑金甲胄,腰悬利刃,手持长银枪,如一尊尊雕像一般定立在此。

    而站在一众士兵身前的,正是难得穿了一身短甲的李宰。

    “启禀殿下,国兵司休部部尉李宰奉国兵总司之命率休部精兵护卫圣驾,星舟已至,恭请殿下移驾悬日门!”

    往日静候的宫女们早已退至两侧跪拜,韩东文扫视了一圈这群士兵,缓缓点了点头。

    “起驾——!”

    悬日门前。

    星舟之上。

    平整而宽广的甲板不输常规的校场,烈日高悬,阳光洒下,特别遴选出的休部亲卫已经林立在甲板的两侧,在东边的阁台上立着一柄华盖大伞,韩东文可以坐在此处饱览星舟行于天空之上的景象。

    而此刻星舟仍停在地面,韩东文却仍旧坐到了阁台上。

    随行所有人,此刻按礼都当对他请安。

    “茵妃登舟,回避——”

    先登上甲板的照例是自己的妃子。

    除了卫兵有护卫职责在身,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之外,沿途所有男性官员均低下头来,不得正视王妃。

    江可茵穿着一袭红色绣金长裙登上舟台,青丝微卷,披发红唇,缓步走到韩东文的近前足下,朝着他端坐的阁台上微微屈膝行礼。

    这副场面,若她身上的红裙袍绣的是凤纹,那简直就是一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气派。

    对韩东文主动要自己登舟,并且强烈要求她排到池妃之前的安排,她还是颇为受用的——即便看得出来这是韩东文给国法司拍的马屁,但起码说明了他还未忘记自己与国法司之间的利害关系。

    韩东文在阁台上看得开心极了。

    不知道《却阴》这个AI是从什么资料里学习生成的泗蒙文化,但起码在这两位妃子的审美上很是对味——若是真的一比一照搬古代,怕是只能看见裹得贼厚的衣服,梳得高高的大发髻,哪里有这般眼福可以享受?

    “池妃登舟,回避——”

    池涵清随后登上甲板,穿的是一身天青色雅裙,双臂从后背绕了一段雪白色桑纱,两侧鬓发向后合梳,插上一只银色的发簪,合作一股长发垂到了她蝴蝶般的肩胛骨正中。

    池、江二人均还是妃子,既未封后,自然不能出现在人前。

    二人一并向韩东文行过礼,便折返走向了自己的厢房方向,一众臣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各自抬起头来,总算轻松了一些。

    韩东文依依不舍地望着两个妃子离去的背影,眼下反应过来咳嗽一声,把视线收回,接着望向要登上星舟的其他人。

    从来没上过朝的他,今天总算能多见几个臣子了么?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国金司的总司,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知道这三司的总司是否会亲自与他一起前往西亚?

    他正思索着,传来了礼官的宣声。

    “国兵司休部部尉,李宰——”

    “国法司坤部部尉,段青竹——”

    “国金司辰部部尉,柳承——”

    “登舟——!”

101 两个部尉

    “国兵司休部部尉,李宰——”

    “国法司坤部部尉,段青竹——”

    “国金司辰部部尉,柳承——”

    随着礼官的宣声,韩东文一下子竖起耳朵坐直了身子。

    这三个人的官职都是部尉,那参照李宰和澹台家的关系,是不是可以认为即将到来的这三人是三司的心腹?

    想必三位总司是不可能跟着自己一同前去西亚了,想到这里,韩东文忽然觉得自己肩膀上轻松了许多。

    要是到了西亚还得每天在江宁蕴和澹台复之间提心吊胆的,他可着实扛不住。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睁大了眼睛望向登上甲板的方向。

    第一个人约莫二十出头,身穿一身黑色……

    噢,是李宰,很熟了,下一个。

    “臣李宰参见殿下,奉国兵总司之命,国兵司休部此行护卫殿下安危,定不辱命!”

    韩东文点头算是答应过了,李宰拢手鞠躬过后便移步撤到了一旁,他今日仍是带着那柄小臂长短的茯苓刺,在西亚也将要担任韩东文的贴身护卫一职。

    韩东文抬眼朝第二个人看去。

    国法司,坤部部尉,段青竹。

    这是个短发的男人,个子不高,只见他穿着一身深蓝色为主的短袍劲装,本应当是十分洒脱精干的装束,在他身上却显得颇有些不协调。

    他太胖了。

    尽管矮胖的段青竹似乎已经在尽力地吸着自己的大肚腩,但他肚子上的肥肉仍旧不争气地鼓着,让他的肚子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皮球一般圆滚。

    韩东文皱了皱眉,堂堂法司的部尉怎么……形象这么差?

    像个番薯似的!

    好在此人看起来也是混迹朝堂多年,并无半点不适应,当下只是拢手吃力地鞠躬一拜:“臣段青竹参见殿下,奉国法总司之命,国法司坤部此行护卫二位妃子及太书阁阁监大人安危,定不辱命!”

    阁监大人……

    韩东文听罢不禁苦笑一下,此行太书阁阁老文永行留守泗蒙,只有钟礼林跟随前来。

    钟礼林这昔日的休部部尉现在却落得跟两位柔弱的王妃一般受人保护,想必他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吧。

    韩东文想到这里,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那天在星舟上,文永行说过在此次出访中,若是西亚公国提出了条件,那就应当在三司与太书阁商讨后做出决定。

    但既然三位总司不去西亚,这要如何商讨?

    钟礼林可以代表太书阁,他本来也是文永行的徒弟,身份上也和文永行平起平坐,但三司呢?

    难不成对三司来说,便是这三个部尉来代劳?

    韩东文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宰,他和澹台父子的关系到底有多近,这样的事情也能交给他拿捏?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面前的段青竹点了点头,示意他列位一旁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韩东文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接下来这位柳承,是国金司的人。

    国金司——位列三司之一,却在自己穿越后从未有过接触的奇怪权力集团。

    按文永行的进言所说,先帝靖宗——也就是瘟君的老爹当年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打压想要改革进谏的兵法两司,便不惜里通外国割城退地上供,换来了塔卡和西亚施加的压力,让国兵司、国法司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靖宗驾崩后,一直支持他做出如此行为的国金司便遭到了兵法二司的清算,应当在权势上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

    好在国兵司与国法司在收拾靖宗烂摊子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觊觎着这空缺的权力巅峰,彼此针对之下,给了国金司一些缓冲的时间,因此,根据文永行的判断,国金司眼下应当在休养生息,不会也不能站出来对韩东文施加压力。

    想到这里,韩东文的眼神冷漠了一些。

    国金司,四舍五入多是靖宗的旧部。

    虽说不是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但单凭靖宗的所作所为,韩东文便不觉得这人会是个什么慈父,而他的部下想必也没什么可能就如此简单地侍奉旧主的血脉。

    这一司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尚且不得而知。

    正想着,一个身影踏上了甲板,韩东文抬眼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

    “臣柳承参见殿下,国金司辰部此行护卫星舟·,定不辱命。”

    他这番话说得比其余两人都短,但这不是让韩东文愣住的原因。

    韩东文张大了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是个孩子!

    国金司辰部的部尉柳承,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黑发小男孩!

    他身上的服饰量身定制,却是一身白袍绣金的礼服。

    最为惹眼的,是他怀中抱着的一顶银龙面盔,拜见圣上时自然不可掩面,但稍后退下,这顶银龙面盔便是一定要戴上的。

    柳承用他稚嫩的,尚未变声的嗓音禀报完,将银龙盔放下,双手一拱,弯腰鞠躬,看起来颇为熟练,与任何一个其他的臣子都无异。

    但这番动作让这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做出来,韩东文实在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番。

    “……好。”

    韩东文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声,柳承纳头谢过,单膝跪地抱起银龙面盔,迈步朝着李宰与段青竹二人的方位走去。

    韩东文的视线也随着这小男孩的身影移动,他注意到不管是李宰还是段青竹,抑或是甲板上任何一位士兵,他们看这柳承的眼神却绝无半天好笑、轻慢。

    那就是最正常的,最合理的,看见同事、领导的神情。

    那就是最正常的,看见一个成年人的神情。

    韩东文沉默着靠到椅子深处,只觉得脑仁有点疼。

    好吧,好吧。

    小孩又怎么了,韩东文,把他当正常人看!不要被吸引力无谓的注意力,思考,思考!

    刚刚他说了什么?

    柳承只说了他是辰部部尉,要守卫脚下这艘星舟的安危,他漏了什么?

    奉国金总司之命。

    这七个字他没说。

    李宰和段青竹都提了,柳承却没有说……

    韩东文的眉宇间掠过了一丝疑惑,这国金司的总司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能解答他疑问的人却不在星舟上,文永行要代表太书阁与三司留守泗蒙,小红豆……这等事情怕是的确难为她了。

    问江可茵?

    还是问钟礼林?

    韩东文思索着,面前已经走过了许多其他臣仆作揖跪拜,多是负责星舟运作的各部官兵头子,甚至此番一同登舟的御膳房领班也来拜上一拜。

    一个个头磕过去,半天时光就这么没了。

102 美人关

    国法司八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应当是AI自八卦文化资料的学习挪用而来,八部部尉下设各司州,统一受国法总司江宁蕴掌管,眼下韩东文见过的,除了这国法总司江宁蕴,就只有天鹰城见的那位司州,和今日刚见过的坤部部尉段青竹了。

    国兵司八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与国法司的八部相同,这显然是AI从八门中拿来做设定的,八部部尉下并无法司这样的司州制度,而是各部按作战单位区分为将、伯、队、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韩东文当时听得并不很仔细,反正自己不入伍,只要知道大概等级便是了。

    国兵司里他见过的,便是国兵总司澹台复,休部部尉李宰,以及伤部部尉澹台溟。

    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个前任休部部尉钟礼林。

    这些部门庞大而繁杂,无论是国兵司还是国法司,在每一个大部下一定都有精细而自治的管理体系,所幸韩东文明白,搞懂这些不是皇帝该做的事情。

    他要做的不过提出大的方针,具体如何实施下设,那是臣子的任务——当然,这是他能真正当上皇帝之后的设想了。

    但国金司……

    国金司下设五部,分别为:

    辰、白、荧、镇、岁。

    如今站在甲板上的小孩为辰部部尉。

    国金司曾支持靖宗的卖国之举。

    没了。

    这就是韩东文知道的,关于国金司的全部内容。

    日落,月升。

    悬日门前上百士兵罗列成行,由远及近,无不手持兵械捶地而击,口中发出整齐划一的喝声。

    有击鼓,有奏乐。

    一阵微风吹起,在士兵的呼喝声当中,细风化作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青白色法力波流,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星舟的方位。

    “嗡——”

    一声闷响,那座宽广而高大的陆上巨舟在这八方风来的中央缓缓腾空悬浮而起,韩东文立于船头之上,背手激动地望着逐渐远去的地面和慢慢变小的皇宫,那往日熟悉的宫墙一点点缩小,变成了一幅画,再变成一具模型,最终变成了韩东文视野里的一抹红色而已。

    星舟起航!

    这泗蒙皇帝的空中离宫正式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平稳而飞快地驶去,向着西亚的方向进发。

    韩东文用手指轻点着桅杆,按事前的安排,最迟不过后天,就能够到达天鹰城。

    皇帝初号机给郭杰克他们的期限正是三天,三天之内让他们见到星舟驶过头顶,让他们知道泗蒙的皇帝经此出访西亚,他们就能按捺下性子来继续在怡红楼中做义工,直到之后教会派来的破坏分子接头破坏,然后被潜伏的法司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泗蒙便能拿到有利的口舌之实,既然西亚的教会给了这个机会,他自然要多吃下一些好处。

    “哇……”

    一声惊讶的呼声把韩东文从思考中拽醒,他回过神来,看到小红豆正痴痴地望着下方的灯火出身。

    她方才一直在甲板下头舱中收拾着池涵清的厢房——江可茵的房间由她自己那两个人傀负责了,这趟随行的侍女本就不多,小红豆比平日忙了好些,现在终于有空换班到韩东文旁边来歇一歇。

    侍女当中,恐怕也只有她会把伺候韩东文当作歇息了。

    “小红豆。”

    他笑着喊道。

    小红豆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已经落后韩东文好几步,赶忙走上前去:“殿下恕罪,奴……我、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番景象,实在是……”

    她微微侧了侧头,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好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哈哈,怪不得你,的确壮观。”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伸直双臂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不出三日我们就能到两国边界,明天开始可要注意穿暖一些。”

    小红豆点了点头,韩东文转身朝着自己的舱房走去——天色已经不早,正是应当找借口在舱房里随便吃点东西,然后闭眼上号的时候了。

    “哎?殿下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红豆的声音很是紧张,竟像是真的关心他身体似的。

    韩东文疑惑地转过身来:“没有啊,好得很,何出此言?”

    小红豆松了口气,上前两步道:“既然如此,池妃和茵妃两位娘娘已经准备好今夜侍寝,方才伺候池妃娘娘的时候,娘娘还特地叮嘱我要提醒殿下呢。”

    “啊,我……”

    韩东文愣了愣,想起白天两位王妃行礼拜见的模样,忽然有些恍然。

    如此的万米高空。

    星舟在夜空中划过自己的国土,一国之美正在这星舟的头舱等候自己。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

    他伸出手去,颤颤推开了自己的舱房门——

    灯影摇曳,两条裙子一红一蓝,露着有些耀眼的肌肤,正坐在桌前莺声燕语地嬉闹对饮。

    一人红唇如炬,一人青丝若黛。

    桌边是国之极美,盘里是脚下万民梦都不敢去梦的酒菜奇珍,头顶是距离无比接近的漫天星辰。

    小红豆有些脸红,却仍旧自然地站进了舱房的角落,她是下仆,随时都应当听候差遣——哪怕要她从后面推韩东文,替他用力,她也要面不改色地去做。

    “殿下。”

    两位娘娘显然注意到了韩东文的到来,将酒杯放回,齐声低头说道。

    韩东文咬了咬牙,他的腿似乎快要不是自己的腿,就这么走上前去坐到了桌边。

    坏了,坏了,推脱的机会稍纵即逝!

    酒很快斟上了,菜肴也是如此的可口。

    夫复何求?

    这不是醉,也不是失神,只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那些在后宫中没有感受到的,巨大的排场、虚名,此时像巨大的海浪朝他拍来。

    要不要就享此至福,至死方休?

    要不要就……?

    这样的想法如同致命的蜜糖一般在他心头冒出,韩东文的意识中几乎要站不住。

    他的手很快被另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掌托住,被引到了一片光滑的肌肤上。

    是谁,是江可茵?

    韩东文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蒙了,身上变得燥热。

    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不管那许多了,就这么快活到被那道光带走算求了……

    来人,将朕的裤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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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是个昏君介绍:
穿越成游戏里昏君的坏处,恐怕是千夫所指,戳断脊梁骨。
好处也有,但凡干点像人干的事,就总会有人感激涕零。
一朝昏君,反派BOSS韩东文居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备受横眉冷眼,还是金不换的浪子回头?
还有秃鹫一般等着刷爆自己的第四天灾,难,难,难!坏了,我是个昏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坏了,我是个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