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坏了,我是个昏君TXT下载坏了,我是个昏君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坏了,我是个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啤酒海豚     坏了,我是个昏君txt下载     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9 谈判的筹码

    “殿、殿下……”

    直到了寝殿门前,小红豆才挤出半句话来。

    一路上不免有往来的宫女直盯着小红豆看,她有些心慌,心里只想着米娘娘在迎春宫中教的那些规矩,全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嘘。”

    韩东文示意她先别讲话,等两旁的侍女将他们迎进寝殿中,又将门关好,这才松了口气,把小红豆放开。

    小红豆显然还没有从方才茶楼里面那番血腥的场景中恢复过来,直到寝殿的大门关上,她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殿下……方才在茶楼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

    明显是回忆起了那番场景,她连这一句话都没有说完。

    “小红豆……”

    韩东文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缓缓开口道:“今早你在茶楼头听到的内容,关系到许多权势极大的人,跟着我这么多天,想必你也看到了,很多事情,我是左右不了的。

    “连殿下都左右不了的事情,那,那到底是谁说了算呢?”

    小红豆眨了眨眼睛,她已经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早已不是一个寻常宫女应该插手的事。

    但现如今,就好像有着看不见的大手和一个隐形的漩涡一般把自己拽了进去。

    “你知道的越多,只会更不安全。”

    韩东文摇了摇头又说:“我只要你记得今天早上听到的事情,绝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小红豆,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任、任何人吗?”

    韩东文点了点头:“包括你的朋友,迎春宫里其他的宫女,特别是澹台大人、李宰大人他们,你都绝不能提起。”

    他想了想,补充说道:“若是你的朋友听到了这件事,下场恐怕只会和那些人一样被人灭口。你绝不希望那样,对不对?”

    小红豆连忙不住的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又问:“那,那今天我们遇上的这个刺客?这个怪、怪物它……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他这样的怪物?我……”

    她当然也要担心自己的安全,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你放心吧,如果我想的没错,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怪物找上你的麻烦了。”

    韩东文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他说的并不是为了让小红豆安心而讲的宽慰话。

    韩东文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讲,因为他已经决定,要直接和这个刺客谈一谈。

    当然不是那个怪物一般的人傀,而是这怪物的主人,那个想要靠着豆腐渣工程吃完回扣的国法司总司。

    明天他就要到宫中来领责!

    原本韩东文还在头疼要如何平衡国法司与国兵司的关系,先前因为安海金的事情,国法司已经吃了一大亏。

    可韩东文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直接地给国法司好处。

    但现如今,国法司无意间犯下这滔天大罪,本可以成为国兵司的把柄,如果能成功的被韩东文把这把火包在纸里,至少也能够成为韩东文和国法司交涉的一枚筹码。

    说好听一些,这是他卖给国法司的人情。

    说的直白一点,这件事可以用来威胁国法司。

    如果韩东文的想法能够成功,到时连安海金这样的大事都已经能够说通,放过一个宫女,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小红豆点了点头,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

    “辛苦你了。”

    韩东文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如果他安安心心的待在宫里,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如果小红豆一个人回去赎玉牌,恐怕会更……

    小红豆,不过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总是不应该遇上这样的事情的。

    他思索了片刻,从怀中掏出李宰那张二十枚金元的银票,递给了小红豆。

    “这是给你的,你那玉牌,暂且还要找找。”

    韩东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确实是有些肉疼,毕竟他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纵使他是一国之君,但他的任何开支都是需要记录在案的。

    有些私房钱,能够绕开宫里各种势力的眼线,总是一件好事。

    “这,我……”

    小红豆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张银票,低头说:“那等我把这银票支了,多出来的,一并再还给您。

    韩东文几乎要马上点头了,但转念一想着始终不够体面,只能够做镇定的摆了摆手。

    “再说吧,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累了,就早些退下休息,记住我说的,不要告诉别人。”

    小红豆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韩东,忽然又把他叫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您说。”

    韩东文摸了摸下巴,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你去一趟天池宫,告诉茵妃娘娘,我今晚要她侍寝。”

    ——————

    根据小红豆听到的内容,基本已经印证了韩东文自己关于生孩子这件事的猜测。

    国兵司的澹台父子是不希望自己留下任何骨肉的,因为当下自己正被他们操纵。

    而谈话的内容也已经排除了池涵清的可能。

    也就是说,在去掉了池涵清和其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妃子之后,这个最有可能怀上韩东文孩子,然后立子罢父的人,就是江可茵!

    “江可茵吗……”

    一个人的寝殿中,韩东文已经用罢晚膳,靠在椅子上沉思。

    如此说来,江可茵定然和国法司中的某个高层亲近,也就是说,她是国法司安插到自己身边的。

    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怀上韩东文的孩子!

    “兄弟,想不到连累的你也被惦记上了。”

    韩东文想到这里,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

    时候离茵妃侍寝还有些时间,韩东文站起身来,踱步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毫无疑问,他轻易碰不得江可茵。

    一个女人若是铁了心要怀上你的孩子,那她总是会有许多手段的。

    更何况这孩子一旦生下来,你就没了退路。

    韩东文自认还做不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想得开,便只能暂且委屈委屈自己的兄弟了。

    今晚,他的意志力一定寸步都退让不得。

030 茵妃的交涉

    天池宫与池雅宫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大小。

    江可茵的天池宫修得很大,锦绣的花园里有一条长长的游廊,园内更有池景假山,几乎是一处世外桃源的所在。

    在瘟君见到池涵清之前,江可茵几乎可以说是独占后宫的全部宠爱于一身,这样的人,恐怕是韩东文最难骗的。

    此刻的天池宫中,有一方白玉石砌成的浴池,两个宫女正侯在浴池旁,手中抱着衣服,准备替江可茵更衣。

    方才有宫女传她今晚侍寝,江可茵按理说,应当有些开心。

    倒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魅力重新俘虏了瘟君而得意,只是每一次侍寝,每一夜春宵,都增加了她计划成功的可能。

    所以她本应当开心的。

    只是现在她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里的热水氤氲出升腾的雾气,江可茵拨弄着漂在水面上的花瓣,时不时地将水淋到自己白皙的手臂上,又看着这些水珠从细腻的肌肤上滑落入水中。

    雾气花池中,她的气质显得和平日有些不同。

    如果说池妃池涵清是一块美丽而透彻的玉石,那江可茵平日里更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娇嫩,鲜艳,却也永远活泼得与这后宫格格不入。

    池涵清的妩媚是装的,但江可茵几乎就是媚这个字的缩影。

    她总是笑的,笑得一双丹凤眼像是吃了蜜一样眯着,笑得她微卷的长发都有些披散开来。

    若是叫人去挑,在江可茵身上几乎是挑不出毛病的。

    但今天她的嘴角不再笑了,一双秀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目中空空地望着池水,忽然开口。

    既然此处只有她和她的两位侍女,那自然是问她们了。

    做江可茵的侍女,不知道有什么特殊,迎春宫的宫女们素来只知道这位茵妃娘娘的侍女并非从迎春宫中选出,而皇上也居然同意了江可茵,不要她的侍女去侍寝。

    或许这就是亲信?

    那两位侍女一动不动,只是抱着衣物静立着。

    “今天国法司误刺了瘟君,又知道了他的怡红楼要出问题,恐怕就是国法司栽跟头的日子。”

    江可茵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捧着花瓣说了出来。

    那两个侍女仍是如同木人一般,毫无反应。

    “唉。”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但那语气却十足地令人怜爱。

    若是小红豆在这里,一定就会觉得熟悉。

    江可茵从池水中站起身来,侍女便立马展开了手里的毛毯丝帕,擦拭着她身上的水珠。

    而她自己,则是怔怔望着韩东文寝殿的方向,没有作声。

    ——————

    寝殿当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屋来。

    韩东文是故意没有点灯的。

    因为黑暗中,眼睛便看不见太多精彩的场景,对他的自制力也有一定的帮助。

    “殿下为什么不点灯?”

    一声娇媚的声音传来,这是江可茵进寝殿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早就进来了,只是韩东文一语不发,她也就跟着沉默。

    “这样暗一些才好。”

    韩东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

    “可茵,你知不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

    他试探地问道。

    江可茵在黑暗中娇声笑了一下,接着,韩东文就感觉到一双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在脑海中反复告诉自己,目前他这个傀儡皇帝的生命并没有危险。

    江可茵的一双手似乎却并不是为了取他的性命而来,她的手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轻轻的扶上了韩东文的胸膛。

    “臣妾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但一定不是在想臣妾。”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奇妙,像是真的在猜,又好像是在撒娇。

    韩东文清了清嗓子:“为何?”

    “因为殿下想臣妾的时候,总是叫臣妾可儿,不会叫可茵的。”

    一滴汗珠从韩东文的额头渗出,江可茵已经贴上了他的身子,韩东文暗暗握紧了拳头。

    “可儿,朕有没有找你要过什么?”

    他突然问。

    “殿下想要什么,可儿就给殿下什么。”

    她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可儿是您的,这举国上下又有什么不是您的?”

    听到江可茵这么说,韩东文几乎差一点就想相信了。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

    韩东文挺直了身子,抬起手来轻轻按住了江可茵的手臂。

    “从前,朕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现在,朕当真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好像有人不想让朕拿到的。”

    江可茵不说话了。

    黑夜中只听得见两个人均匀和急促的呼吸声。

    “可儿,你想要什么?”

    韩东文忽然笑了一声问道。

    在江可茵听来,这一声笑声,毫无疑问是具有深意的。

    “可儿只想能够待在殿下身边。”

    她的声音小了一些。

    但眼睛却亮了起来。

    她今天本来早已经断了侥幸,国法司对安海金的安排、找事找到韩东文的头上,这两件事如果她没猜错,已经成了落入澹台复手里的把柄。

    不占大义,又有了由头,江可茵几乎觉得国法司要栽在这一关上。

    “哈哈,可儿,像你这样的女子,天下有谁会拒绝你呆在身边的?除非……”

    韩东文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除非,留你在朕身边,你会妨朕的事,会么?”

    江可茵在黑暗中咬紧了下唇:“臣妾不敢。”

    “是你不敢,还是国法司不敢!”

    韩东文振声。

    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

    见江可茵仍旧低着头没有回答,韩东文甩开了她的手,慢慢的走到了寝殿的门口。

    万一江可茵有点什么反应,他多少有点机会跑。

    “朕知道,你不怕朕。你们国法司怎么会将朕放在眼里呢?”

    “殿下取笑了,臣妾怎么敢……”

    江可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东文打断了。

    “但如今,你们岂不是斗不过国兵司,就把矛头转到朕的身上了?

    他的声音尽力压得很低沉,说的也很慢。

    “行刺天子,该判什么罪?

    江可茵低着头,轻声而缓慢地回答道:“该是死罪,诛连九族。”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她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想要去可怜她。

    “但你现在的项上人头岂不是还好好的?”

    听到韩东文这么说,江可茵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亮起了光。

    “殿下,难道您没有……”

    “哼!”

    韩东文甩了甩手袖,估摸着她已经听懂了,便回身坐到了椅子上。

    “你们和澹台复如何争斗,朕不在乎。但你们既然削减了卫公的开支,裁去了海州的管理,挪出来了这笔安海金,是否不应该再粗制滥造中饱私囊了?图给朕增添些骂名。又还要朕宽宏大量,这事情是不是太美了些?”

    江可茵呆住了,她的心里在打鼓。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韩东文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澹台复?

    他今日遇刺差点断了一只手,却仍旧兜了下来,只因为要盖他的怡红楼?

    “殿下的意思是……”

    她没有说完后半句,反而语气柔和了下来,轻轻地把身子靠了过去,嘴巴凑到了韩东文的耳朵旁。

    “……您还要可儿?”

031 新PV

    夜色已经深了。

    韩东文的寝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只看见江可茵从门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两位跟着她的贴身宫女,齐步走了上来,手里递上了一块帕子,江可茵接过那块帕子,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转过身去,风情万种地望向寝殿里的韩东文。

    “今天殿下的大恩大德,臣妾永远不会忘的。”

    韩东文衣冠整齐的背着手站在寝殿当中,表情颇有些不自然。

    “究竟是大恩大德,还是朕看错了你,要看国法司接下来的表现。”

    江可茵认真而缓慢的点了点头,双手托起长裙的裙摆,用曼妙的姿势,毕恭毕敬的微微屈膝行礼。

    “那么臣妾就先告退了,明日一早,国法司总司自然会前来向殿下请罪。”

    她口中说的虽然是请罪。但江可茵和韩东文都清楚,明天和国法司的见面,实际就是为了谈条件。

    明面上的条件韩东文已经想好了,自然是要求国法司在新建怡红楼的时候,务必不能从中克扣,从用料到施工,必须一丝不苟。

    否则,这怡红楼什么时候塌了,国法司就跟着一块儿塌。

    而在这个基础上,韩东文还能不能再要挟他们让步一些好处,就是明天要谈的。

    自然,不能逼得太紧。

    同时更不能够伤了国法司的元气,不然他韩东文只会成为国兵司案板上的一条鱼。

    平衡,平衡。

    江可茵转身离开,两边的宫女关上了寝殿的门。

    韩东文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心还跳的很快。

    方才在这黑暗当中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出格,但总没有过线。

    “下次一定要再坚定些……”

    他嘀咕了半句话,用力地甩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回到床边仰头倒下。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他闭上眼睛躺了半天,终于还是烦躁地翻身坐了起来。

    当上这皇帝这么多天,每天都为了生死之事而心力交瘁,这个晚上算是他第一次迈出了胜利的一步。

    “玩会儿手机再睡吧。”

    韩东文自嘲地笑了笑,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块璇玑盘。

    没想到游戏的论坛刚打开,他的注意力就被一个加粗置顶的帖子牢牢的吸引住了。

    人物志?

    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穿越前韩东文原本对游戏的剧情并不是那么的关心,所以类似的帖子他从来没有看过。

    眼下这个人物志,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他忐忑的点开了帖子,却发现是一段动画。

    “李宰!你可要保护好朕,其他人呢?护驾,护驾!”

    熟悉的声音传来,画面上,韩东文一把将吓懵了的小红豆包在身后,狼狈地大喊。

    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不正是他在茶楼遇刺的情况?!

    璇玑盘上,李宰闻风而动,攻得凛冽,守得周全。

    对面那怪物似的人傀,在视频里重新看来,更是魄力十足,十二分地吓人,那弯曲的关节,凶狠的嘶吼,看起来正如同恶鬼一般。

    镜头给到了李宰的正脸,他严露冷光,手里拿着那块黑色间金的令牌:

    “光天化日行刺天子,欺君,叛国,谋反,本尉当以休部职权伏诛逆贼,诛你九族以证天道!”

    好他妈帅!

    再看韩东文,却躲在他身后,在那倒吸冷气。

    “你妈啊!”

    现实里的韩东文也重重地锤了一下大腿,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反映那么大,只是因为头一次在眼前看见游戏里的法术而已。

    怎么在这璇玑盘中,倒好像是被这场面吓尿了似的?

    离谱!

    璇玑盘里的视频仍旧在播放,李宰的流光分身,人傀凶残的灭口,全都一帧未剪地播了出来。

    进度条已经到了最后,韩东文的脸再次出现在了视频当中。

    “搞……搞定了?”

    画面转黑。

    像个小丑!

    二人的头衔也渐渐浮现出来。

    泗蒙国兵司休部部尉,李宰。

    泗蒙天子,文帝-韩东文。

    韩东文的牙咬着下嘴唇,表情有些扭曲地往下翻。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评论全都是这般画风:

    “李宰,我的李宰嘿嘿嘿(`ε´)”

    “李宰hso(´ρ`)”

    “眯眯眼这该死的安全感”

    全是看脸下菜的主!

    合着我这个皇帝的人物志,就是躲在别人后面叫救命?

    划过了几条让他心烦的雷同评论,韩东文心里气还未消,忽然一个ID再次抓住了他的眼球。

    “夏洛克虎克:引用->新视频的一些研究。”

    夏洛克虎克?

    韩东文记得上次游戏的宣传PV刚出的时候,也是这个玩家抓出了许多的细节,但这次他能看出什么来?

    韩东文顺着链接点了过去。

    【新视频的一些研究】

    “目前新放出来的视频想必大家已经看过了,引用->泗蒙地区先导人物志。分享一些我看到的细节,欢迎大家抛砖引玉。”

    “首先很明显,这个中华风的区域名字叫做泗蒙,这个叫韩东文的和我们上次想的一样,是一个无能昏庸的皇帝。”

    “很出彩的NPC叫做李宰,我们来看一下片尾字幕。”

    “泗蒙国兵司休部部尉,这个应该怎么断句呢?”

    “我的一个想法是,泗蒙,国兵司休部,部尉,部尉在这里应该是一个官职,对应xx部,但国兵司休部是一个什么样的部门,暂且还没有头绪。”

    “但毫无疑问,护卫皇帝是这个部门的职责之一,我在这里的一个猜想是,泗蒙地区的主线剧情很可能围绕着推翻昏君,能臣治国而展开。”

    “国兵司休部,很有可能是那个真正代表人民利益的组织。”

    “接下来是打斗中体现的一些游戏机制…………”

    韩东文没有再看下去。

    游戏是什么机制,他再熟悉不过了。

    但眼下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国兵司在玩家眼里,居然有可能变成正义的伙伴!

    这还得了?!

    韩东文焦急地掂了掂手里的璇玑盘,拼命地思索着这会给自己带来何种后果。

    最起码,玩家会想讨伐自己,而这是万万不行的!

    他紧蹙着眉头,忽然发现璇玑盘上帖子的最后,还显示了一行小字:

    “……以上是关于游戏机制的猜测。”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抽中了过一段时间的Alpha测试资格,到时候可以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准确的情报!”

    “喜欢这个帖子的朋友请给我点个关注,最好是收藏,再来点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

032 国法司总司

    清晨。

    太书阁中,文永行正在阁中来回踱步,面孔上是忍不住的焦急。

    与之相对的,钟礼林正站在一旁,用一只绢帕细心地擦拭着手里的玉萧。

    他来回擦拭了许多次,看起来像是终于满意了一般,轻轻地将那玉箫放到了唇边,开始吹奏。

    尽管吹的有些磕磕绊绊,但箫声到底还是传了出来。

    “好一曲《烟柳雪》。”

    一个飒爽的女声从亭台外传来,钟礼林与文永行二人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宽服,长发梳成高编辫的女子正踏着木制的亭廊走来。

    她的身高并不算特别高,不过是少年程度,但若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女子,往往天生就会显得更高一些的。

    文永行看着这女子,露出一个亲切而欣慰的笑容。

    “总司大人。”他笑着拱了拱手。

    “宁蕴见过阁老大人。”

    女子的面庞并没有施太过夸张的粉黛,不过是描了眉毛,让她那原本可能太过精致的五官显得稍微更有英气一些。

    泗蒙,国法司,总司,江宁蕴。

    她本就很白,再穿上这身国法司总司的衣袍,更是有些叫人挪不开眼睛了。

    “阁监大人。”

    江宁蕴侧过头来,朝钟礼林拱手致意。

    一旁的钟礼林却如同没看见她似的,仍旧是吹奏着自己的玉箫。

    而这位被成为总司大人的女子,却居然也就负手而立,站在文永行的身旁,安静地听着这首有些破碎的萧歌。

    末了,曲终。

    几只麻雀在天空中盘旋了片刻,终于又落回了太书阁庭里的树上。

    “这曲《烟柳雪》,能听出来阁监大人颇动感情。”

    江宁蕴轻轻合掌说道。

    钟礼林的脸色有些僵,他将手中的玉箫轻轻放下,正色道:“我方才吹的,却是《边洲晚景》,并不是《烟柳雪》,总司大人谬赞了。”

    ……

    三人相顾无言,片刻,文永行有些尴尬地打圆场道:“总司大人,来,先进太书阁再说。”

    钟礼林也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脸色有些郁闷地跟在了江宁蕴身后,进到了书阁中。

    仍旧是书阁竹案,仍旧是太书阁的阁老阁监与一位总司,三人此刻的气氛却远远比他们和澹台复同座时舒服了许多。

    “总司大人,昨日之事,我与钟大人都有所耳闻,实在是想不到圣上居然就在这皇宫咫尺的花街遇刺,不知道现在国法司调查如何?”

    文永行捧过下人奉上来的茶案,正要给江宁蕴倒茶,江宁蕴急忙站起身来,轻轻托过了文永行手中的茶壶:

    “阁老,让宁蕴来。”

    她周到而认真地给文永行与钟礼林倒好茶,又小心地将茶壶放回案上,轻轻地伸手把壶嘴推开,方才接着说:“圣上此次是微服短游,国法司也暂无头绪,现在已经在调查那具人傀,但……暂时还未发现什么能称为线索的东西。”

    江宁蕴心里很清楚,恐怕是永远发现不了什么线索的。

    文永行点了点头,一旁的钟礼林忽然开腔道:“总司大人,不知道此番调查,国兵司可有插手?”

    他刚问完,江宁蕴便轻声叹了口气摇摇头:“暂且还未插手,事出突然,国法司上下已经将此案当作第一要务来办,”

    三司面见圣上,总不可能进他韩东文的后宫去。

    因此,太书阁便是这相谈之所。

    今天江宁蕴就是来请罪领责的。

    “说起来,为何今日殿下会约在清晨?往日不总是……”

    江宁蕴话还未说完,只听见亭廊远处,恰到好处地传来一声通宣:

    “宣——太书阁老文永行,太书阁监钟礼林,国法司总司江宁蕴——”

    “圣——上——到——”

    ——————

    韩东文背着双手,身后跟着的,是按常礼布置的四位休部士兵,八位宫女,一共足足十二人站成了两派,低头毕恭毕敬地让出了一条道。

    道路的尽头,文永行与钟礼林二人已经双膝跪地,拢手低头。

    他们二人中间,韩东文却一眼就看到了一位女子,姿势与其他二人无异,同样是双膝跪地,目不直视。

    “老臣参见殿下。”文永行带头行礼。

    韩东文快步走了几步上去,弯腰搀起文永行:“老师快请起。”

    听见他这么说,一旁的江宁蕴明显觉得有些奇怪。

    老师?

    韩东文什么时候又把文永行真当他的老师了?

    “殿下,商谈国是之间,还请殿下容老臣行君臣之礼,如此才更合规矩。”

    正如当初小红豆所说,在钟礼林与江宁蕴这两个外人面前,文永行是一定会如此推让的。

    韩东文也不坚持,只点了点头,又转过身:

    “钟大人也请起吧。”

    “谢殿下。”

    待到钟礼林也站起身来了,韩东文这才转过身望向跪在原地的江宁蕴。

    谁能想到,国法司的总司大人,却是这么个年轻的女人?

    反正韩东文是没有想到的。

    “咳咳,总司大人,平身吧,你是女子,就不必长跪了。”

    “殿下,宁蕴先为臣子,后为女子,不可不跪。”

    她讲得很认真,这倒出乎了韩东文的预料。

    话虽这么说,韩东文倒也很清楚,面前江宁蕴跪的对象可不是他韩东文,而是她的对手澹台复罢了。

    争权之际,若是犯了原本必死的错,那么别说跪了,只要不是死,想必都不在话下。

    韩东文点了点头:“你有此番认识,朕就听你讲讲,这国法司究竟如何才能把这泗杨管成这副模样,随朕进阁去谈吧。”

    江宁蕴点头起身,跟在韩东文身后的休部士兵正要跟上前去,韩东文便一挥手:“你们,不必进去。”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本要说些什么,韩东文又转身轻轻握着文永行的手道:“还请老师与钟大人也暂留步,遇刺一事,尚未调查明了,学生不得不小心行事,也要仔细商讨办案细节,万望老师能够理解。”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学生此身为一国之君,为国为民也应当保全自身,这也是学生的本分。”

    文永行听罢,竟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韩东文竟不是单纯怕死,而是有着身为国君的自觉,为国为民保全自身?

    这到底是……

    他缓缓点了点头,韩东文微微一笑,颔首致意,转身向太书阁内阁迈步去。

    文永行望着他走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

    江宁蕴走在前面,韩东文跟在她身后。

    这是出于安全定下的规矩,但凡单独在圣上身边时,一定要保证圣上能够看到自己在何处,在做什么,

    二人穿过了这木制的亭廊,下人已经被屏退,江宁蕴轻轻抬起手,撩起了珠帘,将韩东文让了进去。

    “殿下,请。”

    她的声音俨然已经和方才判若两人,带着明显的强硬,让韩东文听了就觉得有些头疼。

    “说说看,您想要什么吧。”

033 人傀之术

    江宁蕴本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韩东文在漂亮的女人面前,本来应该是很放松的。

    但他现在很紧张。

    “殿下要的就是这几条?”

    半晌,江宁蕴终于开口,没什么感情地问。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至少不像刚才良久的沉默那样让韩东文头疼。

    他点了点头,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子,坐直了一些:“朕原本要的就是这怡红楼,除了这安海金,国法司不必再加其他投入。”

    这已经算是很客气,毕竟如果没发生这遇刺一事,安海金本就是如此安排的。

    “安海金一事,国法司认了。”

    江宁蕴本已经做好了赔进安海金,再倒贴一笔的打算,若是寻常时分,国法司的开支都应当由国库支出,但眼下已经和国兵司斗了起来,泗蒙上下不少世家也开始站队。

    国法司自有支持者,要贴钱,她姑且还是拿得出的。

    江宁蕴轻轻颔首:“按您说的,第一,安海金全数用以修建您的怡红楼,定然不再克扣;第二,工期一并先排,尽快完工。”

    韩东文边听边点头:“不错,另外,一切工料需要,朕允许国法司自定商户采购,不必避嫌。”

    虽然不是豆腐渣工程,但正常的盖楼施工,中间也一定会有进料和施工的利润与劳费。

    韩东文的意思很清楚,国法司仍旧可以找自己的商户与工头,并没有把所有蛋糕都让给国兵司的必要。

    这是他的善意。

    江宁蕴明显很聪明,她抬起头来欲言又止,最后只不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谢殿下。”

    韩东文接着清了清嗓子:

    “另外两条,可有难处?”

    他要求的第三条,即是在怡红楼的修建中,仿造西亚公国的天青石圣所,修建一些天青石料为主的装潢。

    天青石在游戏中是绑定装备的必需品,如果能在倚红楼里加上天青石,那么韩东文未来的客户就没有再跑珠宝行的必要。

    这叫增加业务,拓宽赛道。

    然而,江宁蕴此事却露出一丝难色:“这一条,恐怕是做不到的。”

    “哦,为何?”

    江宁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天青石主要产自西亚,被西亚奉为圣石,出口受到很严格的管制,而这种石料的加工也是西亚教会的独特工艺,在泗蒙境内,大块的天青石几乎全是原石,质地极脆,只能细磨,难以切削做大件加工,最多只是民间作为珠宝在流通而已。”

    她顿了顿,又说:“不说这天青石价格不菲,即便国法司真的出了这血,恐怕也难以用作装潢之料,望殿下明鉴。”

    韩东文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江宁蕴说话的口气,倒不像是在骗他。

    所以游戏中泗蒙玩家要跑珠宝行绑装备,其实就是因为珠宝行里有大块的天青石而已?

    那是不是每栋楼搬两块大天青石就完事了……

    他这么一想,转念间又摇了摇头。

    这天青石的钱如果再找国法司出,先不说会不会伤了国法司的元气,单说韩东文与国法司的关系,恐怕又会紧张一些。

    既然能做珠宝,恐怕可以类比为玉石。

    一整块上好的玉石,和他的一栋破楼,那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那此事之后再议,先不必了。”

    思前想后,韩东文还是决定先放一放。

    江宁蕴点了点头,接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剩下这最后一条。”

    韩东文挑起了眉毛:“这最后一条你们也有难处?”

    江宁蕴摇了摇头:“并无难处,殿下和臣都清楚,昨日之事并非有意对殿下不利。既然殿下没有在国兵司面前给国法司扣罪名,国法司自然应当尽力回报殿下的诚意。”

    “既然如此,又有何做不到的?”

    韩东文有些不悦。

    他要国法司做的这最后一条,就是交出那位操纵人傀的真正刺客。

    然后。

    教韩东文人傀之术!

    ——————

    选择学人傀之术的道理很简单。

    首先,韩东文自己平日一定是被看守着的,出入来往恐怕无一不受人监督,这人傀之术,起码能让韩东文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借人傀自由活动一番。

    其次,正是因为韩东文受监督和严防死守,他的本体安全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即使自己的人傀废了,也顶多损失一具人傀。

    难不成,还有人能攻进他的重重护卫,攻过李宰他们来?

    “朕提此条为的是这人傀之术,若你担心此人的安危,朕可以给你一个保证。”

    韩东文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是特别地迫切,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竹案上的一枚镇纸:“毕竟,你说的很对,此人昨日的确不是冲朕而来。”

    江宁蕴摇了摇头,罕见地嘴角上翘了一些,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来:“殿下,这人傀师的确为我国法司效力,要教殿下人傀之术也并无不可,只是此人并不能送进宫中。”

    韩东文皱了皱眉。

    不能送进宫里?

    莫非是什么特殊人物,太过敏感?

    还是说……

    “若你说的是后宫的规矩,那朕也可以给此人安插一个名分,诸如谱乐的弄臣,或者……”

    “殿下误会了。”

    江宁蕴打断了韩东文的话,轻轻站起身来,环抱着双手:“臣之所以不能将那位人傀师送进宫,只不过因为此人已在宫中,却失了殿下的宠爱罢了。”

    她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看向韩东文:“不过,似乎殿下昨日又重拾旧爱,那自然是好事一件。”

    韩东文愣了愣,脑子里突然一空。

    她的意思是……

    那位人傀师,就是江可茵?

    在花街找不到的人傀师,只因为藏在宫中?!

    “竟然是她……”

    韩东文苦笑着摇了摇头:“朕的确没有想到。”

    江宁蕴轻笑一下,缓缓走到书阁门旁,侧过身去:“舍妹入宫孤身一身,所求不过殿下恩宠,若求之不得,宫墙之深孤苦伶仃,未免也太可怜了些,有这机会多与殿下相处,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她顿了顿,又换回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好了,殿下还请先容臣告退,一切按殿下的吩咐去做,茵妃娘娘已经在天池宫中静候殿下,国法司要务繁多,还请容宁蕴暂先告退。”

    说罢,她倒也并没有管韩东文有没有同意,掀开竹帘,背手离开了书阁。

    这副做派,倒是和澹台复差不多了。

034 第一课

    卫兵和宫女们跟在韩东文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太书阁。

    送到了后宫,那些休部的卫兵就只能止步在外护卫。

    只有宫女能够陪着韩东文走到后宫里去。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跟着韩东文,自从他穿越以来,平时不是呆在寝殿里,就是只要求小红豆和他外出。

    这也算是他头一次享受所谓的大排场,却发现也并谈不上什么享受,只觉得自己被一群人监视着,浑身不自在。

    “这是去往何处啊?”

    发觉这条路并不是通往寝殿的路,韩东文有些疑惑,他转过头去问身边的一位宫女。

    那个女连忙弯腰,不敢目光直视他,惶恐的回答道:“殿下前几日伤了身子,又遇上这等惊心动魄之事,算来也好几日没有在华阳殿用餐,茵妃娘娘特地嘱咐御膳房今日为殿下准备了进补的午膳,娘娘已经在天池宫里等殿下了。”

    宫女以为这是韩东文看出并非前往华阳殿用餐,而是去往天池宫所以才有此问,连忙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大排场?

    韩东文本想推辞,但转念一下,这意思是饭菜都已经做好,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让他有些不想浪费这许多的粮食。

    “茵妃……好,既然是茵妃的一番心意,那便去吧。”

    宫女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就是带路朝着天池宫走去。

    在宫中出行的规矩,须得有一对宫女走在前面辟路,路上的下人宫女先见到这两位辟路的,就知道要跪地行礼避让,其余下人则跟在韩东文的身后,这便是在后宫中出行的礼节。

    天池宫前,走在前面的那两位宫女分左右站开,韩东文深吸一口气,迈步朝里走去。

    “不必跟来。”他如此吩咐道。

    这是自然的,眼下他要好好问问江可茵关于那人傀的消息,务必得要屏退旁人才行。

    宫女们点头退去,韩东文抬头望向这天池宫内。

    从天池宫墙门看去,是看不见天池宫里面的,能看见的只有一处雕花的屏墙。

    茵妃此刻应当就在这屏墙后等待,如此一来,既恭迎圣上,尽了礼节,又并未让天子之外的旁人得见贵妃。

    讲究的,就是一个一人独享。

    “殿下,可儿等您太久啦。”

    刚转过屏墙的墙角,韩东文就听见一声酥酥的声音传进耳边。

    他尴尬地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也是,昨天对人家大呼小叫,结果今早才知道,差点“刺杀”自己的,看尽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洋相的,也是这位茵妃。

    江可茵穿了一件红底的宽摆边长裙,上身套了同样是红色的绣纱外披,虽然因为挡寒的缘故,领口用上好的白鹅绒缝了边,但那外披的背面,却是整片能望见她蝴蝶骨的缝金柔纱。

    对韩东文来说,不是在一片黑暗的寝殿里和江可茵对峙,杀伤力还是大了一些。

    “快进去吧,说起来,上次殿下临幸天池宫,已经好久了。”

    一片温香软玉靠了过来,韩东文发现自己鼻孔中钻进了一股幽香,俨然是昨夜那时候自己也闻见了的。

    二人穿过了天池宫中的园景,走进宫里宴桌坐定。

    这全程里,江可茵都没有松开过他的胳膊。

    “眼下可儿有用,殿下便不冷落可儿了?”

    江可茵说着委屈的话,眼里却仍是笑意,“我听说殿下近几日全是在寝殿里用膳,这怎么行,膳食可是关乎精气神的大事,务必不能马虎了。”

    说话间,那两个服侍江可茵的宫女已经陆续端上了许多大盘小碟,有蜜糖甜醋酿的五花肉方,也有明葱老姜烧成的海鲈鱼,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菜肴,加起来只怕有三四十件。

    吃,是一定吃不完的。

    每件不过只能尝个滋味而已,但少又却是不能少的。

    韩东文看着满桌的菜,咽了口唾沫,终究还是忍不住准备开动。

    一低头,却发现连一双筷子都没有,倒是江可茵手里捧着一双翠绿的玉著,正含笑看着他。

    “殿下,这件五花小方用的是雪花糖和雷州的甜醋一同酿的,我听说雷州的甜醋算得上当地一绝,您觉得如何?”

    吃饭居然是一件不需要自己动筷子的事情?

    “呜,嗯,好吃!”

    “呵呵,那太好了,若是腻了,这里也有蜂蜜腌的柠柿果,您张嘴?”

    “呜,嗯,好吃!”

    韩东文这才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似乎有待提高。

    “您再尝尝这一盅参汤……”

    江可茵款款起身,正要给他盛上一碗,韩东文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别别,这好像朕只顾的吃了似的,你就不问问……”

    他刚要提起江宁蕴,这才留意到江可茵的两位侍女仍旧站在一旁,并未退避。

    韩东文朝着江可茵使了使眼色,她却仍旧含笑望着自己不说话。

    “咳,你们退下吧。”

    韩东文只好转头向那两个侍女命令。

    然而,两位宫女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朕命令你们……”

    他还未说完,只听见一旁的江可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韩东文转过头来:“这是……?”

    江可茵并未说话,只是端着那碗汤慢慢走上前去,举了起来。

    一碗滚烫的鲜汤,就这么淋在了一位侍女的头上!

    然而更让韩东文吃惊的是,那个侍女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像、好像木人一般。

    “她、她们是?”

    韩东文愣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

    “不错。”

    江可茵笑着转过身来,坐在了韩东文的侧面。

    “殿下今日的决断,姐姐已经让我知道了,可儿很吃惊,殿下居然为国法司留下了如此余地,那这人傀之术,教给殿下也并无不可。”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那……那咱们怎么入门啊?”

    江可茵又被他逗笑了一次,轻轻伸出胳膊握住了韩东文的手,伸出一只玉葱般的指头,在他的掌心写了一个人字,写得他掌心酥酥麻麻的,很有些痒。

    “要学人傀之术,第一步自然是要有人傀了。”

    “制作人傀需要的材料,还请殿下自己想办法去筹备。”

035 三千预算进后宫

    韩东文认真地看着江可茵递过来的那张纸笺,表情有些微妙。

    他很高兴,里面的东西大部分是游戏里见过的道具和材料,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摸黑找不到方向。

    可问题是,这些材料的价值可都不菲。

    况且……

    “殿下可是有什么疑问?”

    江可茵凑过身子笑问。

    韩东文尴尬地咳嗽两声,指了指手里的纸笺:“可儿,你能不能说说,这些材料都是何种用途,又为何做人傀必要啊?”

    江可茵莞尔一乐接过了单子,用手指轻轻指了上去:

    “殿下,人傀之术,要紧的不过两条,一是您自身功力是否深厚,手法又是否熟练,这靠不了外在,须得一步一步来。那么,二就是这人傀本身的锻炼铸造,如何设计,又用何种材料,这就是外在可以左右的了。”

    韩东文沉吟着点了点头,这与《却阴》中的定位类似,傀儡师历来都是较为安全,不轻易阵亡的一种玩法。

    但也因为本体的脆弱,傀儡师往往需要更加周全的布置,和用以补强人傀的资源投入。

    简单来说,这种玩法不比真刀真枪,更要脑子,也更烧钱。

    钱,韩东文有一整个国库。

    可惜,一个子都不是他的。

    在寻常方面,他想吃个山珍海味,游山玩水,都可以用这钱。

    但他吃了些什么,又去到了哪里,那便是人尽皆知的了。

    这就是“有钱”与“有钱花”的区别!

    打造这人傀,显然不能大张旗鼓用国库的钱,否则,韩东文前脚刚被人傀刺杀,后脚开始自己捣鼓人傀之术,傻子也能明白这背后是有猫腻的。

    国兵司的澹台复显然不是傻子。

    “傀儡术分为多种,有拟人形态的人傀,也有形态非人,设计更自如一些的异傀,既然殿下当初点名要学人傀之术,可儿就按寻常人傀的标准列了此单。”

    “人傀的打造,分为三步:描皮、画骨、入髓。”

    “洋花枝四十钱,玉琼脂五两,波阳石二十斤,这是一般描皮的所需,在此之上,可儿为殿下多加了金蛹蚕丝十二尺,这是为了牢固肌肤,能抗下寻常的刀枪戳刺。”

    “除此之外,还加了火蝶翅十三对同煮,又用冰泉来萃,是以抵御水火两行的法术最优先。”

    韩东文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有种自己好像在电脑城里配电脑的感觉。

    “那、那这得不少钱吧?”

    他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指头:

    “莫非光是这皮肤就得要十个金元?”

    江可茵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来,竖起指头慢慢地在自己的胸脯上画了个圆:“殿下太能说笑,十个金元,约莫能做这么大一块皮吧。”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慌忙抽回眼神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成,太贵,没那个必要。”

    听韩东文这么说,江可茵叹了口气:“殿下当真?若是不加这些,人傀可就和寻常肉体一般脆弱了呀。”

    韩东文语气坚定:“暂时没有这个需求。”

    “好吧,那不用火蝶翅和冰泉,单要金蛹蚕丝?”

    “那个也不必了。”

    江可茵遗憾地点了点头:“那好,单是洋花枝,玉琼脂和波阳石这三件必备,算下来坊市里只不过七个金元而已,想不到殿下对自己的东西,倒是舍不得花钱呢。“

    韩东文强撑着笑容,心说谁舍不得啊,但我没钱总不能去卖肾吧。

    “那、那骨头又是什么价?”

    江可茵听了,重又笑道:“画骨一步,基础是漓江铁二担,桃心木十根,漩水玉十三颗。除此之外,如果加上……”

    “停!”

    韩东文扶额,伸手喊停了要接着给他上配置的江可茵:“这个,这个基础,几个钱?”

    这次江可茵倒并不意外了,只轻描淡写道:“基础也很便宜,大抵十个金元就能包办下来。”

    十个。

    韩东文只觉得头有些大,江可茵见状笑着问:“殿下是怕开销太多,澹台大人那边不好交代?”

    “啊?啊,对。”

    韩东文搪塞地点了点头,毕竟,在此刻的江可茵看来,他韩东文的屁股仍旧是坐在国兵司一边,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小爱好和私欲,才给国法司兜了这一次的底。

    如此,她就也没有理由亲自给韩东文买这笔单了。

    在心里记下了这些需要的材料,韩东文觉得有些胸闷,无奈地又问:“好了,这描皮画骨两步朕已经记下,最后一步又要花多少钱的?”

    即便宰猪的刀,也还是磨得快一些才算慈悲。

    “呵,最后一步乃是入髓,这一步倒可以不花钱。”

    韩东文眼睛亮了起来。

    江可茵顿了顿,又说道:“应该说,这一步倒也是金元左右不了的。”

    “什么意思?”

    “入髓一步,目的就是为了让殿下您自己和您的人傀建立起联系,这联系越是紧密,您的人傀可操纵的范围也就越大,一般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取傀儡师自己身上的骨头……”

    江可茵还未说完,韩东文便连忙摆了摆双手:“别别别,我这第一个傀儡,各方面都挺低配的,哪怕真要用,也等以后再说,你快讲讲别的法子。”

    听了他的话,江可茵一笑:“那另外一种法子,则是寻找那些原本就互有联系的天才地宝,臂如子母玉,鸳鸯莲之类,以其中一件入髓,另一件傍身,如此一来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如果连这也没有,就只能靠将有灵气的材料一分为二,寻常会选十年奥金竹折断来入髓,只是效果也就大打折扣,恐怕只能在百步之内操控人傀了。”

    如果不用骨头的话,这其实才是最省不得钱的一步,如果说前两步皮骨是锦上添花,这入髓可算得上是打基础,江可茵特地强调了这低配的效果有多差,不想让韩东文再钻到钱眼里了。

    韩东文坐在原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念叨着:“奥金竹最便宜吗……奥金竹多少钱?”

    他俨然还是想省钱。

    江可茵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长度足够一分为二的十年奥金竹,约莫五十个金元就能购得了。”

    一言既出,韩东文被吓得差点坐不稳了。

036 骨头,危!

    是夜,延庆楼。

    延庆楼座落在泗杨城的西方,算是最繁华的区域之一。

    天子的七皇宫周围十里不得起高楼,不得有嘈杂喧哗的生意,虽然庄严肃穆,却仍旧是缺了些热闹的气氛。

    延庆楼周围是四通八达的大道,多的是珠宝裁缝药房等百般商铺,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在这成片热火朝天的新楼旧栋中,灯火通明的延庆楼耸立在其最中心,傲视着周围的所有民宅小楼。

    倘若站在延庆楼上,感受到的便是俯瞰众生的眩晕。

    楼里却是安静的,只有丝竹雅乐和女伶的美声,绝不像寻常酒楼那般嘈杂、热闹。

    顶楼,只有一间厢房,一夜只招待一桌客人。

    楼中央的阁台之上,一班戏员正穿着戏服,正当中一个漂亮的女旦手捧水袖,正咿呀切切唱到:

    “春秋亭外风雨暴,

    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

    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

    为何鲛珠化泪抛——?”(1)

    阁台之下,立着一方小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后,闭着双目听得摇头晃脑。

    他面前是一只玉樽,里面盛了晶莹剔透的好酒。

    玉樽一旁留着一副玉琢的碗筷,跟前却没有菜。

    正是澹台复的儿子,澹台溟。

    “大人,请用茶糕。”

    一个下人用银底镶金的托盘盛上一只小碟,里面躺着四只小巧剔透的糕点,糕皮白里透着翠绿,极富弹性,也极轻盈。

    里面裹的是上好的豆沙馅,表皮更是带着茶香。

    佐酒的小食,一半应当是辛口的,而辣口的吃了,就要用甘口的来补。

    延庆楼的茶糕,可以说是泗杨最好的,听说御膳房都不会做,皇帝若是想吃了,只能差人从延庆楼买入宫中。

    茶糕端到了澹台溟的跟前,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却也并不动筷,只微微欠身凑上去闻了一闻。

    接着,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于是,那位下人不敢怠慢,连忙撤下了那只小碟,回头竟就直接收进了拾桌屉——也就是剩菜笼。

    “大人是何处不满意?”

    一个中年人笑着从澹台溟身后的台阶走上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这是延庆楼的老板。

    澹台溟并未转身,相反,他一动不动,仍旧闭着眼听戏。

    等到那中年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澹台溟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笑脸:“龚老板,生意兴隆啊。”

    龚老板摆了摆手,微微欠身:“澹台大人能到延庆楼来,一直是我们的荣幸,这茶糕若是不合大人口味,我这就叫人送些别的小点来……”

    “不必。”

    澹台溟摇了摇头,目光仍望着台上的女旦:“我今天就只想吃茶糕。”

    听他这么说,龚老板一愣:“那方才……”

    “唉。”

    他还没说完,澹台溟就叹了口气:“茶糕,茶糕,岂不是茶要用得好才行?”

    龚老板默然,少顷才好声好气地开口道:“澹台大人以为要用何种茶叶为好?”

    澹台溟笑了笑,终于将目光从抬上转了过来,看向龚老板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只当是来吃茶糕的,却没想到竟然还要教你们来做茶糕。”

    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龚老板咬了咬下唇,并未出声。

    只有那抬上拉弦的,仍在咿呀吵闹。

    澹台溟轻轻地抬了下手。

    于是那弦声、唱腔,顿时也就停了下来。

    死寂。

    沉默。

    “哈哈啊哈哈哈!”

    澹台溟忽然笑出声来,好像突然听见了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额,额呵呵哈,哈哈。”

    龚老板陪着笑,笑得有些僵硬。

    “好了,龚老板,不必慌张。”

    澹台溟用手指朝着台上轻轻扫了扫,那一众戏班立刻悄然站起身来,安静地收拾了台上的东西,鱼贯离开了阁台。

    点的几盏灯也灭了,这延庆楼的顶层,竟然就只剩下了楼下传来的亮光与窗外的星空。

    “叫您来,是知道您很想打听这两日的大事。”

    他端起酒杯,端详着杯中的酒液。

    “您担心殿下遇刺是国法司做的,而他们敢这么做,是因为手里已经有了把握。”

    “不、不,只是好奇,好奇……”

    龚老板擦着汗。

    澹台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您不必藏着掖着,我不是我父亲,您若是这点层次都顾虑不到,也开不起这延庆楼来。”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灌进喉中,发出一声惬意的感慨。

    “目前来看,此事很难是国法司所作。”

    龚老板听罢,有些急切道:“那、那还有谁胆敢行刺圣上,莫非是国……”

    “啪!”

    澹台溟微微用力将酒杯磕在了桌上,打断了龚老板的话。

    “谨言慎行,国金司与此事无关。”

    他逐字逐句地说。

    龚老板连忙点头。

    “况且,按我手下的反馈看来,只怕那凶手的目标并非皇上,屠了那茶楼满门,只怕国法司比我们更想抓到这人。”

    澹台溟咂了咂嘴。

    欣然茶楼,走的是国法司的关系,他们都很清楚。

    澹台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背对着龚老板说道:

    “安海金一事已经让他们吃了一刀,之后海州的事情,只会更好办。你们照旧经营,不必担心。”

    “如、如此甚好,那么,就不打扰澹台大人了,酒菜可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我这就……”

    澹台溟只抬起手来,用他遣走戏班同样的手势轻轻扫了扫。

    于是龚老板也待人退下,顶楼便只剩他一人。

    “韩东文……”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命这么大,也算是天佑我澹台家。”

    澹台溟再仰头,又饮尽了一杯酒,走到了窗棂边,轻声哼唱着: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

    必有隐情在心潮

    ……

    ”(2)

    ——————

    寝殿中。

    韩东文已经在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十个,七个,五十个!”

    他觉得牙根有些痒痒。

    六十七个金元,他要怎么变出来?

    十分钟前,他一拍大腿。

    “我拿东西让小红豆出宫卖给典当行去!”

    但现在,他已经走了第八圈。

    东西有不少,镶金的珐琅镜,珍珠磨的笔搁,看起来就是品相极好的玩意。

    可是,笔搁下边,珐琅镜的背面,无不是印刻着龙章凤款,一眼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

    让一个宫女拿着宫里的东西出去当?

    那是要杀头的!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把这宫女扭头送官。

    “不行啊……”

    韩东文一屁股坐回床上,揪了揪头发。

    别说他有,经过他手里最大的,就是李宰那二十个金元。

    已经赏给小红豆了,怎么好意思要回来!

    而且就算要回来了,扣掉报销给小红豆的五个金元,剩下也不过十五而已。

    “十五……”

    倒是和十七个还算接近。

    韩东文烦恼地咬了咬后槽牙,无奈地望向珐琅镜里的自己。

    “难不成我真要穷的掉骨头了?”

    P.S(1)(2):选自程派京剧剧目《锁麟囊》,《春秋亭》选段。

037 省财之道

    韩东文一头倒在床上,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没钱,恐怕只能下骨头。

    若是突然问你,你身上哪块骨头是最不必要的,你会怎么回答?

    牙齿算不算?

    只怕是不算的。

    “我身上有没有哪块骨头是用不着的?是不是有块骨头叫什么、什么尾椎骨来着?”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有些失望的缩了回来。

    “……也不知道要怎么取出骨头来,要是在这儿开一刀,那我这一辈子就只能站着睡了。”

    韩东文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牌来,捧在手心端详着。

    这块玉牌自然是江可茵还给他的,那块小红豆的玉牌。

    白天在天池宫中,韩东文找江可茵要回这块玉牌的时候,江可茵也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后便大方地把玉牌掏了出来。

    “那个宫女,国法司现在自然也没有道理要灭她的口。”

    韩东文感觉到了江可茵的视线,硬着头皮这么说道。

    “这宫中每个人都有保全自己的办法。她要是不笨,自然会想出来,她若是笨人,殿下这次保住了她还会有下次。”

    而江可茵是如此回答他的。

    韩东文听罢只是笑了笑,接过玉牌揣进怀里:“毕竟是跟着我的人,我说了要保她,那毕竟就得做到的。”

    开玩笑,若是没有小红豆带来的机会,韩东文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坦然坐在江可茵对面侃侃而谈?

    “可儿难道不是殿下的人吗?”

    “啊,行了行了。”

    ……

    现在这块玉牌就躺在韩东文的手心里,他辗转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明天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搞到钱吧,实在不行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睡前无聊,他又把手伸到了枕头下面,准备拿出璇玑盘来看一看论坛。

    兴许除了他以外,也会有别的地方的人物之视频发布,那样的话他就多少能够了解一些宫外的事情。

    璇玑盘握在了手中。

    韩东文却呆呆的望着这块璇玑盘,并没有打开论坛。

    过了半晌,他露出一个笑容,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乐得直拍大腿。

    “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

    韩东文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一些物尽其用的本事的。

    如果他想得没错,那么最起码入髓这一步的材料,他已经有了解法!

    能保住骨头!

    “明日就去一趟太书阁里……”

    他如此琢磨着,踱步走到寝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梁。

    “奴婢在,殿下。”

    马上就传来了门外宫女的声音。

    总有三位宫女值此夜,两位紧站在寝殿旁,这两位宫女从前整夜是睡不得觉的,总要在夜里留神,听韩东文晚上睡得如何,呼吸可还匀畅,又起了几次夜,翻了多少趟身。

    这些细节都关系到皇上的健康,倘若太医院问起来,她们是一定要能答得上的。

    再加上在寝殿中她们要赤身跪一整晚,受着寒,跪在原地,却仍要留神这许多的细节,实在是折磨人的差事。

    但韩东文哪习惯的了这个,于是只吩咐她们在寝殿门外值夜,若没有要紧的事情,就不必进寝殿中。

    他若是想要什么,或是有什么吩咐,只要到门边来敲门便是。

    “通知迎春宫,明日叫小红豆当值。”

    若是韩东文的想法行得通,那么说不定明日就能开始着手此事。

    既然如此,那么身边人就应当是自己人。

    门外的两个侍女听罢,互相颇有深意地对视一眼,一齐点头应喏下来。

    既要传谕,二人自然不敢耽搁,留下一人守于此处,另一个侍女则暂告退,折返回迎春宫去。

    ——————

    迎春宫中。

    往常的休息时间,小红豆也不曾习惯和其他宫女交得太亲,平日无非一同在迎春宫中用用晚饭,再听听米娘娘讲次日的安排。

    晚饭并不能吃得太饱,倒不是亏待她们,只是若是吃得饱了,人就难免容易困倦。

    做下人的,总是一定要机灵些。

    此时小红豆正在房中呆着,宫女们的晚饭用得要晚些,她面前的小桌上点着一盏小灯,桌面也铺着一张信纸,正打算给爹爹写一封信去。

    倒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说的,只是报个平安——先前遇刺的事情当然不会说,不但说了会让爹爹更担心,也是因为做宫女的自觉。

    这可不是自己的事,这是圣上的事,她若是泄密,那就太失职了。

    更何况,谁知道信笺寄出会过几个人的手,经过几次检查?

    自然也就只能说些不咸不淡的事,臂如泗杨的天气晴好,还未下雪,自己在宫中过得不错,蒙圣上的恩典,也交了一些朋友,并不孤单。

    写到这里,她停下了手里的笔,叹了口气。

    的确还未下雪,自己也的确受殿下的照顾。

    可她倒并没有许多的朋友。

    她性子本就不是特别亲人的,又是新进宫的妹妹,做事总要合规矩礼让其他姐姐。

    自入宫以来,其他人见了她也不过就是客气一笑,点头而过。

    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自己学完了规矩,当值伺候殿下之后,突然就觉得其他人看自己的模样古怪了许多。

    她当然不知道,背地里有许多说法,有人说她很得圣上宠爱,单是因为心疼她,就免了宫女侍寝宽衣的规矩。

    更有人说,这与圣上之前兴起临幸的那些宫女没什么两样,指不定哪天就让圣上玩废了,到头来所有宫女也都得牵连着受气。

    宫女其实当真是件好差事,吃宫里的,用宫里的,每月也有不菲的月钱,许多宫女总是想接着干的。

    但前提又是不要让韩东文看上,让韩东文看上了,指不定要遭什么殃。

    很多人总是又想接着做宫女,又生怕韩东文重又把目光投向迎春宫的,她们巴不得能轻轻松松在宫中过日子,攒了月钱,等年纪到了回乡,就有不错的条件,也能做自己的营生。

    也有的宫女心眼大些,是爱做妃子的梦的,如此她们便更厌恶小红豆这样的姑娘,总是占了殿下的时间,属实该惩罚一下的。

    于是她们对小红豆就几乎都会不满,见了面便连头都不点,笑也不笑了。

    “小红豆,你干嘛呢!”

    一位宫女敲了敲小红豆的门,她赶忙搁下笔,听出这是那位池涵清的贴身丫鬟,陆思思的声音。

    几乎只有她对小红豆还算亲密,但小红豆也并不把受的这些苦说给她听。

    毕竟,有人对自己好,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能要求别人再多在乎自己呢?

038 小红豆

    小红豆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一边答应着一边赶忙把信纸拿起来吹了吹。确认信纸上的墨已经干了,这才把信纸倒扣在桌上,转身开了门。

    “思思姐,你找我有事?”

    原本耐心地等在门后的陆思思看见小红豆便露出了笑容,往门里探了探头,好奇的问道:“小红豆,也不见你去吃饭,在这房间里面做什么呢?”

    小红的脸红了一下,低头小声说道:“我今晚还不饿,正准备给家里写封信呢。”

    “你呀,饭可得好好吃,不然明天没有精神出了岔子怎么办?”

    “明天?”小红豆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陆思思这才笑嘻嘻的抓过小红豆的手:“刚才有人来通知,却在吃饭的地方找不着你,明天殿下点名要你陪同呐。”

    “殿下他……”

    小红豆眼睛一亮,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她们二人身边路过了几个宫女,有意无意地瞅了小红豆一眼。

    小红豆的眼神顿时低垂了一些,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思思姐告诉我。”

    她对陆思思的印象还算不错,上回虽说是池妃娘娘让她送来那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丸,陆思思自己总算也是叮嘱了小红豆一番,叫她注意身体的。

    “哎,小红豆你是一个人住啊?”

    陆思思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只是把头往里面探去:“上次来我还没发现,你运气当真很好!”

    这倒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待遇,按规矩,迎春宫里的宫女两人共住一间。只不过分到小红豆的时候正好空出一位,就让她一个人住这两人的屋子了。

    “哪有什么运气,只是凑巧罢了,姐姐还是进来吧。”

    将陆思思让进了屋内,小红豆收拾了一把椅子给她坐下,自己坐在床上。

    陆思思左右看看这间屋子,又望了望已经关上的门,忽然叹了口气。

    “迎春宫里的其他姐妹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呀?

    她关切地看了看小红豆,可小红豆只是眨了眨眼睛,又微微地低下头去:“没有的事,迎春宫里的姐姐们都很好,不曾说过什么。”

    “你可别当我是傻子。”陆思思抓过了小红豆的手,皱着眉头说:“这事儿我过去可见得多了,总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的好,我刚被池妃娘娘选中那会儿,一样是有人瞧我不爽的!”

    小红豆听罢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韩东文,想起殿下他总是不轻易开口回答问题的。

    “……所以说啊,哎,这迎春宫里也真够烦的!”

    迟迟听不见小红豆搭话,陆思思也只是替她生了些闷气,这会儿低下头来,忽然颇有些神秘地凑到小红豆的身边:“哎,小红豆,我听说这两日殿下和茵妃娘娘走得很近,有这回事吗?”

    小红豆愣了愣,只摇头道:“这我不知道,姐姐你也看得见我这几日都没有伺候殿下的,毕竟先前出了那事……”

    她这才反应过来,陆思思不过也是为了替池妃打探情报而来。

    倒也并不令人失望,毕竟善意总归是善意,若这善意背后有所图,那是人之常情。

    陆思思听了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是哦,这两日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哎,妹妹你那日陪殿下出宫遇刺到底是……?”

    她还没有说完,小红豆便笑着摇了摇头,在唇前竖起一根指头:“思思姐,别忘了这事儿现在还是宫讳,仍旧没个结果,若是乱说了指不定就是绯言妄语呢。”

    陆思思连忙点头称是,不再多问。

    二人又少叙了片刻,陆思思仍旧是关心了一番小红豆的身子,这才起身准备告辞。

    “唉,若是有机会,真想过来和妹妹同住!”

    陆思思笑吟吟地说着,转身要走。

    “那我若是现在思思姐的同房姐妹,思思姐一走便要伤心死了。”

    小红豆打趣地笑笑,陆思思听了只玩笑地拧了下小红豆的胳膊,转身还是离开了她的房间。

    “呼——”

    仿佛消耗了许多的能量一般,小红豆长出一口气,转身背靠在门板上,抬头望着屋顶。

    “殿下……”

    她喃喃地念着,不知道明天自己要陪殿下去做些什么事?

    但不论是什么事情,哪怕是上次去茶楼差点吃了刀子,都要比呆在这迎春宫里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气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小红豆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明天既然要见殿下,今夜就应当早睡,睡前也要把东西准备周全。

    倒是也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小红豆把门闩上,轻轻放到方才陆思思坐着的椅子,伸手往那椅子的座板背面一摸,竟然拿出一只灰色的布包来。

    她轻轻掂了掂布包,郑重地解开数了数,不多不少,正是那银票兑的二十枚金元。

    “这可是殿下的。”

    她嘟囔着,数出五个金元来,转身悄悄塞到床垫下面,又重新把布包和剩下的十五枚金元系紧放入怀中,准备明天一并交给殿下。

    做完了这些,她把椅子放直,忽然眼神又瞟到了那张写了一半的信纸。

    那最后一句还写着,“爹爹毋须担心,我交了许多的朋友,并不觉得孤单。”

    她想了想,提起笔来,轻轻划去了这一行。

    重又写道:

    “爹爹毋须担心,许多人都想和我做朋友,也都挂念我。”

    如此,小红豆满意地看了看信纸,终于搁下了手里的笔。

    ——————

    次日清晨。

    天还未亮,东方将将发白,小红豆已经换了整齐的侍女袍裙,来到了韩东文的寝殿门口。

    两个宫女在此处已经守了一夜,抱着手,显然都被这初冬的早晨冻得有些狼狈。

    “两位姐姐,辛苦了。”

    小红豆上前,低头屈膝施了一礼。

    那两个宫女略微点头算作还礼,一左一右让开,把寝殿大门让到了小红豆跟前。

    小红豆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殿下,奴婢进来洒扫晨安了。”

    未有回应,这很正常,韩东文不可能醒得这么早。

    但通报却是一定要做的。

    小红豆朝着两位侍女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推开了寝殿的门。

    韩东文果然还躺在床上,微微打鼾。

    小红豆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关上门,开始收拾归置殿里的许多物事。

    “怎么好像都被殿下翻了一通……”

    她发现许多东西都被挪动了一番,那珐琅镜更是整个都被翻了回来。

    “小红豆……”

    韩东文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红豆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轻轻跑过去。

    一看,却发现韩东文仍熟睡着,不过讲梦话而已。

    她轻轻出了口气,微笑一下,开始整理韩东文的床头事物。

    “小红豆,这个还你……我给你……要回来了……”

    韩东文忽然又嘟囔了一句,整个人翻了个身。

    小红头抬起头来,整个人愣住了。

    韩东文手里握着的,竟然是那枚小小的玉牌。

    “殿下……”

    她几乎忘了韩东文还没醒,喃喃道。

    “您……”

    她刚要再说点什么,忽然,睡梦中的韩东文一咧嘴:

    “那什么,哥现在困难,你借我点钱……”

    “不不,你也不容易,不用你的……”

    “大头的已经免了,我再想办法……”

    韩东文的嘟囔很快又变回了听不出内容的鼾声。

    小红豆静静地站在韩东文的床前,轻轻闭上了眼睛。

    **********

    感谢

    我最宠你呀

    KMRider_V3

    暴走型小北方

    CubeSung0214

    斯特兰奇SE

    黄毛9323

    岂纪余闲

    老爷们的打赏!

    定番环节,不会再忘了!

    同时继续求些票和收藏,感谢(゚3゚)

039 三个问题

    阳光从窗棂中投下,韩东文有些怠惰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醒了。”

    小红豆的声音传来,韩东文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你来的也太早了些。”他笑说。

    小红豆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听说殿下今日要小红豆陪同,当然要早些来了。”

    韩东文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龙床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明明仍旧是木板结构,也没有席梦思,睡得倒是十二分的舒服。

    “今天咱们去趟太书阁。”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旁小红豆已经递过一块浸了热水的手巾来。

    “嘿,谢谢。”

    韩东文接过手巾,忽然觉得什么东西从睡袍的袖口掉了出来,定神一看,才发现是昨日江可茵给他的那枚玉牌。

    “哎,小红豆,这个你拿去。”

    韩东文伸出手去。

    小红豆看了看,微微低头,屈膝跪在了韩东文的龙床前。

    “奴婢谢过殿下。”

    龙床很高,她这一跪,韩东文差点要看不见她。

    “哎?不是说了咱们你我相称,这是我答应你的,起来起来。”

    韩东文招呼着她起来,抬眼望向殿门口:“你现在暂时安全,但不该说的话还是要记得守口的。”

    小红豆轻轻起身点了点头,轻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个小布包,双手捧上前去。

    “嗯?这是?”

    韩东文有些疑惑,他探出头去一看。

    “这是您前日给我的银票兑来的金元,眼下我在宫里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先……先还给您。”

    小红豆小声说:“想必您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个……”

    韩东文听罢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小红豆于是便将韩东文的梦话同他说了一遍,韩东文只挠了挠头,表情严肃起来。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红豆看他表情不好,顿时有些焦急。

    韩东文摇了摇头,将那包金元放在手里掂了掂。

    梦话?

    自己有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倒是不清楚。

    但这种情景,这种局面,他若是在梦话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岂不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

    “这金元我会尽快找法子让宫里支给你。”

    韩东文表情严肃地站起身来。

    小红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好噤声低头,转身去给韩东文抱来他的常服。

    今天韩东文要去太书阁。

    目的无他,只因为他忽然想起江可茵所说,要打造人傀,最重要的就是入髓一步。

    她的原话是,寻找那些原本就互有联系的天才地宝,臂如子母玉,鸳鸯莲之类,以其中一件入髓,另一件傍身,如此一来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子母玉他没有,鸳鸯莲更是不知道何处去寻。

    但眼下,却正好有一件符合要求的物事。

    不,两件!

    ——————

    太书阁中。

    文永行、钟礼林与韩东文三人围绕茶案正坐。

    小红豆站在一旁,只觉得今天三人的气氛有些不同。

    其他下人都已经被屏退,竟再无第五个人。

    “殿下要将仙礼请回宫中?”

    文永行问。

    “正如老师所说。”

    韩东文轻轻点头。

    璇玑盘、云珀剑、重阳冠。

    这是当初为了值岁请仙典准备的,三件泗蒙的“仙礼”。

    其中,只有璇玑盘能刷刷论坛用,其余两件却是文物一般,仅能观赏而已。

    但这能不能算互有因系的宝物?

    试试总是没错的。

    文永行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咳嗽两声:“殿下,仙礼是我泗蒙上仙所赠,您平日在后宫之中,如何要用到……”

    他本不应该如此和圣上说话,但此事已经愈发荒唐了。

    已经有人冠给韩东文“瘟君”之名,又去花街招摇闲逛险些遇刺,眼下这又是要做什么?

    本以为这个学生有所改观,莫非……

    文永行正如此想着,韩东文轻轻扶了扶他的胳膊:“老师,莫要激动,学生此次请仙礼,的确是有要事。”

    坐在一旁的钟礼林看了看他,平淡说道:“殿下,文大人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您好生在后宫享福,莫要再铸些其他的错了。”

    文永行听了,赶忙转过头瞪了钟礼林一眼,示意他住口。

    这话已经十分的带刺,十分的挑衅。

    钟礼林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见过韩东文给澹台复写的圣旨印玺,实在太清楚这个皇帝的有名无实。

    虽然四下无人,但他这样讲,总是会让韩东文不高兴的。

    而钟礼林自己毕竟没有什么靠山,不得不说,此番言论除了排解怒意,确实没有什么好处。

    韩东文听了,却也没有发怒。

    他只是微微垂下双手,叹息一声:“学生明白过去自己做了许多荒唐事,但出宫一趟,让学生有所明悟,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希望老师还能认我这个学生,做些自己能做之事。”

    文永行听完沉默了良久,放才开口:“你要这仙礼做何用?”

    “学生不能说,但定然不会亵玩仙礼,还请老师相信学生。若是老师为难,不能再为学生传道解惑,那便只答应这仙礼一条就是了。”

    文永行轻轻闭上了眼睛,转过头看了看韩东文,缓缓开口:

    “这并没有什么为难的,殿下有心向学,老臣自当倾囊相守。”

    说这句话仿佛废了他极大的力气,韩东文听了自然很高兴。

    而一旁的钟礼林只是坐在原地,并未出声。

    “至于这仙礼,若是殿下一定要请回后宫也并无不可,只是,希望殿下能先回答老臣的问题。”

    韩东文点了点头说:“学生先谢过老师,不知道老师想问的是什么问题呢?”

    文勇行竖起了三根手指:“有三个问题,希望殿下好生思考。”

    “第一个问题是,泗蒙这国家是谁的?

    这国家是谁的?

    韩东文在脑子里飞快地毙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答案,他当然不会像瘟君一样说这国家就是朕的。

    那么这个问题是何用意呢?

    是要考查韩东文是否对这个国家的真正权力结构有所了解吗?看他有没有清醒过来?

    这个国家是澹台父子的?还是国法司的?

    韩东文正想这么回答,一边的钟礼林已经开口:“当今皇权已散,权力分归于三司所有,而是三司背后又有大大小小的世家门派所支持,因此眼下的国家应当就是这些世家门派的。”

    文永行听完未置可否,转过身来看了看韩东文。

    那这些应当也不是问题的用意。

    一位老臣,一个老师,会希望自己的君主,自己的学生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韩东文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这国家并非学生的财产,更不是三司的所有物,亦与三司背后的世家无关。”

    文永行挑了挑眉毛:“哦?那么在你看来是什么呢?”

    “是人。”

    韩东文坚定地说:“国家国土自然都是百姓的,而百姓也自然都是国家的。没有农户耕种,兵士入伍,商贩营生,自然也无世家,无三司,更无泗蒙。”

    “人……”

    文永行显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边的钟礼林若有所思,略有深意地看了韩东文一眼。

    “那么第二个问题。”

    韩东文和钟礼林都坐直了身子,仿佛想要把这个问题听得真切一些。

    “既然国家为百姓为人民所有,为何百姓又要听从于三司,听从于皇权?”

040 取剑

    为何不让人民自己管自己,却仍旧需要皇权?

    这个问题很尖锐。

    韩东文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文永行一定要将内阁的下人屏退之后才问他们这样的问题。

    是啊,既然国家为人民所有,那为何不让人民自己管理自己?

    韩东文几乎要脱口而出。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管不好呗!

    但这个问题的意图恐怕不是一句管不好能回答的。

    “学生眼下并不能即答此问。”

    他琢磨了一番,诚实地回答道。

    旁边的钟礼林听完开了口:“殿下,臣倒有一番愚见。”

    “钟大人请说。”

    钟礼林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韩东文:“其实很简单,殿下与臣在此高谈阔论,所提不过人民百姓这简单的四个字而已,但人民百姓乃是泱泱万民,绝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存在这世上。”

    “钟大人的意思是即便百姓内部也有不同?”

    “没错。”

    钟礼林点了点头,“这世间的大多数事情,只要对一些人有所裨益,就一定会损害另外一些人。若无权力的结构,就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内耗当中。”

    文永行听完,转头来问韩东文:“殿下觉得如何?”

    韩东文抱着手,思索片刻开口道:“钟大人讲得不无道理,但恐怕还是想得太好了些。”

    “殿下的意思是?”

    文永行开口问道。

    韩东文清了清嗓子:“正比如方才钟大人所说,寻常人的本性总是自私的,少数人的自私会阻碍大多数的福祉,但这还远不是自私最坏的地方。”

    他看了看钟礼林,又说:“无人不可成国,若是因为自私阻碍好事,那尚且可以解决,仍旧是一国之内的事。但国之外亦有国,唯独需要担心的却是有人因为自私,非但阻碍,甚至还勾结外人以损害自己人图利,若如此纵容,国将不国。”

    所谓政,便是要在内部解决问题。

    而为了一己之利,勾结外部损害内部,即是为奸!

    文永行听完,倒也并不多评论,只是朝着韩东文望了许久,然后微微低下头来,郑重地说:“老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本不该问,只希望殿下能略微思考一二即可。”

    韩东文连忙谦逊道:“老师但说无妨。”

    文永行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便是,殿下以为有人方能为国,又以为王政使万民齐心,那么……”

    他踌躇了片刻,有些大义凛然地开口:“殿下以为,为何自己得做这一国之君?”

    话音如无声处惊雷,震动着阁中几人的耳朵。

    文永行的拳头已经捏得有些紧。

    他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这几乎是在说这一国之君也并非韩东文才能做。

    他也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偏偏又是韩东文先前的两答,让他在这个昔日的弟子身上重新又看见了一线光明。

    若瘟君仍是瘟君,如此言论怎么能容得下?

    若瘟君不是瘟君,文永行的所思所图才有一线希望。

    他已经很老了,并不能再多教几个人,多做些什么事。

    身子老了,骨头也就老了,自认也并不能在当今暗潮汹涌的乱世中随波逐流,折下骨头弯下腰来,那除了守着这名不副实的太书阁还能做什么呢?

    他已经上书过许多次想辞官归田,给韩东文,给澹台复,甚至江宁蕴。

    但除了韩东文并不在意,其他人都知道,一个没有背景的老学究应当是最省心的太书阁招牌。

    若开了这口,太书阁换上了对家的棋子,总会搅乱棋局。

    而换上自家的人手,又难免昭然若揭。

    文永行就如同一株老藤在太书阁中枯坐,一眼就能望见自己的腐朽。

    “老师。”

    韩东文沉默半晌,缓缓抬起头来与文永行对视。

    他要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

    文永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拉扯着他树皮般苍老的皮肤。

    韩东文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学生不能回答。”

    不是答不上来,也不是会答错。

    因为答案很简单——韩东文运好投了这个胎罢了。

    他并非开国之君,手有兵权服众,亦非强国贤圣,有过人之才,他能做皇帝,只因为他投了这个胎,而他能一直做皇帝,只因为他无为。

    但这种话,韩东文不能自己说出口。

    文永行看了看韩东文的眼睛,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韩东文轻轻抬手制止了。

    “老师问了便罢了,答案也并不该说。”

    他只想活下来,于是就应当做点什么以破局。

    他现在也并没有什么治国强国的幻梦,只想从傀儡中脱身。

    文永行意识到,韩东文已经答出了这一问。

    知道何以为王,总是变了第一步。

    往往就是这最盼不到的第一步。

    “请殿下容老臣请仙礼。”

    文永行缓缓地鞠躬,起身,走出了太书阁。

    韩东文坐在原地,并未走动。

    静。

    静得有些让人深思。

    半晌,他目视前方,望着文永行那把空椅子开口:

    “钟大人,这许多年对朕有无怨言?”

    他指的自然是颁圣旨将钟晟派往海洲一事。

    经此变故,钟礼林自己也被休部除名,斩断灵根,“发配”到这太书阁中。

    钟礼林点点头,又摇头道:“臣本自有过不敬之心,到了这太书阁中后,却也知道了殿下的难处,如今只求尽好这阁监的责任。”

    那调派钟晟的圣旨,如今看来,韩东文岂非只加了个玺印而已?

    韩东文听罢,沉声道:“文大人今天的问题,当斩。即使文大人对朕有所希冀,也断然不该在钟大人面前开口。”

    他转过身来,看向钟礼林:“但文大人仍是在你面前提了这几问,朕便只当文大人已经看清了你,也信任了你,所以,你再回答朕一次,你是否只求做好这阁监一职?”

    他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说得很认真,很严肃。

    钟礼林咬了咬牙,抬眼看向韩东文:“臣……只求做好阁监一职。”

    他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被韩东文抬手打断,转头一看,文永行已经捧着一封宝匣回到了阁中。

    “殿下,仙礼在此,还请过目。不过,不知殿下请这礼器究竟有何用处呢?”

    宝匣被放到了桌上,韩东文站起身来,伸手摩梭着漆封木的盒子,抬眼看了看钟礼林。

    “学生自己也还不清楚,不过,宝物不管落了多少灰,有多破旧,能有用处,就不该在匣子里藏着不见光的。”

    一番话,却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

    木匣打开,韩东文扫了一眼,伸手便握向了那锈迹斑斑的云珀剑。

    一如往常,云珀剑沉甸甸地握在手里,并未有事发生。

    这次韩东文却很是满意,将另一顶重阳冠取出放到一旁,单将云珀剑收回匣中。

    “还请老师和钟大人暂先保管这重阳冠,学生先请云珀剑一用。”

    说罢,韩东文捧起木匣,收在手中,朝着文永行轻轻颔首,停顿了很久。

041 买办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韩东文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双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就是这些,石材木料这等不便带入宫中的你不用管,只把金银付了便是。”

    小红豆站在韩东文的对面,手里捧着一张纸笺来回读了几次。

    “我记得了,那这石材木料的钱付到谁的账上?”

    如果不算上江可茵推销的那些高配材料,这些必需的物事倒也算不上珍奇,花街里虽然并不是什么店铺都有,但总有买办牙行,置办这些东西绰绰有余了。

    “店铺不要找错,就说兑付给怡红楼的钱。”韩东文回答。

    这是他与江宁蕴、江可茵事先讲定的,等账户兑付齐了,这类不便带入宫中的会由江宁蕴来想办法。

    小红豆将那纸笺收好,又收拾了韩东文的寝殿,关门告退,准备明日就出宫去置办这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事物。

    韩东文只要她用十五个金元去买,至于亏空的两个金元,韩东文的意见是,先把骨头弄好了,至于那做皮的材料嘛……

    暂且缺一小块皮好像也并没有什么。

    能跑就行呗!

    寝殿里再次只剩下了韩东文一个人。

    他略微等待了片刻,听到门外值夜的侍女换了班,便站起身来熄了寝殿里的铜灯,将刚回来就藏到龙床上的木匣取出,轻轻放到了书桌上。

    盒子的盖子被打开,韩东文轻轻摩梭着那锈迹斑斑的,沉重的云珀剑。

    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政客,不是什么高智商的天才。

    所以他实在需要提前想好很多事情。

    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活下来。

    而威胁这一点的,有两个要素,第一就是自己要稳固住宫中的斗争,不能让澹台父子觉得自己不再可控,也不能让国法司决意颠覆国兵司话事的局势,将自己废除。

    这方面,韩东文认为自己暂且没有犯什么大错。

    而第二个要素,就是玩家。

    要想活下来,他势必要改变自己成为Boss瘟君的走向,让玩家不要讨伐,甚至帮助自己。

    至于最终手刃自己的池涵清,韩东文认为暂时不能接触,只要自己不是Boss,自然不会败走七皇宫,躲进她的池雅宫去吃那一刀。

    “内测是……”

    韩东文嘀咕着,打开了璇玑盘。

    论坛上有部分用户开始晒自己抽中删档内测资格的消息,但至于什么时候开启内测,目前看来都需要等官方的进一步通知。

    就连【夏洛克虎克】也不例外。

    那么,玩家方面的东西,尚且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而中期的目标,就是怡红楼的竣工。

    怡红楼的兴建名义全由国库从国法司预算中支取,那么按理说利润也应当归国库所有。

    但是国法司尝试盖豆腐渣工程的事情提醒了韩东文,这不是一个操纵机器人的游戏。

    每一个环节,都应当看作“真实情况”来对待。

    那么,每一座怡红楼的收入,都应该先满足自身的运营,富裕的再支入国库。

    这当中自然会有贪污腐败,也自然会有中饱私囊。

    这就是韩东文的切入点。

    靠他自己是不行的,整日被困在宫中不说,他韩东文终究只有一个人,去哪里找自己的班子来管理怡红楼?

    这个问题必定要在怡红楼竣工后开始着手解决。

    眼下所有人都觉得怡红楼会是个赔钱买卖,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接盘,这也是对他来说最好的时机。

    等到玩家涌入,怡红楼开始超乎所有人预料盈利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轮不到韩东文来插手了。

    “也不知道国金司是什么情况……”

    他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像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一点。

    作为与国法司、国兵司并列三司的国金司,至今为止和自己都没有什么接触。

    必定要有所防范才行。

    最后是最短期的目标,关于韩东文自己。

    他总不能一直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下去。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游戏系统,属性面板,但如果这里足够真实,就总有锻炼的可能。

    做好人傀,就是第一步。

    他轻轻合上了剑匣,自己换上了睡袍,宝贝似地把剑匣藏到被子里,躺到床上了。

    片刻,韩东文又想起说梦话的事情,轻轻侧过身来睡,多少安心了一些。

    这场小雨接连下了许多天,少有放晴的时候。

    等待的日子很难熬,韩东文除了看看书,在宫里散散步,并做不了什么。

    池雅宫他是不敢去的,去了八成是给池涵清添堵,韩东文恨不得立马把池涵清送出宫去,也算是放虎归山拆炸弹。

    而天池宫他也不会没事去凑热闹,江可茵再怎么说也是觊觎皇权的势力,仗着眼下揪了一个小辫子就去晃荡,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小红豆已经将能带的材料收回了宫中,眼下尚缺的不外乎漓江铁,桃心木,波阳石这三种量大又笨重的材料而已。

    江可茵说这些材料会由江宁蕴带入宫来,到底是什么法子,能在休部的眼皮底下弄进来这些日常用不到的乱七八糟的材料?

    韩东文不仅担心,还很有些纳闷。

    这日,韩东文正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一位宫女跟在他身后。

    他不认得,但若是小红豆在此却一定能认出来。

    今天当值的是陆思思。

    虽是池涵清的贴身丫鬟,总还是要按迎春宫的规矩,每隔一段时间当一次班,上次因小红豆的连值跳过了她,这次总还是轮到了陆思思。

    “殿下,今日天色阴暗无光,这花园里的花也有些萎靡了,稍后奴婢便叫人来修剪一番。”

    她跟在韩东文身后开口。

    韩东文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那些垂了头的花,转过身来瞟了陆思思一眼。

    小红豆不论,但这个宫女却是少有的,主动和自己讲话的侍女。

    “不必了,天自长阴花自败,此等天气硬要花开那么好,反而奇怪。”

    韩东文摇了摇头,陆思思听罢低头应诺。

    二人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陆思思先开了口。

    “殿下,池妃娘娘多日不见殿下了,也常让奴婢有机会告诉殿下娘娘的思念之情,今日是否要去池雅宫中一趟?”

    陆思思低着头,眼珠却转的很机灵。

    韩东文在心里叹了口气,暗忖道我信你才有鬼,池涵清的人设副本里讲得很清楚,早就不堪瘟君凌辱了,对我是有哪门子的思念之情?

    索命之情还差不多。

    “今日朕没什么兴致,不必再提了。”

    韩东文平淡地说。

    陆思思点头称是,显然失望了许多。

    韩东文正想问问这侍女姓甚名谁好做个定位,忽然花园外进来了两个宫女,屈膝行礼,齐声报道:

    “殿下,国法司总司江宁蕴大人在太书阁等您。”

042 国法司的上报

    太书阁庭中种了两株枇杷树。

    钟礼林喜欢把书案搬出来,坐在亭廊里正对这枇杷树的位置写字、看书。

    当然,兴致来了,也有其他雅兴。

    他刚把宣纸铺上,正用清水研墨,忽然间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抬头。

    “有事?”

    钟礼林对着空无一人的中庭问道。

    微风吹过,树叶婆娑。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墨杵,轻轻拿起旁边的白帕擦了擦手。

    “部尉大人,既然来了,有什么吩咐还请说明白些。”

    钟礼林转过头去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下人的身影。

    “反正此处也只有你我二人,躲着做什么?”

    太书阁里的下人并不多,眼下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亭廊里只剩钟礼林,和这两株中庭的枇杷树。

    “并非躲藏,只是不想坏了钟大人的雅兴。”

    一个声音飘忽从亭廊上方传来,接着一道穿浅黄衣袍的身影便从亭廊上跃下,轻轻落在钟礼林与那两株枇杷树的中间。

    “毕竟卑职前来,并不做什么要紧的事。”

    来人眯着眼睛,笑着探头看了看钟礼林在写些什么。

    正是李宰。

    “不知部尉大人今日得空,还请部尉大人进阁上座,我去叫下人奉茶。”

    钟礼林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笔墨。

    “钟大人怎么会不知,这休部的轮班,当初还是您定下的。”

    李宰穿着一身绣满图案的锦袍,手里却全无刀剑,像个书生一般只拿着一柄折扇,轻轻按住了钟礼林的手:“这休部部尉一职,到底您还是李某的前辈。”

    钟礼林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将手抽开,仍旧收拾着书案。

    “部尉大人今日来,是否澹台总司有什么安排?”

    李宰似笑非笑,只是转过头去望向太书阁门:“非也,只是来坐坐罢了。”

    钟礼林微微蹙眉,也站直了身子顺着李宰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太书阁廷门口已经聚了许多下人。

    有人前来?

    “你就是为了这而来?”

    钟礼林头也不回地问道。

    李宰耸了耸肩膀:“殿下要见国法司,澹台大人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或者,如果钟大人肯替卑职略微记叙殿下和国法司相谈的内容,卑职也好快些去做别的工作?”

    钟礼林的瞳孔动了动,少顷,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钟某记性实在很差,恐怕帮不了部尉大人这个忙。”

    “是吗?那实在可惜。”

    李宰说完这句话,便再没了声音。

    钟礼林等了许久,正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却又停下了。

    仅凭一阵微风,钟礼林也能感觉出李宰就在方才离开了此处。

    ——————

    “圣上请。”

    两侧卫兵开路,韩东文点了点头,面前就是太书阁的正前门。

    “平身。”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跪在面前的江宁蕴说的。

    她今天穿得和前次不同,换上了一套看起来像是便于行动的更紧身一些的衣袍,仍旧是深蓝色咬金边的纹路,显得颇为干练。

    二人进了太书阁的阁间,文永行与钟礼林二人早已静候在其中,太书阁的一位下人和陆思思分立两旁,以便有什么需要服侍的地方能尽快唤到。

    韩东文只觉得有些纳闷,江宁蕴找自己,只可能是因为人傀材料的事情,为何又要选在太书阁中?

    “总司大人近日操劳了,今日不知有何事向圣上进言?”

    一旁的文永行沉声问道。

    如有寻常进谏,需要太书阁阁老与阁监一同听取,这是标准的流程。

    坐在一旁的钟礼林心思却不在此处。

    李宰可是澹台复的手下,此刻是否仍在太书阁中?

    若是在这阁内谈了什么不该谈之事,保不齐就要传进国兵司的耳朵里。

    江宁蕴的表情却并不凝重,一脸公事公办道:“今日恳请殿下圣听,主要有两件事想必殿下挂心,务必要当面说与殿下。”

    韩东文点了点头:“总司请说。”

    “第一件便是前日花街刺客一事的进展。”

    江宁蕴从怀中拿出一封纸笺,展开了铺平在书案上。

    韩东文探头一看,上面写的却都是些人名,只好等江宁蕴继续解释。

    “花街行刺之物名为人傀,是一种受人操控,本无灵智的造物,当天事发突然,在破坏人傀后未能及时搜查找到背后的人傀师,但经国法司查实,当日殿下一时起意出宫,并未有事先安排,沿途路径也一一排查,并未有人在殿下出宫后擅离职守。”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因此,这刺客所图并非殿下,也不知当日在茶楼中的是殿下,目标应当另有其人。”

    这是实话,却也不是什么新鲜消息。

    韩东文点头道:“那么,还查出什么来了?”

    目标当然另有其人,但如果点出了要杀小红豆,总要有个理由的。

    江宁蕴会编一个什么理由?

    出乎意料地,她语气平稳地继续报道:“卑职近日也已彻查当天侍奉殿下的宫女,正如她入宫所备的资料一般,并无可疑之处。因此,这人傀的目标……”

    江宁蕴抬头看了看韩东文:“应当是国兵司休部部尉,李宰。”

    李宰?

    钟礼林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眼睛睁大了些。

    韩东文把身子往椅子后面靠了靠。

    这理由找的有些牵强,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扫了一眼展开在桌上的名单,开口道:

    “那么这单子上是?”

    江宁蕴答:“李宰任职部尉之前,本为国兵司休部部众,由国兵司总司亲自管辖,这封名录是卑职整理,曾因公私与部尉李宰有所瓜葛,可能加害于部尉之人的名录。”

    与李宰有所纠纷?

    韩东文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李宰受澹台复亲自指挥,那这里收录的,岂不就是和澹台复不对路子的人?

    他坐直了身子,刚想伸手去拿那纸笺,却忽然瞧见陆思思听门外下人说了些什么,小快步走到了书案前来,恭敬地屈膝:

    “殿下,方才太书阁下人来报,国兵司休部部尉大人求见。”

    “李宰?”

    韩东文心里跳了一下,不由得和江宁蕴对视了一眼,发现她似乎也有些茫然。

    他来做什么?

    江宁蕴今天来找自己,应当就是要交递那些做人傀用的材料,若是李宰在这里……

    如若不行,恐怕要择期再议了。

    他思索了片刻便招手:“让他进来。”

    “是。”

    陆思思点头,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阁间,不一会儿,那帘子就被李宰掀开了。

    “殿下,总司大人,阁老大人,阁监大人。”

    李宰笑着走进了内间,低头鞠了一躬,挨个问候道。

    钟礼林拱手还礼——这屋内只有他不算长辈,也不算上级。

    礼罢,他眼睛直看着李宰,像是在逼问他为何而来,但李宰却目不斜视,仿佛方才二人从未见过一般,只对着韩东文笑道:

    “殿下,听闻刺客一案有所进展,国兵总司澹台大人心系殿下安危,特命卑职前来了解案情,看看是否有国兵司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说罢,他居然也并不等韩东文赐坐,缓步要去提一把椅子坐过来。

    陆思思见了,连忙小步走上前去要接过椅子,李宰却轻轻摆手,笑说:“你们暂且出去,此处商讨的是要事。”

    他虽然笑着,语气却丝毫不容人拒绝。

    陆思思有些迟疑地抬头望了望韩东文,见他也不做声地点了头,便低声告退,连同另一位下人一并推出了内间。

    “啪。”

    李宰将椅子放到了钟礼林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总司大人,这刺客一案可有进展?”

    韩东文只觉得这房间里的氛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只听见江宁蕴声音响起:“李宰,若是澹台大人心系殿下安危,为何不亲自前来?”

    李宰却仍是波澜不惊笑答:“国兵司内务繁重,澹台大人亦习惯凡事亲力亲为,还请殿下和江大人见谅。”

    这话说的自然是阴阳怪气,揶揄江宁蕴在国法司中做了甩手掌柜,活不多还管不好了。

    “哼。”

    江宁蕴没什么好气地念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名单:“经我们查明,那日人傀的目标并非殿下,也非宫女,倒正巧是你,请过目一番吧。”

    “哦?”

    李宰似乎是被激起了兴趣,探身接过了那张单子扫了几眼。

    “这上面的人,多半都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过,既然目标是卑职,还请江大人与国法司尽快调查其余苟且之辈,卑职也好安心继续侍奉圣上。”

    内室沉默了下来。

    韩东文已经看出,既然李宰在场,说明自己和国法司的接触一定会被国兵司想办法掌握的。

    那人傀的其余材料,恐怕只能另作打算。

    他咳嗽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江宁蕴坐在对面,先他一步开口:

    “第二件事,则是有一样物件要展示给殿下。”

    她从椅子上站起,漫步踱到门口将帘子轻轻掀开,转过头来望向李宰:

    “既然部尉觉得下人不在的好,那就请你劳驾把此物抬进来吧。”

    众人的眼神望向帘外,只看见一个一人高的东西,表面盖着白布,静静放在地上。

    这,这女人不会要当着李宰的面?

    韩东文紧张地咬了咬嘴唇,只觉得头皮发麻。

    ***********************

    感谢

    我到哪整个新昵称

    书友20190524203509285

    天怒泰坦乌洛

    云裳谣

    读者1470669588511789056

    黄毛9323

    书友20211214164040704

    再思_

    白君子

    暴走型小北方

    KMRider_V3

    书友20211210005722795

    一只小毛_1

    为了看啤酒海豚注册(太谢谢了)

    书友20211215143335889

    CubeSung0214

    短发乌贼

    问道于肥

    16091

    一之镜

    Flttcs

    书友20211213012239917

    以上读者老爷们在过去两天的打赏。

    发书以来打赏居然没断过,惊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043 怡红楼的设计

    “既然部尉觉得下人不在的好,那就请你劳驾把此物抬进来吧。”

    江宁蕴的语气并不客气。

    李宰不过一介部尉,并不能在明面上做何反应,二人对视了片刻,李宰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那蒙着白布的物件旁边。

    “这是何物?”

    他饶有兴致地绕着观察了一圈。

    江宁蕴看也没看他,只道:“一会儿呈给殿下时,你看了便知。”

    李宰笑着点了点头,收起了手里的折扇。

    这东西不但高,还很有些大,白布下的形状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根柱子,韩东文握紧拳头,默默把眼神投向江宁蕴,轻轻摇了摇头。

    没想到,江宁蕴似是胸有成竹一般并不理他,只抱着双手看李宰轻轻弯腰,准备将那东西抬起来。

    “很沉。”

    李宰只微微抬动了一丝,就又将其放下。

    江宁蕴轻笑一声:“怎么了,部尉?若是你说抬不动,这里可没人会信的。”

    李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摇了摇头,语气严肃了些:“并非如此,只不过我身为休部部尉,保证殿下的安全乃我分内之事,此物颇沉,不知可有机关巧具,断然不能轻易让殿下近身。”

    “李宰。”

    江宁蕴的脸色冷了下来,李宰的一番话几乎是在暗示她对韩东文图谋不轨。

    但到底是总司,她的脸色只变了一瞬,很快便又安定了下来:“那么,你就在此处检查吧,若查不出呢?”

    李宰一拱手:“若确无什么危险,卑职定然不会打扰总司大人与殿下商讨要是,既然案情已奏,那卑职检查完毕也该告退了。”

    说罢,他像是请示一般望向韩东文。

    韩东文的手轻轻瞧着书案台面,看见江宁蕴面色仍是波澜不惊,他心一横:“好,揭开。”

    “是。”

    李宰笑了笑,伸出手去抓住白布猛地一掀!

    韩东文条件反射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那却是……

    那却是一座塔。

    不,是一栋楼?

    一栋一人高低的,十分精细的楼,上面有雕梁画栋,也有一侧开口,透过开口甚至能看到这楼内部的结构。

    而楼的下方,则做了一块石池水潭的小景,里面湛蓝色的琼脂看起来好似一汪活水一般,一眼看去,就像是缩小了十余倍的高楼与湖池相傍,瞧起来颇有一番雅趣。

    韩东文看了几眼,忽然觉得莫名的眼熟。

    这东西他在上辈子的房地产售楼处见过,卖楼盘的时候,总要做一个这样比例缩小的模型,给客户讲解一番。

    但那眼熟之处并不在此,应当是……

    应当是……

    “啪!”

    韩东文激动地一拍桌子,抬手指着这模型:“这是朕的怡红楼!”

    那楼里的单层,和他当初在纸上所绘的草稿一模一样。

    江宁蕴含笑低头,稍稍屈了一膝:“正是,国法司既奉殿下之命筑此新业,怎么能不先请殿下过目,方才敢兴土木正式开工?”

    她笑着转过身来,又问李宰:“部尉,请吧。”

    李宰的脸色虽然也没有大变,但很明显地愣了一愣,他收起笑容,半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起那件“楼模”来。

    并无机关,也没有什么奥妙。

    这是自然的,只因为这楼的模型本身就很巧妙。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看了江宁蕴一眼,她只对着韩东文轻轻笑了笑。

    那哪是什么怡红楼。

    那是一根一根的桃心木,一段段的漓江铁,一块块的波阳石!

    过了片刻,李宰站起身来,拱手朝韩东文行礼道:“殿下,经卑职查验,此物并未有何隐患不妥。”

    “那便拿过来吧。”

    韩东文点了点头,李宰答应一声,躬身抬起那颇有些重的怡红楼模型,轻轻放到了韩东文面前的书案之上。

    “部尉,请。”

    身后,江宁蕴已经毫不客气地拉开了门口的帘子。

    李宰转过身来看了江宁蕴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冲韩东文再鞠一躬道:

    “卑职告退。”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阁间。

    屋内一片沉寂。

    过了片刻,韩东文缓缓吐了口气,挑挑眉毛问江宁蕴:“部尉可是已经走了?”

    江宁蕴闭上眼睛,仿佛在认真感觉似地沉默了片刻,睁眼点了点头。

    “总司大人修为高深,凭李宰自己,应当瞒骗不了她。”

    一旁的钟礼林也开口。

    韩东文点了点头,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下,认真端详起面前的怡红楼模型来。

    这是一栋七层高的独楼,每层内排有左右各五个单间,仿照的是客栈的法子,每间内备有床铺,书案茶几,一套桌椅板凳,客间与床铺用屏风隔开,很是传统。

    两侧单间呈环而绕,正当中是一处阁台,想必是供歌女说书消遣之用,台下桌椅按房间套数摆齐,每楼隔间也单配了一处只服务于本层的茶房。

    “每层十个单间?”

    韩东文细数了一圈。

    江宁蕴点头称是:“若是殿下觉得不够风雅,也可再做减数,另做花台雨廊之类……”

    她还没说完,韩东文摇了摇头。

    “不,太少了!”

    他伸手一指那楼模的房间:“这客厅桌椅,我看没有什么必要,不如一间隔做两间,一层便能再多容十户。”

    每层二十户的七层怡红楼,能容下一百四十人。

    而他要建的十余处怡红楼,算来便将近两千。

    这距离真正玩家的数量,可还差了好多个零呢。

    “殿下,臣多嘴一句,若房间做得如同下人房一般,想必愿意投宿的人会少之又少的。”

    江宁蕴并不在乎这东西能不能赚钱,赚了钱也回不到国法司的口袋当中了。

    但好歹是国法司出品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韩东文一笑,摆了摆手:“不,朕建这怡红楼的初衷就是让万民共享风雅,若是减去一个用不太到的客厅,能剩下些银两,我想百姓定然是乐意如此的,江大人,你可要学会多想百姓所想啊!”

    江宁蕴忍了片刻,才没有用看白痴的眼神去看他。

    想百姓所想?

    百姓想的是今日锅中米,明日膝下地,花钱来你这怡红楼,岂不是疯了?

    这怡红楼唯一可能的客人不过就是些好追新奇事物的商贾走贩,还得是有点小钱的那种,让他们花钱去住这等下人房?

    一旁的钟礼林听到此处也摇了摇头,文永行倒未说话,只是望着韩东文出神。

    这也不怪他们。

    任谁都无法想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批回客栈只为花属性点,一天刚过便急不可耐跳出去打打杀杀的异人将会降临。

    要不是怕自己做得太荒唐,韩东文恨不得每间给他们一个平方站着睡算了,反正都要下线的,有什么区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439/ 第一时间欣赏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 作者:啤酒海豚所写的《坏了,我是个昏君》为转载作品,坏了,我是个昏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坏了,我是个昏君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坏了,我是个昏君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坏了,我是个昏君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坏了,我是个昏君介绍:
穿越成游戏里昏君的坏处,恐怕是千夫所指,戳断脊梁骨。
好处也有,但凡干点像人干的事,就总会有人感激涕零。
一朝昏君,反派BOSS韩东文居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备受横眉冷眼,还是金不换的浪子回头?
还有秃鹫一般等着刷爆自己的第四天灾,难,难,难!坏了,我是个昏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坏了,我是个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