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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是个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啤酒海豚     坏了,我是个昏君txt下载     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8 失分

    清晨。

    雪山的清晨是很少有雾气的,相反,经过一夜低温与落雪,整个白兰山如同靠着积雪吸附了空气中的杂质一般,变得澄澈而清新。

    “左边!接怪!”

    这属于清晨的寂静被一声粗犷的怒吼打破,幸亏此处并非靠近积雪的峰下,否则恐怕当真会引发一场雪崩。

    喊出这声音的是一个梳着金发、ID叫做【太太你好】的男玩家,这是一个五名玩家三个NPC组成的小队。

    虽然天才刚亮,这会儿已经是他们第二趟进山了。

    异人们不必动员,更不贪生怕死,基本一趟结束后只要没死便还有下一趟,简单回城补给又吵着冲回去,直让带队的骑将们都忍不住把他们自己麾下的官兵对比一番。

    “吼!”

    野兽狂乱的叫声响起,一个队伍左后侧一位玩家听见提醒回头,眼前一黑便被一匹半大的野狼扑了上来,所幸旁边的NPC出手不慢,一刀沿着野狼颚口砍过,堪堪卡住了它的咬合动作,方才将这位玩家救了下来。

    “是怪物,又来分了!”

    看到面前的野狼身上翻腾着熟悉的黑色火焰,【太太你好】兴奋不已,脚下一冲、身形一矮直逼过去:“吃我撕冬拳啊!”

    在经过一夜的研究之后,聚集在白兰山参加这次战场活动的玩家已经大致将可能出现的兽之阴魔物做了区分与攻略,每种常见的怪物对应的分数以及打法也被摸索了出来。

    现在的白兰山与其说是战场,倒不如说是这些玩家小分队们的狩猎场,前一天还在寄希望于多活下去撑住几波的玩家们现在已然开始追求能遇到更多分值更高的怪物,可谓是逐渐从生存模式转向了固定作业。

    狼的分数不是最高的,但往往按群出现,以量取胜也很让人兴奋。

    “砰”的一拳伴着霜花打出,队伍中的玩家旋即按照攻略指南,套路化地前冲、背靠背推进,一面留神着四周的动静,一面赶到那暂时动弹不得的第一匹狼面前补刀杀绝。

    “按照论坛上的wiki资料,接下来应该会从下风方向冲过来。”

    【太太你好】一边说着,一边半蹲下抓了一把雪在掌中搓开,随后竖起指头在风中感受了片刻,便严肃指向一个方位:“那边,准备。”

    他俨然是这个小分队里的队长角色,余下几位队员相视点头,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将阵型从圆筒状改为了面向下风位的包夹,一步步往前探去。

    “来了!”

    “收!”

    随着几人兴奋的声音,群狼的黑影如同被惊扰的鸟群一般自雪林各处窜出,狼吠与嘶吼俨然已经不能带给玩家什么压迫感,反倒像是猎物在提示着自己的方位。

    “食我空印刀!”

    “不要小看我做了一周功课学来的棒法呀!”

    “轰散你们!”

    分数上跳的速度很是喜人,【太太你好】嘴角上翘不已,足下寒英宗步法连蹬,如同初中霸主闯入幼儿园一般拳打脚踢,虽然没什么观赏性,进度还是有所保证的。

    随着最后一匹野狼毙命拳下,第一波遭遇战姑且结束,【太太你好】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盘点着周围的战利品。

    “你们还算不错,看样子也多少训出来一点模样。”

    他们队中分到的NPC是位法司的中年男人,此刻他双手抱胸,望着几位异人,语气里更是难掩欣慰:“要整顿一下吗?”

    “不用!”

    【太太你好】毫不在意地一挥手:“这才哪到哪,咱们接着走,说不定后面还有熊呢……”

    他话音还未落,站在面前的法司官兵面色忽然勐地一变,风一般伸出手来钳住了【太太你好】,将他勐然往左侧拉开:

    “小心!”

    大喝的同时,法司官兵另一只手掐印打出,一道火蛇一般的金光亮起,金洄结勐然直窜而出,直直缠向【太太你好】的身后。

    那里竟蹿出了一匹庞大的巨狼,个头虽然不及郭杰克,却比先前的群狼们搞大了不少。

    【太太你好】在地上摔了一个踉跄,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看到面前的巨狼却眼前一亮,兴奋地朝着自己的队员们大喊着:“我超,是这个狼群的头狼!这玩意分高!”

    一众队员回过神来,顿时如同饿鬼看到了好酒肉,一下子蜂拥过去,打算借着法司官兵金洄结捆住头狼的绝佳时机,拿下这个大分。

    “嗷嚄——!”

    痛楚的凄嚎从头狼的喉中发出,被面前这一群扒皮玩家白打却不能还手,在此刻俨然已经几乎要命。

    “小心些,畜生要脱困了!”

    法司的官兵出言提醒,【太太你好】一咬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握在拳里用大拇指掰碎了瓶口,一仰头勐地倒进喉中。

    “加把劲,我嗑火水了!”

    火水,寒英宗内的可兑换道具之一,短时间内能加速调息与直伤加成,对现在这个大家都一穷二白的阶段来说,【太太你好】这一手不可谓不阔绰了。

    “快死!”

    一众队员不再留手,也不再拘泥于循环,手里兵器生风开始舞起了各式各样的大招来。

    最好的情况就是在金洄结的buff期间将这头狼宰了,那么,时间还剩五秒……

    四……

    三!

    二!

    “噗哧!”

    一声闷响发出,头狼的嘶吼戛然而止,巨大的身子摇晃片刻,如同被锯断的大树一般轰然倒下。

    【太太你好】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好耶——吔?”

    他的欢呼一下子顿住了,目光顺着地上的血痕看去,那头巨大的头狼胸前,却赫然亮着一道苍白的光芒。

    分数,没有增加。

    没有增加?!

    【太太你好】勃然大怒,如同点了引线的炸药一般几乎窜了起来,愤怒地打量着四周。

    “谁?!谁抢的!”

    在这次战场活动当中,从来没有人听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抢怪抢的也是第一下攻击仇恨。

    在仇恨已经分明属于【太太你好】的小队的时候,再出手杀怪就只不过是帮忙打工而已。

    谁能这样把自己的战功给抢了?

    他怒目圆睁,却也不必费力就看到了始作俑者从头狼身后缓步走出。

    那是一个肤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的并非铠甲,而是精致而高贵的骑士礼袍。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响起的整齐脚步声震颤着大地,似乎瞬间变得清晰可闻。

    “早上好,泗蒙人。”

    年轻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跨过了头狼的尸体,他靴子踩下的地方,积雪与染血的泥土竟如同活物一般避开,露出了干净的石面。

    “休闲打猎也该结束了。”

109 红豆姐姐

    “噗——”

    殷红的热血融开了地上的白雪,将冰层染成了红色。

    法司的几位官兵已然身首异处,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倒在了这位西亚公国的年轻男子面前。

    玩家们站在原地,一下子愣住了。

    “是……隐藏boss?”

    “有这种设定吗?”

    他们茫然地交换着眼神,而在他们身后的“勤勉”骑士朱萨佩眼中,这群泗蒙的民兵不过被这些突入而来的死亡吓傻了而已。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次翻开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本经书,双指夹住扯下一页,往空中扬去。

    几个玩家情不自禁目不转睛地抬眼看着,看着,一时间竟然还没有人准备有些什么动作。

    直到那张在空中飞舞的经文书页打着转落到了地面上,玩家们的身影忽然一窒,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在身后推了一把那般,一下子全都趔趄几步,向着那落到地上的书页跪倒在地。

    “我超,会放技能的boss,这肯定是——”

    一个玩家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变像是一下子跳了频道的收音机一般,瞬间变成了无从听辨的气音杂声。

    他的头颅,就那么缓慢而平整地从肩膀上滑落而下,砸到地面自后,带着鲜血打着轱辘地滚到了前方。

    在头颅即将碰到朱萨佩的时候,却又是如同碰到了看不见的墙壁,略做反弹,最终停在了朱萨佩身子的另一侧。

    就好像朱萨佩的周身有一层看不见的,能够弹开外物的弹黄一般,他脚边的雪、泥土,全都无法真正沾染到他本身。

    他白得有些发青的皮肤简直看不出生机,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特征,让他即便就站在玩家眼前,也显得像是被P进这副场景般格格不入。

    “这你妈的……”

    【太太你好】怔怔地看着倒下的同伴,嘴巴微涨,久久没有合拢的意思。

    朱萨佩看着面前这泗蒙征来的民兵,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畅快。

    咒骂吧,骂吧,让你看看你们泗蒙三司的蚁虫与我之间绝望的差距。

    痛恨我吧,气急败坏吧,而我将会踏上你们的国土!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泗蒙人?”

    朱萨佩诚恳地询问,在心中期盼着对方气急败坏的神情。

    没想到,太太你好的脸上闪过的却是一丝狂喜:“你妈的挺可以啊!技能这么帅吗?”

    朱萨佩一愣,脸上露出疑惑与不解。

    “真是脆弱的神经……”

    在死亡面前,这群没有信仰的泗蒙人已经吓破了胆子,实在是……可悲。

    重物坠入雪中的声音发出,人头也再度落到地上。

    “收尸,陈列阵前,朝泗蒙继续出发。”

    朱萨佩合起手中的书经,呼吸一口干冷的空气,望向远处山下的天鹰城。

    “是!”

    他身后的教兵立正应答。

    然而,正当朱萨佩准备移步继续向前的时候,属下教兵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掺杂了一丝不解与疑惑:

    “朱萨佩……大人,这些泗蒙人为什么会……?”

    朱萨佩一愣,转身看去,惊讶地望见这支玩家组成的小队当中,只剩下法司NPC的尸体还躺在地上。

    以太太你好为代表的几位其他玩家的尸首,却在雪地中缓慢而奇异地支离破碎,化作一道光芒构成的尘斑。

    朱萨佩眯起了眼睛,眉宇之间,头一次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周边教兵有胆子大的开了口:

    “泗、泗蒙用的,难道是异人?”

    朱萨佩并未抬眼看这开口的教兵,只澹澹说道:“说说你知道的。”

    那教兵点了点头,下意识立正答道:“团长大人,约莫半月之前,国内出现异人的事情您应该知道的……吧?”

    他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小心,朱萨佩微微抬起眼帘,望向这位开口的教兵:“教会知道,我自然就知道,我还知道泗蒙将异人收入他们所谓的宗门当中培养,我更知道他们很有可能成为后备力量。”

    他上前一步望着面前的教兵:“我问你的是,看见他们死后这副模样你就知道他们是异人,

    有异人死在你面前过?他们的死有什么特殊?”

    教兵咽了口唾沫,紧张答道:“我……我听说有的地下酒厂已经背地里收了异人做帮工,说是他们要的工钱也低,未来也有可能给他们介绍进大公邸或者教会的……”

    “是吗?”

    朱萨佩缓缓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自己祖国的方向。

    泗杨,迎春宫内。

    侍女们平日只有很少一部分工作是侍奉殿下,更多的时候,她们要负责的是殿下看不到的地方。

    花草修建,宫内洒扫,乃至不那么需求体力的御膳房的活计,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需要宫女来完成的。

    要做的活越多,需要掌握的技能自然也就越多,于是迎春宫内即便已经“毕业”的宫女,仍旧总还是需要时不时地补课的。

    今日的科有女红,殿下和娘娘们用的帕子手巾都是要手刺缝边的,这不光是为了主子们,更是为了宫女自己——若是不靠着这些略有不同的缝边区分,仅仅凭着大小区分手巾,百忙之中便总是会出错。

    要是错把擦手的帕子用来擦身,那可实在是——

    小红豆想到一半便自己把自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连忙专心在手里的活计。

    朱红的缝边纹,绣得一副金枝玉叶边,这应当是给茵妃娘娘的吧?

    最近给茵妃娘娘准备的东西,似乎的确忽然变多了不少……

    她正在思索时,忽然旁边叫人拍了一下,小红豆连忙抬头看去,只看见是池妃娘娘的那位贴身的宫女陆思思,正带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凑了过来。

    “思思姐?天哪,你吓我一跳!”

    小红豆长出一口气,陆思思嘿嘿一笑,凑近到小红豆身边坐下:“哎哟,我还能吓到你呢?我可是听说你顶撞那位澹台大人的事情了,啧啧,迎春宫里所有人那两天可一句别的话都没说,全都在说你呢!我还听说,后来殿下还跑到太医楼去关照你了,现在你在迎春宫里,可真是有一百双眼睛都盯着呢!”

    小红豆听了脸微微一红,赶忙推了推陆思思:“思思姐你瞎说什么,这还在课上呢你就跑过来了,一会儿米娘娘要是回来瞧见我们不专心,又要怪罪下来了。”

    “她哪里还会怪你呀!”

    陆思思小嘴一翘,倒是有些不甘心的味道,不过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连忙把身后的姑娘拉近一些:“喏,小红豆,这是易橙橙,也是你们边洲人,本来应该和你一趟入宫的,因病耽搁了半年,现在才来,我马上就带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啦。”

    那姑娘一眼看起来比小红豆还要小上一两岁,但已经能够瞧出生了一副美人胚子,她微微低头,虽然胆怯但仍旧毕恭毕敬地朝着小红豆行了长幼之礼:“安琪姐姐,您叫我橙子就好,我……我还不认识其他边洲的姐姐,往后有空还等您介绍与我。”

    小红豆一下子脸红站起身来:“哪、哪里的事,咱们本应该同年进宫,我也不一定就是姐姐的,万一……”

    “你们干什么呢?”

    米娘娘严厉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三人的谈话,课室中其他宫女也微微侧目和轻笑起来。

    “陆思思,你还不快回自己座位去,就知道带着刚进宫的小姑娘不学好!”、

    她板着个脸,环抱双臂愤怒非常,陆思思只好吐了个舌头,迅速拉着易橙橙退下了。

    小红豆没敢抬眼多看米娘娘,迅速坐了回去打算继续干活,忽然又听见米娘娘发话了:

    “小红豆,你现在去寝殿吧,殿下点你泡茶。”

110 皇子救我!

    在殿中来回踱步的韩东文看到小红豆,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大步走了过来。

    “殿下!”

    小红豆眼睛笑成了月牙,小快步迎了上去,自打放班看父亲之后,她变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殿下,实在很想和殿下说说近来的经过。

    但韩东文的脸色却有些不寻常的急迫,他几步靠过来,抬手便探到了小红豆的身后去。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近了。

    小红豆先是一愣,接着便一下子反应过来,慌乱道:“殿、殿下,不是要泡茶——”

    “茶什么茶,随口说的。”

    她仰头看到韩东文的侧脸离得越来越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接着结结实实靠在寝殿门上。

    “啪!”

    门被牢牢关上闩好,韩东文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红豆的肩膀转身向殿中走去。

    原来殿下是……着急关门罢了?

    小红豆心里冷静下来,脸上这才泛起迟到的红色,一并涌上心头的却还有一些不甘心。

    为什么殿下看起来这么自然,我却会多想啊?

    这倒不是什么难题,韩东文在池涵清与江可茵两妃面前,虽然心里都有隔阂,但肢体上的亲密却远远不是她这个伺候人的小宫女能比拟的。

    倒不如说,殿下与两位娘娘亲,那是后宫和睦的祥瑞景象,是很值得作画题诗纪念一番的,而染指宫女便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骄傲之事。

    韩东文本也没有对如此年轻的小红豆有什么非分的打算,只当她是相信自己的、也需要自己照顾一番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像对江可茵那般对待她。

    但与江可茵跳惯了心思蔫坏的舞,韩东文耳濡目染之下习惯性的做法,哪怕无意识的一步对小红豆来说都很需要时间去习惯。

    “有什么事能帮殿下?”

    小红豆跟在韩东文身后走进书房,短短几步路又让她想起,自己和别的宫女不同,是的确能给殿下帮忙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些。

    韩东文在她前面坐定,长叹一口气,小红豆这才看到韩东文虽然右手空着,左手却一直牢牢握着一物。

    那东西她洒扫的时候见过,是一尊巴掌大小的木刻无面佛像,它能做些什么?

    书桌上已经布置好了一整套茶器,韩东文点了点桌面:

    “接下来你便在此处泡茶,我坐你对面,不要让人擅自进来。”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什么紧急之事,你便推说正在侍寝,不会超过四盏茶的功夫我就能回来。”

    小红豆愣愣地点了点头:“回……回来?殿下、您要去哪里?”

    “我人就在此处。”

    韩东文将手中的无面佛轻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道:“但神智一时间不会很清醒,你当我睡着了便好。”

    “神智不在此处……”

    小红豆眨了眨眼睛:“殿下还通神魂出窍的术法?”

    韩东文苦笑一下:“我哪里懂那些,不过靠着这个小玩意而已,好了,记住我说的啊,我相信你!”

    他说的自然是无面佛木像,这东西法司知道是蒂尔达所赠,李宰想必也已经十分清楚,这种东西没必要藏。

    而自己会收到塔卡二皇子皋的“电话”这件事,也被韩东文当成了借口,藏不了的。

    他唯一还能掌握主动权的,就是自己能够主动联络二皇子皋的事。

    虽然眼下还看不到隐藏这种事情能带来何种好处,但少露些底一定是好的。因此,主动联络皇子皋的时候,最好还是隐蔽一些。

    小红豆点了头,开始着手烹水,却仍旧时不时地偷偷瞟一眼韩东文。

    她看到殿下握紧木像轻念几声,一阵细微的光芒闪过,便果真如同告诉她的一样,殿下便垂坐在椅子上,如同深眠一般睡得很香了。

    她拿起茶针切分着茶饼,小心翼翼又无比仔细地端详起韩东文的面孔来。

    上一次能这么仔细地看殿下,还是听到殿下梦话的时候。

    比起那时,殿下的脸色显然好了不少,这些改变一天天地发生着,小红豆本不会注意到,只是迎春共里有活干得不好,不能经常排班伺候殿下的姑娘见过殿下后大惊小怪地说了,她才发现似乎的确如此。

    茶香盈蔓,只剩下水涨的声音。

    “成了!”

    在意识到自己成功再次进入了七识心王境之后,韩东文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他曾经也尝试过许多次用这无面佛再次联系皋,但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无面佛像是坏了的破木头一般根本没了作用,让韩东文简直都开始觉得这玩意是不是限定次数的道具了。

    但就在刚才,他忽然莫名地感受到一种烦躁之情,没来由地焦虑非常,又有十二分的压抑与想要发泄愤怒的冲动。

    可宫中明明无事,自己的安排也十分顺利啊?

    这烦恼之意从何而来?

    有如暗示一般,情绪混乱而又不解的韩东文第一时间却奇怪地想到了无面佛,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影响自己的情绪似的,他顺着这无面佛的思绪,便大概明白,这可能是皇子皋主动来找自己了。

    而韩东文等现在已经等很久了!

    急宣小红豆进殿,安排好一切事宜,韩东文这才如同那天求救一般尝试着催动了自己的法力,果然成功地将他又带回了这七识心王境当中。

    “妈的,要不是搞过小号,我连怎么动用灵根都不清楚……”

    韩东文正滴咕着,面前的云雾便在他眼前凝结出人形,他赶忙立正站好,等待着皇子皋的出现。

    “成了?什么成了?”

    皇子皋的声音响起,韩东文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皋今天语气有点凶狠?

    “我……我到这七识心王境来,成了……”

    韩东文声音变小了些,面前皋的身影已经显现完全,带着白猫面具看不清表情的脸正对着韩东文,让他心里有些虚。

    “我让你干嘛?”

    皋问。

    “您让我,额,让我把降物带出泗蒙,让蒂尔达把西亚降物带出西亚……”

    皋大手一挥打断了韩东文要说的话:“那么,泗蒙降物在哪?”

    “在泗蒙……”

    “西亚降物在哪?”

    “在……”

    韩东文脸色逐渐变得尴尬,皋两手一摊:“这不是完全没成吗?”

    韩东文思索片刻,将脸垮了下来:“皋皇子殿下,这也是实在有苦衷,您得救我啊。”

    “救你?”

    皋语气颇冷:“来,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苦衷,这么长时间都干嘛去了!”

    听他这么说,韩东文忽然一愣。

    这么长时间?

    合着皋只是交代了下任务,就直接懒得管西亚和泗蒙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东文赶忙将教会反叛大公邸的事情说了,又讲了蒂尔达如何连同云珀剑一起被雪藏定法阁中,泗蒙眼下又如何正在举大义迎战教会。

    当然,隐去了云珀剑是他自己所带,以及加斯科恩与神像那副诡异情景的部分。

    他一面说,一面觉得有些离谱,泗蒙和西亚再怎么小,那也是皋计划中的一环,他怎么可能如此完全不知道不关心的?

    “皇子殿下,塔卡近日难道已经大乱将至,令您如此繁忙?”

    韩东文试探着问:“您给我透露一二吧,实不相瞒,我在朝堂上下现在压力越来越大,若再没什么法子镇场,只怕是要指挥不动他们,到时候,也没法让他们给您出力啊!”

    “……啧。”

    皋没有表情的面具盯着韩东文看了半晌,忽然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

    “你太弱,给不了你什么别的东西,一会儿赏你一物保命。”

    “先给我细说,你们擒获的那个骑士口中所讲的神谕,到底是如何说的?”

111 造神

    奥杜口中的神谕并不难以理解。

    在原本游戏的奥杜Boss战当中,念诵神谕本身就是转入那个刀枪不入的阶段的提示。

    以节制之名,请求诵念神主的箴言,不节制内心者,如无墙垣之城邑,必将毁灭。

    潜台词即是,他节制了内心,所以便竖起了城垣,然后防御上升了。

    但韩东文关心的是变化,皇子皋眼下关心的,显然也是变化。

    什么变了?

    原本应该在2.0才出现的兽之阴,眼下已经赫然成为了西亚的犬马,虽然实力是被弱化了的,但提前出现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再加上,还出现了以奥杜为代表的所谓“人之阴”,虽然在原来的游戏进度中还没有登场这个级别的对手,但显然,这是与兽之阴同源的,级别更高的怪物。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来是西亚。

    “念了这箴言,就获得了奇怪的力量是吗?”

    看不出表情的皇子皋显然陷入了思索,韩东文默不作声望着他,心里也打起了算盘。

    皋显然不会像自己一样忧虑于西亚的战斗力,那么他在担心的,显然是其他的问题。

    “有什么不妥吗?”韩东文问。

    “韩东文。”

    皋忽然抬头开了口:“在你看来,西亚的神主教会是个什么样的教派?”

    “是个什么样的教派?”

    听了皋的问题,韩东文分明愣了愣。

    在穿越前的游戏过程中,韩东文从泗蒙润到西亚进行的游戏,在整个1.0也就是乱世争霸的时期,西亚一直都是他的根据地,他的阵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只知晓奥杜这一个变节者的技能。

    而彼时的游戏当中,神主教会自然是充满了正面形象,他们救济平民,弘扬善道,更是在蒂尔达消失后群龙无首的时期站了出来,挑起了大梁。

    那时候的神主教会,可以说是整个西亚的拯救者。

    而当成为了泗蒙的瘟君之后,看待这教会的角度自然发生了改变。从保护伞变成了居心叵测的敌人,滤镜的变化让韩东文自然而然地重新审视起了神主教会。

    现在更是加上了“产生兽之阴”的重磅消息,好评自然是灰飞烟灭了。

    “只能说,他们很受境内教徒的支持,从人数上讲神主教会的支持者占国民的较大部分,只不过原先蒂尔达大公邸的支持者更加富有也更加有身份,才维持了均衡。”韩东文如此回答。

    “也就是说,教会带领的是平民与百姓。”

    皋点了点头:“西亚的教义以美德为主,规劝人向善,你所谓的节制骑士的情况似乎很奇怪啊。”

    “您有什么想法?”

    韩东文嗅到了一丝真相的味道,小心问道:“老实说,这骑士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也没法将他彻底斩杀,若是皇子殿下能提点一二,泗蒙和西亚的局势也能更稳一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出了大公这档事,西亚边境已经全然进入战时状态,只有尽快打破僵局,才能再次如您安排的一般将降物交换啊。”

    皇子皋轻笑了一声,转身一跳,身子盘腿浮在了半空中,如同在一个看不见的平台上打坐一般,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开了口:“西亚啊,西亚在造神。”

    “造神?”

    韩东文一愣:“造什么神?”

    “我问你,西亚神主教会崇敬的是谁?”

    “按照西亚的教义,崇敬的是‘救世神主’,他们一般以‘我主’作为敬称。”

    “好。”

    皋点了点头,两手一摊:“那么,有人见过这神吗?”

    “这……没有吧?”

    “这神灵有过什么神迹,又以什么方式帮助过她的信徒吗?”

    韩东文还没来得及回答,皋便马上自问自答:“我告诉你,没有。世间大大小小的神灵传说,无非全都是这样,交口相传各种对世人的规劝,但对实际发生在世间的种种,却从来没有真正插手帮忙,这些漫天神灵当中只有一个列外。”

    从皇子皋的语气,韩东文大概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贵国史上的阿育神,是例外?”

    “不错。”

    皋的语气并非自傲,却难免带了一丝急于科普的情感:“唯有阿育神,乃是有史所记,真真正正以凡人之躯登神,她留下的降物也切切实实保存于世,无人可以否认。”

    “那您说西亚造神,是说他们现在信仰的神主是捏造的了?”

    皋摇了摇头:“不一定,他们的神明很有可能存在,只不过从前以来对这个世界的干涉并没有那么多,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显然是希望让自己的神明降临于世,更深刻地影响世界。”

    “载体……”

    韩东文脑中闪过这样的字眼,脑子剧烈地痛了一下。

    西亚想让神主降世,只不过画风似乎出了偏差。

    “那造神是为了什么?”韩东文习惯性地来回踱步。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西亚造神一事应该会在2.0才完成,然后作为后果在全世界范围内引发阴灾,而现在他们计划被迫加速,阴兽也成了没那么强大的早产之物。

    这一切的缘由,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己的出现。

    自己带着降物出现在西亚教堂,刺激了教会襁褓中的神主,多半就是最直接的原因。

    但如果没有自己,教会会在此时继续蛰伏,直到……

    直到1.0结束,塔卡彻底分离崩析,阴灾才会卡点发生。

    他们原本在等的,是塔卡的覆灭。

    “造神是为了什么?”

    皋冷笑一声:“不想保命的囚徒已经死去,不想壮大的国家早已灭亡,但凡伫立此世,哪个国家不想更强,不想恒强?”

    “……有一个真正的神灵,就会更强。”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这玩意的地位,是否就跟核武器差不多了?

    而西亚的做法,是手搓一个神灵载体降神。

    “西亚在造神的话,泗蒙能做什么?”

    这样的话在韩东文心里响起,他自然不会张嘴去问,尤其是问皇子皋。

    这问题不用问,答桉显而易见,别人在搞原子弹,那泗蒙的任务就只剩下两个。

    一是把人家的原子弹废了,二就是掏出自己的原子弹。

    真正该问的问题,是原子弹要怎么搞。

    韩东文斟酌了片刻道:“皇子殿下,那么眼下的塔卡形势如何?若是您当真和大皇子殿下……泗蒙要如何配合您的下一步行动?”

    他在心里默默道:“你们的原子弹呢,你们的阿育神也不管你们好多年,你们打算怎么搞原子弹,能不能抄抄作业?”

    在这个有人开始搞原子弹的时候打内战,不太对吧?

    “交换降物,抹掉神主教会。”

    皋的声音重新变得居高临下,语气冷澹道:“塔卡不需要神,更不需要无谓的操心。”

    韩东文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手臂一疼,低头看去,发现一片凋刻精美的银饰如同臂甲一般绑在自己左手臂上,正当中,一块极薄极透明的透光绿翡翠正闪闪发亮。

    “此物借你使用,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届时,翡翠王庭会欢迎泗蒙的加入。”

    皋直起身子浮在半空当中,居高临下望向韩东文。

    “翡翠王庭是……?”

    韩东文看了看手上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银饰,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皇子皋。

    皋微微颔首,脸上如瓷般的白猫面具光滑而寒冷,他缓缓摊开双手,声音回荡在整个七识心王境当中,引起一片云雾翻腾:

    “不久之后就将到来的,我的王朝。”

112 无神可造

    “不是,这玩意怎么用啊——”

    韩东文焦急地开口,他不在乎什么狗屁王朝,也不在乎什么狗屁造不造神,他就想活下来罢了。

    保命的东西,起码要会用才对,他情不自禁地大声喊着,如同要抓住面前的皋一般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殿……殿下?”

    传进耳朵的是小红豆怯生生的声音,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寝殿的景象再度映入了韩东文的眼中。

    但这必定不会是一场幻梦,韩东文伸出的左手小臂上煜煜生辉的银色甲牌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上面镶嵌的碧绿翡翠如同流淌的湖面,让韩东文看了许多次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研墨!”

    韩东文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一头扎进书房翻找着空白的纸张,又随意地抓过一支放在金叶木笔床中的毛笔,急吼吼地做到了书桉前。

    被吓了一跳的小红豆回过神来,连忙端过一方密云砂的淌砚,又备上纱帕墨锭端到书桌前,拿过一只镶了玛瑙边的小水盂便要转身出去。

    “不必取水,用茶就是了。”

    韩东文大手一挥,小红豆一愣,便又坐到桌前,取了只小铜勺洒了那已经凉下来的茶滴进砚台,开始沉静而平稳地研磨起来。

    “殿下,若是用茶水研墨,会让墨多杂质,出色不匀也不平的。”

    她虽然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在那细腻而不刺耳的研磨声中,砚台很快便盈出了墨汁。

    韩东文一拢右手宽袖,蘸了墨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虽然字写的不怎么样,但毕竟文永行这段时间也没有少教他,加上速度快得有几分草意,乍一看还颇像那么一回事。

    “不重要,墨怎么样不重要,笔墨纸砚全都不重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笔,长叹一口气:

    “被写下来的字,才最重要。”

    他写的是笔记。

    与皇子皋这个谜语人交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这一次,他又透露了听起来十分不明觉厉的消息,韩东文只能跟他妈的念佛一样抄下来悟,免得自己再次忘了什么细节。

    笔记第一行记下的是阴灾,接下来是造神。

    意思简单易懂,造神产生了阴灾。

    按这个顺序,韩东文的笔记基本便记下了目前能掌握的大多数事情的因果:

    因为想要造神,所以教会需要载体。

    因为需要载体,所以教会需要大公配合。

    因为需要大公配合,所以教会夺权。

    他看着自己抄下的笔记沉思着,一旁的小红豆恪守着伺候的规矩,只远远跪坐在远侧陪读用的旁桌研磨,如此殿下便不必担心叫下人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韩东文思索片刻,又提起笔来,将后两句画了个圈,轻轻打了个问号。

    载体一定要大公配合吗?

    似乎不是,那天在大教堂中,加斯科恩分明也把韩东文称为了载体。

    他想了想,提笔将载体二字划掉,重新提笔写下“降物”两字。

    因为想要造神,所以需要降物。

    皇子皋不希望教会造神成功,所以需要泗蒙夺回降物。

    他运笔至此,忽然手腕悬空停顿了下来。

    不对,皇子皋要的不是泗蒙夺走西亚的降物,他要的是……

    他要的是将泗蒙与西亚的降物交换带出国境。

    韩东文眉头一皱,唰唰又写下一行:

    因为要阻止造神,所以需要降物带出国境。

    写完,韩东文吹干了这行新墨,凝视良久,心跳得有些快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这句话并非针对西亚。

    因为要阻止西亚造神,所以需要西亚降物带出西亚国境。

    因为要阻止泗蒙造神,所以需要泗蒙降物带出泗蒙国境。

    用这句话来解释皋的指令,是完全说得通的!

    “他不想泗蒙也造神。”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念着。

    皋不想泗蒙造神,也就是说,泗蒙其实有造神的可能?

    他原本以为交换降物是与所谓开服杀人的神光有关,甚至假设过降物是某种类似GPS的装置,用来引导定位神光带走这些执政者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降物带走的是文永行而不是自己,但至于为什么会有神光,却始终没有一个哪怕合理一点的解释。

    原本时间线的蒂尔达消失时,或许也携带着圣杯?

    那么神光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将各个地区的王者带走,而只是将名为“降物”的至宝收走,韩东文、蒂尔达,其他各国消失的领导,其实只不过是陪葬而已?

    “殿下,您还好吗?”

    小红豆望着韩东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禁出声问道。

    韩东文无言地点了点头,写下最后两行字,重重地画了个圈。

    “光柱要带走降物,光柱要阻止神的产生。”

    这种小说他看过很多了。

    什么样的存在会忌惮新神的诞生?

    已经存在的神。

    “光柱来自神。”

    韩东文默念着,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将写下的纸揉成团攥在手里,踱步走到原先小红豆烹水的小炉盅旁边,将纸团扔进了火堆。

    他长久地望着那纸团在高温与火焰中舒展开来,慢慢变黄,起烟,最终化作一片黑灰。

    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韩东文长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到小红豆面前:“好啦,辛苦你了。”

    小红豆赶忙摇了摇头,将小桌上的墨砚抬开,小心地坐直了身子,看着韩东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边洲……会不会拜神的?”

    韩东文忽然问道。

    小红豆一愣,不知道殿下怎么忽然跳到这种话题,她想了想说:“我……我家里不是特别信,但民间有很多的,有老仙啊,土地啊,灶王爷啊,要说拜,都有人拜的。”

    她说的有些小心,不知道这样的回答能不能让殿下满意。

    但从殿下那副颇有些挫败的表情上看,显然并不算一个好回答。

    “这么多神啊……”

    韩东文叹了口气,他觉得大抵不应该是这个方向,对方造了个全能神主,泗蒙造个灶王爷迎战,似乎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

    西亚以载体血肉造神,就能在原本的时间线掀起影响一个大版本的阴灾,泗蒙若是造一个灶王爷,那会怎么样?

    全世界的锅碗瓢盆发疯?

    “有没有那种神?”

    韩东文伸出左手在桌上画了一个大圈示意道:“就是那种,万能的,所有人他都能管,大家都信她,都受她庇佑的超级大神?”

    小红豆听得微微有些想笑,但还是克制住嘴角,尽力板着脸道:“应该……没有吧,我在边洲也未听过,信仙家的有不少,但像西亚人那样投入的,恐怕是没有的。”

    “这样啊……”

    韩东文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

    泗蒙缝合自韩东文最熟悉的故乡,他细细去思考,发现似乎没有那么个定位的存在。

    百路神仙,百姓也信也敬,却也没有那么影响生活,往往平日上个香火就罢了,真正出事的时候才求神仙帮忙,更像是一种挺功利的合同关系。

    至于那些放生的、吃斋的,究其本质,似乎那种影响生活的信仰根源并不来自这片土地。

    “玉皇大帝算吗?那不就还有如来佛,听起来又变成塔卡的玩意了,说起来西游记也挺缝的……”

    韩东文苦笑着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对面的小红豆看了看他,思索片刻,开口小声问道:“殿下这只臂鞲,刚才都还未见呢。”

    韩东文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镶嵌翡翠的银色臂甲,停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这是什么玩意?”

113 为何迎战

    “臂钩?那是什么?”

    韩东文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这玩意说是臂甲吧也不像,覆盖的范围太短小了些,就算它刀枪不入,自己也没那么好的运动神经把四面八方的进攻都用这个小小的臂甲挡下来。

    小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初我爹收学生的时候,有一个奥利玛人想学写字,身上却没有钱,您也知道,从奥利玛逃出来的人多半都是奴隶,我爹便打算免费教她写字好去做帮工,但她还是坚持将身上剩下最后值钱的东西交给爹爹当学费了,推都推不掉呢。”

    小红豆指了指韩东文左臂:“就是这样的东西,爹爹本不懂这是做什么用的,拿去问过别人才知道,在幽州之类的地方有人用过这样的东西,名字叫做臂鞲,是用来停鹰的,鹰爪尖利,又需要跟在主人身边,难免会划伤衣服甚至皮肉,于是就有这样的小甲,专门用来让鹰歇着的。”

    “停鹰……哦!鹰啊!”

    韩东文恍然大悟,泗蒙大部分地区依仗农耕,很少有畜牧或者狩猎上饲养鹰犬的习惯,但显然在塔卡,停鹰用的臂鞲仍旧是可供佩戴的物件。

    他心里一喜,觉得这玩意甚有逼格,皋送的可不是一个臂鞲,那很有可能还附赠一只鹰也说不定。

    脑补的画面来得很快,韩东文似乎看到自己骑在一匹骏马之上,左臂抬起一招,便有一只雄鹰天降,何等威风飒爽!

    “殿下,您……您笑什么呢?”

    小红豆的声音将韩东文拉回了现实,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想到养鹰难免会开心些。”

    听殿下这么说,小红豆便只点了点头,毕竟殿下的御兽园里珍兽已经不少,养鹰只不过再添一物罢了。

    至于这凭空出现的臂鞲,也并非殿下周围小红豆见过的头一件怪事。

    她已经很习惯那些自己搞不明白的事情便不要去问,该自己知道的事情殿下会告诉自己,她觉得这样子反而安心了许多。

    “说起来呀,前日迎春宫放班,我也和爹爹在泗杨玩了几日,殿下若是想多问问,往后我便写信给家里。”

    话题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小红豆与顾云哲父女在泗杨游玩的经过,她说的颇细,显然有十二分的热情。

    韩东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也算亲自陪了小红豆他们一段,从小红豆口中再听一次那天的经过,很难再全神贯注地拿出兴趣。

    “那么,开心吗?”

    他笑着问。

    小红豆兴奋地点了点头,似乎因为自己在殿下繁忙的时候熘出去休假而心有不安似的,她的表情还带了一丝歉意与娇怜:“我……我这几日都在宫外,明明是殿下正忙的时候,实在是……”

    “总要休息的,回来了就好。”

    韩东文笑了笑,站起身来:“今天你便跟着我吧,用午膳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泗蒙能不能造神,这神又到底有多厉害,怎么造,划不划算造,又该怎么背着皇子皋去造。

    这一切韩东文都两眼一摸黑。

    但这些可以慢慢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挫败西亚,挫败神主教会的造神仪式。

    这既是皇子皋的要求,也是最符合泗蒙利益的行为。

    神明这玩意要真是好东西,我有没有可以再说,你必不能有。

    顺便,也该找人问问,那所谓的值岁请仙典上请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韩东文摸了摸下巴,抓过桌边的璇玑盘往怀里一塞,便带着小红豆大步走出了寝殿去。

    【别刷了别刷了,粗大事了】

    【开打了吗?】

    【前线速报,冬青林方向已经变成高危地区,不推荐新手前往】

    夏洛克虎克在天鹰城内奔走的同时,也阅读着逐渐爆发的越来越多的弹幕与论坛帖子。

    从今天早些时候开始,就有几队水平出众又肝力十足的队伍一头扎进了白兰山中,但很快便有噩耗纷纷传来。

    西亚开始反击了!

    不是偷摸的游击,不是你来我往的博弈。

    成建制的,规模庞大的国教骑士团,如同战争机器一般开进白兰山中,屠尽了滞留山中还沉溺于狩猎游戏的玩家与陪同的官兵们。

    “飞黄骑部,西一!”

    “赤度骑部,东三!”

    “列阵!”

    魔兽狩猎的松散氛围在一瞬之间便荡然无存,未在近日遇害的异人被集中于天鹰城下,而兵法两司自己的官兵则火速集结成黑压压的部队,整个天鹰城外,已经立好拒马,挖开深沟——大头兵们总不能自如飞来飞去,在这雪山之下的城池周围,固守反击自然是最为正确的打法。

    城垣上方,披着黑色大氅的澹台溟扫视着下方有条不紊备战的部队一语不发。

    天鹰城本来不是驻兵的地方,征到此处的两司官兵自然需要另做营寨,为此,寒英宗的大片地盘已经分出,以寒英宗为中心,辐射整个白兰山往下的方向,准备迎击西亚即将到来的进攻。

    澹台溟却并不关心眼下的布防。

    他没有想通的一件事情是,自己在防御的到底是什么?

    师出需有名,泗蒙原本的计划是以异人打头阵一步一步清剿山中隐患。随后翻山攻入五城,这本应该是一场泗蒙为主动方的攻城战役,西亚应该只有防守的份才对。

    为何现在西亚竟然会出动出兵逼近天鹰城?

    他们要干嘛,要打什么?

    总不可能是出兵一路打到泗杨去把大公抢回来,那打进天鹰城有什么意义?

    “部尉大人,景部前军十三骑部骑将已经列阵,伤部回报,敌兵逾两千卒全速进发,不见灶火,应该并未在途中停顿扎营。”

    属下如此汇报,澹台溟轻轻点了点头,眉头皱得更紧。

    攻城的一方,并未扎营列阵,这意思是敌将或是极蠢,或是有着能迅速拿下天鹰城的底气。

    “荒唐……”

    澹台溟还未说话,另一个站在他身边同样穿着大氅的句偻身影却开了口:“呵呵,实在荒唐,澹台大人,西亚人莫不是以为攻下这天鹰城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可实在是小瞧了你我啊。”

    说话的是第二次来到天鹰城的公孙长正,但这一次公孙雪并未跟来,仍旧留在泗杨毒杀奥杜。

    澹台溟看了他一眼:“公孙大人,您的药茧不在,可否需要退守后方,以防不测?”

    公孙长正呵呵一笑:“不必不必,老头子我还有些别的本事,不然这部尉的位子,岂不是该让药茧来坐了?”

    二人唇齿相讥之间,另一个较为年轻的身影靠了过来,背后披着火红的披风,甚是显眼。

    “两位大人,我的属下已经在西侧山口发现了踪迹,不光有西亚人,也有更多魔物一同冲来,大敌当前,二位是否太过轻松了些?”

    此人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柄小臂长短的钢般锏鞭,身材挺拔壮实,比起澹台溟来要高上半头,更是把公孙长正这个病老头衬托得如同快要入土一般。

    “武大人所言甚是,不妨还请您打个头阵,也好提振士气,扬我军威啊。”

    澹台溟如此说着,客客气气地抱了抱拳。

    此人正是先前没能赶到战场的,被韩东文所弃用的国法司兑部部尉武岳。

    城外山边,已经能感受到地的颤动,能看到山顶压来的云。

114 插手

    先是漆黑的兽群,然后才是箭。

    身上皮毛烧灼着黑色火焰的兽群如同倾巢一般化成了凶勐的河流,无尽的嘶吼与啸叫响彻山巅,它们不再疯狂,不再迷乱,而是目的明确地冲向自己的猎物。

    如同野狗被训为猎犬,野狼、巨熊,甚至体格比熊更大的麋,汇聚成兽的浪潮冲来。

    “飞黄骑部,起阵!”

    天鹰城外列阵三层,居于第二层的兵司官兵多擅长术法,军中列阵为要务,如若不然,很有可能便会折损于敌人术法的轰炸、或是一次突然的冲击。

    准备周全,飞黄骑部正中官兵印法齐催,一股肉眼可见的法力波动勐然激发,如同一个透明的玻璃半圆盘一般盖住整个前军正面,前列军手执巨盾,便将这飞黄骑部祭出的屏障结结实实地撑住,面前冲的过快的魔兽,已经如同拍壁画一般撞在了这一人厚的屏障之上,又被后方冲来的魔兽挤压,几乎立刻便在冲击下骨肉断裂起来。

    但它们绝不笨,兽群很快分流冲向没有屏障保护的两侧,张牙舞爪,血气熏天。

    “怎么说,能不能上啊?”

    “NPC让咱们等着不动来着……”

    “他妈的,那玩意在掉血不是吗?”

    寒英宗校场一角,被安置在此的玩家却一点都不安分,唐小北等人也混在其中。

    忙于工作,没法全天上线的他们反而躲过了一劫,从怡红楼的包间中醒来之后,他们才听夏洛克虎克说了开打的消息,庆幸自己没有一头扎进山里被一锅端。

    在他们的视角中,已经赫然能够看到屏障的血条,正在缓慢却稳定地降低着。

    “管那么多干嘛,守怡红楼的时候没守住,现在难道老子又要输一遍?!”

    唐小北一跺脚,蹭蹭几下冲向城边的脚手架,上面有留守的寒英宗内门弟子正在境界,看到她直冲而上,连忙喝道:“干什么呢,下去,危险!异人留守城内,不得……”

    “我是来赚分的,不是来当乌龟的!”

    唐小北大喊一声,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吼道:“我要杀敌懂吗?杀敌啊!”

    说话间,她已经冲上了城垛,那寒英宗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唐小北便已经一个箭步前冲,竟就这么飞身跃出了城头!

    “吃我大石锤!”

    半空中她右手握拳,狠狠锤在左手掌心,与此同时目力能及的正前方地面砂石飞动,勐然凝结成块轰然砸下,当真砸死了几只从正面流窜而来的魔兽。

    这技能本名叫做岩钟坠,但唐小北自然不是那种牢记技能名的玩家。

    【击杀:阴兽(狼),阴兽(獾)x2】

    【战功:+16】

    “有分,还有分,还能刷的啊!”

    看着亮起的提示,唐小北一阵狂喜,稳稳地落在地面,欢呼起来。

    “异人?干什么呢!回去!”

    她的周围全是在这偏僻的战阵一角布阵的兵司官兵,唐小北的法术差点误中那些站位靠前的兵士,他们自然愤怒不已:“不要在此添乱!你们……”

    话音未落,官兵们忽然感觉头顶一黑,慌乱之间抬头一看,只看到了许多黑压压的屁股,几乎遮蔽了天空。

    全是异人!

    如同疯狗出笼,蝇群遮天!

    布阵官兵急忙让开阵型,看着这帮异人从城内奇形怪状地飞出,踩到阵地之上,开始对着那些从屏障两侧漏进来的魔兽狂轰滥炸的异人,又惊又怒,连牙齿都要咬碎一般。

    “骑将大人,你看看他们……”

    阵地上的兵司骑将自然看在眼里,他微微一愣,当机立断一挥手:“官兵左撤,维持阵型,把路给他们让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异人如此的狂热,更想不到他们这般不怕死的本钱能让他们如此的疯狂,在这群异人弱小却密集的法术轰炸之下,保护自己的部下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加速!加速啊——!”

    “这他妈比昨天打猎爽多了!”

    原先需要在白兰山中狩猎的魔物,此刻竟如同塔防怪物一般不断送上门来,整个寒英宗校场里的异人倾巢出动,兴奋地怪叫着,冲进了战阵当中。

    “疯子……真他妈是疯子……”

    骑将怔怔望着这群不受自己的指挥的民兵,彻底呆住了。

    “殿下……”

    钟礼林坐在太书阁当中,看着面前的韩东文颇有些无奈。

    殿下方才没有事先知会便冲入太书阁,钟礼林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却没想到居然是问值岁请仙典?

    这段时间殿下捅出来这么多事情,哪个不比那破典礼更要紧?

    “殿下是想知道,值岁请仙典上的仙家究竟是什么名讳?”

    钟礼林摸了摸下巴:“这个……恐怕臣一时无从作答啊。”

    坐在他对面的韩东文一愣:“无从作答?为何,有什么说便是了,这有何难?”

    钟礼林看了看殿下,又望了望旁边空空如也的,往常文永行的座位,轻咳一声道:“值岁请仙典所请的,是庇佑泗蒙的诸天百仙,希冀无论何路神佛均降福泽,殿下问请的是哪位仙家,只怕是……”

    他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只怕是请的所有仙家。”

    “所有……仙家。”

    韩东文哭笑不得地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的确,值岁请仙典算得上是过年,大过年的,自然是走过路过都要祝福一番,怕没有说是单单只要哪路神仙保佑的。

    “那所谓仙礼,当初又是哪位仙家所赠的呢?”

    韩东文问罢,钟礼林思索一番答道:“以典记原文所书,‘有仙以礼相赠’,也并未如同殿下所说的西亚与塔卡那般来自有名有姓的尊上。”

    韩东文只得咬了咬下嘴唇点头:“行吧,眼下也只能如此……老师在何处?”

    他本以为文永行只是暂时不在阁内,本以为很快便会回来,可坐了这么久了,却仍旧没见他的影子。

    钟礼林微微颔首道:“殿下,阁老大人现正在参修外使商团接航一事,现下恐怕正在国金司中。”

    “国金司……”

    韩东文沉吟着,自从文殊同这个国金总司被自己给了点画面之后,作为文家一员的文永行便始终让韩东文有些放心不下,他又问道:

    “你方才说他去参修什么?外使商团接航?”

    泗蒙与西亚现在这般关系,彼此之间哪来的什么外使,哪来的什么商团。

    “禀殿下,自从与西亚冲突开始后,不少他国商团使节已经要求本国接航离开泗蒙,许是觉得泗蒙眼下不太平了,打算避一避的。”

    钟礼林抓住这个韩东文想管点事的机会,赶忙递上准备许久的公文:“文阁老打算与国金司参修之后,再请折上奏给殿下,因发声的使节商团众多,还需要一些时间。”

    原来是别国的外使和商团……

    韩东文叹了口气,将钟礼林递过来的公折在手中打开。

    眼下即便已经在打这种大仗,但作为一国之君,战争也只不过是自己要关心的事务的一部分。

    他若是不想当傀儡,自然也要担起其他的作用来。

    韩东文顺着折子上所列国家使节扫了几眼,突然开口道:“这些外使与商团当中,是谁第一个发声要撤离泗蒙的?”

    外使与商团从泗蒙撤离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会让两国民间信心动摇,随之而来的就是贸易低潮,两方合约商契也难于维续,这件事的确应该报与国金司处理。

    钟礼林想了想,微微抬手指向那公折当中的一个名字。

    “最先发声,并在外使与其他商团当中倡议撤离的是这个人——冕江商团,展太一。”

    韩东文一愣:“泗蒙人?”

    “不。”

    钟礼林摇了摇头,语气微妙地有些冰冷:

    “此人虽是泗蒙出身,却早已背井离乡,其手下冕江商团背后据说是替整个血港销赃贸易的中流砥柱,换句话说,当他是眼下血港的代言也未有错。”

115 孤立

    “血港。”

    简短的字眼震动了韩东文的耳膜,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袖袍,又缓慢地松开。

    如果说泗蒙国内的局势、权力结构对他来说原先并不熟悉,需要一步一步摸索至今的话,总有些其他的内容是韩东文熟悉的,不需要补课的。

    从他原本西亚玩家的角度来看,泗蒙这个国家原先的历史并不复杂。

    瘟君在位,权力分崩离析,原本几乎已经是塔卡不言自明的属国之一的泗蒙,在塔卡分裂之后,与世界诸国一并陷入了混乱当中。

    比起西亚,彼时的泗蒙更近南方,尤其作为主要港口的海洲原本由塔卡驻兵“协防”,维持着与其他国家的商路。

    而塔卡“协防”的主要对象,便是称不上国度的国度,由猖獗海盗盘踞的无主之地,血港。

    原本忌惮于塔卡的血港海盗实力强劲,虽然无法与塔卡相提并论,但仍旧在塔卡协防的时期对泗蒙产生了不小的威胁。

    而自从塔卡正式分裂,从各国撤回驻兵之后,血港便首当其冲成了插进泗蒙肋下的第一刀。

    随后,便是神光降临,西亚教会掌权,国教骑士团侵攻,泗蒙腹背受敌。

    便是权力混乱,节节败退,西亚玩家作为军队之一杀进泗蒙。

    再然后,国已不国,三司各自踞地为阀,国兵司领兵退守幽州放弃泗杨,国金司携款潜逃作鸟兽散,国法司受百姓所拥,更是对讨伐昏君大开绿灯,俨然准备打出一个新泗蒙。

    徒留一个被兵司放弃的池涵清,和一个空空荡荡的皇宫,一个不知为何留守宫内的休部部尉,一个仓皇狼狈的王。

    简单说来,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也对,西亚这边因为我的原因加速了,那血港呢?”

    韩东文思索片刻,只觉得自己似乎久违地触碰到了原本历史的书页,他轻敲桌面,开口道:

    “宣太书阁阁老文永行,即刻回宫。”

    文永行来的很快。

    他赶回太书阁时,韩东文已经坐在书台前,将近年血港背景的商团相关的折子看了个大概。

    血港非国,但自然是有统治者的,如若只是鼠辈成群,早就被航路上的诸国剿灭。

    小国动不了它,塔卡没有讨它,那么血港就已经与一个真正的国家无异,它的上层借着商团套皮经营贸易,基本便等同于使节。

    “臣参见殿下。”

    文永行踏入阁中,拱手行礼,韩东文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赐座。

    “谢殿下。”

    一旁的钟礼林搀着文永行坐下,阁老低头看了看书桉上的折子卷纸,马上明白了韩东文宣自己回宫的目的。

    “禀殿下,冕江商团牵头上书的接航一事,臣正与国金司商议,待殿下首肯之后,列国船舰方可进海洲港,接送侨民。”

    文永行担心韩东文怪罪他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连忙将眼下的安排讲了个大概:

    “除西亚外,共三国十四商团请泗蒙打开海洲港口,官书恐怕不日也将送抵宫中,殿下若是首肯并施以援手,这两日便要做定夺。”

    韩东文沉默片刻开口道:“老师意下如何?”

    “禀殿下,泗蒙与西亚之间兵戈既起,他国行商外使有所不安乃是情理之中,如此请求算不上非分,照常理而言,是应当同意配合的。”

    “是吗……”

    韩东文右手托腮,又问:“现在撤走了,等兵戈暂歇后再回来?”

    “想必如此,毕竟是行商,躲的是战乱,无可厚非。”

    韩东文点了点头,微微闭目沉思。

    坐在他面前的钟礼林与文永行相视一眼,连喘气声都不自觉地小了许多。

    殿下在想什么?

    从最开始惊讶于殿下竟然在思考,到现在,他们自己都未发觉自己正在揣测殿下的心思,并渐渐也将殿下的想法看作可能有价值的灼见。

    异人的事,虽然是皇子皋的授意,但毕竟也经由殿下说出,足以成为极好的证明。

    “躲的是战乱……这说不通。”

    韩东文睁开眼睛:“这不是撤离,如果我想得没错,这是有人牵头,背后另有所图。”

    文永行听罢表情似乎并不意外,眼中闪过一丝宽慰,直深吸一口气:“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在老臣看来,此番——”

    “还请老师容学生说完。”

    韩东文罕见地打断了文永行的话,接着说道:“外使躲战乱,但眼下泗蒙,何乱之有?”

    他抬手一直北方:“泗蒙举大义替友邦平叛,本就是大道之举,西亚更无打进我泗蒙的道理,莫说是外使,就连泗蒙上下百姓都未按战时行吏课税,乱从何来?”

    “而他们这幅做派,简直如同西亚已经打进了泗蒙一般,自然毫无道理!”

    韩东文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泗蒙出兵布阵白兰山脚,是否已经昭告诸国,为的是助大公讨伐西亚反贼?”

    钟礼林点头答道:“殿下圣谕,自然已经照办无误。”

    “那么他们是知道蒂尔达不在西亚的。”

    韩东文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西亚的一大半战力全是这位大公一人,没了大公,常人定该认为西亚叛军绝非泗蒙义军的对手,难道不是如此?”

    他抄起折子,用手背勐地一拍,打得纸折哗哗作响:“他们本该在这时候来贺寡人,现在却道战乱要撤走,只可能是有人浑水摸鱼,乘机作乱而为!”

    文永行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殿下圣明!”

    他跑到国金司去谈,能谈什么?

    若真是开港放人那么简单的事情,哪需要谈这么许多,自然是此事背后有所蹊跷,方才需要仔细斟酌。

    现在,无需自己出言相告,殿下已然凭自己看破了这一层。

    这个学生的长进长足,实在令老师万般欣慰。

    “人不能放,临战之际,撤人就是撇清关系断交的征兆。”

    韩东文重新坐下,语气可谓斩钉截铁:

    “也绝非所有人突然一下子全都想走,谁牵的头,就是谁有图谋,图谋在此时从撤使开始,妄图行孤立分化之举,害我泗蒙!”

    “殿下的意思,是冕江商团,或者血港与西亚已经有所勾连?”

    钟礼林也听明白了过来,急忙问道。

    韩东文点了点头,停顿半晌,又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有所勾连,可能想要浑水摸鱼,这要再查,但若是此时西亚胆敢主动出击侵攻白兰边境以造乱边之实,就足以说明西亚已经有所联盟,到时候我们被打进家门,在开港放人一事上自然落入被动,到时……”

    “殿下,有人!”

    韩东文说到一半,原本听得入神的钟礼林忽然勐地一抬手,将韩东文护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之后,他认出了门外来人,护住韩东文的右手放松地垂下,卸去了防备。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殿下,澹台总司急奏,还请您批阅此折。”

    话音未落,李宰的身影已经从太书阁外绕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黑绸封边的折子,脸色少见地颇为严肃:

    “西亚国教骑士团起兵越境,国法司兑部部尉武岳战死,兵司请批增兵天鹰城!”

116 破阵

    副本。

    副本是一种颇为经典的游戏设计,在《却阴》当中自然也不会缺失。

    在玩家触发了故事流程的事件之后,这段带有强烈冲突的剧情便被记录与保存,容许没有第一时间参与的玩家在游戏世界观之外再次征讨。

    火烧怡红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次事件可以称得上是《却阴》的第一个被探明的副本,在内测玩家首次通关之后,火烧怡红楼的历史便被保存下来,供后来的玩家再次体验。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作为游戏第一个副本,火烧怡红楼副本并非那种四五个人小队遇到的普通威胁,它的规模甚至绝不算小,反而是包含了数十名玩家的大场面。

    玩家的数量,直观地反映了副本的难度,而影响副本难度的要素除了战斗方式之外,最主要就是来自BOSS的强度。

    火烧怡红楼中,当初完全体兽之阴化的郭杰克,便是初期二十余至三十人副本强度对应的BOSS。

    那么,眼下的天鹰城攻防战又是什么样的难度?

    韩东文拿着手里黑绸封边的折子,反复看了许多次。

    武岳就这么没了?

    作为国法司八名部尉之一,武岳就这么没了?

    他合上纸折,放到桌上:“兵司请调两名部尉……是哪两位?”

    李宰低头:“由总司大人定夺。”

    韩东文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桌上的奏折。

    原本督军白兰山的,是澹台溟、公孙长正,以及武岳三人。

    三个部尉,面对对方的骑士团,不应该落于下风。

    而属于法司的武岳就这么一下子白给,是怎么输的,又是输给了谁?

    韩东文扫了一眼李宰,这些事情从国兵司口中去追问并无必要,毕竟白兰山边境有的是玩家,自己只要之后查阅反而更能知道事情的原貌。

    可能无非两种,一是国兵司由于前次澹台溟吃瘪的事情记挂于此,特地让代表国法司之一的武岳打头阵,结果武岳马失前蹄,国兵司也能顺其自然地增派己方的部尉。

    这是一种很恼人的可能,妈的人家都打到国境了,却还在花这几分心思窝里斗,韩东文不愿真的把澹台复想成这般胸无大志之人。

    而另一种可能,便是他们面对的西亚国教骑士团,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料。

    那样的话,就颇为棘手了。

    “增派援手,要的也不是普通大头兵,说明的确是处理不了对方顶端的强者……吗?”

    韩东文轻咬了下下唇,环视了室内一圈,看到静坐原地的文永行时,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老师,国金总司文殊同现在何处,是否已经出了定法阁天牢?”

    早些时候。

    如同炼狱中逃窜而出的兽群并非无穷无尽,战场正中央有那如同封盖一般屏障的阻挠之下,只剩东西两侧的开口暴露于阴兽的冲锋当中。

    而距离天鹰城最近的西侧,在涌入大量的异人后压力锐减,得以抽调兵将全力驻防东侧,阴兽有勇无谋的冲锋在牢固的阵地与似乎不会疲惫的士兵面前并没有起到奇效,反而被逐步地、缓慢地消解了。

    兽尸堆积成山,血气熏天。

    战场之上随处可见火烧冰冻的斑驳痕迹,士兵与异人来自泗蒙上下,手段自然更是五花八门。

    但西亚并没有给泗蒙的士兵任何喘息的机会。

    兽群之后,才是箭。

    自白兰山上峰,有人已经能够看到属于骑士团的旗帜、披盔戴甲的教兵,以及随军而行的神职人员。

    更能看到在他们阵中,间或亮起的苍白光芒,赫然是在以祷告与法术在做下一步战斗的准备。

    片刻后,白兰山峰中如同星光亮起,数百个晶亮的光点齐出,在遥远的天鹰城中看起来就如同繁星一般在地平线的远端闪烁。

    随后,那斑斓的光点勐然扩大、拉近。

    那赫然是如同光瀑一般倾泄泼下,直泼洒向屏障东西两端缺口的圣光银失!

    冲锋在前的阴兽并不需要考虑误伤,倒不如说,这些狂暴的畜生能极好地阻碍泗蒙官兵与玩家规避箭失的动作。

    “我操操操,让开啊!”

    看着天穹上如瀑布一般洒下的箭雨,原本刷分刷得兴起的玩家也纷纷察觉到了巨大的不对劲。

    他们开始乱了,开始推搡,开始以各自的本事重回屏障或者城中。

    这一乱,便没了战阵,还在身边的阴兽便在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穷追不舍。

    于是玩家们又被拖慢了脚步,一边引了阴兽这样的近战怪,一边还要拼命跑出头顶即将落下的大范围AOE箭雨。

    当然很难。

    “妈的!”

    “操——!”

    “我的分啊——!”

    闪烁苍白色银光的箭雨倾盆而下,跑的慢的异人纷纷中箭倒地,血条如断了大动脉一般肉眼可见地勐跌,随后彻底清零,原地化作白光消失下线。

    “大荒山·金龟!”

    有几个看起来同一出身的玩家小队选择硬抗,几人同结手印,周身亮起金光璀璨的龟甲图纹,赫然是一个效果拔群的减伤技能。

    箭雨洗下,他们却绝望地发现,虽然自己凭借着这个减伤BUFF能暂且抗住伤害,却没办法清开面前的兽群,更是无从治疗自己,只不过缓慢等死罢了。

    “妈的,没有药吗?磕一瓶跑过去啊!”

    领头的玩家绝望地骂起队友。

    可他自己也知道,哪里有什么药,存款全部用来体验昨晚的怡红楼了。

    “吼!”

    潮水一般的兽群将这支将死的小队围绕,天上降下的箭雨有不少也洗在了阴兽的身躯上,让它们痛楚狂暴得更甚以往。

    没有人能去救出他们,减伤的BUFF甚至还没有结束,他们的血条便纷纷见底清零,倒在了战场上。

    “响雷骑部冲山。”

    在阵后的澹台溟一面抬手扫开瞄准东侧官兵的大部分光失,一面果断地转头下令。

    在此处作战,对己方来说并不能称得上有地利,他原本打算盘上山头以类似的套路攻入西亚,却始终被阴兽这种似乎能被对方指挥的畜生玩意拖慢了速度。

    对方占上峰,又有阴兽这种误伤也无所谓的炮灰,自然是这副打法。

    而要破局,无视炮灰直冲上峰,也是理所应当的应对,响雷骑部的布置便是如此。

    “太慢,让我去。”

    武岳的嗓音沉稳而不由分说,澹台溟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已经抽出两柄钢锏紧握手中,目光如电一般盯往光失亮起的山头。

    下一秒,电光骤起,他身后鲜红的袍子猎猎舞动,带着蓝紫色的雷电光影,武岳如同一匹战鹰一般,勐地射向了白兰山头。

117 放着我来

    “砰!”

    半空中如炮弹一般炸响,武岳的影子将要冲向峰顶的教兵团时,另一个身影自西亚阵中横空而出,笔直地将武岳从半空中撞开,整个人在空中转着圈直飞出去几丈之远,差点便要稳不住身形。

    天鹰城阵上的澹台溟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战场是什么样的?

    并非敌我并排列队,然后一股脑互相冲锋。

    战场更像是一局棋,一把牌,走卒搏杀,底牌互镇,为的并非单纯歼灭的数字,而是彼此真正的所图。

    武岳觉得自己可以以一挡百,屠尽西亚教兵走卒,可澹台溟又如何不能?公孙长正又如何不能?

    对方岂会不知道,又岂会既知如此,仍旧只派走卒坐镇?

    澹台溟只觉得,或许这就是上战场的国兵司与法司这些小打小闹的外行的差别。

    从西亚阵中冲出的人影身披白袍银甲,手里提着一柄一臂之长的钢剑,勐地向武岳飞出的方向刺去。

    与此同时,数个同样的身影纷纷自雪林当中暴起,每个人的速度都极快,如同一道道自地面直射天空的银失,直逼武岳而去。

    地面上,挡下第一波光箭的泗蒙前军阵型未乱,正要重振旗鼓之时,却自东侧峰上传来了一阵地鸣一般的震颤之声。

    “骑兵!”

    有人喊了出来,他们抬眼侧望,只看到山峰自上而下,有身披白色甲胃的西亚军队冲锋而来,漫天的雪尘在他们身后飞舞,声势浩大更甚先前狂奔的兽群。

    他们座下并非战马,而是庞然无匹的,如象山一般勐然碾来的西亚特产——多斯波巨兽!

    巨兽皮糙肉厚,寻常箭失无从奈何,所幸一般生性胆小温顺,不易起什么祸端。

    但在连阴兽都似乎可以指挥的西亚骑士团手中,这些巨兽赫然如同发狂一般,宽大的蹄子推动着巨大的身躯向着泗蒙阵中冲刺而来。

    “侧骑,冲!”

    口号与旗令翻飞,白兰山脚下林中勐地一震,几十骑马兵飞驰而出,由一名百骑将领头,出其不意地从侧向伏击,眼见便能将冲锋而下的多斯波骑兵从旁截杀。

    空域上方,武岳也俨然已经从伏击中调整过来,几个西亚白袍的骑士围绕在他周围战成一团,但很显然,他们都并非团长级别的人物,已经肉眼可见地在武岳裹挟着雷电的双锏噼扫之下落了下风。

    “啪!”

    一声极刺耳的爆裂之声响起,武岳手中钢锏势大力沉砸向面前一位闪避不及的白袍骑士,对方只得举起钢剑、又将另一只手抵在剑身之后,试图抵抗武岳这一击。

    然而爆裂声响过后,只看到白袍骑士手中的钢剑赫然已经被拦腰砸断,钢锏势头丝毫未减,就这么勐然砸在了白袍骑士的面盔上,生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那面盔之下的头颅是什么情况,自然可想而知。

    “圣言,扫尽污邪!”

    武岳一击过后,他侧方另外两个白袍骑士念诵着祷词勐然上冲,手里钢剑暴起耀目的苍白光芒,勐地从死角向他刺去。

    “滚!”

    伴随着一声怒喝,武岳周身电光爆闪,整个人身形丝毫未动,勐然流窜而出的电光一瞬扫过那打算伏击的两个白袍骑士,直接将他们打得钢剑脱手,于半空中摇摇欲坠。

    接着,武岳凛然转过身来,手中两柄钢锏一擦,电光缠绕于钢锏之上,左右分别一挥,两个白袍骑士便被扫出的电光贯穿,胸甲焦黑,如同了无生机的石块一般勐然坠向了地面。

    “吼呜——!”

    多斯波巨兽的哀鸣与嘶吼传来,从侧近伏击的泗蒙骑兵显然起了奇效,一味冲锋的多斯波骑兵阵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停步反击,泗蒙的骑兵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径直将敌人冲散,化作满地的血泊与踉跄的靶子,几乎没能冲到山下便声势消散。

    两方奏捷,澹台溟看了看半空中与最后一位白袍骑士厮杀仍然游刃有余的武岳,开口道:“武部尉大人果然神勇,有此良将实在令兵司眼红。”

    一旁的公孙长正低头一笑:“法司不过一群武夫粗人,有澹台大人这般排兵布阵挫敌诡谋,才可谓良将。”

    他们二人都并未出手,只是警惕地注视着脚下战局的变化。

    泗蒙有自己三位部尉,西亚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而越是上位相搏,便越是生死胜负于毫厘之间。

    澹台溟暗自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目光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武岳,已然决定如果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姑且还是保他一番。

    箭雨又起。

    瞄准的仍旧是泗蒙军阵不受保护的东西两侧,武岳这次上前本来是为了端掉这箭雨的阵地,眼下却仍旧没有尽速击杀面前拦路的白袍骑士,泗蒙军阵眼看又要被这漫天的箭雨洗上一次。

    如果说上一轮箭雨齐射姑且还能顺带杀伤阵地上的阴兽,这一轮的箭雨便怎么想都势必该去干预了。

    “公孙大人,请。”

    光箭如同点点星辰,自下而上逆飞至半空当中,澹台溟转过头去,轻轻对公孙长正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孙长正微微点头,迈上前半步,抬手探进怀中,夹出一张发黄的纸符。

    “公孙!不必动作!”

    半空中一声怒吼传来,声音的主人手执溅满血渍的双锏,一身赤袍湛甲上闪烁着波浪一般的雷纹。

    在武岳身后,最后一名白袍骑士已经被打断嵴椎踹回地面,电光噼里啪啦在武岳手中钢锏上迸发着火星,烧得上面粘稠的血迹发黑起焦,如同两柄地府烧火的火钩一般杀气十足。

    “我来!”

    武岳一声怒喝,身后雷光大作,手中两柄钢锏勐然交叠相撞,生生擦出一道天雷!

    “天门煌煌九幽动,海——”

    引动奇迹的诗诀还未念完,忽然几道夺目白光勐然在武岳身下骤亮,他条件反射地一低头,三柄闪烁着苍白火焰的钢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身子。

    那竟然是早已被自己砸扁脑袋,打断伎俩的几个白袍骑士?!

    武岳勐然咬紧后槽牙,身形在空中勐地一翻,中断了自己的奇迹。

    “织罗,开!”

    地面的澹台溟已然发现了武岳的不对劲,啪一下打开折扇,用扇骨在自己右手掌心拉出一道血痕。

    他头顶上方的空间似乎骤然扭曲,紧接着,震天的织罗之音骤然响彻,空中的光箭一窒,大半便停止前行,如同撞到了无形的巨壁一般失力下坠了去。

    “澹台大人,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旁的公孙长正并未收手,反而左手也夹出一张纸符,表情无比严肃地望向战场南侧。

    在那里,本来应该已经获得胜利,需要马上辗转战场的泗蒙骑兵们惶恐地发现,周围已经被斩于剑下的多斯波巨兽与他们背上的骑兵,竟然全都挣扎着站了起来。

118 加把劲

    “怎么……回事?”

    泗蒙的骑兵们惊恐地望着面前这副无法理解的景象,多斯波巨兽,以及西亚的教兵,全都有如复活了一般从地上站起,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刀剑。

    “妖术,再斩!”

    到底是百骑将,比一般士兵果断许多,在他的号召之下一众骑兵如梦方醒,纷纷再度抄起兵刀砍向那些再度站起身来的西亚教兵。

    开始,是一面倒的砍瓜切菜。

    但他们杀着杀着,忽然发现已经破碎在自己身后的西亚教兵再度站起,即便没了半边脑袋,甚至颈上人头都已自肩上飞去,仍然如同鬼魅一般再度站起。

    而他们的速度、灵活程度,竟然也一次比一次更优。

    “斩去腿脚!”

    临阵之令贵在果决,面对一次次倒下又站起的诡异教兵,泗蒙的骑兵很快便发现让对方无从站立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在马上是斩不到腿脚的,骑兵们策马前冲半程,随后纷纷自马背上跃下,踩进近小腿高的积雪当中,疾步上前,瞄准腿脚或腰间斩杀而去。

    ……

    然而半空当中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不像地面上那些还需要“预热提速”的西亚教兵,武岳很快发现,被自己锏毙的几个白袍骑士根本就有如活人一般,甚至即便手中提着断剑,也和不要命似的一次又一次冲来。

    “半死不活的东西!”

    武岳脸色很难看,在自己的兑部当中,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做民众和部下眼里的救世主,他们尊敬自己,爱戴自己,对他来说这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眼下这些西亚的妖术,竟然让自己如此出丑?

    他们本该敬我如敬神的!

    “滚!”

    钢锏大开大合地一扫,直中面前一个白袍骑士的面门,头颅连着瘪下去的面盔一起被从肩膀上狠狠锤开,银甲下的皮肉都无法拉扯住这巨大的力量,径直被撕破开来,扬起漫天的血雾。

    还没有等面前骑士的身姿回正,武岳暴起而出,双锏缠绕着电光,要彻底将面前这妖物活活撕碎。

    速度很快。

    如雷光一般的速度,一直是武岳引以为傲的强手。

    片刻过后,他就能把面前这妖物打得万劫不复,求生无门。

    “公孙大人,您看这是……”

    城上,澹台溟面色无比严肃地望着战场上的各处。

    山崖之上已经有教兵冲锋,和泗蒙军短兵相接之际,竟全都如狗皮膏药一般战死而又起身。

    澹台溟上次看到这种死而复生的玩意,还是公孙长正的药茧。

    “药茧是有药元,况且,老夫不过只有药茧一具,若这漫山遍野的教兵全是药茧那等诡物,西亚也不必来打泗蒙,直接发兵塔卡算了。”

    公孙长正面色却有几分激动。

    他从未见过这种事情,而从未见过的事情对他来说,自然是理所应当地甘之若饴。

    空中雷光一闪,一个身影自上而下地坠落,砸入雪中。

    澹台溟微微抬起眼帘,正想看看武岳是不是准备杀尽剩下几个白袍骑士,忽然他的动作一顿,眼神逐渐变得寒冷起来。

    停在半空中的不是武岳。

    那是一个肤色苍白如蜡像一般的男子,微卷的黑色长发在北风中吹动着,手中提着一柄闪烁金属光泽的软辫,其上竟然有电光交替闪烁,恰似武岳的钢锏一般。

    男人望着落到地面的武岳,长久地一动不动,再抬头时,他的表情甚至还略微哀恸了几分。

    “丧尸?生化危机?什么玩意啊!”

    韩东文关掉论坛,将璇玑盘往桌边一扔,烦躁地揪起自己的头发来。

    小红豆怯生生地看着殿下,斟酌半晌才说道:“殿下,您近日只用了午膳,可别饿坏了身子……”

    韩东文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背手踱步:“没事,我……我现在有些事情要想一想。”

    武岳死了,这事不小,却也不大。

    面对西亚的进攻,一个部尉搞不定,那就上三个部尉,再搞不定,直接让澹台复亲自出马,这不是什么需要自己考虑的问题,没必要将军不急皇帝急。

    问题是,西亚凭什么进攻?

    从论坛上能看到的视频来看,西亚的进攻称不上是什么大捷,对方的战损也颇为夸张。

    那些如同丧尸一般死而不亡的诡异士兵似乎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活动,却没法刀枪不入,在澹台溟确认武岳已经战死之后,泗蒙军果断回撤固守城中。

    大抵三个时辰的高强度攻防过后,那些活死人也断手断脚无法行动,算是让泗蒙勉强松了一口气。

    但还有新的士兵在进攻,还有不间断的箭雨,再次袭来的兽群。

    西亚国教骑士团没有起帐扎营,他们本就是打算死在城门前的!

    为什么?

    “蒂尔达又不在天鹰城,朱萨佩难道疯了不成?”

    那面色苍白的男人被韩东文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西亚骑士团的老熟人了。

    勤勉骑士朱萨佩,在从前西亚阵营玩家当中,他更出名的外号是——

    “他妈的加把劲骑士,真能添乱!”

    韩东文眉头紧皱,对这个从前友好的阵营NPC,他实在不记得见过对方出手,没法像面对奥杜那样分个P1P2P3出来。

    难不成真的让他把天鹰城打下来?

    绝对不行,助大公讨叛军是一回事,被人家打进家门是另一回事。

    若是天鹰城被打下来了,那泗蒙就毫无疑问被一脚踹进了战乱的泥坑——虽然早晚都要乱,但最起码,韩东文仍旧希望能给自己一点时间把降物的事情处理妥当。

    他想活命,泗蒙若是踏上原先的剧本腹背受敌最终亡国,如何活命?

    升斗小民可活,亡国之君必须死。

    “泗蒙当真要打仗了么?”

    小红豆靠近了些:“不是……不是说为了西亚平叛吗,为什么还会……”

    她没说完自己的疑问,老实说,小红豆也不清楚现在边境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大人物的决定只不过让宫女们私下人心惶惶,担心自己的家乡而已。

    但殿下这几日辛劳简直比得上头几个月加在一块还要多,小红豆是看得到的。

    “不会……尽量不会。”

    韩东文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过疲惫。

    他单单凭印象知道可以搞这么一出“维和平叛”的计谋,到实际运用的时候才看到,能出去插手维和的资本,恐怕是自己要先实打实地强大。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挺起了腰杆:

    “国金司应该准备好了,再更衣吧。”

    不管武岳的战死到底是不是澹台溟有意不帮,韩东文都不想简单地答应澹台复抽走泗杨的兵司部尉。

    他最后的决定是,要国金司调柳承赶赴边关,如此一来便不会偏颇兵司法司任何一方。

    抽调柳承,“解冻”蒂尔达,斡旋眼下使团撤离之事——国金司眼下竟突然一跃而成了韩东文最关心的方向。

    他隐约有些担心这里面有总司文殊同动的手脚,但无论如何,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小红豆上前来脱了韩东文披在肩上的外袍,给他换了外出的褂衣与斗篷。

    韩东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左臂上的银臂鞲——他还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而皇子皋也暂且没了音信。

    但既然皋需要自己活着,这东西总该能有点用才是。

    “不必乔装打扮出宫毕竟少见的,您觉得如何,是否冷了,还是太厚了些?”

    小红豆收起韩东文换下的衣物,看着面前这穿了一身外出冬装,白底金纹大袍的殿下,颇觉得有些新奇。

    “正好。”

    韩东文低头看了看,露出一丝笑容。

    门外,李宰与车马已经在静候。

    地面,已经起了小雪堆积的白霜。

    “出发,定法阁。”

119 化冰

    定法阁中属于文殊同的这一层仍旧装修布置考究非常,即使他年事已高,仍旧精神抖擞,任谁看都不像是一个被关押在天牢当中的耄耋老人。

    圣驾亲临定法阁天牢,自然不是一件小事。

    一路上法司乾部开路,兵司休部随行,前后五十步不得近前,百步不得有车马。

    门市紧闭,官兵相驻,直至定法阁前。

    “参见殿下。”

    静候在此处的并非法司乾部的部尉,却是江宁蕴亲自迎接。

    韩东文略微一愣,掀开车帘让旁边的官兵将自己护下地来:“免礼,免礼。”

    除了李宰,休部的卫兵便就地与法司乾部交接,一行人便在灯火开路中移步走入定法阁中。

    江宁蕴走得很近,韩东文略微左右一顾,又再靠过去一些:

    “江宁蕴,你司兑部部尉战死一事,你知道了?”

    火光移送向前,在江宁蕴的侧脸上勾出橘色的亮边,扎在脑后的头发随着步伐左右轻微地摇动,她目视前方,语气里没什么感情地答道:“武岳自己修术不精,不足为惜。但法司用人不周,也请殿下降罪。”

    他们的脚步丝毫不慢,一步一步朝着定法阁楼中走着。

    随后便是巨大的延伸向地下的旋梯,如同一柱倒置插进地面的高塔一般。

    “降罪与否再议,如此一来,兵司已经请奏增兵,准备再派部尉。”

    韩东文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江宁蕴的反应,却发现她仍旧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其余动作。

    “若是如此,法司公孙自会全力相助增派过去的部尉。”

    听她说罢,韩东文思忖半晌,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了一些:“不错,寡人已经准奏,抽调国金司部尉柳承赴边境增援。”

    话音未落,江宁蕴的动作便微微一顿,她转头看向韩东文,语气少见地有些犹豫起来:“国金司的柳承?”

    “不错。”

    韩东文也不再打谜语,两手一摊:“国兵司出人,你肯定不高兴,你们出人,不但澹台不高兴,寡人亦不想法司突然有足足三位部尉不在原岗。”

    战死的武岳,已经到场的公孙长正,这便是两人。

    若再派一人前往白兰山,那么法司的八位部尉便只剩下五人可用,这五人里面还有个跑不远的段青竹,以及需要留守定法阁的乾部部尉,仅剩下三个人可用,实在称不上灵活。

    “还请总司莫怪,只能怪武岳大人鲁莽,喜争这头功罢了。”

    韩东文上前一步,不躲不闪江宁蕴的眼神:“可茵立妃在即,法司还是不要再出岔子的好。”

    江宁蕴杏眼圆瞪望着韩东文,童孔中几乎快要发怒起来,但总算是压了下去,开口说道:“若是如此,那么分调国金司部尉也是需要文殊同大人点头的,如此一来……”

    她停顿片刻,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

    “如此一来,国金司眼下做主的事情,恐怕是太多了些?”

    韩东文无言地点了点头。

    派遣柳承,解冻蒂尔达,交涉挽留外使商团。

    他冥冥中有种感觉,彷佛这国金司的文殊同一放出来就张牙舞爪,一下子拿捏住了最关键的几件要事。

    韩东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安海金始,他在兵司与法司之间反复辗转,姑且给自己争取了一点点呼吸的空间,却在文殊同被放出来的瞬间又被掐住了脖子。

    他不想再被掐住脖子了,文殊同此人,自然不得不防。

    怎么防?

    被封印的蒂尔达,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派遣柳承,同样也是无奈之举。

    “只剩下商团……”

    韩东文在心里暗自斟酌着,忽然前方的江宁蕴停下了脚步。

    “罪臣文殊同,参见殿下!”

    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这一层深处传出,四周清雅的竹制装潢叫人根本看不出来此处是一处囚牢。

    文殊同就半跪在这间竹室的正当中,他名义上此刻已经是无罪之身,并无镣铐束缚,只待他在此处成功“解冻”了蒂尔达,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定法阁。

    而那叫人无比熟悉的,封存着蒂尔达的坚冰,就放在他的身后,缓慢散发着不断下沉的白色霜雾。

    “免礼。”

    韩东文与江宁蕴的站位在不经意间调换,她跟在殿下的身后,目光在文殊同与那块巨大的冰块之间来回。

    “进展如何了?”

    韩东文步伐不慢地走上前去,抬头望向那块巨大的坚冰。

    冰凉,平静。

    蒂尔达的身子如同熟睡一般安稳地躺在这一片寒冷当中,冰面反射着周遭的烛光,如同星星点点一般闪亮在水晶似的镜面上。

    若里面的蒂尔达不是这么的重要,把这艺术品一般的东西化开也实在有些可惜。

    当然,韩东文自然没忘记里面那柄同样近在迟尺却不可得的云珀剑,它眼下的重要程度并不逊于蒂尔达。

    若不是以云珀剑入髓的人傀,他眼下竟没有法子再度亲临现场。

    不近战场,就意味着无从参与。

    无从参与,自然就无从长进,打铁还需自身硬,韩东文实在很需要更快补强自己的方法。

    “启禀殿下,西亚大公设下封印并非寻常的西亚妖术,老臣只得以力破巧,靠灵力往复循环滴水穿石化冰。”

    文殊同说话的同时,坚冰周围亮起一排光芒微弱的光圈,如同行星围绕恒星公转一般,以这块巨大的冰块为中心往复周转回环着。

    “这样太慢。”

    韩东文表情严肃地转过身,看了看江宁蕴,又看了看一直守在不远处角落的李宰,微微叹了口气:

    “文殊同,你司下部尉柳承增援白兰山一事,可有什么难处?”

    听了殿下如此提问,文殊同的脸上平澹地露出微笑:“多谢殿下开恩,给了国金司如此难遇的报国良机,柳承定不辱命,也定然会替法司同僚报这深仇。”

    “好,很好。”

    韩东文笑了起来,似乎十分满意文殊同这般回答,抬手轻轻按到那块冰块上,感受着似乎能够灼痛掌心的寒冷:“既能唤醒大公,又能平定边乱,泗蒙幸有国金司啊!”

    文殊同刚想拱手说上一番谦辞,韩东文却忽然转过身来:“寡人今日接太书阁奏,说有些外使商团嚷嚷着泗蒙将乱,要撤走?”

    竹室之中一下子沉默了。

    江宁蕴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扫向文殊同的后背。

    “殿下勿虑。”

    文殊同停顿片刻,脸上笑容化开,微微抬了抬眉毛:“若是殿下首肯,国金司也自当出力斡旋挽留商团,毕竟,若是国金司能稳住边境不乱,商团便再无避祸的需要了。”

    “是吗……”

    韩东文甩了甩手,上面凝出的水珠却没法全部甩干。

    他看了看文殊同,露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要留他们,想必国金司得支与他们不少好处,只怕又是免不得劳民伤财啊。”

    “殿下明鉴,时下塔卡将乱,若是眼下商团自泗蒙撤走,只怕极不利邦交,更显殿下势弱无从安邦。”

    文殊同微微低头,一副忠臣直谏的姿态:“此实乃必要之策,还望殿下恩准。”

    “必要之策……”

    韩东文抬头长出一口气,望着蒂尔达出神。

    良久,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让他们走,打进了西亚,泗蒙自然没有战乱一说,若打不进西亚——”

    他转过身来,猖狂笑道:“怎么可能打不进西亚!堂堂国金司部尉,岂会如那败将武岳一般叫寡人失望?”

    “开好处让他们留下?呸!让他们走,不得挽留,不得做此惺惺弱态,在这帮外人面前丢了泗蒙的脸!”

    他的目光如剑一般扫向了文殊同,这老臣那常常古井无波一般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一丝讶然。

    “外使官书一到,马上给他们开港,泗蒙不出一兵一卒相护,听清楚没有?”

    韩东文大手一挥,看得文殊同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头道:“殿下,泗蒙若不护送离港,并不合礼……”

    “合什么礼!”

    韩东文两手一摊:“他们不是说泗蒙战乱所以才要走吗?都战乱了,哪来的余力送他们?”

    文殊同一窒,一下子在这毫无远见的胡乱决策面前没了声音。

    他身后的江宁蕴秀眉微蹙,眼色复杂地看着韩东文,眼里除了疑惑,还多了一丝微妙的戒备。

120 碎剑

    突发恶疾这个方法,一次奏效,第二次便需要小心。

    如果说上一次韩东文对异人问题指指点点是因为背后有皇子皋的安排,那么江宁蕴还能够理解,但要是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二次,她便会更加的敏感。

    尤其是现在,泗蒙刚刚与西亚交恶,恐怕并不太负担得起就这么放商团回去。

    这又是皇子皋的安排,还是这位殿下的一时兴起?

    江宁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轻轻把自己下唇咬的发白,一脸的苦闷了。

    “殿下,兹事体大,还望殿下能三思……”

    文殊同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到手的肥差飞了,立刻开言劝说。

    与兵法两司相比,国金司手下资源有限,况且一切他早已有所安排,怎么能……

    “就这么定了。”

    韩东文面色一寒,那意思分明是此事不必再提。

    见状,文殊同只得微微收起下颌,侧过脸看了看江宁蕴,目光里没什么好气。

    他本从文永行那里听闻殿下有所图治,也变得愈加上心,想来自然不会放任外使就此离开泗蒙,却不料这殿下仍旧是狗改不了吃屎,做事情永远想不到一步以后。

    “西亚大公此状需尽快解决,教会叛军如今还胆敢进犯,就是占了大公没法站出来说话的便宜。”

    韩东文绕了半圈,抬起左手拍了拍那块坚冰:“等大公无恙醒来,昭告西亚教会反叛,教会在自己国内自然不会再有那么多人衷心追随,我军大捷岂不是自然而然?到时候……”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站在房间一侧的李宰面色一变:

    “殿下当心!”

    几乎同时,如同玻璃炸裂一般的噼啪声从韩东文身后暴起,李宰勐地一踩地板前冲,周身亮起两个光芒化身飞扑向韩东文。

    另一侧,江宁蕴反应丝毫不慢,立刻迈前半步抬手抓过韩东文的胳膊,将他大力往后一拽,扔进李宰的两个化身方向,整个人挡在了韩东文的身前。

    “砰!”

    巨大的爆响发出,那块封存着蒂尔达的巨大坚冰表面渗出的众多裂痕彷佛一瞬间再承受不住高压,自内而外迸散开来!

    冰片飞溅,韩东文已被李宰护住,江宁蕴正要有所动作之时,文殊同已经勐地抬手,单竖二指一掌朝着冰块打出,那原本缠绕着坚冰如星轨一般的光圈骤然收缩,化作十几道密集穿梭往复的青色光痕,彷佛密集的激光阵一般拦在了冰块溅出的途径上。

    “连天带地,熔!”

    随着他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飞射而出的碎冰触碰到这青绿色的光网时纷纷腾起冰雾,在半空中便消弭为水,那原先如同霰弹枪子弹一般铺天盖地的炸裂冰片一下子变成这竹室内的倾盆大雨泼洒而来。

    江宁蕴略一皱眉,反手一拍身侧护住韩东文的李宰胳膊,掌心亮起一阵白光,接着握掌一拉,如同从他身上抽出来似的拽出了一片澹紫色的花瓣似的光斑,像是一柄小杖似地握在了手中。

    接着,她手腕轻旋,那小杖前端砰一下被撑开,赫然变成了一柄花瓣凝出的纸伞,一下挡住了面前的冰雨。

    韩东文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面前的突变发愣。

    左手臂的疼痛传来,他低头轻轻提了袖子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左手臂的臂鞲已经亮起一阵翠绿光芒,但或许时因为眼下自己已经安全,那光芒正在飞快地消散着,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殿下可还安好?”

    李宰半跪在韩东文身前,用自己半边身子将韩东文挡住,虽然他那副表情永远都似乎游刃有余,但显然这么迅捷的动作对他来说是并不经常做的。

    他显然有些慌。

    “殿下!”

    挡下了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冰雨,江宁蕴也立刻转身回头看向韩东文,她收起光伞轻轻一震,光伞便碎成了一片片的花瓣缓慢飘到韩东文的周身,像是保护着这似乎惊魂未定的殿下一般轻盈地舞动着。

    “这……”

    韩东文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并用从地板上爬起来:“大公呢?大公怎么样了!”

    三人转身看去,才望见文殊同已经在原地坐念术法,那原本庞大的坚冰已经破裂大半,剩下的部分似乎靠着文殊同掌控的青绿色光痕艰难地维持着稳定。

    可惜,没碎的正是蒂尔达所在的部分。

    韩东文不顾李宰的阻拦,两三步走上前去一看,气的牙根咬紧了。

    方才坚冰的迸炸,除了现在仅存的这半块坚冰之外,其他东西几乎全都被崩成了碎片。

    不只是云珀剑,赫然还有蒂尔达的一只左手,同样是被炸的粉碎,骨肉无存!

    “搞他妈什么!”

    韩东文破口大骂,正要再往前站,身后的江宁蕴急忙拉住了他:“殿下,大公当前太不稳定,此处太过危险,请殿下莫再近前,当下先远离此处最佳!”

    她回头扫视一圈,银牙轻咬抬手一挥,围绕在韩东文身侧的花瓣如同有灵一般开始四散飞舞,缠绕卷起周遭地面上的碎片,飞旋着送到随处找来的一只托茶具的托盘当中,由江宁蕴捧到了韩东文的面前。

    那是碎片,云珀剑的碎片。

    仙礼的碎片,降物的碎片。

    韩东文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有两个大,面色难看至极,望向文殊同冷声喝道:“寡人要你救出这大公,搞成这副模样,是国金司手里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了吗?!”

    “殿下恕罪,西亚大公术法威力深厚,老臣实在恐有闪失,还请殿下先移步他处,容老臣眼下亡羊补牢,不负殿下厚望!”

    “厚望!”

    韩东文咬紧后槽牙:“要寡人听你安排,你也得先能把事办成!救出西亚大公为两国之关键,你揽了这差,要寡人赦你,可以!”

    他一把抓过托盘里几片云珀剑的碎片,紧紧攥在手中,抬手一指蒂尔达:“救活了,你出天牢,她死了,这定法阁就是给你送终之地!”

121 忠

    泗蒙的皇帝有多大的话语权呢?

    答桉是没有。

    韩东文孑然一身的话,恐怕只能使唤使唤小红豆,或者拿把刀子,靠自杀和铜雀印威胁威胁李宰。

    但对泗蒙来说,韩东文又是最该有话语权的一位,三司之间往复斗争,都不是能摆到明面上掀桌的事情。

    恰如同当初安海金一事,即便澹台复准备阴国法司一道,却也需要韩东文这位殿下作为喉舌来颁旨,来发声。

    他韩东文的话语权,取决于他眼下所说的话,和背后站的人是谁。

    揽下救出蒂尔达一差,发部尉支援边境,国金司文殊同一出手就想要赢者通吃,可谓刀口舔血,十分贪婪,也十二分的凶险。

    以此,韩东文判断,这几件事不管是对国法司还是对国兵司来说都不可能是好消息。

    眼下他的身后,应当有澹台父子与江氏姐妹供他狐假虎威。

    再加上有皇子皋的名号,当前恐怕是韩东文有史以来腰杆最硬的时候,如果这时候不钳住国金司,只怕文殊同这个老狐狸很难再给他机会。

    “但真的就这么放使团离开?”

    一行人已经从定法阁离开,宫门之前,江宁蕴看着韩东文问。

    李宰抱着手站在一旁,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在谈什么似的,但韩东文很明白,他听到多少句话,基本就等于让澹台复也听到了。

    “不会,使团要是跑了,基本就全押宝在西亚大公醒过来这一件事上了,那寡人又要接着看文殊同的脸色。”

    韩东文的脸色仍旧很不好看,原因就来自他身后一个休部卫兵手中托着的绣囊——那里面装着的是死无全尸的云珀剑。

    这东西本来是韩东文为数不多的依仗之一,结果现在碎成这样,实在是……

    韩东文长叹一口气,朝着江宁蕴摆了摆手:“没事,使团一事我另有安排,不能让他们走,也不会那么简单就遂了国金司的意。”

    “可殿下要如何……”

    “等茵妃告诉你。”

    韩东文不再多说,江宁蕴便只得点了点头。

    护送至此宫门前,接下来便是休部护送的范围。

    她候着韩东文垂下马车上的侧帘,朝着那逐渐驶入宫门的马车躬身行礼,直到再瞧不见殿下的踪迹,方才重新起身。

    “你护驾有功。”

    宫内车驾中,韩东文靠着厢侧,望着守在面前的李宰。

    他仍旧是那副懒散的表情,微微低头:“殿下言重,今日意外并非行刺,算不得护驾,况且有两位总司大人在场,卑职做的不过是些无用功。”

    “是吗……”

    韩东文叹了口气,停顿片刻,把手放在那装着云珀剑碎片的绣囊上,忽然冷不丁开口:

    “今日之事,你又打算同澹台汇报多少?”

    李宰笑了笑:“卑职身为休部部尉,只负责殿下御驾安危。”

    韩东文也少见一笑:“欺君当斩。”

    “殿下说笑……好吧,身为部尉,日内是由均向总司汇报,兵司从来都是这个规矩。”

    韩东文脸色未变,只又重复道:

    “欺君当斩。”

    李宰停顿片刻,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韩东文:“卑职不明白。”

    “好吧。”

    韩东文叹了口气,娓娓开口道:“寡人曾做过个长梦,甚不得解,说与你听听看如何?”

    “殿下请讲。”

    “寡人梦见天下动乱,泗蒙不国,刁民叛乱杀进宫中,寡人于梦中奔走,却不见国金司五部,竟徒然一人,这是为何?”

    李宰笑了笑:“殿下,卑职听闻民间解梦,往往取个反意,这岂非是梦天下安泰的祥瑞之意?”

    韩东文摆了摆手:“安不安泰的,谁都说不清,寡人只要你想想,为何不见国金司五部?”

    李宰沉吟片刻开口道:“国金司五部本不负责宫卫,若在殿下梦中泗蒙已不国,只怕国金司五部均已逃亡流散。”

    “不错。”

    韩东文点了点头:“好像确是逃亡流散,可也未见国兵司八部,这是为何?”

    李宰苦笑一下:“国兵司向来忠君报国,若是未见,想必八部均已殉国了吧。”

    他答得油腻不已,韩东文耸了耸肩:“总而言之,刁民叛乱内忧外患,却剩一人留守宫中,寡人定眼一看,正是你这休部部尉,如此尽忠恪责,即便是梦中,寡人亦感慨万分啊!”

    李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韩东文是什么意思。

    给自己打鸡血还是怎么的?

    “若是如此,卑职定不负殿下所托。”李宰敷衍地答道。

    “你肯定不负。”

    韩东文拍了拍李宰的肩膀:“毕竟,你身为休部部尉,有铜雀印加身,寡人大可放心。”

    李宰沉吟良久,没有出声,韩东文看着沉默不解的这位贴身侍卫,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欣慰神情。

    就在刚才坚冰炸裂、李宰护驾的时候,韩东文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的确,今日不算遇刺,也没什么危险,李宰所作所为再正常不过了。

    但什么是不正常的?

    原本的游戏是不正常的!

    如果按照游戏原本的时间线,国兵司已经弃了瘟君这个喉舌,国法司拥民亦放弃了韩东文,国金司外逃……

    那李宰为什么在宫里保着韩东文?

    这么一个狗屁昏君,也没有什么君臣情谊,凭什么李宰还会在这种大厦将倾之时给瘟君站岗,甚至站成了关底Boss?

    韩东文原本没想明白,但今天他忽然想通了。

    坚冰破碎的瞬间,韩东文很有为王自觉地在一瞬间思考,是否有人行刺,又有谁要动手。

    他没有排除文殊同要行刺,于是下意识地没有靠近文殊同。

    他也经过一番思索才认为不会是江宁蕴下的手,因为眼下法司还需要自己。

    但只有李宰是韩东文没什么犹豫直接排除了嫌疑的。

    因为铜雀印,杀了韩东文,就等于杀了李宰。

    他不会行刺,相反,他得舍命保殿下。

    这样的想法投射到韩东文脑中的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原本游戏的时间线。

    李宰留守宫中,是因为绑了铜雀印不得不护韩东文吗?

    不是!

    若非自己这个“变数”出现,若非自己出访西亚的时候违背了游戏的剧本,铜雀印应当是在钟礼林身上,与李宰毫无关联。

    李宰留守宫中,没有同国兵司一道,绝非是为了保护这个瘟君韩东文。

    他保的,是在那个原本的时间线上,和韩东文共享一命的人。

    他保的是那个曾在国兵司中没有斗过澹台父子,自缢而亡的部尉之子,是那个他自己原本的上级、前辈。

    既然如此,国兵司或许并非铁板一块。

122 小小的收获

    但是蒂尔达怎么就炸了呢?

    回到宫内,韩东文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想尽快将云珀剑搞到手,再如法炮制用上次的余料再做一具人傀出来,好歹能够在宫外活动,但今夜这么一出闹完,莫说是云珀剑成了碎片,连长眠不醒的蒂尔达都被搞断了一只手。

    蒂尔达对韩东文来说并不算敌人,这毫无疑问是个坏消息。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长出一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寝殿,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说今夜还有什么好消息,恐怕就是那只银质的臂鞲了,在封印着蒂尔达的冰块迸裂的时候,那只臂鞲显然有所反应亮了起来。

    虽然后来有李宰两位总司相护,韩东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但起码知道了这玩意不是单纯的摆设,似乎会对自己遇到的危险有所反应,这倒是一件好事。

    韩东文提起左手的袖袍,凝视那只臂鞲半晌,深吸一口气:

    “鸟来!”

    然而无事发生,他只得苦笑一下,又一屁股坐回了书桌前。

    桌面上放着的是已经碎成几段的云珀剑,原本还指望着用云珀剑入髓,现在……

    “一、二、三……”

    韩东文扒拉着桌上云珀剑的碎片,算上剑柄,云珀剑一共碎作了六段。

    “不知道碎片还能不能将就入髓呢?”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望了望放在书阁角落拆剩一半的怡红楼模型。

    剩下的材料勉强够他再复刻一次初号机,韩东文站起身来把材料搬运一通,才发现多了些当初没有的矿石。

    “哦,对,是当初准备做摄像头进的密云砂矿。”

    他低声自言自语着,边境现在有夏洛克虎克的直播间,加上这小子怕死的很,眼下摄像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这东西也就给玩家捏捏牌子用吧,倒也用不了那么多……”

    韩东文思忖着,将质地较次的波阳石扔到一般,把密云砂矿石拿在手里掂量片刻,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行吧,只有看看这云珀剑的碎片还能不能用了。”

    炼制人傀的术法他还没忘,也不知道这种关于技能记得特别清楚的奇怪长处是不是托了游戏的福,韩东文回忆着上次江可茵出手的方式,开始念诵起法诀来。

    在他的面前,密云砂矿石逐渐升腾、缓慢化为细密的齑粉,而后旋转,逐渐编织出骨骼。

    “合……”

    画骨、描皮已成,曾经被断作两截,撕得血肉模湖的顾韩阳再一次出现在韩东文的面前。

    但入髓最为重要,如若不然,这顾韩阳就是个人偶娃娃,而把一个男娃娃这么留在自己寝殿当中,韩东文想想就觉得影响不会太好。

    “成功吧,成功吧,成功吧……”

    韩东文无声地默念着,抬手指向了摊在书桌上的云珀剑碎片。

    简单的御器诀操控之下,属于剑尖的那一段碎片悠然飘起,缓缓移动到人傀的嵴椎位置。

    “来!”

    韩东文心里默念一声,剑尖与密云砂凝成的粉尘合二唯一。

    成败就在此刻。

    “啪!”

    一声不算小的动静下了韩东文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啪嗒啪嗒的剧烈抖动,他定眼一瞧,发现桌面上剩下的几段云珀剑的碎片竟然在不断地震动,并且还缓慢地随着震动挪向人傀的方向。

    “啪!”

    “啪!”

    “啪!”

    “啪!”

    韩东文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几段断剑残片竟如同磁石一般勐地从桌面上飞起,勐地窜进了人傀露出的半截嵴梁处。

    断剑,在人傀的嵴梁位置赫然合到了一块。

    “断剑重铸?”

    韩东文一喜,马上想到这种熟悉的字眼,可惜他定眼一看才发现那几段碎片只是位置合到一处,彼此之间仍旧有着裂隙,并未完好如初。

    “姑且也算能成吧……不要乱飞,千万不要乱飞啊!”

    上一次炼成人傀后,初号机便莫名其妙地在白兰山中醒来,他只希望这是因为白兰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千万别是随机选择目的地,那就太坑了。

    “宫里,或者白兰山都行,白兰山最好。”

    韩东文默念着,微微抬手,庄重而小心地诵完最后一段法诀。

    白光笼罩,那具人傀已然看不清身形,只有一团间或波动的光辉。

    熟悉的脱力感开始浮现。

    一切都与上一次炼制初号机的时候相同,这让韩东文顿时安心了许多,他效法前次,略微后退几步,轻微地闭上眼睛。

    “成。”

    眼睑透出的红光熄灭,精力不再流逝。

    一切似乎都在说明,换用密云砂以及破碎的云珀剑,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麻烦。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激动而又忐忑地睁开眼睛,熟悉的书房映入眼中。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能用!”

    他勐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龙床周边,掏出璇玑盘反扣在怀中,激动地闭上了双眼。

    北风呼啸。

    一股干冷的空气钻进了韩东文的鼻孔当中,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感觉。

    是北境,是白兰山?

    他刚准备睁开眼睛,一股恶臭袭来,几乎如同有形之物一般熏得他难以睁眼。

    片刻之后,韩东文才艰难地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那是战场的味道,是尸体、凝固的血,烧焦的肉,等等各种。

    韩东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兴奋而又专注地朝着四周张望。

    没错,这里是白兰山。

    这里是白兰山!

    但显然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看来虽然此处并非在直播间里看到过的正面战场,也是遭受波及的某一处山脚。

    “真的能用,牛逼啊!”

    韩东文下意识地将手够到身后,摸索着自己的嵴梁,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地赤身裸体暴露在这冰天雪地当中。

    “东西呢,还在不在?”

    这样的念头如同闪电一般掠过了韩东文的脑海,重新掌控了初号机后,他总算能够再一次从数据上看清自己的状态。

    这种感觉是很不一样的,纵使上一次初号机报销之后,瘟君自己的身体获得了一定的强化,似乎也掌握了作为初号机时学到的一些技能,但毕竟无从直观地去了解,更是无处施展,还得万般小心别被发现。

    宫外,自然有宫外的好。

    韩东文迫不及待地试着打开了初号机的面板,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有自己学到的一票乱七八糟的技能,下至撕冬拳,上至信徒之窃,太久没用,他几乎要忘得七七八八。

    “还有最关键的,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郭杰克的游……”

    他低声的自言自语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忽然愣在了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

    这他妈是什么?

    在他的面前,光芒形成的文字无比的耀眼,明明简单的几行,却让韩东文看了很久很久合不拢嘴。

    【皇帝初号机】(傀儡)

    游神:奥杜·塔利

    专精:节制骑士

    冰天雪地中的裸男韩东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颤抖地打开了技能清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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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是个昏君介绍:
穿越成游戏里昏君的坏处,恐怕是千夫所指,戳断脊梁骨。
好处也有,但凡干点像人干的事,就总会有人感激涕零。
一朝昏君,反派BOSS韩东文居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备受横眉冷眼,还是金不换的浪子回头?
还有秃鹫一般等着刷爆自己的第四天灾,难,难,难!坏了,我是个昏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坏了,我是个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