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套娃程序
那是一张死亡肖像,新的死亡肖像。
在画面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指一根一根的扭曲着,像是开出了一朵手花。
两条粗壮的大腿,从膝盖处往后折断,又在背后纠缠在一起,打了一个复杂的死结。
大汉的头贴在地面上,像是还没有死的彻底。
那双虎目仍然睁到最大,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粘稠的血液,仿佛是内脏遭受了重创。
这个死法显然要比袁任、范蓉二人还要恐怖。
因为他是被慢慢折磨而死。
这个画中的汉子,正是仇哲言。
新的选择出现了,画家鬼左手是解正为其画好的死亡肖像,右手是空白的纸张。
解正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控制着凌乱的心跳,注视着鬼物的一举一动。
他的内心也恐惧到了极点,因为他明显能察觉出画家鬼的犹豫。
比之上次直接对梅声动手,这次它开始犹豫了,似乎不愿意再放过解正。
但这已经是解正最后的手段,也是仅有的拖延时间办法。
解正最为谨慎,他其实早就为梅声、戴英琪、仇哲言三人画好了对应的死亡肖像。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第一条计策失败,转而跌入如今的处境。
显然,谨慎和保险让他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一次,画家鬼的选择仍然是左手。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解正,黑暗逐渐开始稀薄,尚未凋零的黄昏余晖重新降临在解正的身上。
而这漫长的两分钟,解正躲过去了,却已是汗流浃背,身体虚脱。
……
仇哲言对一切尚不知情。
他仍是攥着匕首,缩在浴缸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隔断门。
那把匕首的手柄处已经满是湿滑的汗珠,在神经高度紧张之际,竟不自觉地脱了手。
金属刀身与陶瓷浴缸发生了直接碰撞,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脆响。
仇哲言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崩断了。
他先是原地待机了半秒钟,就立马顿觉不妙,也顾不得捡起那无用的匕首,手脚并用地就要往外爬。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指“咔嚓”一声被扭到了手背上。
仇哲言整个人从浴缸外绊倒,仰面倒在地上捂着右手发出骇人的尖叫声。
一声尚未落下,第二根手指也凭空折断。
十指连心的剧痛,在这一刻让仇哲言视线都开始模糊,但他仍能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眼前。
排风管道的扇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一个缓缓飘落的黑色身影,正一点点放大。
仇哲言见到鬼物的真身后,连手指上的剧痛都在一瞬间抛出脑后。
求生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促使着他利落地从地上窜了出去,直接撞开隔断门,疯狂逃窜。
别墅很大,留给他逃跑的空间十分充足。
但死亡肖像早已画成,他的逃命无非是徒劳无功。
一根根手指相继扭断,在掌心捧出了一个惊悚的花朵。
而紧接着就是左腿……
仇哲言的惨叫声,在空荡荡的别墅内接连响起,令闻者无不胆战心惊。
他的死亡早已成为必然,但这一过程却极为缓慢。
解正特意将他的死法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延缓,比如死亡方式就是被折磨而死。
尽管这会让仇哲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饱受痛楚,但却可以为生者争取更多的时间。
茶房内。
解正在仇哲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掐着手表计算着用时。
当最后一声呼救停止时,时间正好定格在了“两分五十九秒”,接近三分钟。
这无疑是一个最有利的讯号。
解正苍白而浮肿的脸上终于涌现了一抹喜色,利用死法拖延时间果然奏效。
画家鬼再度出现用时:一分钟;
对解正进行折磨用时:两分钟;
杀死仇哲言用时:三分钟。
以此计算,解正已经为梅声拖延了整整六分钟的时间,这远远超出了预期。
而从第六分钟开始,仇哲言的声音就彻底没了踪影。
解正挣扎着从怀里拿出了新一张画纸,上面记录了另一个店员的死亡肖像。
在戴英琪的身上,他构思最久。
当初在客房中的谋算,戴英琪就是他避免意外的最后一重保障。
所以针对戴英琪的死法,与其他人都有着天差地别。
其他人,都是折磨血肉之躯,来借此达到死亡的结局。
而戴英琪的死法最是特别,他为其设计了一个十分另类,且出人意料的死状。
在确定好仇哲言已死后,解正将将钢笔从怀中拿了出来,用左臂压着画纸,笔尖轻轻沾了沾桌上的血迹。
对着桌上画家鬼刚刚留下的空白画纸上,开始绘制。
随着解正画下一幅新的死亡肖像,四周的阳光也再度变得稀薄,更多的黑暗笼罩而来。
这一次,画家鬼的出场方式与前面几次都不同。
它是抢先在黑暗到来之前,走到了解正的对面停住,且头上的黑色纱帽也不见踪影。
终于它以一种完整的视角与这个它几次都没能杀死的男人,完整对视。
解正只是扫了它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绘制死亡肖像。
这幅新画上,出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四肢瘫软的身影,显然这是他自己。
但奇怪的是,画中解正双眼仍然睁开,其内还闪烁着某种微光。
一抹黑色的影子,正出现在瞳孔之中。
从表面来看,这并不算是一张死亡肖像,因为画中人并未步入死亡。
尽管画家鬼也存在于他的眼睛里。
然而,如果再对比一下旁边戴英琪的死亡肖像,会发现这两张画产生了诡异而巧妙的互联。
戴英琪的死亡肖像中,他的双眼占据了面部的三分之二,两颗眼球凸起,像是即将爆开。
而随着放大的眼部,靠近后可仔细辨认出,在其目光中存在着一个另类的图形。
那个图形,是一个瘫坐椅子上的重伤男人。
如今,再将两张画结合起来,就会出现一个类似“套娃”的诡异死亡肖像。
戴英琪,无疑是最外层的那个娃娃。
他的双眼中,藏着解正,而解正的双眼中,藏着画家鬼。
这是一层一层递进的关系。
如果画家鬼想要杀死解正,就必须要先杀死戴英琪,将最外层的那个娃娃毁掉。
而后第二层的解正,才会成为最后一名受害对象。
解正的头脑在这一刻终究是发挥了作用。
他深知几次三番的脱逃,已经不能再以寻常手段将画家鬼引走。
通过这一次画家鬼抢先一步到来,就可以看出它已经做好准备,不顾一切杀死解正。
但没想到,他却还藏着这一手底牌。
他利用规则设置了一个套娃程序,将自己藏在了死亡的最尾端。
而算着时间,距离天彻底黑透,应该仅剩下几分钟。
但梅声的罪物代价期,也要结束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人才凋零
当两幅相互关联的死亡肖像摆在一起后,解正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茶房之中。
规则判定,套娃程序成立。
要杀解正,必先杀戴英琪。
此时此刻,一个皮肤冷白森然的面孔幽幽地抬起,两只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里有幽火在燃烧。
画家鬼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连续失败了四次,杀意俨然达到了最顶峰。
而做到这一切的,竟是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件罪物的普通店员。
画家鬼看着茶案上那两张死亡肖像,突然将手掌落下,将其按在了掌心。
……
戴英琪此时站在杂货间中,正面朝着墙角,一动不动。
他看着一个木箱上摆放的,一套全新的“纸笔墨”,眼底有着藏匿不住的慌乱。
尽管早就清楚,梅声的脱逃会导致剩余几人遭到鬼物的追杀。
但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这已经很慢了。
解正的手腕强硬,拖延了不短的时间。
但人们往往就是这样,在遇到好事时总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在遭遇坏事时又觉得时间流逝得飞快。
戴英琪也不算是一个新人了。
所以他选择的躲藏位置十分精妙。
整个别墅是一间大型密室,任务结束前不可离开。
但戴英琪在前番搜查二楼时就已经在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个杂物间的位置。
这个二楼的杂物间,设计格外特别。
它的上下分别存在一道暗门,可以直通一楼和三楼。
或许是因为这里储存着各种消耗物,需要时常来获取,所以进行了这样的设计。
而此处显然是一个绝佳的躲藏地点,进可攻,退可守。
只要鬼物不具备瞬移能力,那么想要在遇袭成立前逃生,希望很大。
不过戴英琪也明白,鬼物的第一目标应该会是解正。
而解正大概率不会死,他在当初扔出那张梅声的死亡肖像,就意味着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戴英琪必须假设,解正也藏有他和仇哲言的死亡肖像,用来在危机到来时挡灾。
理论上来说,解正能画,戴英琪也可以画。
但他却在这段时间内迟迟没有动作,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来逃生。
如果真的同时出现两个人的死亡肖像,那么无非有以下三种情况:
第一,戴英琪先死;
第二,解正先死;
第三,两个人一起死。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戴英琪不愿意看见的,因为这代表鬼物杀人的频率被人为加速了。
梅声不知用了什么罪物来逃脱,但想来代价不小,这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戴英琪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就是拖延时间。
于是他拿起那套崭新的纸笔墨,在纸上开始了涂抹。
也就在他刚刚画下一个人的轮廓,整个房间就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戴英琪的背后开始发凉,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正从后方传来,让他不禁缩了下脖子。
“鬼来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戴英琪趁着还有行动能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抓起纸笔墨,一脚踢翻了木箱。
在人眼无法看到的地方,一个向下的竖梯口就这样出现。
他早就有所准备,手里捧着三件物品,从竖梯口一跃而下。
二楼跳下一楼,这个高度并不会导致人受伤,但姿势很重要。
戴英琪早在先前的躲藏时就已经在内心演练过许多次,所以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仍然做到了完美。
砰的一声,双脚重重落地,掀起了一片灰尘。
他发麻的两条腿有些胀痛,但好在没有跌倒。
然而他惊疑地发现即便从二楼逃到一楼,眼前的漆黑竟然仍未消散。
按理说,这个距离下鬼物的影响力应该会得到削弱,怎么四周还是如墨般黑暗……
戴英琪没空细想,他捧着纸笔墨就要顺着记忆往外逃窜。
但下一秒,他黑色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拦在面前。
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那血影仿若幻觉般消失不见。
可再往前走一步,血影又重新出现。
前后两次的血影显露,让戴英琪察觉到不妙,更诡异的是他隐约认出这个影子的身份。
“解正……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马上,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戴英琪清秀的脸上有了一抹湿润和冰凉感,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触碰,差一点让他惊呼出来。
他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的表面还粘黏着液体。
“这是…这是我的眼睛?!”
戴英琪的心神俱裂,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无论逃到哪里,视野为何都是一片空白。
那是因为在不知何时,他的两只眼球已经脱落。
纸笔墨三物丢落在地,戴英琪惊恐地用手颤抖着捧着自己的两颗眼球。
如此惊悚的一幕,竟然他全无知觉,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
但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恢复痛觉,这样最起码可以解释如今的诡异情况。
戴英琪的浑身在颤抖,他迈不开脚步,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曾设想过自己的死法,或许会很痛苦,或许会很折磨。
但从未想过竟然是在懵懂与模糊中,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境地。
戴英琪跪倒在地上,两只眼球开始了融化,化作粘稠的液体,从指缝中溜走。
竹马会馆任务中,他的表现不算突出,但也可圈可点,也是一个人才。
但这个地方向来不缺人才,更不缺死去的人才,就如同当初的展勋一样。
戴英琪死了,更胜一筹的人是解正。
他的身影从戴英琪两颗融化的眼球液体中,缓缓爬了出来,在地板上蹭出了模糊的血痕。
一楼杂物间外,已经彻底黑透,只有零星的一抹亮光还打在树梢之上。
解正的体力开始快速流失,视线里同样的一片纯粹的黑暗。
这个死法是他亲手设置,与戴英琪一般无二。
现在第一层套娃已经被扯碎,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解正趴在地上,放弃了挣扎,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黔驴技穷,手段用尽。
他只是偏过头将头对准了窗户的位置,尽管眼中什么都看不到。
当第一颗眼球脱落之际,他气若游丝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梅声……梅声……”
最后一抹余晖彻底丢失,整片天空成为了黑暗的主场。
一个半死之人爬过已死的尸体,第二颗眼球也从眼眶中脱落,并迅速开始了融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解正那倒在地上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瞬,一缕白光碾碎了黑暗破壁而来。
一股凌驾于鬼物的力量从天而降,笼罩在将死的解正身上。
解正在这个时候缓缓收拢双臂,将压在身下的“纸笔墨”收入怀中,露出一排渗血的牙齿:
“梅声,你果然不敢杀我。”
第九百二十五章:不留遗憾
“纸笔墨,搭配性罪物,具有可消耗性。
效果:以自身血液为墨,可在画纸上绘制鬼物肖像图,继而令鬼物‘死亡’3分钟。
代价:本罪物可被鬼物抢夺并使用,切记若鬼物使用该罪物,将是无解杀人。
注:画纸无法回收与补充,用光后即罪物失效。”
……
当梅声、解正两名幸存者回归时,迎接他们的是焕然一新的第七分店。
余郭、洪福还有一众店员们,正爬上爬下地将墙上那十七封遗像用红布盖住。
在二楼、三楼的外围,也已经张贴好了许多横幅与标语。
上面书写着“第七分店年度首次团建活动”的字样。
当二人出现在大厅之中时,靳希正拿着一个彩球,笑意莹莹地走过来:
“恭喜两位完成了分店第一个三星任务。”
庆祝幸存者,不提遇难者,这已经是分店内的老传统了。
不过无论是梅声,还是解正都属于那种不爱凑热闹的人,所以二人只是无视了靳希,各自往楼上走去。
靳希也不尴尬,她只是耸了耸肩就拿着彩球朝着活动室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并没有并排而走,梅声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方,对于路过的人视而不见。
解正刚刚被酒店治愈,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行走不快。
而在楼上一名青年走下来时,他抓住对方的手臂,低声问道:
“陈旭,潼哥呢?”
陈旭长着一张刚正的国字脸,未语先笑,看起来很好相处,轻声回应道:
“听念姐说潼哥好像和季店长开会去了,一直没回来。”
解正皱了皱眉,放开手臂任由陈旭离开,再一抬头时,梅声的背影已经消失。
……
梅声的房间并不大,约只有三十平左右,连客厅都没有。
尽管每名店员的房间可以自定义设置,理论上哪怕变出一个别墅都没问题,在外部所占面积都不会改变。
不过梅声似乎很喜欢这种小户型的房子,喜欢让自己可以一眼看到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她靠在门板上,将背包放在地上,里面装着四件罪物。
其中还包括刚刚拿到手的一套对抗性罪物。
她利落地将一件一件衣服脱在门口,露出了雪白而精致的皮肤,最后一丝不挂,赤脚走向了卫生间。
深栗色的齐耳短发现在已经有些长了,蔓延到了肩部位置,代表了时间的流逝。
冰冷的水流从头浇下,清洗着任务后的疲倦与风尘。
在水雾渐起时,模糊的视野中,梅声那雪白的后背上那几条纵横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她闭着眼睛体会水流滑过皮肤带来的刺激,细长的手指绕到背后,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疤。
再睁眼时,她恢复了往日的麻木与平静。
……
宁静的日子,往往也代表着枯燥和乏味。
对于许多人来说,没有任务的时候,通常会升起一种不安和焦躁感。
这显然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独特心理。
或许是由于在酒店的影响下,让他们丢失了安全感,这种宁静会让他们无所适从。
不只是对方慎言、常念、小千度叶这一类人。
基本上三分之二的店员们也都有这种感觉。
他们担心太长时间的沉寂会使自己迷失在虚假的稳定之中,从而在进入任务后无法适应。
12月18日,农悦可任务结束;
12月19日,画家任务结束;
自此之后,第七分店来到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平稳期。
除了失踪的季礼,有事的潼关之外,所有店员们都在忙碌着即将到来的冬至活动之中。
在余郭、洪福这两个最积极者的呼吁下,第七分店比12月19日那时,氛围更加浓郁。
整个第七分店,就像是一个即将举办大型活动的常规酒店。
包括门口都多了许多节日牌,列举了许多种项目,还有流程表。
会议室内,余郭、洪福、靳希、陈旭,这四位是本次活动的主要策划者。
在四人的旁边,还有四五个男女,都是非常积极的参与者。
余郭趴在桌子上,手上转动着圆珠笔,将面前的一张表格推到众人面前说道:
“大家看看,这就是最后一版活动方案了,还有没有需要补充或调整的?”
靳希凑上前,十分仔细地观看着,轻声念了出来:
“冬至聚会,12月22日下午三点开始。
3点——5点,在播放厅由各个店员表演才艺,烘托气氛;
5点——7点,晚宴正式开始,先吃饱喝足;
7点——11点,在棋牌室举行‘赌神活动’、游戏室举办‘电竞站队PK赛’、健身房开展‘体能趣味竞赛’……
11点——12点,冬至第一场雪将落,所有店员在护城河拍照留念,并释放烟花……”
虽然说,这套活动流程表有些老套和俗气。
不过在不能外出太远的情况下,这些活动倒是足够让所有店员都享受其中,且有充分释放自己的机会。
靳希念完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优雅地将头发挽到耳后,笑着对余郭竖起了大拇指:
“余大哥有心了。”
其他人在看过之后也是十分激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不过洪福却挠了挠头,提出了一个问题。
“有件为难事,潼关和季礼……”
余郭闻言也沉默下来,他坐回到位子上,摸了摸下巴思考起来。
据常念所说,潼关正在与其他店长开展某个大计划;
潼关是因为有事,未必能够赶回来。
季礼的情况就更加严重,他是与小千度叶一起离开的分店,距今已经快四天了。
自从三天前小千度叶单独归来后,面色就十分阴沉,面对旁人的询问也是一句话不说。
潼关时常还会给常念拨打电话报个平安,但季礼是彻彻底底的失联。
尽管余郭深信,以季礼的能力在非任务期间应该不会出意外。
但明天就是12月22日冬至,在聚会开始前,这两个人能不能回来参加,还真说不好。
其实本次聚会,前面的那些活动虽然是重要事项。
但余郭最看重的,还是12点那里的大合照。
季礼、潼关都是他很好的朋友,交情都很深。
如果少了这两个人,那么这次聚会就必不可免地留下遗憾。
第九百二十六章:冬至聚会
翌日。
这个占地面积极大,装修颇有艺术气息的播放厅已经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剧院。
鲜红而厚重的巨幕将整个舞台都完全遮住,让人不由得憧憬着此幕拉开后究竟要上演何种表演。
台下,数十个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不少的观众。
这些全都是第七分店的店员,约有二十几人,他们分成几排与相熟之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后台里,余郭穿着一件礼服,头上戴着一个造型夸张的高帽,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看了一眼时间,左手拿起对讲机低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没问题了,你准备好了随时上场,记住一定要把气氛烘托起来。”
余郭点了点头,将对讲机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正了正头顶的帽子,自信满满地从后台走去。
而与此同时,舞台上的巨幕也缓缓拉开。
台下的一众店员眼巴巴地望着上方,正好余郭那张笑嘻嘻的面容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余郭先是站在舞台中央深深鞠了一躬,扫视了一圈后,声音高亢地说道:
“各位,相信大家对我都非常熟悉了,但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余郭,也就是本人,是咱们第七分店冬至聚会的总策划、兼总导演、兼主持人、兼剧务、兼……
众望所归之下,今天就由我来为本次聚会开场。
那么大家看我这幅装扮,就应该猜到我的节目是什么了……”
“魔术?”
一个前排的店员高声喊道。
余郭用手指了指他,将头上的帽子突然丢了出去,打了个响指。
场间的所有灯光熄灭,只留下一束白光笼罩在余郭的身上。
“错!是你余哥的家传本领,拉丁舞,有请我的舞伴!”
然后,舞台的另一端,洪福作为搭档登场,他一经出现就亮瞎了众人的双眼。
洪福今天的打扮十分“清凉”,几乎把能露的地方都露了,特殊部分贴着闪着金光的贴片,整个人看起来既搞笑又恶心。
妩媚的舞曲响起,两个诡异的男人在舞台中央搔首弄姿,这一幕已经不能用辣眼睛来形容。
不过这也打消了多数人心中的拘谨,将台下的店员们彻底解放,让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
与此同时,游离在演播厅之外的还有零星几人。
第七分店的门口,站着两个女人,她们都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等待着两个人的归来。
常念攥着手机,有些不安地原地徘徊,低声道:
“自从昨晚11点后,潼关说今日可以将行动完成,但至今却再无音讯。
小千你有办法通过灾祸之眼看到什么吗?”
小千度叶双手插兜,面色微冷地朝着门外,轻声回应:
“潼关不会有事,有事的是季礼。”
“季礼有什么事?”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梅声,从后方缓缓走来,冷声问道。
小千闻言先是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背后。
在季礼常坐的那张桌子旁,方慎言正翘着二郎腿,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梅声身上的香气也被一同吸进的肺里。
“季礼一意孤行,正在历经一场九死一生的困局。”
季礼的事情,除了女声和小千知晓外,其他人一直不清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有自己的事情去办,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常念听后皱了皱眉,但如今潼关也失联,她没时间去关注季礼的事。
梅声闻言也没什么表示,她只是“哦”了一声,就转过身准备回房。
而就在她刚要离去之时,第七分店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众人的视线中,他刚一进门就立马栽倒于地。
这一幕让几人猝不及防,常念仔细辨认了一眼,顿时惊慌失色。
她赶紧上前将此人扶起来,沉声呼唤道:
“潼关,潼关!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看起来受伤严重的男人,正是执行所谓店长集会行动的潼关。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常念,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妻子,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喊道:
“季礼呢?季礼在哪?”
潼关的精神状态明显出现不小的问题,他神经紧张,语无伦次的模样让常念不知所措。
小千度叶这个时候轻轻搭在潼关的肩膀,仔细看了一眼后低声道:
“没事,他没有受伤,这些血应该不是他的。
这应该是他遭遇了某些巨大刺激,精神起伏太大所导致的应激状态。”
原本都要离去的梅声都又折返回来,听到这番话后好奇地看着潼关:
“看到什么能把潼关刺激成这样?”
潼关还是表现得很痛苦,他时而闭眼,时而瞪目,像是头脑尚不清醒。
“去叫余郭,他有治愈性罪物。”
方慎言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后,双手插兜冷声说道。
……
冬日聚会的第一项,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有余郭、洪福的带头,其他店员们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尽管这些店员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并无什么才艺可言,但还是都踊跃地上台,为大家带来了不少欢笑。
而正在看热闹的余郭,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小千度叶给叫了出去。
此时余郭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装扮,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到底什么事啊,咱们这边聚会正热闹着呢。”
小千度叶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潼关回来了。”
余郭闻言一愣,看了看小千的表情,随后正色道:
“发生什么事了?”
小千度叶这才将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朝余郭讲述了一起。
“你是说,潼关联合其他五位店长去调查外鬼势力后,竟然因为遭受太大刺激,精神失常了?”
潼关没来第七分店前就是一店之长,任务经验何其丰富,什么样的鬼没见过。
他就是被杀了,余郭都能相信,但被鬼吓疯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千度叶见余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又进一步解释道:
“潼关的事情好办,非任务伤势酒店不予治疗,但你用罪物一样能恢复。
到时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就清楚。
难的是季礼……”
小千度叶又将季礼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说明了一遍,难掩语气中的无奈。
不过在听到这些后,余郭的表现倒是很沉稳。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又朝播放厅的位置看了一眼,声音很轻地问道:
“季礼最后和你说什么了?”
小千度叶思考了一下,将原话转述:
“冬至前,我一定回去。”
余郭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将手搭在小千度叶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无限的信任。
“季礼说能做到,他就一定能做到,不是吗?”
第九百二十七章:外鬼根源
余郭左手按着潼关滚烫的额头,右手拿着不起眼的木梳为其梳着那头短发。
当罪物效果发挥作用时,潼关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一抹红润。
他像是一个不安分的孩童,十分抗拒这种“治疗仪式”,所以一直在挣扎。
常念和余郭两个人将其死死地按住,强行进行治愈。
慢慢地,潼关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体温也逐步下降。
同时余郭的脸色也开始变差,随着梳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开始咳嗽起来。
木梳罪物,它的治愈效果其实是以使用者的生命力为代价,有一点拆东墙补西墙的味道。
不过好在这并不是什么断肢断手的重伤,仅仅只是治疗精神状态,代价会小很多。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后,余郭长舒一口气,将双手撤回,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轻声道:
“没问题了。”
小千度叶赶忙上前询问他的情况如何。
余郭只是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回应道:
“幸亏他伤的不重,我也就是等于感冒而已,不妨事。”
常念先是对他道谢后,就赶紧将潼关从床上扶起来,低声询问。
潼关慢慢地睁开双眼,尽管还有些虚弱,但眼里的光芒预示着他已无大碍。
“没事了,多亏余郭……”
余郭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方慎言靠在门口的位置,见潼关无碍后沉声问道:
“你那边的行动遇到了什么,为何回来后会寻找季礼?”
潼关看了看常念,最后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拿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余郭。
余郭狐疑地拿在手中,翻开一看更觉迷茫,将其传给了屋内其他人。
而方慎言在看到那张字条上的信息后,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叫季礼来见我……”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潼关,只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于是问道:
“你与其他店长不是去调查外鬼势力吗,怎么会和季礼扯上关系?”
潼关拿起柜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后,目光幽幽地讲述起了这个计划中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一行十一人,分别在第六、第八分店,分两批蹲守。
前两天一直风平浪静,但在昨天晚上,第六、第八两个分店同时检测到有鬼物出现。
我们的计划原本是等待鬼物现身后,以薛听海的画地为牢,我的空间图,将各自鬼物封锁。
而后交由洛仙,让她与鬼物进行梦魇互通,找出对方的根源。
但谁也没想到,我们的这一计划其实从根本上就错了。
因为我们埋伏鬼物的同时,也给了它们将我等一众店长一锅端的机会……”
余郭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惊诧地问道:
“你们十一个人基本都是拿着顶尖罪物者,会被一锅端?”
潼关长叹了一口气,惆怅地说道:
“外鬼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别说是我们这些店员,就算是天海也对其有一定程度的退让。
我起初还想按照计划正常进行,但却发现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我面对的那只鬼直接无视空间图,对我等展开了无解追杀。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躲进了第八分店之中,也正是在那里面我才算是保下了一条命。”
尽管潼关只是简单地将事情转述一遍,但其实众人是能听出这背后蕴藏着怎样的危机。
如今的空间图,已经是空间、灵魂双罪物,竟然对那只鬼无效。
常念紧张地握着他的手,低声问道:
“那你既然逃过一劫,又是怎么受伤的,这张纸条从何而来?”
潼关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余悸未消的情绪,他点上了一根烟,幽幽说道:
“我们第八分店失败了,但第六分店那边,集合了洛仙、薛听海和李观棋众人,实力比我们强。
所以他们在紧急之下,还是决心一试。
梦魇、画地为牢、棋盘三种罪物一同释放,的确达成了半秒钟的互联。
而也正是他们的这一举动,牵动了外鬼势力的根源。
就连我们第八分店留守的人,都被外鬼根源借用洛仙的梦魇,全部拉入梦中。
也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一个透明的影子,它把一张字条送我的手中。”
方慎言从门口缓缓走来,皱眉看着他问道:
“你就因为看了那个透明影子一眼,就疯了?”
潼关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回答道:
“对,我只是看了它一眼,就心神崩溃。
最关键的是,当时的我理论上还存在于第八分店内部。”
外鬼势力的实力再次提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高度。
它竟然能把一个店员从分店内部抢出来,幸亏它并无杀害之意,否则这种能力简直无法想象。
“天海真的变弱了,在十一分店时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它真的不行了。
或许它曾经是山明市的主宰,但现在就是一个重病的狮子,引来了群狼窥伺。”
方慎言将那张字条放到了床头柜上,低声说道:
“如果说外鬼势力是一个与天海势均力敌的组织。
那么它的根源,为何指名要季礼去见它?”
这个房间里都是第七分店很重要的人,基本都是从最开始一路走到今天的资深店员。
尽管方慎言、梅声都与季礼亲近,但潼关觉得没有必要隐瞒,隐晦地说道:
“季礼的身份很不一般,他与天海关联颇深。”
没有人再去接这句话。
房间里只有潼关手上的香烟还在徐徐燃烧,发出刺鼻的气味。
半晌后,方慎言瞥了一眼小千度叶,率先离场,在此之前说了一句话:
“季礼如何,天海如何都与我无关。”
紧随其后的是梅声,她似乎只是来旁听的,对所有人的交谈都没有插话,在合适时候也转身离开。
小千度叶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只是摆弄着衣角上的线头。
待方慎言离开后,她才轻声说道:
“季礼去了护城河见一只鬼,我担心他会出事。
我因为这双眼睛能够感应到一些不易察觉的事情,季礼对于第七分店很重要,他不能死。”
余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话。
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尚未说出口的劝慰。
“季先生将于今日回归,你们不必担心。”
所有人抬起头看向了棚顶的方向,都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九百二十八章:萧瑟而归
冬至聚会,还在持续,且愈发热闹。
经历了潼关的小插曲,却也成功给众人带来了更好的消息。
潼关、常念、小千度叶,包括梅声与方慎言都加入到了本次聚会之中。
除了季礼之外,所有店员全部聚齐。
随着黑夜越来越纯粹,外界的气温开始极具下降,第七分店内的聚会进展到了最高潮阶段。
分成几个场地的竞赛活动,将二十几名店员分成了几片区域。
伴随着嘈杂的喧闹声,滴滴答答的纯音乐在整个分店内部流淌开来,但也早失去了曾经的味道。
方慎言与梅声坐在房间的角落中,前者吸烟,后者饮酒,沉默地看着原形毕露的众人。
赌神活动那边,洪福一枝独秀,通杀全场。
许多店员们已经在牌桌上喝的酩酊大醉,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也愈发出格。
竞技游戏那边,余郭痛骂队友,埋怨游戏水平太差。
更多的是人已经纷纷指责同队之人,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也越来越多。
至于体力竞赛,那里更是混乱的中心区域。
不懂牌技、不懂游戏的店员们,基本都去了那一边。
在晚宴后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不少酒,在全力释放压力的同时,也等于释放了负面情绪。
如果不是酒店之内禁止内斗。
只怕这场聚会,在这个阶段就要叫停,因为许多人都会大打出手。
但尽管不能动手,争执、斥责与谩骂也是一直没有停过。
站在局外的角度看待这场聚会,简直是一个小丑们的放肆狂欢。
曾经在酒店内伪装出来的各种面具,酒后全都暴露出了各自的真面目。
不过余郭筹办本次聚会的目的,却也仍然达到了。
他的目标就是让所有人能够释放自己,释放压力。
尽管从目前这些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是通过一种很不堪、很丑陋的方式,但毕竟也是一种合理的方式。
仔细思考一下,这种聚会如果真的是一团和气反而怪了。
你永远不能指望一群不正常的人,去做出正常的事来。
正如第三人格所言,所有分店内的店员们,都是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
他们可以在寻常时刻伪装得和平常人一样,但一旦放开一个口子,那么这些人的“病症”就会源源不断地暴露出来。
方慎言隔着烟雾看着这一切,将酒杯拿了起来。
而身旁坐着的梅声,恰好也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上一杯后,又帮其加了一杯。
她举起酒杯隔空示意了一下,将红酒一饮而尽。
方慎言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却选择重新将酒杯放下,轻声问道: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再动。”
梅声将双手安分地放在膝上,姿势看起来有些乖巧,语气却如日常冷淡:
“我又不是木头人。”
说起来,这好像是方慎言与梅声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且是第一次对话。
他们都是那种沉默寡言,且身上弥漫着疏离气息的人,不过这类人往往会彼此吸引,只欠一个机会。
似乎,眼前由余郭创造的这个“魔性聚会”就提供了这个机会。
方慎言将香烟在指尖把玩,目光聚焦在赌桌上,洪福现在似乎已经快没了对手。
仅剩下一个年纪较大的一位店员,丑态百出地趴在赌桌上,一遍一遍高喊着什么。
“三星任务难度怎么样?”
“一般。”
梅声惜字如金,这不是她不爱说话,而是习惯使然。
但紧接着,她想了想后又补充道:
“好像季礼不参加任务,那么难度都会小上一些。”
方慎言对这一点是认可的,他这次拿起酒杯与梅声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不远处,最后一个对手也被洪福赢得“倾家荡产”。
他一幅独孤求败的模样坐在赌桌上,手边堆成山的筹码,象征着他到底将多少人斩于马下。
“小千小姐,要不要来试试?”
听到这个姓氏,方慎言别扭地偏过头,将目光对准了余郭那边。
但其他几片区域似乎也都进行到了末尾,所有人都开始朝着赌桌那边走去。
洪福与小千度叶,成为了在场的焦点。
梅声冷笑着看着这一幕,话却是对着方慎言而说:
“听说你还真去救她了。”
方慎言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吸了一口烟,将目光看向了赌桌,没有回答。
……
所有店员都围在赌桌边缘,目光炯炯地盯着两名玩家。
洪福是逢赌必赢,他的运气简直达到了逆天的程度,从来没败过。
小千度叶拥有灾祸之眼,是纯粹的外挂之体。
上一次与赌鬼的交战中,这两个人没能在同一张赌桌进行,成了莫大遗憾。
现在洪福显然是得意忘形,涨红着脸想要挑战一下外挂。
小千度叶原本是不愿意参加这次聚会的,但连酒店意志都出面协调,她也还是拗不过参与其中。
虽然自从来到酒店后,她的变化很大。
但骨子里她仍然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孩,内心也有追寻刺激的一面。
所以在众人的期盼眼神中,她选择坐到了洪福的对面。
“我可什么玩法都不会,咱们怎么赌?”
洪福见小千真的答应,他搓了一把脸,直起身子说道:
“咱们也不搞那么复杂,就一副牌挨个抽两张,看最后谁的点数大。”
还没等小千说话,已经有些喝醉的余郭就把一副扑克牌拍在了桌子上。
“小千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打破他的不败记录!”
洪福双手摊在桌上,还十分绅士地对着小千示意其先选。
小千度叶无奈一笑,将脸上的白布绑的更紧了一些,她看着桌上那一排摊开的扑克牌。
由于洪福没有先抓牌,她通过辨认灾祸是无法探究到如何取胜的。
所以她没有怎么犹豫,随手选择了最左边的一张。
拿在手中一看,这是一张“方块7”,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轮到洪福,他连看都没看也是随便选了一张,拿到手中。
“红桃5”。
“等等,洪福你是不是说要挑战小千?”
余郭这个时候急忙打岔问道。
洪福眉毛一挑,十分鄙夷地看着这个手下败将,静等他继续发言。
“小千可是有外挂,你得给她用出来的机会。
所以我建议,第二轮你先抽。”
洪福显然是毫不在意,或是他十分信赖自己的“运气”,当即抽了一张牌。
“黑桃K”。
他两张牌加在一起,就是18点。
当洪福刚刚将手落在牌堆时,小千这边的视角就产生了相应的变化。
在桌面上的那一排扑克中,其中绝大部分都开始泛起了淡淡的黑气,只有少数几张还如寻常。
小千度叶笑了笑,随便从那几张中选了其中一个。
“红桃J”。
当两个人、四张牌亮相后,围看的众人一片唏嘘。
这是一个平局。
虽然小千度叶拥有外挂,但她毕竟还要从剩余的十几张扑克中选一个。
显然她的运气方面赶不上洪福,并没有获取胜利。
这种简单的赌牌游戏,每一场的速度都很快。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双方又进行了长达九局的对战,诡异的是竟然双方也达成了九场平局。
余郭也是瞠目结舌,这意味着洪福当真是一个气运之人,他竟然能和小千的灾祸之眼相抗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急中生智,在第十局开始前,提前将四张“K”中抽走了一张。
仅剩下三张“K”,那么想必接下来的对局中,就有机会避免这种极端对局。
同时,余郭又将规则篡改,这次第二轮双方一起抽牌。
第十局。
小千度叶这一次显然要更加“幸运”,因为她在第一轮就抽到了“方块K”。
当众人看到这张牌时,纷纷激动起来。
压力来到洪福。
但他的表现还一如既往,像是丝毫没有被小千这一局的强势所干扰。
洪福第一轮的牌是“黑桃K”。
众人看后一片哗然,纷纷感叹洪福此人的运气当真是太过逆天。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精准地抽到“K”。
本是一场寻常的游戏,众人却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洪福和小千,缓缓身出的那只手。
第二轮,小千度叶抽过牌,将其翻过来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最后一张“红桃K”。
余郭猛地窜起来,像是自己赢了一样兴奋,叫嚣着看着洪福:
“怎么样?不败金身被破了吧,小千这次可是完全和你赌运气。”
洪福手里攥着尚未亮出的底牌,正要说话。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七分店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外面的寒风将桌面上的扑克牌全部吹飞。
突然被破开的大门,打断了这场游戏,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而去。
一个失踪了许久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一头标志性的长发被风吹得乱舞,身影在寒风中显得萧瑟而孤寂,与店内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而令众人侧目的是,他的右腿似乎受到重创,每往前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脚印。
第九百二十九章:没了志气
最终的季礼,仍然是变成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模样。
当他拖着一条被废的右腿,迎着如墨的夜色趟过那冰凉刺骨的河水,一步一步回到这里时。
她眼底浮现的是当初那个在第七分店第一次醒来时的季礼。
曾经的季礼,有着坚定的目标,满心的期望,尽管身处深渊却相信光明终会照亮。
可现在。
那个男人的头发越来越长,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眼底的光芒早不知何时已然熄灭。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志气,只剩下了苦苦执着的疯魔,满身的泥泞,与一条断腿。
而可悲的是,他到底在执着什么,竟连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在路上走的太久,已经遗忘了为何要出发。
女声哽咽地走上前,将沉重的季礼架在身上,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
所有人挤在活动室门口,却都没敢迈出一步,生怕惊扰到季礼。
一片区域,两方人代表了两种心境,却在彼此影响。
所有的喧嚣、游戏、热闹在这一刻全部停止,快乐在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只剩下不断被风声扣响的大门,还在摇晃着,像是表达不满。
……
推开301的大门,女声搀扶着季礼,缓缓走到沙发上,将其放置下来。
又回到浴室拿出毛巾,擦拭着那头完全湿透的长发。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暖水袋,确定好合适的温度塞到了季礼的怀中。
做好这一切之后,女声小心翼翼地掀开已经被扯出一条裂缝的裤腿,朝伤口处看了一眼。
腿伤,很吓人。
这不像简单的鬼物攻击所致,小腿的侧面出现一条已经变黑的细线,皮肉外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而两个订书钉就钉在了这条伤口的上下两侧,似乎是为了控制长度。
女声轻轻地用手触碰了一下伤口,又抬头看向了季礼。
此刻,季礼就这样十分平静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做这一切。
他任由女声忙碌,将怀中的暖水袋丢开,掀开还在滴水的衣服,从里面拿出了一盒被泡散的烟盒。
将烟盒里的香烟全都倒在沙发上,挑了一根还未完全泡湿的香烟,叼在嘴边。
女声的眼角流下一滴清澈的泪珠,轻轻抬手,那条狰狞的伤口就被翻开。
这条腿的肉都缺失了一部分,而里面的骨头处更是有了错位的痕迹,随着她的举动,又开始往外流血。
仅仅只是看一眼,她就痛苦地偏过头,不敢再看。
而季礼仍然面无表情,仿佛对这一切都毫无知觉,金属打火机的碰撞音响起。
受潮的香烟在火焰的灼烧中,散发着发霉与呛人的气味。
他没有再去看女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空空的墙壁,不带有一丝情绪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女声不敢回答,她用双手轻轻地放在伤口上,一点淡淡的荧光如同雪花般开始降落。
她在治伤。
这显然不合规矩,因为季礼的腿伤是非任务导致,但她还是做了。
而这也让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季礼不领情也不理会,仍然没有去看她,重复问道:
“你到底是谁?”
女声就是这样一个不守规矩的酒店意志,她在动用权限去做一些不合规的操作。
随着荧光持续降落,这让她本就半透明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这样的做法显然是非理性的,因为这件事余郭一样可以完成。
季礼不会再问第三遍,他将口中刚吸两口的香烟吐掉,抬起那条受伤的右腿,将女声踢倒在地上。
他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拖着还在流血的腿,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我这条腿已经废了,它抽走了其中一块胫腓骨,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就算治好了外伤,我的骨头也回不来,今后只会是一个瘸子。”
季礼这番话说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仅仅像是自述。
女声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更不敢回应她的质问。
季礼强行掰过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听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它说这是我应得的,留我一条命是因为事情还没办完。
它还和我说,护城河外的溶洞是你帮它建的,当初女伶鬼物把我堵在民国街,也是你通风报信……”
季礼认真地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声,逐渐松开了手掌,怅然地叹息。
“你要杀我,又为何救我……”
半晌后,季礼幽幽地给出了自问与自答:
“杀我,是天海要你做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此不置一词的女声,又继续说道:
“救我,是你在可怜我。”
女声闻言猛地抬起头,双目慌张地张口似乎想要反驳。
这一次季礼给了她时间,可她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季礼终于笑了。
上次笑的时候是因为什么,他早就记不清了,但绝对不是如今这番自嘲的苦笑。
他的眼角开始渗血,灰与红两种异色在瞳孔中开始搅拌,侵占着已然不多的黑色。
所有的表情在僵硬中慢慢消失,他像是恢复到了极致的冷静之中。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女声走了。
她不敢再待下去,因为她已经不知再以何种立场见他。
也许季礼并不怨恨她骗了他,她要杀他。
也许季礼只是想得到女声的回答:“我做这些并不是因为可怜你。”
也许季礼真的曾把她当做朋友。
空荡荡,静悄悄的房子,沉默就与这黑夜一样漫长,吞噬着一切。
季礼拖着这条残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新烟盒,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往外走。
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见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方慎言、梅声、余郭、小千度叶、潼关、常念……
这些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不同的情绪,可以借此看出他们与季礼之间的关系。
但季礼的眼中并没有他们的影子,只是自顾自地拖着尚在流血的腿,从烟盒里拿出香烟。
那些人就这样跟着他,好像还有人在说些什么。
季礼不想听,也没听到,他叼着烟面无表情地走下来,直到201的门口停下。
他左手夹着烟,右手多出一条玄黑锁链,青铜古棺撞开了房门。
穆念梅合衣站在窗口处,脖上的丝巾在风中舞动着,就像是季礼的长发一样。
季礼吐出一口烟圈,眼睛又开始渗血,可他此时冷静到了极点。
他要把穆念梅送走,送去十八层地狱之中,现在就要。
哪怕用掉一次青铜古棺的主动权,哪怕这个举动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他现在就要这样做。
也许他极致冷静的眼神里,早就充满了邪灵那疯魔的杂质,再也无法除净。
隐约中,好像一个人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
“季礼,要下雪了。”
第九百三十章:天南守则
纷纷扬扬的雪从遥远的天空飘落,在还未抵达地面上,它是最纯净的。
没有人迹踩踏的破坏、汽车轮子的碾压、车辆尾气的污染。
只有自在的风,给予它自在的飘,飞向它想去的地方。
“11点——12点,冬至第一场雪将落,所有店员在护城河拍照留念,并释放烟花……”
余郭拿着冬至聚会的策划本,坐在河岸边,寒风吹动着纸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刚一落雪就是大雪。
没多一会,他的头顶、肩上就落下了不少的白色。
他身后是一排一排早就准备的烟花,上面还盖着盒子露出引线,只等着点燃。
但现在时间已经来到11点23分,就连第一场雪也下了很久,却迟迟没有释放。
人算不如天算。
季礼的归来,将计划好的一切都打破了。
半个小时前,他出现在穆念梅的房前,用青铜古棺把201房间直接拆了。
一只鬼被他强行锁进了棺材里,连同他自己也消失在了第七分店。
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无不是瞠目结舌,内心惶恐不安。
尽管女声很快就将一切复原,它们完好的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些前不久还沉浸在冬至聚会中的人们,却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
他们没资格醉生梦死。
这里不是安乐窝,温柔乡,而是吃人的魔窟,吞噬的深渊。
容纳在这里的鬼凶残丑恶,这里的人虚伪疯狂。
“季礼他疯了。”
“他这是要把穆念梅判处无期徒刑,可也让分店少了一只鬼。”
“少不少鬼无所谓,关键是季礼疯了!”
“他的确是疯了,第七分店都快被他拆了。”
有一些人躲在了第七分店外,窃窃私语地谈论着季礼的所作所为,尽管这种逃避毫无意义。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这些人喝的酒早就被吓醒。
虽然季礼做的事并没有针对任何人,但他的确有些恐怖了。
他在十分冷静的状态下做出了十分错误的决定,这让正常人都能看出他的精神状态。
对于一些普通店员来说,求稳永远是最安全的。
但季礼这个店长越来越让他们感到不安,甚至是威胁。
可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他们只能眼看着一个疯子来执掌大权,包括他们的性命。
余郭听得很不舒服,他不愿意让人诋毁季礼,哪怕说的是实话。
可他这一次没有起身反驳,只是轻轻将策划本丢进了风里。
纷飞的白纸藏在白雪之中,可那些黑体的大字却是如此刺眼和明亮。
“11点——12点,冬至第一场雪将落,所有店员在护城河拍照留念,并释放烟花……”
拍集体照,成了一个奢望,或许再也没机会实现了。
余郭痛苦地捂着脸,他没有埋怨为什么季礼会突然发疯打乱一切。
他开心季礼可以回归,即便是带着一条永远不能再治好的残腿,只要回来就好。
可他也不希望这个分店的所有人,活在担惊受怕,恐慌蔓延的日子里。
他已经足够可悲,就不希望看到其他人的可悲,尤其是季礼。
但季礼似乎已经变了,或许是显露了本性,就在这间酒店之中。
余郭长舒一口气,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呢喃着:
“开心点…开心点……”
“是啊,开心点吧。”
洪福拿着两罐啤酒坐到了余郭的身边,将其中一罐递给了他。
余郭接过啤酒饮了一口,被那冰凉的酒水惊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洪福一改往日的不着调,搭着余郭的肩膀,目眺远方地低声说道:
“人这辈子就这样,太较真了就会悲哀,季店长是这样,那些人也是这样。”
他说到这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余郭又说道:
“你也是这样。”
余郭和很多人的交情都很好,但最谈得来的就是洪福。
他可以支持余郭的所有不靠谱决定,去参与、去体验旁人嗤之以鼻的古怪癖好。
有些事季礼、方慎言不能理解,但洪福都会毫无怨言地陪着他,虽然会骂他两句。
余郭看着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精瘦青年,看了看他十根手指上的十枚金灿灿的戒指,忽然有些恍惚。
洪福举起啤酒与他碰了一下,豪饮一口后咧嘴笑道:
“和我说说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订婚戒指,沉默了下来,半晌后也喝了一口,低声道:
“阿怜是天南戏剧学院的舞蹈老师,她人漂亮,性格好,很受学生们的喜爱。
原本她有机会去更高的学府深造的,但最后因为要与我结婚选择了留在山明市。
其实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她。”
余郭为人很开朗,从来不会把负面情绪展露出来,唯有提到阿怜。
洪福及时引开话题的重点,故意情绪激动地问道:
“这么优秀的姑娘?快说你这个小屌丝是怎么骗到手的!”
余郭将目光放到远处的护城河,一股泛着美好味道的回忆涌上心头,轻声道:
“说起来我算是个拆二代了……当然和你那种土豪没法比,但也是蛮有钱的。
爸妈已经在国外定居了,我大学毕业后就没再工作过,全靠收租。
阿怜就是我的租客……”
洪福装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狠狠推了一把余郭骂道:
“你小子就这么哄骗姑娘的,近水楼台先下手啊你。”
余郭苦笑了几声,叹了口气说道: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快记不清阿怜的脸了……”
“很快你就要见到了,不是吗?”
洪福将罐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从雪地上站起身,把空酒罐狠狠地抛向远方。
他站在风的高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扑克牌,亮到他的面前。
单薄的扑克牌在风里吹得哗哗作响,那上面的花色是:
“K、A.”
这显然是一张印花了的扑克牌,是一张残次品,竟将“K”与“A”印在了一起。
第十场赌局,小千度叶“双K”26点,但洪福却凭借这张错牌,达到了27点。
“记住了兄弟,有赌未必输。”
……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余郭。
请于2015年12月32日0点00分00秒,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未按时进入,将视为参赛失败,直接抹杀。
任务期间,遵守天南戏剧学院的特定守则,并从守则中辨认死路,保证存活。
本次任务无结束时间。
完成方式采取单人逃生,只要走出天南戏剧学院正门,即算该店员完成任务。
但其余人仍需继续执行任务,直至成功逃生。
本次任务参与店员名单如下:
第四分店:薛听海、邱陶雨、骆格、常来、耿浩浩;
第七分店:季礼、余郭、陈旭、卢静婷、孟倩;
第九分店:宋依彤、姜惜、卢尘、平文斌、鲁池;
第十分店:朱小凝、山信、艾禅、钟飞鸾、莫兰;
注1:本次任务,无任何限制;
注2:本次任务,20名店员的身份将被合理化;
注3:本次任务,由四大分店联合接引,只要该分店有一人成功逃出天南戏剧学院,则所在分店提升两次任务指标;
注4:本次任务,成功逃生者可获得佣金×10;
注5:该条任务邮件,不视为天南戏剧学院守则之一;
寄件人:天海。”
第九百三十一章:恶性肿瘤
天南一出,全局震荡。
当事的四个分店,在这个寒冷的冬至日中感受到了来自命运与灵魂的涤荡与震撼。
太久没有出现过如此大型的事件任务。
诡异的规则、全新的体系、独特的内容……无不预示着本次任务那可怕的本质。
尽管距离任务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当事分店均在同一时间采取了重大会议。
……
第四分店,会议圆桌。
这张桌子上只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他们的外貌差异很大,却都不约而同地在脸上写着沉默、压抑与不安。
第四分店已经位于三星酒店很久,再有四次任务即可去闯四星。
但随着等级的升高,所接任务也越来越少,除了薛听海外,大部分店员都很久没有执行过任务。
其中,这就包括邱陶雨、骆格。
这二人在先前第四分店内部会议中就曾出现过。
邱陶雨,是一个妆容和气质都十分美艳,甚至可称为妖艳的女人。
她长得并不是十分出众,但天生自带一种风尘中的媚气。
而她也最擅长人际交往和察言观色,一般这种圆滑的人在头脑方面都比较有优势。
所以邱陶雨也是第四分店的中坚力量,身上具备四件罪物,有过六次任务经验。
在她身边,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就是骆格。
骆格今年只有二十二岁,第一眼看去就像一个初出校门的毕业生。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涉世不深,但他凭借自身过人的头脑,一路成为第四分店的智囊角色。
同样是四件罪物,五次任务经验。
第四分店的罪物一般都执掌在资深店员的手中,所以核心店员的数量,死一个就少一个。
发展到今天,能够坐到这张桌子上的人,也就剩下这三个人。
薛听海近期的心情一直都非常不好。
亲弟弟莫名其妙被一个外鬼势力刺杀,用了不少罪物才勉强救回来,现在还只能躺着养伤。
主动去调查外鬼势力,结果铩羽而归,险些自身也丢了性命。
才缓过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天南戏剧学院任务又迎头砸来。
薛听海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闷烟,半晌后憋屈地说道:
“真TM怕什么来什么……”
薛听涛此时还不知多久能重新恢复正常状态,偏赶上这时候发布新任务。
尤其是这次任务还如此特别,而特别就意味着可怕。
骆格推了推眼镜,有些干呕地把香烟掐灭,张口说道:
“四大分店,三位店长,二十名店员。
这大场面啊,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初陈汉升的十日逃亡。
他那次可是几乎公认的最接近无解级别任务,以此类推这次的难度也会达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由于抽掉的烟实在太多,导致他说话的声音都十分干哑。
邱陶雨吸的是女士香烟,姿态也比他们两个男人优雅一些,但此时也是满面愁容。
“到不了无解任务这是一定的,毕竟还给了逃生的条件。
我最担心的是,本次任务提出了一个全新概念——‘学院守则’。
也许最能威胁店员性命的,就是这个学院守则。”
骆格已经将任务内容打印了出来,将复印纸发给其他两位,看着文件说道:
“其他内容不算详尽,但这个任务第一条就存在死路。
天海要求我们在12月32日0点00分00秒,准时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时间,怎么进?”
邱陶雨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忧,只是轻声回复道:
“我想就是12月31日与1月1日之间的过渡时间,这次任务已经够难了,不会在这一点上挖坑。”
“未必。”
薛听海十分欣赏骆格做事严谨的态度,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们不清楚,但我们几位店长在参与集会时就得到一个猜想。
天海正处于病入膏肓的状态,它如果是个人,那就是癌症晚期,几乎无救了。
当时我还觉得这个猜想无关紧要,直到去执行了蹲守外鬼计划。
外鬼势力的爆发让我意识到,天海重病的猜想是正确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天海极有可能会在合适的时机甩掉一些身上的负担……”
“比如,利用大型任务直接将某些分店击垮!”
骆格镜片的银光一闪,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惊呼道。
这个猜想将邱陶雨也吓住了。
如果薛听海的猜测是正确的,骆格的假设也成立……
邱陶雨目光发直地从两个男人的脸上扫过,内心已经浮现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就笼罩在这间烟雾弥漫的会议室中。
第四分店,三个最核心成员全都要去参加这次天南任务……
……
“我们是长在天海体内的恶性肿瘤,在癌细胞扩散前,它需要舍痛切除?”
姜惜听着这个并不恰当的比喻,有些心底发毛。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两侧双马尾上的小熊发卡就被甩掉了一个。
“别逗了依彤,咱们是肿瘤?咱们是它的天命打工人。
天海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我们是帮它干活的,鬼物就是被剥削的对象。
就算真有肿瘤那也是那些鬼,咱们招谁惹谁了。
哦,你选我零薪酬打工,把我半条命都压榨没了,最后又把我给裁了?
裁了我们谁给他干活?”
姜惜是一个非常嘴碎的女孩,或许是刚刚成年,所以说起话来不知深浅。
但这番话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依彤仍然固执己见,因为她已经进入第九分店许久,对于许多事情都看得更加透彻。
作为一个年仅24岁,还在读研的学生,她已经在假期的时候进入了酒店。
半年左右的时间里,店员们就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能够存活下来,大脑中掌握的信息就远超过这些人。
依彤没有去反驳姜惜的思想,她仅仅只是陈述自身观点。
“不管你是否认同,我坚定地认为12月32日0点00分00秒,是一个需要我们自主开启的神秘节点。
天南戏剧学院不知你们去过没有,但我去过,尽管只是待在门口。
我的血里有毒,只要身边存在灵异气息立马就感应得到。
但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大学。
可现在四大分店联合接引却选在这里,就说明我们这个大学也许存在着特殊空间。
那么要进入这个特殊空间,所需要的就是在特殊的时间节点。”
“依彤很聪明,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决策人,你们就听她的吧。”
顾行简从楼梯缓缓走下来,露出和善而亲切的笑容,望着桌子两侧的五名店员,目光中像是寄予了某种期盼。
第九百三十二章:线上会议
“店长你能来实在太好了,快帮我们分析分析这次任务的疑难点。”
姜惜似乎对顾行简没有恐惧感,很天真地对着他发出了邀请。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倒是没谁开口负荷,但内心也是赞同姜惜这一做法。
毕竟这次任务一发布,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它的难度将会极高极高。
依彤已经自觉地站起身,将主座的位子让了出来,可她却不敢去看顾行简的眼睛。
但没想到顾行简却将脚步停在了楼梯边,微笑着摆了摆手推脱道:
“既然是四大分店联合,那你们应该去主动联系其他分店的店员。
集思广益嘛,你们一群人加在一起定是比我有想法的。
去吧。”
顾行简似乎真的只是因为发布了新任务前来看看,连一点意见都没提出。
从出现到离开,前后不过半分钟。
这诡异的行为让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谁也理解不了这位顾店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行简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依彤在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她在第九分店已经活的够久了,也见过顾行简这张微笑面具后的本性,每次与之共处,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既然店长给了建议,那咱们就试着联系联系其他分店吧。”
……
“天南戏剧学院任务来了,顾行简一定会有大动作,但他怎么这么安静。”
克莱德就坐在二楼的深处,看着顾行简下楼,又看着他上楼。
先前的那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也让他更不能理解。
“为了这所大学,他前后派了七八个人去送死,然后自己在进入其中。
他在大学内七个地点动了手脚,却不肯告知依彤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克莱德目前在第九分店的处境十分微妙。
表面上这里仍然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但其实他与顾行简的关系早在上次店长任务就已经挑明,一点面子都没留。
现在他们就是彼此对立的两方。
克莱德需要抓住一切有用的信息,尽可能地阻止顾行简达到目的,无论他要做什么。
他思考再三,还是认为顾行简隐瞒的七个地点会出现变数。
最终他藏不住了,决定找个僻静的地点与依彤、姜惜说明情况。
而当克莱德的脚步刚刚迈出,一个瘦小干瘪的身影就拦在了他的面前,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直到看清来人的样貌时,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神棍,你想干嘛?”
黄半仙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他,压低声音说道:
“问我?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
你真是一点不想在这待了是吗,拼了命地去找死。”
克莱德知道黄半仙所指何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铁了心说道:
“我和顾行简就是独木桥的两个人,想要继续往前走,不是他掉进河里,就是我掉进河里。
他想算计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说罢,他一把推开黄半仙,没有回头地往前走。
黄半仙想拦,但又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克莱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
一场关于探讨“天南戏剧学院任务规则”的线上会议,于12月24日0点30分开始。
参与者如下:
第四分店:薛听海、邱陶雨、骆格、常来、耿浩浩;
第九分店:宋依彤、姜惜、卢尘、平文斌、鲁池;
第十分店:山信、艾禅、钟飞鸾、莫兰;
会议的人数与任务的人数并不匹配,其中第七分店全员缺席,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也缺席。
朱小凝是因为自从接到任务后,就从分店内失踪,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
而第七分店全员缺席,是因为其余人只知道季礼的联系方式,可季礼的手机号显示不在服务区。
至于余郭等四人,就根本没人与之一同执行过任务。
依彤这边尝试过寻找黄半仙、克莱德去询问,发现这二人也都不曾留过电话。
索性,这场会议的人数已经够多,未必就一定需要全员参加。
至于克莱德要与依彤所说的“秘密”,就只能延后。
会议开始,依彤率先上麦发言道:
“我认为现在首要的重点,就是这个进入任务的时间。
这次任务很特殊,开启的方式需要店员们来进行。
所以12月32日0点00分00秒,一定是开启任务的钥匙,我们第一步就是找到这个钥匙。
关于这一点,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第四分店已经有过讨论,骆格第一个上麦分析道:
“我认为这个不存在的时间节点,需要由我们去创造。
从理论上来说,2015年12月31日24点——2016年1月1日0点,这中间是没有过渡的。
但如果非要在这个时间段进入,那么我们就需要制造出一个过渡的时间。”
薛听海不想听分析了,他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结论:
“第四分店的想法,是利用一个时间系罪物,强行把时间定格在两个比邻的日期中段。
如此一来就人为制造出了一个12月32日0点00分00秒。”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部分的人认同,也的确是一个巧妙的设想。
但难点是,谁会有这样的罪物?
定格时间,却不会定格活人,能够支持店员们成功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这个问题,由第十分店的山信,率先提出。
而薛听海、依彤同时给出了两个名字:
“李店长。”
“顾店长。”
李店长有两个,但显然谁都清楚这个“李店长”指的是李一。
顾店长自然不必多说,一定就是单指顾行简。
薛听海没把话语挑明,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想要从李一手里借罪物太难。
这个罪物的准备工作,就应该由同为参与者的第九分店来完成。
依彤头疼地掰了掰手指,掩饰着内心的焦躁不安,第一时间没有开口。
反倒是姜惜举起手来,脆生生地说道:
“好办,我们顾店长人很好,他能帮忙。”
所有人都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她,姜惜却视若无睹,双手抱肩坐回了原位。
依彤紧蹙眉头,看了看任务邮件,沉声说道:
“待会姜惜去找店长沟通吧,这件事暂且搁下。
第二件事,就要更麻烦了。
这个天南戏剧学院,我们必须要提前去走一趟。”
这卷会很长,慢慢看吧
第九百三十三章:原数奉还
本次线上会议,要讨论的事情有很多,但最关键的还是要亲自前去天南戏剧学院。
正常的任务前期准备工作,尤其是此类提前通知任务地点,基本都会有这一环节。
天南戏剧学院又是一个大型任务,所以这项工作是十分有必要的。
依彤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全体支持,最终敲定由每一分店各出二人前往。
第四分店:薛听海、骆格;
第九分店:依彤、卢尘;
第十分店:山信、莫兰;
确定好调查名单后,依彤翻看着任务邮件,进一步说道:
“那就明天早上七点钟,所有人在天南戏剧学院正门集合。
主要调查内容有二:
第一,进入校园,寻找所谓的守则;
第二,携带探测性罪物,提前摸索灵异地点;”
全票通过,并无异议。
这次任务的参加店员,总体来说质量都非常之高。
虽然共20名店员中有一部分也是新人一列,但都集中在第七、第十分店,大部分店员都是资深者。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退避,都明白依彤的这一决策是为10天后的任务进行铺垫。
会议到这一步,不算结束,但其实也没什么可分析的。
剩余任务内容中的疑点,已经不是通过讨论就能得到答案的,还是先以完成第二步为主。
……
线上会议结束,姜惜就率先离场,前往了楼上与顾行简交涉。
其余几名店员也纷纷撤离,回到各自的房间中进行准备工作。
依彤翻看着打印好的任务内容,又重新阅读了一遍。
这时一个相貌俊朗,气质不凡的青年来到她的身旁,轻声说道:
“我听说第七分店与这所大学早有接触。”
这名青年也是一个资深者,在鬼童任务中有所出场,名叫卢尘。
依彤转过头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不知这是什么意思问道:
“你听谁说的?”
卢尘右手摊开,露出五个没有指纹的手指,而后凑到她的耳旁,压低声音说道:
“上次联合接引,黄半仙在第七分店身上有一个秘密任务。
那次任务活下来的,就只有季礼和余郭,这二人我都查过。
季礼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过去和未来。
但这个余郭曾在几年前的社交平台上发布过一则寻人启事。
他的未婚妻‘卓怜’曾任天南戏剧学院的舞蹈老师。”
卢尘此人罪物大多为功能性,小手段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这个被磨掉指纹的手指。
只要他接触过旁人或是鬼物的痕迹,就可以得知一些琐碎的经历碎片。
因为这个经历碎片是随机产生,并不一定是近期发生的事情,所以颇为鸡肋。
但卢尘在与黄半仙无意中接触时,恰巧获得了关于“余郭”的经历碎片。
这才让他得到了这一重大情报。
依彤忌讳地看着他一眼,赶紧拉着他就要往分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嘱咐道:
“既然是顾店长嘱托,咱们不要再打听,将这件事留心即可。”
同一时间,她口袋中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依彤没有避讳,当着卢尘的面将屏幕点亮,一条来自克莱德的短信就出现在眼前。
“2点钟,天明山顶见,有消息透露。”
而现在的时间是12月24日的1点32分。
……
同一时间,天明山顶。
朱小凝单手撑在山顶的瞭望塔上,俯瞰着整个山明市。
下面都是一片灯火璀璨的都市景象,哪怕这个时间仍能看到来往不断的车流。
一架闪着五彩光点的飞机,呼啸着从上空划过,带来震耳欲聋的风声。
他缓缓抬起头,黑压压的天空似乎离得极近,那架不知前往何处的飞机也像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
“坐吧,从沪海赶到这里应该挺累的。”
顾行简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并扔出了两张坐垫。
朱小凝转过头看到了一身白衣的他,对于这种出场方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没表示什么就坐了下来。
顾行简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在山顶吹着风,好似一对老友。
山上风大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去处,他们却都没在意这些。
片刻后,顾行简将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后说道:
“你快死了。”
朱小凝自从第四次店长任务后,身上就弥漫着一股十分消极的味道。
这对于一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身份来讲,无疑是一种不佳的讯号。
但也不知道顾行简是指他本身的状态,还是指这次任务。
朱小凝来这里不是为了说这些,他拉开手边的背包,从中拿出一盏煤油灯,还有一件衣服。
“你的东西还给你。”
他把从顾行简手里拿到的罪物,全部原数奉还,像是在撇清关系。
顾行简挑了挑眉,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将两脚并在一起,幽幽地说道:
“那你就死定了。”
朱小凝对此根本不在意,他拎着空空的背包从坐垫上站起身,衣服在山顶风口咧咧作响。
看着眼前不属于他的夜景,低诉道:
“在我死之前,第十分店都是我,谁也夺不走。
我被你拴上链子当狗使唤了大半年,也足够了。
那是我生存的代价,但现在我腻了……”
朱小凝没有再去看他,将脆弱的背身留给顾行简,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他走的速度很慢,身姿有点踉跄。
顾行简没有动手的打算,虽然朱小凝已经接连与他作对很多次。
不过对于一个活腻了的人来说,任何手段也都无效了。
他只是双手撑着地面,悠闲地看着山下的夜景,悄声说道:
“第十分店不是你的,是我的……”
说完这话时,他的脸又一次产生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
深夜两点钟,山顶同样的位置,出现了两道并排走来的身影。
依彤看着山上那两个坐垫,有些警惕地望着四周,割破手指滴下一滴血液。
红色的血液立马浸润到土面之中消失不见。
待片刻后,依彤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对着克莱德问道:
“你要告诉我什么?”
尽管早已撕破脸,但克莱德在说这些时还是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
“还记得咱们分店曾经突然新进了七个新人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出师未捷
常规意义上的天南戏剧学院,就是指当前位于青田区的主校区。
这里也是四大校区内最大的一个校区,一般当地人都将其直接念作“天南戏剧学院”。
而其他三个校区则要远离市区,在其他几个更加偏远的位置。
无论是当初的第七分店,还是如今以依彤为首的六人组,都是前往青田校区。
依彤本身也是艺术专业,当初在考研的时候也曾考虑过天南戏剧学院,不过最终选择外省的一家院校。
当初进天南戏剧学院参观时,也是走马观花,并没有留心。
此番前来,依彤的心里感慨万千,只觉得命运的奇妙。
如果她那个时候选择的这所大学,也许后面的人生都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不过旋即她就摆脱了这种想法,谁知道进了这所闹鬼的大学,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
“各位,咱们是不是要开始第一步了?”
在依彤沉思之际,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薛听海就率先发问道。
依彤闻言后,将手指上的创可贴撕下,撕开伤口又洒下了几滴血。
暗红色的血液落在坚硬的路面上就彻底消失,并且不断在土下朝着天南戏剧学院蔓延。
依彤的罪物有不少,但最重要的就是以“血”。
从三个分店抽调的六个人里,只有宋依彤与卢尘具备探测性罪物。
而她的血曾被鬼物污染过,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自主罪物属性,可随性地施展某些能力。
当然这个特殊罪物的代价,是持续且不可逆的。
那就是血液被污染的程度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严重,当血的颜色彻底转为黑色,就是罪物复苏之时。
所以其实这件罪物,好用却致命。
而她又不可能把身上的血液抽光重换,这等于是被判处了死刑,只待执行而已。
凡是罪物,都对人体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害,越强大的罪物越是如此,必不可免。
依彤闭着眼睛,思维跟随着地下流动的血液开始对天南戏剧学院进行暗查。
这项工作是本次行动的前提。
只有她对学院进行一个大范围的摸排,才能确定好哪里无害、哪里存疑。
而接下来的行动,就是对这些存疑之地进行简单调查,从而为十天后的任务服务。
同时薛听海、骆格等人也开始在四处观察起来,询问着来往的学生们,看能否拿到一些容易忽视的情报。
当然,他们是根本不敢进入学院内部,以防出现在任务前被袭击的危险。
卢尘靠在粗壮的树干旁,一边留意着依彤的状况,一边无聊地用脚踢着雪堆。
他这个位置正好对应着学院的某一栋教学楼,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未开课,包括校内外的学生们也并不多。
所以从外表看去,这里就是一个雪后的平常学院。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薛听海等四人那边,发现那里也没什么进展。
没有依彤的调查结果,所有人不敢贸然进入校园。
而时间太早,学生们大多还没出门,基本上没有多少打听消息的机会。
卢尘无聊地只有又将目光对准了那栋教学楼,开始一层一层地数楼。
“1、2、3、4……”
而查着查着,他忽然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数了一遍。
“1、2、3、4……”
卢尘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在两次的数楼过程中,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第一遍时,他在这栋教学楼的六楼,看到了一个挡着蓝色窗帘的房间。
但第二遍时,这个蓝色窗帘的房间竟然消失了。
“依彤,西北侧导演系教学区B2栋的六楼,我发现异常。”
而依彤此时此刻,正借助着血液的流动,将大半的校区内部进行了探查,始终无果。
在卢尘的提示下,她开始朝着目标地进发。
导演系教学区B2栋,这个由B1、B3围在中间的教学楼,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异常。
依彤操纵着血液开始渗透进楼内,一路向上直至六层。
卢尘也离开了原本的位置,登上学院的墙头,缩短查看距离进行外部观察。
但这一次无论怎么看,都再没找到那个蓝色窗帘的房间。
丰富的任务经验告诉他,这一定不是眼花。
但片刻后,依彤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六楼没有蓝色窗帘的房间,整栋大楼的窗帘都是白色。”
卢尘皱着眉头看向她,进一步问道:
“那楼内没有灵异气息?”
“没有,整个学院都非常干净。”
依彤的回答让卢尘有些错愕,他不禁想起了对方曾与姜惜交谈时提出的理论。
“也许天南戏剧学院具有双面性,一面有鬼,一面无鬼。”
依彤已将90%的学院全部探查结束,但她并没有结束,而是将注意力落在了剩余的七处地点:
“图书馆、食堂、女寝一到三、男寝一到四、职工办公楼E-2。”
这里是昨夜克莱德为其透露的,疑似顾行简看重的特殊位置。
克莱德已经把曾经关于第九分店探查天南戏剧学院的种种内幕,如数告知。
依彤管不了顾行简的想法,但她毕竟是任务的亲身参与者,必须要做好前期工作。
尤其是这七个地点,如果能让顾行简重视,想必是十分关键。
“你们这边怎么样了?口头询问根本没什么价值。”
薛听海也带着几个人从另一边聚集而来,带回的情报基本等于无用。
卢尘将自己的所见,进行了转述,同时结合依彤昨日的理论,说出了自身的看法。
在场几人在沉默片刻后,也纷纷同意。
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情报来源主要还是依靠依彤的血液探查。
虽然现在还未结束,但毕竟也调查了这么久,想来基本接近尾声。
如果绝大部分都没问题,那么几乎可以判断现在的天南戏剧学院应是无害的。
也就是说,任务开始后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天南学院的“另一面”。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薛听海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不知道会是谁打来电话,看了一眼号码也很是陌生。
他接起电话后,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谁?”
“薛店长,我是蓝羽。
我曾派人调查过本市所有灵异场所,其中就包括天南戏剧学院。
这里疑似有鬼,也疑似无鬼,我用了很多手段也不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但总之,常规探测性罪物在此地无效。”
薛听海没时间去管蓝羽是如何得知他们行动的,让他震惊的是这番话的内容。
以蓝羽的手段,竟然连一个地点是否有鬼都查不清楚?
而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电话挂断,一声惊呼就此传来。
被众人围在中心位置的依彤,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接着,她的身体开始失衡,整个人左摇右晃,像是在极力摆脱着什么。
在她的左侧,仿佛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正要将她狂拽而去。
那股力量十分强大,她只坚持了一秒,就朝着那边倒去。
而左手与左臂,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消失不见。
乍一眼看去,就如同有什么目光无法穿透的墙壁,将依彤的身体隔绝成两部分。
但更加合理的描述,应该是她的左侧,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异次元空间。
依彤正在被空间之内的力量,即将吸入其中。
卢尘率先冲了过去,拦腰保住她,用力地往后拖拽,试图与那个空间抗衡。
薛听海等人也立刻加入其中,从不同的角度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敌对的力量也太强大,集合五人之力也根本无法挽救依彤。
最终,依彤的身体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消失,疑似坠入另一空间。
在遇难前,她说出了一个三个字:
“图书馆。”
第九百三十五章:赌局观众
“季礼,我看咱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第三人格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小心,还伴随着惊恐的余悸。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往阴曹地府押送鬼物,但这次的经历要更加“丰富”。
一路从地狱下去,他见识到了穆念梅究竟历经怎样的折磨。
每一项如果落在自己身上,只怕都是非人般的痛苦。
季礼此时的状态已经略有好转,似乎处理掉穆念梅后,他的心情不似先前那般压抑。
不过其整体的情况仍然十分糟糕,最起码给人的感觉是这样。
邪灵退去后留下一双通红的眼眶,再加上日益苍白的脸色从散落在两边的头发显露出来,给人一种虚弱之感。
尤其是那件染血的衣服尚未更换,右边裤腿还在风中撕裂。
季礼站在第七分店的门口,扭过头看向那片白茫茫的世界,以及雪地上那并不完整的脚印。
最后推开了门。
12月24日的第七分店,已经格外冷清,全无前一天的热闹。
当他重新归来时,等待他的只有小千度叶一人。
季礼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朝自己逐渐走近,一根黑木手杖出现在了眼前。
小千度叶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能将所有话化作一声叹息与无言。
季礼没有拒绝,将手杖接过后,轻轻抚摸着握柄上精雕细琢的纹路。
命运是如此奇妙。
遥记得远在京都那时,他也曾被鬼物伤了腿,当时也是小千度叶去商场为其选了一根手杖。
似乎与现在这一根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当初那根手杖用后即弃,如今却要陪伴他今后的路。
“这根手杖是我和她设计的……
她对你很了解,材质和造型都很适合,将握柄拧下后会化作一柄短刀,可在任务中使用。”
小千度叶的声音很轻,没有明说“她”是谁,但这个人也不必猜测。
季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谢谢。”
“谢谢。”
道两句谢后,他就拄着手杖从小千的身边擦过,默默地走向三楼。
小千度叶无声地回过头,看着那个憔悴和孤独的身影良久,半晌后悄声道:
“如果你真的在意他,为什么又要害他如此呢?”
女声穿着一身格外单薄的白裙,裙子上点缀着淡粉色的花瓣,像是在雪中盛开的樱花。
她半捂着脸,模糊地望着季礼走过的方向,轻声呢喃道:
“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两个小人,它们在不断斗争、此消彼长,有些事身不由己……”
……
少一块胫腓骨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右腿的行动不似以往那般方便而已。
对于整体而言,影响不大,虽然也不算小。
季礼在水汽蒙蒙的浴室中,回想着当初与白袍祭拜鬼的那场约见。
其实这段经历,用短短两个词就可概括:
“解惑与猜想”
白袍祭拜鬼如今的模样是高延,但它不可能是高延。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只鬼是一个需要借助人体不断隐藏的身份。
就比如十八年前,高延见到的矮胖之人,季礼今日见到的高延。
而高延其实早就在穆念梅任务开始前的那次约见,就已经被白袍祭拜鬼所杀。
至于后续季礼在任务中所见到的他,实际上都是白袍鬼伪装的。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也有了答案。
白袍鬼祭拜的对象就是季礼,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将季礼引来。
而它最终极的目标,就是把季礼“塑造”成那尊雕像。
当初的描述:季礼雕像右腿残疾,拄着手杖,手捧两颗人头骨。
白袍鬼的能力很强大,但绝对没有到达无法抵挡的程度。
季礼之所以会丢掉一条腿,主要原因还是被它说的话所影响。
它以女声的内幕干扰了季礼的思想,让其第一时间无法祭出青铜古棺进行躲避,从而中招。
但它的目标很清晰,只是想把季礼变成瘸子。
用戏剑破开了那堵封闭的石墙后,他最终从中走了出来。
从结合这段经历来看,转轮王、白袍祭拜鬼、女伶鬼物,这三者的水平应该是一致的。
纵观季礼此时身上的种种“道具”:
青铜古棺,来自于转轮王;
戏剑,来自于女伶鬼物;
邪灵,来自于第五次店长任务;
除了邪灵之外,其他两物都是一只鬼主动找上自己,并通过不同的方法留下之物。
如今再算上白袍祭拜鬼。
之所以将这几位并列在一处,是因为在季礼看来,或许它们四位之间都在季礼身上有所图谋。
转轮王莫名其妙将青铜古棺借出;
女伶鬼物突然拦截,以杀戮的方式送出戏剑;
邪灵会进身虽与驱邪仪式相关,但任务结束后也并未撤离;
白袍祭拜鬼并未送出物品,但它却从季礼身上拿走了一块胫腓骨……
综上所述,季礼认为这还没有结束。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会存在一批特殊的鬼物,它们对季礼非常“感兴趣”,渴望通过他满足一些目的。
季礼抬手将淋浴关掉,抽出一块浴巾擦拭着水渍,往外走去。
沙发上先前留下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想来是女声自动将其清理。
他坐在上面,从桌子上拿出了烟盒。
季礼点燃了一根思考的香烟,开始沉思起了当前的处境。
“我作为唯一有资格与天海对坐在赌桌上的人,一直有一个问题被忽略了。
那就是,如果这场赌局是我胜出,那么会得到什么?”
季礼曾经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必须要提前设问了。
因为以白袍祭拜鬼为首的几只鬼,接近他无非只有这一原因。
表面看去,这四只鬼都是以杀他为目的,但其实没有哪只鬼是真正下死手,反而都各自留下了一些东西。
这么看来,是存在一批鬼物试图提前与季礼达成关联。
那这些鬼的最终目标,就是想要在季礼最终胜出后获利。
如果还是以赌局为视角,可以这样看待。
季礼、天海是这个赌桌上的两方,尽管力量悬殊,但他们的平等的对手。
他们下注后,引来了一些其他鬼物的注意,且也跟随下注。
大部分鬼物都押在了天海那一边,或许这就是任务的由来;
但还有一些特殊鬼物,如白袍祭拜鬼等,它们押季礼能赢,并从中获利;
所以这部分鬼物,大半都与任务主线无关。
季礼眯着双眼,隔着朦胧的烟雾沉思,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怪诞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或许就能解答出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也许我战胜天海的方式,就是借助这一批特殊鬼物。”
第九百三十六章:不要绝望
时间,就这样静悄悄地从人手心中溜走。
这场雪也是下下停停,就像是那些在恐慌与期待中徘徊的店员们一样,纠结往返,焦躁不安。
失联了许久的第七分店终于在12月31日这天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
季礼、余郭出境第二次线上会议,他们成为了本次会议的主讲人。
事到如今,关于天南戏剧学院的秘密也到了公开的时刻。
由余郭讲述他与这所大学的渊源、恩怨与纠缠,最后将对于学院的猜想也尽数告知。
第七分店中有不少核心店员都曾在学院之中经历过大型鬼潮的袭击。
这也确定了依彤在遇难前的猜想是十分正确的:
天南戏剧学院是一个具有两面性的灵异场所,一面无鬼、一面有鬼。
同时会议也确定了进入有鬼那一面的方法,以及准确进入任务节点的方案:
由姜惜带着顾行简的那块怀表,开启时间过渡,从而开始任务。
在会议中段,由卢尘为众人讲述起“宋依彤遇难”一事。
结合第七分店给出的情报,依彤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拉进了天南学院的“有鬼一面”。
而依彤出事前所说出的地名,也成为了唯一的线索。
或许图书馆,正是她事发的原因。
卢尘认为在任务开始前,依彤未必会死,尽管她已经失联长达9天的时间。
这个看法的原因有三:
第一,依彤本身是一个能力极强的人,且有一件得力的保命罪物傍身。
如果真到了生死之境,她使用那件罪物会造成不小的动静,但至今仍未出现;
第二,本次任务明确说明,死路在守则之上。
虽然现在任务尚未开始,却可将天南戏剧学院定性为“规则杀人”。
如此简单粗暴的灵异攻击,实在与整所大学的杀人方式不符。
第三,依彤的遇难,应该是暗查触碰了什么隐晦。
也就是说,依彤手中掌握了某种本该在任务中才能得到的情报。
那么她的身份就从一个执行店员转为一个线索人物,按照常理也该是在任务后还有相见。
卢尘说的有理有据,的确为众人打消了不少的忧虑。
毕竟宋依彤的名声的人缘都不错,如果她能存活到任务之后,能够对局势有很大帮助。
至于会议的最后一项,就是确定今夜的行动时间。
经过三大店长与卢尘的商议,决定今夜11点钟,所有人在天南戏剧学院正门汇合。
而在会议即将结束之际,顾行简终于来了。
他的出现令很多人都感到意外,毕竟这十天来,第九分店表现的活跃,可他这个店长却始终没有给出建议。
其中季礼、朱小凝在见到他的时候,都表现得有些不适。
前者是因为清楚顾行简在天南戏剧学院动了些手脚;
后者是因为明白这次任务结束他与顾行简的恩怨也到了头。
顾行简仍然是那副故作温和的笑脸,先是保证会全力支持众人的行动,借出怀表罪物。
而后他就是对本次任务的众人表达祝福,尤其是拍了拍卢尘的肩膀,表示鼓励。
对于第九分店而言,他们距离四星酒店仅差两次任务。
如果第九分店有一人能够活着走出天南戏剧学院,将意味着他们分店将跨国晋升任务,直接成为四星。
顾行简的场面话说的很足,像是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也算是让众人放下心来。
……
关闭平板电脑,季礼、余郭、陈旭、卢静婷、孟倩五个人坐在会议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后,性情外向的陈旭忍不住看着季礼问道:
“季店长,您看此次任务的难点会是什么?”
陈旭年纪不大,很有想法,曾经的职业是一个剧本杀店主,其中不少剧本都是亲自编写。
所以他尽管没有任务经验,但对灵异、悬疑等方面都有一定的抵抗力和思考力。
至于卢静婷、孟倩两名女性成员就比较一般了。
她们就是普通的新人,对第一次任务就遭遇如此难度已经连续恐慌了十天。
现在虽然表现还算良好,但其实心脏始终悬在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季礼抬头扫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喜欢这个面向精明的男人。
他低头拿起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轻声说道:
“之前去这所大学经历的是鬼潮,也就是说我们进入有鬼的那一面,应该会存在着大批鬼物。
这次任务就是典型的团灭本,天海没想让我们活着。”
陈旭很识时务,他知道季礼说的是实话,但这么说就是表明了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他抿了抿嘴,将目光看向余郭,不再说什么。
而卢静婷和孟倩则是两个人把手握在一起,听后脸色一片惨白。
余郭赶紧发言打圆场,他埋怨地推了季礼一下,随后笑着说道:
“没那么绝望,放心。
死路都在守则上面,只要咱们弄清楚学院的守则究竟是什么,谨慎一点、团结一点,生存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你们一定要记住,进了任务就没退路,一定要忘掉恐惧,尤其是你们两个。”
余郭用手指了指发懵的卢静婷和孟倩,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次任务我们的身份会被合理化,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大家进入学院后,会成为不同身份。
学生、教师、工作人员……
一般来说,作为学生的概率会很大。
陈旭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一点恐怖事物,而且作为男性很可能与我和店长一起住。
但你们两个女性,就可能要在女寝过夜,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互相照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你们要与其他分店的女性店员保持好关系,跟在她们后面。”
余郭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这两个女人自从听到要“女寝过夜”,就已经两眼发直。
恐惧这种事情,劝导是无用的,唯有亲身经历,再亲自战胜。
他没办法,只好走到二人的近前,郑重地说道:
“记住了,跟在姜惜身边,她是一个有些能力的人,而且心地善良。
除了她,邱陶雨那些人不要全盘信任,明白吗?”
卢静婷、孟倩眨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重重点了点头。
余郭在内心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季礼,很多话压在心里没有讲出来。
其实他很清楚,这种难度的任务就算是最顶尖的店员,都不会活下来几个。
更不用说这些新人们,他们的意义就是来成为渲染恐怖的背景板,来为某些人的前行铺路。
第九百三十七章:最后一次
季礼深深地看了余郭一眼,在沉默许久后还是对着众人说道:
“在某种程度上,天南戏剧学院与天海酒店有一些相似之处。
那只根源性鬼物掌控着大量鬼物,并设置守则制约。
只要在天南学院范围内,无论人、鬼都要遵守所谓的‘守则’。
守则,是最大的难点,但同时也是最大的优势。”
四个人纷纷侧目,认真聆听着季礼的分析,眼中不时流露出一抹惊诧。
就在方才,季礼还表现出一幅不愿意指导的模样,可现在他却又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季礼没有回应众人的疑惑目光,只是吸着烟轻声说道:
“校园守则,是这次任务最大的杀人工具,也是我们想要活着离开的钥匙。
这个守则应该处于绝对保密状态,宋依彤的遇难,我猜测就与暗查阶段触碰了守则相关。
所以这次任务显然‘情报’是最关键的。
进入任务后,我们的身份会相应改变,所有人谨言慎行的同时,要做到消息互通。
这一点在今夜聚集时,我会同步给其他参与者。
最起码,在存活条件不存在对立时,大家要尽量保持团结。”
这是季礼自从来到第七分店后,第一次如此详细、具体地为同队参与者讲述着任务指导。
他每一句话都很重要,是对整个任务行动纲领的中心概括,也是众人日后行动的导向。
这种改变令人欣喜,同时也令人感动。
余郭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低头吸烟的季礼,也逐渐低下了头颅。
他明白季礼之所以会说这么多,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这次任务意义特殊,难度太高,想要保证存活必须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季礼的性格绝对不会对这些新人讲述起这些注意事项。
尤其是他现在的心境起伏如此之大,情况格外糟糕,却还是为余郭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纵观第七分店,季礼和方慎言都属于那种极为无情的资深者。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从不管在意旁人生死,且性格诡异无常。
但余郭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们开玩笑,甚至做出“亲密”举动而不被反感的人。
有些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季礼、方慎言的“另眼相看”。
不论为何,余郭都将季礼当做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他看着季礼暗暗在心中发誓,这次任务一定不会让其出事。
……
“余郭,这是软骨罪物、荷花种,先前与外鬼势力的事情险些忘了。”
三楼房间里,潼关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件罪物。
余郭看着他,没有接过只是有些错愕地问道:
“怎么洪福的荷花种也给我?”
潼关笑了笑,将布袋塞到了他的手中,朗声说道:
“洪福知道这次任务,所以他说把这件罪物借给你了。
这毕竟是一件对抗属性的罪物,咱们分店现在就缺这个。”
“还有这个。”
站在一边的常念,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日历本,也递到了近前。
她对这个分店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好印象,但对余郭的确有着不小的好感。
虽然这个余郭曾经急功近利,险些把潼关害死。
但在得知其可怜可歌的故事后,就对这个开朗乐观的青年有了极大的改观,并真心希望他能完成执念。
余郭手里捧着三件罪物,抿着嘴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半晌后重重点头。
善因结善果,此理亘古不变。
余郭本就是罪物大户,他现在身上足足有六件罪物。
软骨、荷花种、日历、木梳、剧本、白蜡烛。
在罪物的数量上,他俨然已经成为此次任务最具优势之人。
潼关看到余郭眼神中的心事,缓缓站起身像是一个兄长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
“我知道你在等待的十天里都忙了什么,你应该没有牵挂了。
没有顾虑的去吧,去完成你最该做的事。
我们都在第七分店里等你。”
……
“听涛,这次任务哥不想去,但没办法。”
病床上,薛听涛的脸色苍白,手臂上还在输液,微弱的呼吸声时有时无。
薛听海一改往日的凶狠,一脸温和地轻轻用梳子帮弟弟梳着头发,同时低语道:
“爸妈死的早,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当初把你推到店长的位子上也许是错的,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但我尽力了,我没多大的本事,只能做到这一步。”
薛听海抚了抚床上人的头发,直起身目光远眺着窗外的雪景,低声道:
“如果我这次回不来……”
他不忍地低下头,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他这次回不来,那么薛听海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庇护。
……
朱小凝站在第十分店的门口,双手勒住背包的背带,看着这个让他痛苦、让他怨恨的地方。
半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那时的他,恐惧、不安与期待着。
恐惧未知、不安诡异、期待解脱。
时间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东西,它把人塑造成了各形各状,但绝对不会和以前的自己保持一致。
朱小凝仍然期待着解脱,只不过这一次解脱的含义,要另做解读。
“店长走吧。”
莫兰是第十分店里为数不多对他还算温柔的人,只是这四个字的背后夹杂着与冰天雪地一样的刺痛。
……
时间:12月31分23点01。
地点:天南戏剧学院青田校区正门。
天公作美,停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夜又落了,且落的更急更密。
整装待发的20名店员排成两列,默默地在雪中审视着这个吞人的怪物。
这些人里,都有期盼、都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没有人知道一旦任务开始,他们要经历些什么,只有祈祷。
余郭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这个地方,他害怕着,也憧憬着。
阿怜的脸,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不再清晰,他苦苦追寻的结果即将得到见证。
他曾无数次憧憬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真的来到这里后。
他的内心竟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余郭藏在袖子里的手在隐隐发抖,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有无言的注视。
所有人都很安静,都怀揣着不同的心境,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直到……
风声里,传来了季礼的一声淡淡轻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看重你吗?”
他的声音不大,可足以被所有人听到,于是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他。
只有余郭清楚,这句话是对他问的,在震惊之余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季礼没有去看他,只是静静地观赏着雪中的天南戏剧学院,半晌后又说道:
“无论是我、还是方慎言,亦或是咱们身后的那些人……
我们都是一群在前行道路中迷失了自己的人。
只有你,从开始到以后,都那么清晰。
从来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干净而纯粹,一如既往。”
轻飘飘的话语,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说了出来。
这番话不长,却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震动和共鸣。
不只是此刻的这20个人,包括那些在分店内等待结果的每一位,他们都是路上人。
而在无休无止的生死游戏里,有多少人坚守了初心?有多少人笃定前行?又有多少人早已在这条道路上丢掉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天南戏剧学院的全体灯光熄灭,雪下的更紧,忐忑的战鼓声敲响在了每个人心头。
季礼恰逢此时转回头,认真地看着余郭,一字一顿说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要你现在说不想去了,我立刻用店长权限,强行把你的执行资格取消。
这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被这句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皆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看着季礼。
什么样的店长,会为了一个店员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