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不得善终
季礼,从五十年前活到今天,丝毫不变。
苗疆,从五十年前活到今天,容颜未改。
这是他们二人最大的共同点。
陈疏讲述的这段往事,看似无用,实则透露了极多的情报。
苗疆,圆环组织的首领。
创造的鬼物胚胎,与店长任务中所见的婴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那时季礼就在怀疑,圆环组织的首领极有可能亲眼见过婴鬼。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铁证。
苗疆,就是五十年前天海酒店,某一分店的店长!
她,竟然叛逃了!
不是完美通关离开了酒店,而是中途逃脱。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追杀苗疆的“鬼”,竟会是五十年前的季礼。
通过从陈疏的口供,呈现着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
五十年前,季礼、春山未来、潼恩夫妇、莫、还有一个阴郁的年轻男子,隶属第一分店。
而苗疆,则是其余某分店的店长。
她来自苗疆地区,头脑聪颖,胆大心细。
在一次次的任务之中,竟让她摸索到了天海酒店的漏洞。
在某一时机,她找准了这个漏洞,从天海酒店一路叛逃,向西逃窜,直到来了当时的沪海市地区。
另一边,天海酒店没有亲自追捕,而是发布悬赏任务。
令季礼为首的其余店长、店员,对苗疆进行追杀。
在这个争斗中,苗疆身受重伤,跌落沪江。
濒死之际,她被普通人陈疏所救,经历了一周左右的休息。
身为“反派”的一方,季礼等人通过借助罪物,终于寻得她的踪迹。
季礼经过陈疏的思想,即将现身,却被强行中断。
苗疆被迫再次逃窜,自此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就是五十年前,真相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能为季礼解惑,反而带来了越来越多的谜团。
天海酒店的漏洞到底是什么?
季礼为何“助纣为虐”,不留余地追杀,对这个漏洞不管不问?
五十年前的自己为何如此强大,堪比鬼神?
如今又为何落得如此地步?
最大的困惑啊,现在苗疆为什么又回来了?
苗疆近些年就在天海酒店的眼皮底下,怎么会安然无恙?
“苗疆叛逃之事、潼恩夫妇失踪之事……
我…我在五十年前都在扮演着反派……”
季礼第一次慌了。
苗疆让他想起了潼关的父母,他曾经认为的至交好友。
“我是人!
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起码五十年前我是人!
我是人,为什么在所有选择的时候,都站在了鬼的那一面?”
季礼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不住地往后倒退,撞到了桌上的茶碗。
原有的认知,正在崩塌。
他憎恨的东西、质疑的东西、反抗的世界,正在成为碎末。
这些记忆的碎末,开始了重组,竟编制出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真相。
季礼单手撑在墙面,痛苦地捂着头,长长的低吼了一声。
“我是季礼、我是季礼、我是季礼。
我是现时现地的季礼,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有我存在的世界。
我…我想要的是什么……”
无爱、无恨、无情、无念、无前、无后、无我……
季礼什么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能活多久,他并不在意。
一路寻找的真相,看似重要,实际他也没表现得多么在乎。
所思者,由心。
可心中所想,首先要成为一个人。
季礼,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认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人。
那么,或许再谈生死、真相,都没有意义。
这就是2号鬼童盯上了他,却始终无法动手的原因。
2号鬼童,在等待季礼认可自己是一个人类的那个时候。
只有季礼成了人,他才会有执念,才会有真正的心。
……
季礼艰难地抬起了头,看着正对面的陈疏。
此时的陈疏,早已不再是刚刚出现时那个硬朗随性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全部化作雪白,脸上的皮肤却成为了纯黑色。
原有的道袍被彻底融化,在身上流淌的是液体状的黑色液体,粘稠且邪恶。
“你早就死了,死在我钻进你脑海的那个梦里。
是罪物塑身,苗疆利用你、欺骗你,让你在五十年后的今天,真正成鬼。”
陈疏,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能在五十年前的那个夜里活下来。
苗疆见了他三次,与罪物三次使用吻合。
刚才陈疏的异变,简直与第四次使用罪物,令活人化鬼一般无二。
有时候,故事仅仅只会是故事。
无论陈疏在讲述时,付出了多么深刻的情感加持。
但故事中的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对这个救过她的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感。
仅剩下,利用与欺骗。
已经没了人形的陈疏,还保有最后一丝人性。
他的声音变得诡异而危险,可说出的话却格外真切。
“我因她而死,也因她而活。
若她对我说了谎,我不知情,那叫做欺骗。
若她对我说了谎,我从来都清楚,那就不叫欺骗,该叫做情愿。”
季礼沉默了。
他看着陈疏良久,并未急着离去,半晌后轻声说道:
“她明明知道你杀不了我,却还是要你去死。
这个苗疆,比我想象得还要理性。”
说完这话,季礼右手上出现了一条粗壮的黑色铁链。
青铜古棺还未落地的一瞬间,他整个人扭过身子,将棺材狠狠地砸向了背后的墙面。
轰隆隆的巨响,整面墙体被砸穿,在石灰遍布之下,季礼就此离去。
季礼走了,陈疏的化鬼也即将完成。
只是在他身为人的意志即将消失前,他捕捉到了季礼这句话中的含义。
在死亡的前一刻,他解开了几十年心中的郁结,在满足中成为了鬼魂。
……
四十年前的夜里,女子推开了房门,月光将耳边的那串银坠照亮,像是她真的将月牙戴在耳上一样。
她戴着一张蝴蝶面具,悄悄走到了沉睡中男人的身边。
看着那张酣睡的面孔,她轻轻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却又立马收了回来。
面具下天生弯弯的嘴角,被她刻意收了起来,保持着平静如水的心境。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竿竹笛,贴在唇边,轻悠悠地吹了起来。
月垂枝头,那笛声就如同月光一般清澈,悠扬地、自由地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命运中的相遇,并非都得善终。
记住曾经发生过的美好。
别去看如何开始的,亦别管怎样结束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霸王别姬
真净道院的后山,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陈疏化鬼后,展开无差别攻击,不过目前来说影响还不大。
毕竟他所处的地点,算是真净道院最偏僻的地方。
季礼有青铜古棺,并早已了解到对方的异常,所以脱身不成问题。
他砸开墙体后,翻越外墙,此刻已经跻身步行后街。
一墙之隔,这里的游客们仍然醉心于午后的游玩之中,乐此不疲。
季礼掸了掸身上的石灰,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朝着远方快步走去。
这一次的沪海市之行,到此也该结束了。
他得到了五十年前的一部分真相,但仍然无法为其解惑。
苗疆叛逃之事、潼恩夫妇失踪之事,这两样事情似乎在证明着季礼的立场。
季礼,是天海酒店的爪牙。
不过,若是从春山未来事件来看,也许事情还有另外的解释。
且不管现在的季礼是什么东西,但在五十年前的季礼一定是活人无疑。
与天海为伍,终究是与虎谋皮。
这个道理很浅显易懂。
所以季礼推测,也许五十年前的自己,是在牺牲一些人,来计划某种大事件。
而这个大事件应该是失败了。
最终结局是同伴全员死亡,他失去所有记忆,被打回第七分店,从零开始。
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岁月。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正在逐步地迷失初心。
非人般的经历已经把他变得不人不鬼,甚至他也忘记了自己曾经为人的事情。
对于活下去,这个人类的本能,他已经不放在心上。
对于曾经的执念,他也慢慢在遗忘。
也许,五十年前的季礼,是一个忠于生命、勇于求生的人。
可岁月的力量,太强大了。
它将曾经勇敢鲜活的季礼,变得麻木悲观,活成了一张苍白的纸。
五十年前,五十年后,沧海桑田,人生人死。
从几个月前第一次睁开眼,季礼看到的世界满是陌生。
一直以来,他都找不到自己真实的目标。
苗疆,他以后很难再见到了。
但这个女人,终究是带来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五十年前,季礼曾经计划的大事件,并没有完全失败。
起码他还活着,无论以何种方式。
那么,接下来季礼要做的,就是找回自己的心,让自己重新成为一个生动的人。
为了春山未来、潼恩夫妇、莫、还不知姓名的阴郁男子……
甚至是苗疆。
把五十年前那场还未结束的大事件,完成。
……
“季店长,你回山明市了吗?”
高铁上,季礼仍然坐在窗边,头抵着玻璃出神地望着不断闪过的景色。
耳机中传来克莱得的询问声。
“回了。”
季礼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他本就不是一个多爱说话的人。
“哦,那挺可惜的,我也有急事要回去,还想着咱俩一起走。”
克莱得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顿了顿,像是在等季礼这边的回话。
但季礼显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他只能尴尬地自己给出了解释。
“这次突然回去,是顾行简的意思。
他似乎有意派我前往天南戏剧学院,进行信息搜集。”
提到正事,季礼自然不得不说话,他旋即问道:
“事情已过这么久,他不是早该派人前去,或是用罪物。”
“诡异之处就在这里。
在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第九分店竟然诡异地消失了七名店员。
人数少了,可我们却都想不起来少的哪七个?
顾行简第八次派人前往天南戏剧学院后,分店里的人数又少了两个。
整整没了九名店员,但我们所有人都记不起来,这九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的存在痕迹,似乎被从这个世界抹除了。”
克莱得这一次的语气里满是凝重,显然他有些怕了。
比起死亡来讲,更可怕的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第九分店在天南戏剧学院死了这么多人,其实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让季礼重视的是,为什么顾行简明知道这一点,还在不断派人去送命。
唯一的解释就是,顾行简很有可能是在进行某种试验。
他在用人命去验证天南戏剧学院的某件事情。
季礼长时间的沉默,令克莱得更觉不妙。
这一次他回分店,是顾行简点名的。
每一批派去天南戏剧学院的人,全都有去无回。
死法过于诡异,连半点情报都透露不出来,这对于他来讲压力太大了。
他只能再一次追问道:
“那只鬼到底有多强?”
季礼无法去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实话实说:
“只要不在任务中,谁去谁死。”
克莱得在漫长的沉默中,挂断了电话,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而季礼心情沉重地望着窗外,这句话的后面,其实还应该补充一句。
“只怕就算在任务中,也很难有人能活下来。”
……
等季礼从高铁站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
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一轮弯月也露出了身形。
拥挤喧闹的车站口,无数的出租车正在规定的场所,等待着乘客们。
天气越来越凉了,晚间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五六度。
冷风吹起了季礼的长发,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走向了某辆出租车。
“护城河。”
车站距离第七分店并不算很远,车程也不过半小时左右。
跑了一天的司机,此刻也没什么闲话可聊了,只是偶尔在等红灯时,刷一刷短视频。
时间,来到晚间的六点三十九分。
城市的路灯、街边的招牌都已经亮起了灯,外面的世界开始了夜的生活。
季礼望着窗外的景象,发觉自己正在走着一条熟悉的道路。
道路两旁的红色灯笼,照亮了一条建筑特殊、风格复古的民国风大街。
大约在一个多月前,他和余郭就从这里经过。
并且一天之后,就又回到了这条街上,前往过去进行了一场生死任务。
时隔许久,季礼再一次途径此地时,望着窗外的街巷仍然有种诡异之感。
今天,是12月1日。
这条民国街上,竟然空无一人,店铺紧闭。
参差不齐的石砖大道,让车辆前行得格外颠簸,一下又一下,宛如活人的心脏跳动。
不知何时起,司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季礼一人,坐着一辆不知通往何地的轿车。
季礼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一只手抓住了车门,看向了驾驶座。
车里没有开灯,全靠红灯笼进行照明,昏暗里只有司机那漆黑的背影。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车辆在这种路面行驶得并不快,窗外影像闪过的频率很慢。
季礼不愿再待在这个铁皮壳子里,手指一动拉开了车门,就势跳了出去。
在经过几次的翻滚后,他单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整条民国街,只有季礼一道人影。
身前是一片青色的浓雾,身后亦是如此。
诡异的出租车,径直冲进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礼的心脏在微弱的跳动着,耳边隐隐响起了一阵乐器奏起的声音。
咿呀咿呀的唱词,从前方的浓雾中悄然飘来。
那戏腔婉转悲凉,似女人在午夜抽泣,感人至深。
在情绪激昂时,还有一声声真实的喝彩之音。
季礼不自觉地朝着那片浓雾走去,许多声音越来越真切,仿佛就在他面前。
不多时,他终于来到了声音的源处。
那是一个宽阔的戏台,直接横着堵在了这条街的两端。
戏台前的观众席,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坐在台下双目炯炯地听着戏。
如此大的阵仗,几乎占住了半条街的区域。
所有人都背对着季礼,除了戏台上的那两位身穿戏服之人。
女伶甩袖轻舞,手拿宝剑,泪水已将妆容打湿。
那把剑横在她雪白的脖颈上,随时都会切下去。
口中的唱词,随着剧目进行到最高潮时,也越发的悲怆。
数百名观众,完全沉浸在戏目之中,不禁潸然泪下。
重雾困锁长街,那台上唱的是一处经典戏曲:
“霸王别姬。”
第五百五十五章:202叛逃
淡淡月光下的护城河水,一浮一沉。
波光粼粼之中,倒映着天空上的点点繁星。
潼关趴在阳台上,面无表情,手中的烟卷随着风吹落了一大片灰烬。
在他身后,常念正在将精美的茶具、杯子砸个粉身碎骨。
潼关对此已经完全免疫,他毫无负担地躲在阳台抽着烟,欣赏着护城河的景色。
常念最讨厌烟味,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不需要担心对方再朝他发火。
争吵总是不可避免的,尤其常念是一个性情如火的妻子。
一根烟也不过三四分钟就会熄灭,潼关将烟头丢掉,默默地转过身。
隔着一道玻璃门,常念正站在门内,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
而潼关早已不急不忙地又从烟盒中抓出了一根,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就这样望着望着,潼关忽然没绷住,笑出声来。
常念被他笑的有些发愣,气急败坏地抄起手边的椅子,对准玻璃门就砸了过来。
第七分店的一切事物,全都有灵异力量加持。
寻常之物毁掉可以归零,但门窗怎样都无法破坏。
所以潼关眼皮都没眨,只是重新点上一根烟,欣赏常念披头散发、破口大骂的样子。
常念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性格也不太好。
不过她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得很可爱。
就比如此时此刻,常念整个人趴在玻璃门上,不管形象地发泄怒火。
散乱的头发因为举止过于粗鲁,几缕长发还飞进了嘴里。
她连呸了一口,看到潼关笑的更开心时,会无能狂怒地直跺脚。
潼关看着她,想起了他们曾经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那是在一个深夜的大排档里,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酒后发癫,搭讪女子不成实施暴力。
常念见到这一幕,直接从车的后备箱里抽出一根棒球棍,以一敌五。
事情的结局是,前去帮忙的潼关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反而常念宛如战神一般将那些杂碎全部撂倒。
救美不成,反被美救。
这就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潼关这边沉浸在回忆里傻笑着,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轻盈的声音,将其打断。
“潼先生,请您前往二楼实施店员的监管鬼物职责。
第七分店外,有两只鬼正在试图引导202鬼物叛逃。”
这是潼关第二次听到女声单独与他沟通,上一次还是竞选店长的任务。
“外鬼又来了!”
潼关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刚刚来到第七分店时,就正好遇上了这种事。
时隔两个月,这种事情又来了。
他没时间去管女声为什么要通知他,而不是季礼。
赶紧将未抽完的香烟丢掉,拉开了玻璃门。
常念此时已经力竭地歪在沙发上,见潼关开门正要上前。
但她看出对方脸上带着一丝紧急,并没有发火,而是轻声问道:
“出什么要紧事了?”
外鬼引诱之事可大可小,潼关不想让常念跟随,本已经越过的身影倒了回来。
他故作惊恐地让常念靠近一点,贴着对方的耳朵,悄悄说道:
“有两个新人夫妻吵架,妻子正要拿刀杀了丈夫,我得去看看结果。”
常念闻言一愣,旋即意识到潼关这是在揶揄着她,柳眉一蹙就要发火。
但潼关却身形矫健地跑出去了老远,转头喊道:
“你先自己冷静冷静吧,等我回来给你道个歉,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啊。”
……
潼关刚一走出房间,余郭的身影也在隔壁钻了出来。
“潼先生,你也接到通知了?”
余郭出来的仓促,衣服都没穿好,一边穿着袖子一边问道。
潼关点了点头,和余郭一同往二楼走去。
与此同时,二人头顶的扩音器中响起了女声的解释:
“季先生不在店中,他始终未确定副店长人选。
所以除店长外,第七分店的临时处理权,我会酌情交给资格最老的店员。
原该是方慎言,但他恰好也不在店内,所以就只能交给你们二位来处理。”
这个方法合情合理,二人对其均无异议。
潼关没有在意这些,冷静地问道:
“外鬼的情况是怎样的?”
“一分钟前,一个穿着披风的鬼物出现在二楼窗外,敲击窗口。
敲了半分钟后,202的无头鬼偷偷溜出了房间,与披风鬼在窗口私会。
你们要快,二楼的窗户快被披风鬼打开了。”
潼关听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披风鬼也是第二次出现,两个月前就是它来到分店外,引诱鬼住户。
偏偏当时被引诱的鬼,正是这只无头鬼。
季礼当时重新划分了鬼物的位置,令两只鬼将无头鬼隔在中间位置,起到了一定时间的效果。
但现在,外鬼卷土重来,这次竟然已经采取了实质行动。
“你不是说有两只鬼吗?另外那个呢?”
“另一只距离稍远,我的权限感应不到,但显然与披风鬼是一伙的。”
余郭听到这里内心咋舌,没想到这个引诱鬼物叛逃的外鬼,竟然还是一个组织。
一只鬼负责行动,另外一只负责盯梢。
他苦笑一声吐槽道:
“好家伙,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破坏安定团结。”
没过多久,潼关和余郭来到二楼,正看见无头鬼的上半身已经钻出了窗户。
正撅着屁股,一个劲儿地往外挤,外面的披风鬼还在帮忙拖拽。
寻常鬼物,一旦进入天海酒店,就已经不再拥有强大的能力。
再加上天海酒店就是一个专门针对灵异的监狱,它钻窗户都没有活人那么容易。
不脱一层皮,根本做不到。
“202,我命令你停下来。”
潼关一步步向前靠拢,眼神越来越冷,沉声喊道。
无头鬼的身影显然是顿了一瞬,但紧接着它却并未理会,反而越发用力地往外挤。
天海酒店的窗户对于它来说,就是一张密集的铁丝网。
如果不是披风鬼为其撕开了一道小口子,它连钻都钻不了。
潼关的脸色一沉,显然他这个非店长的普通店员,对于鬼物住户全无力度。
季礼,拥有着分店内的至高地位,店长身份足以掌控鬼物住户的命运。
现在他不在,光靠潼关和余郭的口头威胁根本无用。
潼关还没走到近前,余郭早就觉得新鲜,率先跑到了窗口。
他就站在无头鬼的旁边,看着它还在不断地往前挤,内心发笑。
双手抓住无头鬼的小腿,开始往回拽。
一窗之隔,外面的披风鬼也在同时用力将它往外拉。
这一拉一拽之际,余郭发现无头鬼的身子出现了撕裂,腰部开始断开。
“你个大脑缺失、小脑失踪的202,你都卡这了还往外钻。
你再钻,我动罪物了啊,让你一辈子就卡在这,给大家展览屁股!”
余郭发现拽是拽不回来了,于是双手一摊,亮出两样罪物,刻意发狠地威胁着。
第五百五十六章:凶名与神名
现场就如同无头鬼的屁股,卡在这了。
二人就站在这只鬼的旁边,眼看着它停止了蠕动,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潼关将目光越过无头鬼,看向了窗外悬空的那道披风,面容严肃地说道:
“山明市有十大分店,天海有无数次任务,迟早会轮到你的头上。
离开这里,我当做无事发生。
再多留一刻,我虽然伤不了你,但可以把事情闹大,逼天海介入!”
窗外在冷风中漂浮的披风,衣角在不断地摆动,似是在不断权衡。
最终在几秒钟之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潼关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有能力履行刚才的威慑,但也必然会动用罪物,从而付出一定代价。
毕竟非任务期间的一切伤势,包括罪物代价,天海酒店是不予修复的。
见披风鬼完全不见身影,潼关仍然抬头对棚顶问道:
“他们全都离开了吗?”
“离开了,您做的很好。”
女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件突然发生的“小事”也终于暂停没了后续。
外鬼都走了,这个没脑子的无头鬼自然也没道理叛逃,停止了一切反抗。
余郭抓着它的小腿,将其从窗户上拖着,一路丢进了202号房间。
他轻轻拍了拍手,狐疑地问道:
“这事来的可很蹊跷啊。
偏偏赶上季礼不在店里,它开始了叛逃行动。”
潼关点了点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总结说道:
“看来,有一个势力专门干这种引诱鬼物住户叛逃的事情。
姑且成它为“外鬼势力”。
它们胆子很大,竟然公然挑衅天海酒店的权威。
今天的行动显然是有所预谋的,它们第一次就找上了无头鬼,这只蠢鬼在那时就被策反了。”
说到这里,潼关似乎有些明悟。
天海酒店最早给出店员们的职责,就有一条是监管鬼物。
看起来,它似乎早就知晓有这么一个外鬼势力,在做这类勾当。
但以天海酒店的能力,为什么却不管不问呢?
余郭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来到夜晚的八点多钟,他打了个哈气说道:
“算了,这事让季礼这个店长去操心吧。
我回去打打游戏睡觉去了。”
潼关看着余郭离去的背影,也不再多做考虑,正要跟上他的步伐。
但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女声的提示音。
“潼先生,您有一封新邮件等待查看。”
潼关脸色一凝,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今天怕是无法清闲了。
新邮件,显然代表新任务。
而这次的任务,已经是第七分店的第十二次任务。
同时,也是升级为三星酒店的晋升任务。
潼关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展了一下筋骨,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
五分钟后,专用于任务分析的会议室,此刻已经坐好了六道身影。
他们均是本次晋升任务的执行店员。
六部手机,统一停留在邮件的那个页面,摆放在桌面上。
潼关坐在最前方,从左到右扫过其余五个人的脸,心头有些压抑。
本次任务,除了他和洪福之外,全都是新人。
左一,是洪福。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一点本事都没有。
但洪福齐天。
这个男人摔一跤就能捡到通关路引,被季礼当做探路石反而率先完成任务,赌博把鬼赢了个精光。
甚至赢下来的那些冥币,还有罪物效果。
就是不知这一次,他还是否能够保持自己的好运。
左二的位置,是一个留着分头的文艺男青年,陆文。
人如其名,整个人文质彬彬,却也手无缚鸡之力,进店前是某单位的文员。
一个词评价:水平不高。
左三,则是一个穿着前卫,留着一头彩色脏辫的酷酷少女。
只是她的名字却与性格有着极大反差,名为丁望舒。
目前的评价是,性格急躁,做事莽撞,很难大用。
右一是一位性子慢、说话慢、做事慢的中年大叔,冯家富。
这位年仅五十的冯家富,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
他是第七分店中少有的,能够将过往任务模拟全部通关之人。
但六次模拟,他的总用时超过半个月之久,几乎是磨出来的。
有想法,但脑子转的慢,敢做事,可手脚不利落。
最后一位,倒是颇有看点。
靳希,沪江地区高智商协会副会长,在建会三十余年中唯一一个女性副会长。
据说她的智商高达170,擅长数学。
她进店时间晚于解正,但就在昨天她打破了任务模拟最快通关记录。
刷新了解正保持的记录。
潼关的目光在靳希的身上停留的最久,上一个解正在穆念梅任务中表现格外亮眼。
这说明任务模拟还是具备含金量的。
所以他无比希望看到靳希的表现,毕竟他只怕都远没有靳希的智商高。
沉默片刻后,潼关站起身来,朗声地念出了本次任务的内容。
“收件人: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潼关。
2015年12月1日晚间23点左右,将有一副名为‘皮囊’的画作,抵达本市‘世界迹博物馆’。
本次任务将在2015年12月2日午夜零点,正式开始。
为期三个小时。
三小时内,执行店员不限制任何手段,将‘皮囊’这幅画带回第七分店。
完成任务,即算接到新住户。
超出规定时限、画作未完全抵达第七分店之内,均算任务失败,执行店员全部抹杀。
本次为酒店升星任务,如若完成,第七分店将升级为三星酒店。
该等级酒店的福利有二:1.扩招店员至四十人;2.增加罪物获得几率。
寄件人:天海。”
这就是完整的任务内容。
三星酒店晋升任务,信息量格外得少,任务时间也仅仅只有三个小时。
但正因为只有三小时,那么任务之中的节奏将会飞快,鬼物袭击频率大幅增高。
毕竟这是晋升任务,难度将会非常巨大。
看着一个个不说话的店员们,潼关拿出了一早准备的资料,分发给了众人。
他站在前方,解说道:
“‘皮囊’,世界级禁画。
百年前现世,至今不知真实作者。
这幅画是以特殊方式将自己的皮肤切割下来与纸张融合,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皮囊画。
此画在一百二十年前问世,流转了数十个国家展出。
同时,皮囊也被称为‘国际艺术界的第一迷案’。
许多学者认为这幅画的诞生时间、整体风格、甚至人皮上的某些细节。
都与百年前的西欧著名哥特式画家:罗厄尔·安迪,高度吻合。
如今大部分人的观点是:
‘皮囊’是罗厄尔·安迪的死前遗作。
但传闻此画颇为邪典。
在展出时有超过半数以上观者出现心理不适和幻觉现象。
甚至还有很多人因此自杀,或是彻底失联。
但也因此诞生出一批狂热的信徒,他们认为人体就是极致的艺术。
皮囊是人体艺术标本化的神作,堪称神迹。
总之这幅画拥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可怕魔力。
所以五十年前,‘皮囊’被列为世界级禁画,从此销声匿迹。”
潼关将资料上的文字讲述一遍过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偷这幅凶名与神名并存的画作。”
第五百五十七章:抢与偷
“只有文字材料,连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
陈文将那单薄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小声地嘀咕着。
洪福捅了捅他的胳膊,轻声说道:
“兄弟你有问题大声去问啊,现在正是分析的时候,有想法就说。”
陈文白净的脸上有一丝窘迫,他性格内向软弱。
这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再加上工作经历也基本不与人打交道。
导致他身为社畜,却又格外社恐。
洪福见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有说话,于是站起身来看向潼关问道:
“潼哥,我之前去过世界迹博物馆,那地方可太大了。
就算我们的范围缩小到绘画区,那也等同于大海捞针。
因为世界迹博物馆,单单是一个绘画区,就有24个展厅,一千多件展品啊。”
潼关皱着眉重重点了点头,想要把画带走,首先要拿到手中。
这个第一步,就已经工作量极大了。
再加上鬼物的限制和干扰,只怕三小时根本不可能完成。
这时丁望舒拿着手机,搜索着世界迹博物馆的介绍,将碍事的脏辫甩到脑后起身说道:
“我看绘画区中24个展厅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区域是外国展品。
这样的话,我们就去那8个展厅就行了,搜索范围进一步缩小。”
不过说完这些后,丁望舒又眨了眨眼,气馁地坐了下来。
即便缩小到8个展厅,也足足有五百多个展品。
从五百多件展品中,找出一张画,太难了。
本次任务,有三大难点。
第一,时间太紧。
在三小时内完成任务,还要除去路上的车程,时间一缩再缩。
第二,“皮囊”的位置。
如丁望舒所说,就算缩小到三分之一区域,但如何在海量的画作中找出“皮囊”?
第三,“皮囊”疑似根源性鬼物。
这张由人皮制成的诡画,极有可能是终极鬼物。
就算找到了它,如何将其带在身边,一路安全地护送会第七分店?
从未去过世界迹博物馆的冯家富,也感受到了本次任务的难度。
他挠了挠头顶没剩几根的头发,苦恼说道:
“必须得出一个奇招,以最快速度确定这幅画的位置。”
三大难点,如何带回分店先不谈,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到“皮囊”。
“关于这个,的确有一个奇招可以解决。”
潼关点上了一根烟,缕清了思路,沉声地说道。
这句话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分析会议目的就是这个,听到潼关如此说,大家都来了兴趣。
不过潼关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看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靳希。
他之前就关注过靳希,发现此女在任务模拟中惯用跳脱性思维解题。
比如之前的穆念梅任务,她就提出在2000年和2015年两个时空,分别由店员模仿杀人。
通过这种方法来确定两张卡片任务,所对应的凶手。
靳希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根金簪固定,头颅微抬,象征着她为人自信的特点。
听到潼关发问,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说必须去偷,我们可以去抢。”
抢画……
这个提议让在场的人愣了片刻,均陷入了沉默之中。
冯家富率先意识到核心,他拿起手机重新翻看了一下任务内容,激动地说道:
“对啊!
任务说今夜11点左右,皮囊画会抵达世界迹博物馆。
但任务正式开始是在零点钟。
现在才晚上九点刚过,我们可以去博物馆附近蹲点。
等皮囊刚到的时候,直接下手去抢。”
这种世界级别的禁画,怎么被这家博物馆拿到的且不论。
但选择深夜押送,显然是为了保护此画的安全性。
那样来讲,估计押运车将会非常明显,“皮囊”也一定就在那辆车上。
靳希说完自己的分析后,对着潼关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潼关面带微笑地予以肯定,他更觉得此次任务必须要把这个女人带回来。
“没错,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十分钟后大厅集合。
去世界迹博物馆附近蹲守,不惜一切代价抢下‘皮囊’画。”
……
“三星晋升任务,竟然只有你一个资深店员参加…”
常念为潼关整理着衣领,满是担忧地说着。
大是大非面前,之前的小争小吵自然算不得什么。
潼关报以微笑,轻轻拍了拍常念的头顶,安慰道:
“我毕竟有白蜡烛,真到了绝境是有翻盘能力的。
而且剩下的人里面,还有靳希这个黑马。
我争取让她在这次任务彻底锻炼出来,从纸上谈兵变为独当一面的店员。”
常念闻言没什么表示,只是将双肩包递给了潼关,再次嘱咐道:
“执行任务就是执行任务,你没有带新人的责任。
她若真有本事,自然可以活下来,你不要因此分心。”
潼关轻轻点了点头,抓起背包,没有再多啰嗦,转身离开。
常念看着潼关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头微微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急的开口喊道:
“潼关……”
潼关已经拉开门即将离去,闻言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常念。
常念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
当潼关来到一楼大厅时,剩余的五人也已经严阵以待。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堆无线耳麦,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保险起见,这个可以保证我们任务中随时联系。”
潼关做事向来周全。
他也是第一个开发了在任务中,所有店员以无线耳麦保持通讯的人。
并且他为了任务方便,在护城河边的小区买了房子和车库。
各型车辆应有尽有,供所有店员执行任务所用。
看着几个人情绪各异的样子,潼关轻声笑道:
“各位心情放松些,这次任务可就只有三个小时,你们走大运了。
你看季店长,他的任务总是要熬几个通宵,连吃饭都没时间。
我们早去早回,如果抢画行动成功,或许还能回来吃个夜宵。”
潼关笑的时候,几人也都开始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厅的门抢先被外面走进的一人推开。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穿着一身纯黑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冷峻男人走了进来。
方慎言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代表他此刻精神格外集中。
看了看面前六人,他将一串车钥匙抛给了潼关,冷声说道:
“你也想到了要抢画吧,开我的车去。
这次任务,我也参加。”
第五百五十八章:上中下三策
“老方,等一等!”
七人组正要出门之际,余郭的声音却从后方响起。
方慎言无声地转过身,看着余郭穿着睡衣,着急忙慌地朝他这边跑来。
余郭双手捧着一本黑皮书,一把梳子,来到他的面前说道:
“这两件罪物你拿着,说不定用得着。”
方慎言默默地看着,微微摇头拒绝道:
“我用不上。”
“这次任务非同小可,有备无患。”
余郭仍然不死心,非要将罪物借给他。
这一幕让其他店员看得直皱眉。
罪物是店员们安身立命之本,余郭如此大方地往外借,方慎言竟然还不要。
他们一个个伸着脖子,巴不得自己把这两件罪物接过来。
方慎言看着余郭,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面具会把所有沾染的灵异力量吞掉,我用不了。”
余郭被这话堵住了喉咙,在他发愣之际,方慎言已经走出了分店大门。
他只好转过头,将两个罪物递到了洪福的手中。
“小心点用,这代价都不小。”
洪福对于罪物倒没太大兴趣,接过罪物时也未表现得多么兴奋,只是点点头:
“行,我要是活着回来就把它们还你。”
“走吧。”
潼关看了一眼手表,招呼了看热闹的几人,就要离开。
而他刚要转身,却被余郭抓住了手腕。
一个奇异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同时带来一段详细的罪物介绍。
潼关简单阅读后,满是惊讶地看向余郭。
这么重要的罪物,对方竟如此大胆,就这样给了他?
余郭捏了捏潼关的手腕,语气加重地说道:
“我知道你和老方不是一路人,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别放弃他。”
说完这话,余郭已经率先转身,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潼关五味杂陈地低下头,不再去考虑这些事,加紧脚步走出了分店。
……
待所有人出了门后,却发现听在门口只是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
丁望舒嚼着口香糖,不满地吐槽道:“这车怎么坐得下啊?”
方慎言率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着潼关说道:
“你和我一起坐,剩下的五个人再坐一辆,世界迹博物馆汇合。”
潼关皱了皱眉,看来方慎言是有些话不方便对所有人说。
但他并未拒绝,因为他一样有些计划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有些事情,提前说出来会影响军心。
但一向寡言理性的靳希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阻拦道:
“潼先生、方先生。
无论是什么推测、什么计划,全体队员都有权知晓。”
方慎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记得这个女人,号称第七分店最高智商的人。
越聪明的人,就越多事。
潼关犹豫了一下,下了决定,对着方慎言说道:
“他们的确有权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方案,这是一个团队协作型任务。”
方慎言无所谓地没有表示,显然是默许了下来。
七个人放弃那辆小型家用车,步行到了潼关买下的车库中,开出了一辆大型商务车。
这辆商务车在现实售价高达百万,开起来格外舒适,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潼关驾着车,方慎言点上一根烟将手放在窗户上,任由着风吹。
剩下的五个人则或是调整状态,或是窃窃私语。
方慎言吸了一口烟后,开始说出自己准备的一番话。
“凡事未谋成先谋败。
这么简单的抢画行动,几乎不可能成功。
所以我们要有多重准备。”
这就是他要单独和潼关说的。
因为这番话是很影响士气的。
可以说现在大家并没有多少惧怕,主要原因是抢画如果可以成功,那么将省时省力,不会煎熬三小时。
果然,方慎言此话一出,以陈文为首的几名店员就开始了交头接耳。
尽管没有表现出过度慌乱,但显然没了刚开始的心态。
潼关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他同样也是如此认为。
抢画行动,太过明显,不会是生路。
但之所以还必须进行这一步,是因为他想要提前接触“皮囊”,从而得到一些情报。
最起码,他们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清楚地进入任务。
能够掌握一点情报,也是好的。
潼关顺势反问道: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方慎言将烟蒂丢出车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声说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抢画行动照旧,不管是否为陷阱,我去硬抗。
11点钟押运车到达后,留住工作人员,确定‘皮囊’是否在车上。
不要去动,等到12点任务开始,由我化鬼强行带走‘皮囊’送回分店。
中策:‘皮囊’位置无法确定,只能进入任务。
任务开始,放火烧掉世界迹博物馆的绘画区。
‘皮囊’作为灵异画,将成为唯一幸存画作,确定位置后,再试图带走。
下策:带一些普通人进入博物馆,将其丢进八大展厅。
哪个展厅死人最快、死人最多,‘皮囊’大概率就在哪里。”
这就是方慎言所构思的三条计划,听得后排的店员瞠目结舌。
冯家富捋了捋头发,盖住反光的脑门,吧嗒吧嗒嘴嘀咕道:
“有点道理啊,就是损了点……”
陈文和丁望舒则是还在思考中,并未表达看法。
洪福举起手来,自告奋勇地说道:
“我!我可以看住工作人员、或是放火、或是带领普通人。”
潼关开着车,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说道:
“上策太急了,中策风险大,下策又过缓,都不太完善。”
方慎言点了点头,临时构思他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于是他反问道:
“你的看法是什么?”
潼关低咳,清清嗓子后朗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有三条计划,不过也不够完善。
上策:押运车是关键情报点,守住这一条我们一定可以得到‘皮囊’的大致位置。
一旦得知大致位置,洪福使用剧本罪物预言未来,足以省去大部分力气,事半功倍。
至于成功拿到‘皮囊’后带回分店的方法,我建议由押运车的工作人员代劳。
毕竟他们是运画人,能平安运来,一定也可平安运走,我们可以借用这条规则。
中策:若‘皮囊’位置无法确定,未必要放火这么极端。
我的建议是优先探查博物馆藏品库,若刚刚送达,大概率是在库中。
若不在库中的话,我们再进行细化搜查。
下策:就只能是蠢办法了,硬着头皮去搜。
至于你刚才提到用普通人试命,我并不觉得有效。
因为很大概率他们一进入博物馆就会被瞬秒,死亡频率和人数,我想不会出现太大差别。”
潼关、方慎言,二人各自提出了上中下三策,共六条不同局势的应对计划。
始终安静的靳希,听了半天后开口说道:
“方先生的三策过于极端、潼先生的三策过于中庸。
不如将二者的方案进行合并如何?”
第五百五十九章:世界迹博物馆
听到靳希的发言后,潼关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欣然的微笑。
无论身处何地,人才总是最主要的资源。
时至今日,第七分店涌现了无数个洞察力、思考力远超普通人的角色。
但活到今天的,却只有一个梅声,一个解正。
所以他很期待这次任务靳希的表现,是否能够与当初的解正媲美。
方慎言见惯了人才的陨落,对于靳希的表现不做评价,他将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丁望舒看着相继沉默的几人,将手搭在靳希的肩头问道:
“姐姐,你说合并是什么意思啊?”
靳希的气质并不凌厉,相反在平常时候带着一份知性,让人亲近。
她没有介意丁望舒的动作,轻声解释道:
“现在还不急,只要有大致的行动轮廓就够了。
潼先生与方先生已经把各种可能都列出来了,并且提出解决方案。
我们先去世界迹博物馆蹲守,等确定押运车之后,再进一步具象化。”
丁望舒默默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玩起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陈文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在他的大脑里一片浆糊,这些人说话他都听得懂,但都没进脑子里。
关于什么抢画、什么三策,他都忘了,只记得本次任务有大神镇场。
方慎言那是可以化鬼的顶级大佬、潼关的水平比之季店长不遑多让、再加上一个全店智商最高的靳希。
和陈文一起进入酒店的那一批人,死的差不多了。
他倒是觉得自己这次任务还有些幸运。
冯家富习惯性地拢着头顶的稀发,将头看向窗外,眼神里一片平和。
洪福抱着他的肩膀在耳边不知在聒噪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是外界不断闪过的风景,像是在播放着某种影片。
冯家富人到中年至今未婚,父母也已故去,他毫无牵挂,随意看待事情都很淡然。
第七分店都知道他性子慢,但实际上很多东西他看的最清楚。
比如这次任务的阵容,虽然没有季礼参加,但也是由方慎言和潼关带队。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的任务,难度非同小可。
冯家富内心长叹了一口气,又拢了拢头发,却发现外面的风景流逝逐渐变得缓慢。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驾驶座,倒视镜内潼关皱紧了眉头,滑动着手机像是在确定某件事情。
“潼哥,咋停车了?”
洪福从座椅上起身,趴在前座上问道。
潼关将车停好后,不确定地看了下手机地图,低声说道:
“导航好像发生了故障,前方一千米区域无法正常显示。”
方慎言坐在副驾驶上,辨认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随后冷静地说道:
“前面是民国街,那里出了点小事,我们绕路吧。”
“出事?”
潼关忽然想起方慎言就是从外归来的,显然是他已经知晓了一些东西。
方慎言点了点头:
“我回来时路过这里,感受到一股格外强烈的灵异气息。
民国街被一只鬼割据了,成为灵异结界。”
洪福闻言将头伸出了车窗,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的昏暗之处。
眼前这条街的确诡异,原本一路延伸的路灯,自长街入口处完全熄灭。
幽暗且神秘的红色灯笼在黑夜中闪耀着,随风不停摇晃,宛如一颗颗猩红的断头。
模糊的视线无法看穿层层迷雾,里面是一片活人止步的恐怖之境。
一阵风吹到脸上,洪福打了个寒颤,赶忙缩回车中说道:
“这也不用罪物去看了,光是处于长街外部就能感受到里面绝对不对劲。”
潼关狐疑地又仔细看了一眼,开始调头,走另一条路。
只是内心还是十分疑惑。
民国街距离第七分店只有两公里,这种位置会出现如此大的场面?
那只鬼,好大的胆……
潼关重新发起导航,开始沿着另外一条路朝着世界迹博物馆进发。
不过由于刚刚才发生外鬼势力勾结内鬼事件。
他在开车之余给留守分店的余郭发了一条短信:
“民国街前后出现未知鬼物,实力强悍,目的未知。
让梅声、解正、小千度叶等分店之人,把守民国街各条出口,观察情况。
同时令你与常念留守分店,严密监管鬼物。
联系季礼归来主持大局。
我怀疑民国街的事情,可能与内外鬼勾结有关。”
太巧了。
神秘的外鬼势力勾结内鬼、民国街出现强大鬼物,这两件事同时出现。
很难不让潼关怀疑这一切有着极深的关联。
潼关的判断无可厚非,非常理智。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在民国街结界之中的唯一活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季礼。
……
绕过民国街,想要通往市区中心的世界迹博物馆,起码多走了十分钟的路程。
去往博物馆多绕这点时间并不在乎,可将“皮囊”带回第七分店的时间也算在三小时之内。
一旦增加路程,等于再一次剥夺他们本就不足的时间。
突然出现的强大鬼魂,内外鬼的勾连,再加上被迫绕路……
尽管前路的市区越来越灯火通明,可这一切的变故却让潼关眉宇间增添了一份忧虑。
车辆匀速驶进了一片广阔的广场,以一座教堂的名为命名:“圣安地”。
而在圣安地大教堂广场之中,有着山明市最著名的两大景点:
圣安地大教堂、世界迹博物馆。
绕过宏伟庄严的教堂,这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开到了广场的东面。
与此同时,一座金字塔状的大型建筑,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座三角状的建筑,在表面镶嵌着无数的反光板和玻璃镜。
它本身并未亮灯,但天空的弯月以及西面圣安地大教堂的灯光,让它的表面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当车辆逐渐靠近后,众人才意识到刚才看见的金字塔,实际上有多么庞大。
世界迹博物馆足有150多公顷,建筑物占地面积达到4公顷,成年人站在它面前还不如一块玻璃板高大。
商务车围着世界迹博物馆绕了一圈,最终回到了正门入口。
车辆缓缓停止,潼关将头看向了窗外。
正门是一条细长而笔直的下行通道,游客自这里走进去,实际上是走到了负三层。
世界迹博物馆,共有六层,一至三层在地面之上,负三至负一则是在地下空间。
共有正门、后门、以及安全出口三种通道可以进出。
方慎言始终掐着时间,除去路上的耽搁,从第七分店到世界迹博物馆用时远超他的预期。
“30分钟……”
方慎言眉头紧皱,这种时间的浪费让他颇感懊恼。
来时不用考虑时间,但回去的话若是也要在半小时左右,那么正式任务时间将压缩到两个半小时。
时间来到晚间的九点半钟,第七分店店员已全部抵达世界迹博物馆。
距离‘皮囊’抵达的倒计时,还有一个半小时。
第五百六十章:对我微笑
时间晚间九点五十分,世界迹博物馆外围。
七名店员,呈二二二分组,分别把守三大出入口。
后门。
一组成员:洪福与陈文。
下潜至地下通道入口,藏匿门前。
安全通道。
二组成员:潼关与冯家富。
他们选择藏在圣安地大教堂的后院出口,随时可观察情况。
正门。
三组成员:靳希与丁望舒。
二人并肩坐在博物馆十米之外的花坛前,装作游客玩着手机。
而在世界迹博物馆对面街上的停车位上,商务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方慎言坐在副驾驶之上,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观察全局。
七名店员各行其是,无线耳麦中传出了潼关的声音。
“大家各就各位了吗?”
“一组就位。”
“三组就位。”
教堂的后院距离世界迹博物馆的安全通道,只有不到三十米。
潼关认为这种押送任务,应该会走安全通道,然后进入博物馆内部的货梯,直达藏品库。
正门与后门的目标太大,安全级别较低,所以安排了一组和三组负责盯梢。
将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得到所有人的回应后,潼关点了点头,轻按耳麦嘱咐道:
“时间还长,不必始终保持警惕,注意时间和声响即可。”
一组和三组分别应答后,潼关将麦克风关闭,坐在教堂后院门口,养精蓄锐。
冯家富趴在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只是月光在他的头顶反着光。
“潼老弟,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只能等吗?”
潼关点了点头,轻声解释道:
“其实无论我们制定出多少条应对计划,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提出的六条想法不过是尽量在任务正式开始后,节省时间罢了。
起码,我们现在必须等到押运车到来,才能确定真正的行动方案。”
冯家富面色平静地望着世界迹博物馆,那不起眼的安全通道,银色大门正在紧缩。
他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抢画行动,我们都猜测几乎不可能成功。
这个想法的理由是,天海绝不会让我们以如此投机取巧的方法完成任务。
那么就算是抢画会失败,我们失败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冯家富这个疑问很有见识,他正在试图剖析事情的本质。
潼关赞赏地点了点头,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能一:‘皮囊’的押运方式不会给我们抢画的机会;
可能二:天海会设置某种障碍,在十一点钟附近阻止我们进行抢画;
可能三:‘皮囊’会以一种我们想不到的方式,抵达。”
潼关给出了三个可能性,但毕竟事情还未发生,他除了这三个笼统的猜测,再无其他。
冯家富品读着这三种可能,很快就发现每一种若是成真,他们全无应对之策。
他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
“看来无论是你还是方先生的上策,都不会实现了。”
潼关与方慎言的上策,全部都是在11点钟掌握‘皮囊’,提前完成任务。
但这一点,美好得太不真实了。
那么世界迹博物馆,他们迟早要进去,只看到底是对应中策还是下策了。
靳希所提出的,将潼、方二人的计划合并。
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每个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抢画行动成功,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抢画行动失败,又该如何执行任务?
所有人都在心头,默默地构思着自己的见解。
天高风清,皎洁的月光铺满了圣安地大教堂广场的每一寸地面。
三组六人,各自守在自己的地盘上,做着战前最后时间的休整。
这时潼关的手机在口袋中产生了无声的震动,他滑动屏幕,发现是来自梅声的一条短信。
“民国街前后均被未知迷雾笼罩,实行灵异封锁,能进不能出。
小千度叶的试探结果是,这片结界与我们所有人都无害。
民国街迷雾本与第七分店无关,但出现的位置过于暧昧。
我决定始终蹲守,等待破除之时,确定对方的目的。”
而紧接着,又有一条来自余郭的短信。
“季礼联系不上,估计不能指望他了。
但酒店意志在场,二楼所有鬼物都很安静。
还有我们一大批人呢,晾它再强的鬼物也不敢硬攻第七分店。
你就安心执行任务,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常念并没有与潼关联系,但最后一段话显然是她的口吻。
潼关嘴角微微带笑,第七分店现在能人辈出,足够稳住后方了。
第七分店很怪。
季礼是店长,可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对于分店的建设和保障从来不管不顾。
许多内部的事情都是潼关经手操作。
旁人如何评价他不在意,潼关只是想进入第七分店的人,能够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带着信念一起活下去。
“潼先生,二组这边有情况。”
正当此时,潼关的耳麦中响起了靳希清脆的声音。
“有一对情侣,正在朝世界迹博物馆方向走来。”
“能看出目的吗?”
“举着手机,我想是来夜拍的游客。”靳希给出的答案很明确。
在这个时间世界迹博物馆虽然关门,但毕竟景色很漂亮,来人拍照留念反而别有特色。
还没等潼关回答,所有人的耳麦中响起了方慎言清冷的声音。
“你们不用管,这两个人我要了。”
七个人,分为三组,但方慎言自成一组,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自然无人可以干扰。
不过仅仅是通过他这一句话,每个人就都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那一对情侣举着自拍杆,朝着正门走去。
而靳希与丁望舒坐在花坛前,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冷风从身后刮过。
一身黑衣的方慎言如午夜的幽灵,半点脚步声都并未发出,就这么急速接近。
不知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揽过那个男人的脖子,瞬间将其放倒。
女伴面对突然出现的袭击,还没等喊出声来,就被方慎言同时击倒。
靳希和丁望舒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方慎言一手一个,拖着两具昏死过去的身体从她们面前擦过。
从方慎言出现,再到离开也就半分钟。
太快了。
“早听说这大叔心黑手狠,这种事他也太专业了。”
丁望舒对方慎言不仅没有畏惧,反而眼睛里还闪着一丝崇拜之色。
靳希对于方慎言的举动不做评价,她只是忧虑着自己的处境。
闻名不如见面,无论之前听闻方慎言怎样的凶名,都远不如眼前所见。
现在靳希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视人命如同草芥。
他正在搜索路人的性命,来为任务做替死羊羔。
一旦这些路人的命用光,那么他势必会将手段用在同队店员身上。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耳麦中又传来了方慎言平静的声音。
“各位,任务开始后,留意正三层。
刚才靠近博物馆时,有一张女鬼的脸贴在玻璃上,对我微笑。”
第五百六十一章:我的计划
夜间的温度在直线下降,体感气温来到了零上2—3度左右,再加上广场空旷,风力更大。
蹲守在正门花坛的靳希与丁望舒已经快要忍受不住,相互依靠,瑟瑟发抖。
方慎言语气格外平静,只像是说着某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落在每个人的耳中,却惊醒六个在寒风中疲倦的心神。
靳希长长的睫毛闪动着,下意识抓紧丁望舒的胳膊,脑子里满是方慎言给出的那句话。
“女鬼…怎么会是一只女鬼……”
丁望舒没了刚来时的心气,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开始浮现了一丝恐慌。
她将目光对准了这栋金字塔形状的博物馆,在那三楼一整排无法看穿的玻璃窗上,空无一物。
很快,很快她就要走进这个有鬼的建筑里。
潼关缩在教堂后门的出口,躲避着越发狂躁的晚风。
他在这个时候问出了一句和靳希一样的问题:
“怎么会是一只女鬼?”
从任务简报上来看,本次任务的根源性鬼魂,八成以上就是这幅名为“皮囊”的神秘画作。
而皮囊,既然疑似罗厄尔·安迪的遗作,那么它就算是人皮,也只会是一张男人的皮。
换言之,皮囊就算有性别,也应该是一只男鬼。
潼关开麦就要提出进一步确凿的信息。
但耳麦的另一侧,方慎言似乎预料到了众人的疑问,率先解释道:
“那女鬼不是对着我微笑,是因为它本来就长成这个样子。
这张脸的主人,我们都认识,叫做丝特芬妮。
所以说是女鬼的脸并不准确,它应该是一幅画。
这幅画的名字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它叫做丝特芬妮的微笑。”
丝特芬妮的微笑。
这幅画的名头太大了,方慎言的形容根本不夸张,几乎全球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听说过这幅画。
此画,正是十四世纪前某位全球闻名的艺术家广为流传的作品。
传闻中,直视丝特芬妮,会觉得她并不在微笑。
只有当看着她的眼睛,感受到她脸颊的阴影时,才会认为她在浅浅微笑。
原作自然不会在山明市,现在这幅画显然是仿品。
什么丝特芬妮的微笑,根本不重要。
真正让潼关感到震撼的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楼的玻璃窗前!
一幅画飘到了窗户口,画中的女子窥视着馆外的活人?
洪福还在不确定问方慎言是否看错,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方慎言也根本没做回答,这表明了他肯定的态度。
潼关不会去问这么低级的问题,他此刻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也许,思路已经错了。
“皮囊”并不是根源性鬼魂?
现在距离它抵达世界迹博物馆还剩四十多分钟,但馆内已经出现灵异事件。
这是否说明博物馆里的某样东西,才是本次任务真正的危机所在?
“潼老弟,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抢画行动已经宣告失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皮囊”不是主要危机来源。
真正的根源性鬼魂,是在博物馆内部。
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不进入博物馆的前提下,拿到“皮囊”……”
冯家富满脸的苦笑,他疲惫地趴在墙头,已经放弃整理头顶的乱发。
潼关沉默了。
冯家富的话很有道理。
这是基于任务规则做出的基本分析。
如果根源性鬼物不是“皮囊”,而是博物馆内的东西。
那么他们就绝对不可能越过那个根源性鬼物,去直接抢走“皮囊”。
场面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不在说话,只是听着呜呜的风声。
如果抢画行动注定会失败,那么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丁望舒率先在耳麦中说道:
“既然如此,我和靳姐还在外面喝什么冷风?”
靳希拉了拉丁望舒的袖口,示意其坐下来慢慢说。
丁望舒站在风里,并没有听劝,而是按着耳麦继续说道:
“潼大哥,我不是质疑你的决策,但起码也要换班守着。
你们两组都躲在背风处,让我们两个在偌大的广场上冻个半死,说不过去吧。”
其实丁望舒的要求很正常,一组和二组好歹还有地方躲着风,她们两个已经在广场上坐了太久。
只怕再继续下去,没等进任务就要感冒受凉。
潼关皱着眉头,一边招呼冯家富,准备与三组替换位置,一边在心底还在思考这个所谓的抢画行动。
但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他仍然认为抢画必须要进行。
首先,抢画行动,是为了第一时间接近“皮囊”,并非一定要抢下来。
这是确定“皮囊”位置的首要行动。
其次,如果“皮囊”在十一点抵达世界迹博物馆是无用信息,那么任务就没必要写出来。
十一点“皮囊到达”——十二点任务开始,这一个小时一定极其重要。
在潼关看来,几乎是本次任务的胜负手。
所以,抢画无论如何,都要继续。
就算“皮囊”不是根源性鬼物,就算世界迹博物馆必进无疑,十一点前也必须死等在馆口!
……
小插曲,影响了队伍内的气氛。
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内,很少有人再开口发言。
六名店员,三组地点除了隔十五分钟轮换一次后,再没有了动作。
只有方慎言,在这段时间内又强行将四名无辜的游客打晕,“绑”到了车内。
目前,一组洪福与陈文,蹲在了正门的花坛前。
二组的潼关与冯家富,守在安全通道。
三组的靳希和丁望舒,则是换到了后门处。
所有人开始闭口不谈丝特芬妮的微笑,全身心地迎接着晚间十一点整的到来。
独坐在商务车中的方慎言,抬着手腕盯着手表上的指针。
在他的后面,一条绳索将六名游客捆成一团,所有人被堵住了嘴,避免随意发声。
最早绑下的一对情侣,此刻已经完全苏醒。
一男一女正在朝着方慎言所在位置疯狂的嘶喊,但由于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声无力的哀嚎。
方慎言没有理会背后的愤怒,只是仔细地数着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世界迹博物馆,迎来了12月1日23点钟整的夜晚。
方慎言隔着车窗,以一个宏观的角度看着博物馆的金字塔。
这里除了无形的风,仍然一片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来。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还在流逝,耳麦中的所有店员在等待中度过,一声不吭。
直到,又安静了十分钟。
23点10分,方慎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拉开车门一步迈出。
“不必等了,时间已过。
抢画
行动失败,该走我的计划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第八扇大门
晚间11点15分,六名店员列成一排,站在世界迹博物馆的正门口。
方慎言手中抓着一条绳索,拉着六位意识昏沉的游客,逐步靠近。
潼关皱着眉头望着他,半晌后轻声说道:
“你要提前进入博物馆吗?”
方慎言的计划,很简单,他要在任务正式开始之前,去探路。
现在的情况,与所有人之前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十一点整,皮囊画根本没有出现,但任务简报绝对不会错。
这说明现在皮囊画肯定已经位于世界迹博物馆之中。
这个“抵达方式”,是潼关之前三种猜测之一。
“皮囊画,是以一种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方式抵达博物馆。”
这个猜测如今成了现实。
方慎言和潼关的两条上策,再无用武之地,这趟博物馆必进无疑。
三小时的任务时间,再除去回归酒店时间,他们只有两个半小时。
所以从现在的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二点任务正式开始,这四十五分钟,方慎言要提前弄清里面的情况。
六人与方慎言相隔而立,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望着。
方慎言是要用这些无辜路人的性命来去试探博物馆,这个做法没人去说什么。
潼关看着方慎言坚决的样子,犹豫着说道:
“任务尚未开始,如果你进去遭遇鬼物,就是无解局面。
我和你一起进去!”
但方慎言冷冷瞥了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当即打断道:
“你进去只会拖累我,你们就守在外围吧。
等我探查大致情况后,思考正式的行动计划。”
说完这话,他不再停留,拽着绳索,押着六名游客,走下了正门的地下入口。
所有人目送着方慎言的离去,统一地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毕竟方慎言的做法可能才是伤亡最小、代价最轻的。
现在皮囊画到底是不是根源性鬼物,已经成了个疑难点。
他们原有的计划均需得到调整。
而在任务开始前的这四十五分钟里,最好能够有人进入博物馆,探查到大致信息。
如此才可最大程度节省时间,摸索出最快、最佳生路。
潼关无奈地仰起头,看着天边那一轮皎皎明月,轻声叹息:
“或许,任务多给出的一个小时,就是为了让我们提前进入博物馆。”
……
正门入口越往下走越宽阔,这是一条由窄渐宽的通道。
当方慎言立于门前之时,他看到的两扇由金属门框构成的玻璃大门。
门内是一片漆黑,早早没了灯光,只有空荡与寂静填满。
后面的六名游客,都被缚着双手,被同一条绳子捆住腰身,穿成一条直线。
吹了一会儿的冷风,大多数人已经完全清醒,此刻疯狂地挣扎着。
不过由于绳索全被系死,嘴里也被堵住,事先也被打了针,只有微弱的挣动,无法逃脱。
方慎言转头看了一下后,就从包中拿出了开锁工具,对准了门锁。
第七分店的店员已经普遍掌握了开锁技能,这几乎成了进店的必修课。
方慎言更是早早熟练掌握,面对一般的门锁,他已经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大约过了几分钟,由内反锁的大门被啪嗒一声开启,呼呼的冷风吹到缝隙中,像是什么东西在哀嚎。
方慎言收好工具后,冷静地将大门开了一个口子,拉着众人走进了世界迹博物馆。
一进入正门,他就立马感受到里面的温度,比之外界也没高了多少。
阵阵阴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是方慎言第一次来到世界迹博物馆,他站在门口,整体打量着这个盛名之下的场馆。
正门进入后,位于正一层。
正一层内部远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壮观,尽管这里一片昏暗,可他目光所及,尽是精雕细琢的大量雕刻壁画。
暗黄色的壁画,铺满了所有墙壁。
正厅的中央,天花板垂下了一座悬空的浮雕,是一个断翅的天使。
它怜悯而慈悲的目光俯瞰着整个正一层,残破的羽翼隐喻着某些东西。
正一层的高度,应该有五米左右,方慎言抬头望去发现整个楼层是一副完整的画卷。
只是由于灯光昏暗,他看不出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方慎言略微观察了一下后,开始沿着大厅,一路向深处走去。
既然要探查情况,自然是要每一层、每个角落都要走遍。
正一层,是雕塑馆区域。
沿着展馆大厅往里走,方慎言一个一个地默数着。
待全部走完后,他看到了七扇高耸的精装大门。
每一扇大门,对应着一个主题的雕塑展厅。
他站在第七座大门前,这门上雕刻的是一个倒立着的赤裸男人。
缓缓推开大门后,是一片近百平方米的巨大房间。
房间格外空旷,只有一层层的护栏将一尊两米多高的纯白雕塑包围在正中。
红色的地毯上不染尘埃,房间内只有这么一尊雕塑,显得十分沉寂与压抑。
方慎言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在房间的两侧,又分别存在两扇黑色大门。
他犹豫了一下朝内走去,环视一圈过后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是一个空间串联、彼此相通的巨大区域。
正一层的雕塑馆的七扇大门,象征着最具代表性的七尊雕塑展厅。
而在这七个展厅的边缘,又分别连同着众多其余的小型展厅。
大展厅,套着小展厅,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展厅,全部归于同一主题,构成了每一层的特色。
方慎言犹豫了一下后,走出了第七扇大门,站在长廊之中,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六名路人由于被事先打了针,所以此时四肢无力,有心反抗却只能听之任之。
他将几人捆在了一根石柱上面,同时解开了第一名路人的绳索,将其带在身边。
这也是方慎言第一次掳走的一对情侣中的女孩,她看到方慎言的动作拼命地挣扎。
她的男友面色惨白地用手抓着方慎言的裤腿,试图阻挠,可也无济于事。
方慎言拉着女孩的胳膊,朝着越来越激动的几名路人,将手指放在了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有鬼,你们保持安静,慢点死。”
方慎言带着女孩,重进了第七扇大门,自此消失无踪。
死寂一片的正一层长廊里,男人痛苦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奋力地想要解开手上的绳索,可直到手腕磨出血来却仍然无法松动分毫。
旁边几位与他相同境遇的路人,也在进行着相同的动作,结局同样没有改变。
男人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山明市旅行,为什么要来这个该死的世界迹博物馆。
但除了懊悔之外,他的胸口还酝酿着一股强烈的愤怒。
这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似斯文的男人,是一个神秘的凶徒。
他费尽心思把自己和这么多人绑来,到底要做什么?
“小清…小清……你一定不要出事!
我一定要带你逃出这个博物馆!”
女友的被带离,让男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将手腕绳索放在石柱上的浮雕上。
一下又一下地摩擦,尽管收效甚微,但他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呜呜!呜呜呜呜!”
正当男人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磨开绳索的时候,旁边一名路人突然发出一声声怪叫,将几人的目光吸引。
那个路人是一个光头大汉,他此时抬着头,满脸惊愕地看着棚顶,似乎发现了某件无法理解的怪事。
男人顺着他的视野望去,发现自己的正头顶出现了一座造型巨大的悬空雕塑。
残缺的翅膀下笼罩着天使的身形,片片羽毛刻画得格外真实,先前的匆匆一瞥没有看清。
此时离得近了,男人清晰地感受到天使正在俯瞰着自己,两两相望之下。
他看到天使的那双石眼中,竟拥有着十分真实的情绪流动。
悲悯、怜爱与某种高高在上……
“它…它不是在大门处吗?怎么跑到我头顶来了?”
男人并没有从这目光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慈悲,相反在这个被黑暗侵蚀下的石雕。
他只能感受到强烈的阴暗气息。
棚顶的雕塑在移动、天使眼中的慈悲转为阴狠。
男人再没有机会挣开绳索,救走自己的女友,甚至他都再也看不到那个穿着中山装的恶人。
他的身影消失了。
这一层却多出了第八扇大门,上面雕刻着一个被捆住双手的男人,眼睛里满是死前的绝望。
第五百六十三章:封死的直线
正一层的第七展厅内部,存在着两扇黑色大门。
方慎言选择了左侧的那一条,走进去后是一个面积小了一半的小型展厅,并只有一道继续向前的大门。
他拉着手边的女孩,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就继续向前。
推过一闪一闪的大门,展厅的规模在不断缩小,犹如套娃一般。
直至大约走过十几个小型展厅后,这里终于出现了一宗密室。
再没有通往下一片空间的大门。
方慎言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了一个大致的空间布局。
正一层,除入门大厅外,沿外侧长廊一路走下去,会出现七大展厅。
每一个大展厅,包含了十五个小展厅。
正一层是如此,那么其余五层也应该区别不大。
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展厅与展品的个数。
这个空间布局出现之后,方慎言已经达成了本次行动的第一目标。
他得到了世界迹博物馆的宏观与微观的空间布局。
他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言,像是已经认命的女孩,暗自揣测着自己的第二目的。
方慎言此行的第二目标,是弄清世界迹博物馆,到底有多少鬼?
正三层,是绘画馆所在。
那里率先出现了一只神秘鬼魂,丝特芬妮的微笑。
如果这就是本次任务他们要面临的处境,那么方慎言相信这座博物馆里,只怕会拥有复数鬼魂。
鬼物的情报,在任务中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能够掌握它,就等于掌握了任务的主动权。
方慎言知道想要达成第二目标很困难,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行动了。
现在任务尚未开始,鬼物杀人是无差别攻击。
所以方慎言与这六名路人的受袭概率是相同的。
他拥有大量灵异经验,再加上非常规的手段,使得存活能力大大增加。
方慎言先进入博物馆,拿到足够的情报,就领先了潼关等人。
他不一定要利用这个信息差去谋取什么东西。
但最起码,当路人的命都死光了,他将拥有处置其余店员为替死鬼的优势。
这才是方慎言三策之中,下策的完整内容。
游走多时,方慎言一直控制着时间。
在近十分钟的摸索中,他并未遭遇到任何灵异事件,四周如死水一滩。
唯一让他有所留意的点,是他发现所有房间的布局,都极为规整。
第七扇大门,以发射线的模式固定连接着十五个小型展厅。
宛如一条两头封死的直线。
整个博物馆,就是由这无数根封死的直线,所组成的庞大建筑。
在这种布局中,如果一条线出现异变,那么整体的格局将会被彻底打乱。
方慎言的心头萌生了一个猜想。
也许,这次的任务与空间有关。
探查正一层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作为第一个探查点,他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去摸索,现在是时候加快脚步。
距离任务正式开始,仅剩半小时。
四周并无灵异气息,方慎言的动作大胆起来,他拉着女孩快速原路返回。
推开一扇又一扇大门,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畅通无阻。
空间排列如此简单,就算盲人也不会出现选择困难。
然而当他正要开启第12道大门之时,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方慎言皱着眉头慢慢转过身,望着这个他刚刚才来过的小型展厅。
这座展厅的面积只有二三十平米左右,正中心是一个弯腰饮水的小男孩雕塑。
雕塑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与他第一次经过时别无二致。
但他却发现这座雕塑的方向,出现了变化。
从他这个位置望去,第一次小男孩是背对着他的。
但现在来看,小男孩竟然转到了面朝着他的方向!
方慎言的心头浮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松开了女孩的手,抢先一步打开下一个展厅的大门。
结局一般无二。
下一个展厅中的雕塑,也进行的转向。
那个手扶着风车,迎风奔跑的雕塑,原本正对着东墙,此刻却转为了北墙。
“雕塑,进行了顺时针的90度转动?”
不……
方慎言默默地又加以否决,未必只是雕塑,也许是整个展厅都在转动。
只是由于他一直处于这片空间之内,无法感应到自身方向的移动。
这就有些令其后怕了。
出现这种变化,可一向敏感的他竟毫无察觉。
如此颠覆性的手段出自鬼物之手,它为什么只是将空间转动,而没有杀人?
方慎言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知道绝对不能再留下去。
这些展厅都有一到两扇门,但实际上这些都是虚假的。
整个大型展厅,完全就是一条封死的直线,是当之无愧的密室。
他调回头试图去寻找刚刚丢下的女孩,但刚一进门却发现原来守在原地的女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方慎言看一眼后就知道,女孩并不是逃跑了,而是遇害了。
因为在门边的地面上,有一顶黑色鸭舌帽,以及一袭长发……
那一堆头发的形状极为完整,在发根处还粘合着部分被撕裂的头皮。
没有血。
这个案发现场,已经预示了女孩的死法。
她是被人死前撕下了头发,尸体被带走,没有血迹。
所有想法都在一瞬之间,甚至还没等思考完毕,方慎言就已经调头开跑。
鬼物杀人存在间隔时间。
女孩的死,为他争取了短暂的安全,现在就是离开这个展厅的最佳时机。
最后两扇大门,被相继推开。
方慎言又回到了他第一个涉足的大型展厅。
第七扇门所代表的展厅,是一尊浑身赤裸,跪在地上的男人。
它将头埋在地上,让人无法看清表情和面部。
“没有区别,它也被转动了90度方位!”
方慎言匆匆一瞥后,再一次开启了第七座大门。
与他想象得并没有差别,由于女孩的替死效果,他还拥有能够逃脱的权力。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方慎言跻身其中,钻回到了长廊之内。
而当他脱离危险之际,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受到了强烈的空间模糊感。
十五分钟前,他背靠文艺长廊,面朝第七座大门,进入其中。
是在正东方向。
而现在,他从第七座大门内走出,却变为了正北方向。
不仅如此,方慎言望着四周的场景,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这条朝北的文艺长廊,存在着九道精装大门,但除了第七座上面是倒吊男人的浮雕。
其余的八座大门,上面却是错落有致的花卉纹路。
不仅如此,正一层的文艺长廊,那最具标志性的折翼天使雕塑也消失不见。
整个长廊棚顶,不存在任何悬空建筑,反而是一副展开的卷轴,上面罗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样本。
方慎言默默地转过身,文艺长廊的南侧,没有正一层的长排玻璃窗,而是变成了一堵墙。
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方慎言跟着雕塑馆的第七座展厅,全部被移动到了地下三层中的瓷器馆!
第五百六十四章:冷血、血冷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现在任务尚未开始,若真有灵异事件,除杀人之外,怎么还会存在这样规则性的变化?
任务之外的灵异事件,方慎言不是没见过。
一个地点中的鬼物,不受天海酒店约束时,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围绕着杀戮。
店员们常说的“规则”“生路”“限制”,都是在天海的干预下进行,在非任务中并不存在。
可现在第七座展厅位移之时,显然是规则的影响。
第一个疑点出现了。
方慎言没时间去辨认这些,因为他发现随着活人的进入,整座博物馆已经产生未知变化。
他必须在剩余时间内,游走完六大主题展厅。
沿着这条文艺长廊,朝着楼梯口走去,一路上他的猜测得到印证。
这位于地下的楼层,是负三层的瓷器馆,也是世界迹博物馆的最后一层。
方慎言快步顺着楼道往上冲刺,距离任务开始还剩下半个小时。
当他重新回到了正一层,看着熟悉的入口大厅,他的心态稍有起伏。
折翼的天使雕塑,就悬在天花板处,庄严而肃穆地对着正门入口。
它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与刚见面时一般无二。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气,眺望了一下门外的世界,继续朝着原本的第七座大门处跑去。
正一层的雕塑馆,原本拥有七扇大门,代表七座主题展厅。
这在方慎言探查出的空间布局中,也可以称之为“七条封死的直线”。
同理,负三层的瓷器馆,就是“九条封死的直线。”
一伙被牢牢捆在一起,锁在石柱上的无辜路人,此时已经完全惊醒。
当方慎言到来时,几人正绞尽脑汁互相帮助,试图挣脱绳索。
但他们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仍然没有得到解脱,相反一个个脸上冷汗连连,挂着惊恐。
方慎言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看向了原本第七座大门的位置。
雕塑馆的第七座大门被转移到瓷器馆,但这里却并没有被取缔。
在这里,仍然有一座大门,上面的图案更加精密且唯美,是一朵展翅的蝴蝶。
方慎言离近了仔细看着,用手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心中已有了答案。
“雕塑馆”第七座大门,被移到了“瓷器馆”,但原有位置却是被“标本馆”某个展厅所替代!
方慎言的大脑此刻只有“棘手”二字。
这仅仅只是一个苗头。
空间移动,绝对是本次任务最大的信息,很可能也是最难的谜团。
整座博物馆,一共六个馆,46扇门代表46个主题展厅。
如果均是无序与错乱交替移动,这怎么找出进行排查与计算?
任务尚未开始,方慎言已经开始感受到了本次任务的难度。
纯粹的脑力任务!
这绝对近期以来,脑力考验最大的任务!
不止……
因为方慎言很快就注意到,在“标本馆”的大门旁,竟然多出了第八扇大门。
这也是雕塑馆主题,可他从来没有见过。
古朴而艺术的高耸巨门紧紧闭合,上面游走着精美的纹路,以极致的刻法将一个人雕琢的栩栩如生。
那是一个穿着连帽衫,双手被捆的青年人。
以一个仰头的动作被定格下来,将整张脸彻底地暴露出来。
方慎言仔细地审视着,他从中读出了惊愕、悔恨、茫然、不甘和最传神的恐惧。
这个被刻在门上的青年人,他二十分钟前刚刚见过……
鬼,终究是忍不住动手了。
方慎言蓦然转身,将系在石柱上的绳套割断,拉着剩余的四人,快步朝着楼道进发。
这期间,他询问了当时距离青年最近的光头男人。
从他口中,得知了重大情报。
方慎言的第二目标,探查六层楼的鬼物信息,现如今他拿到了两个。
正一层,雕塑馆。
杀人鬼:折翼天使。
能力:未知。
杀人手法:未知。
负三层,瓷器馆。
杀人鬼:未知。
能力:未知。
杀人手法:撕下活人头发,将其吞噬或带离。
方慎言的面色越来越冷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每一层一只鬼。
整座世界迹博物馆,拥有六只强大的鬼魂。
……
负二层,美术工艺馆。
方慎言将四名路人缩在楼道之中,单拉出一人,走进了这里。
什么都没管,顺着文艺长廊,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就推开了第一扇大门,走进第一座展厅。
这里的布局仍然十分简单明了,与雕塑馆一般无二。
百平米的房间内,只有中心位置的玻璃罩中摆放着一个绣织工艺制成的长卷。
大门敞开着,方慎言没有继续朝里面走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旁边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站在边上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身形格外瘦弱。
这个瘦弱并非单指他的体格,而是此人从头到脚尽显病态,苍白的脸颊还凹陷进去,仿佛重病之人。
方慎言打量了他一阵后,伸手将他脸上的胶带撕下来,让他可以正常的喘息。
青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刺痛的嘴角,恐惧地看着方慎言不敢说话。
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没有询问、没有逃走、也没有反抗。
方慎言留意到他手腕上没有破损,只是稍微有些红肿,这说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尝试磨开绳子逃走。
这个青年有些特别,但他没心思去聊天,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鬼物的到来。
反而,他是注定要死的。
青年怯生生地低着头,身子靠着墙壁,但时不时地抬头偷敲方慎言。
过了一会儿后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断断续续地问道:
“我…我可以坐一会儿吗?”
见到方慎言点头后,他才如释重负,一下子就滑到在地,像是得到了解脱。
他埋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在恐惧与压抑中,流下了眼泪。
青年名叫李程,但他其实只有十六岁。
也许是因为那件老气横秋的黑衬衫,让方慎言误以为他已经成年。
这个年纪本该在学校里上着学,与同学们谈论哪个明星的八卦,或是最近出了什么新游戏。
但李程不可以。
因为他已经尿毒症晚期,只剩下几个月的命。
他并不是山明市人,而是周边某个小县城中的学生。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可以活到成年的那一天。
这场病,要的不只是李程的命,还有他全家人的命。
父亲为此离开了老家,前往南方某个大城市打工,背井离乡只为多赚点钱,为李程多续几天的命。
母亲由于小腿残疾,不能帮衬家里,只能就近在某个饭馆的后厨洗碗,赚取少量的生活费。
这是李程第一次来到山明市,最近他的身体好了一些,想来趁最后时间来看看这个世界。
山明市已经够大了,他逛了两天都没看遍。
他这个小地方的少年很羡慕那些可以住在这座城市的人。
也许他没有生病的话,或许他也可以有这个机会。
但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天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带的钱也不够。
所以留在山明市的最后一晚,他临时决定来世界迹博物馆看一看。
李程没有时间去看遍全世界了,于是他想看看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
这是他离未来最近的一次。
同时,也是他离死最近的一次,甚至早于了那折磨他三年的尿毒症。
李程的腿在不断发抖,这不是吓得而是身体机能在快速下降。
他的血越来越冷,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嘴唇在发紫。
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血管里,他的瞳孔中倒影出了一条纯黑色的、细长的虫子。
那条虫子不断地爬行,在他的眼睛里爬,连绵不绝,临死前他都没有看到它到底有多长。
“有虫…虫子…在我眼……”
李程死在了世界迹博物馆的负二层,最终杀死他的并不是病魔。
是方慎言,和那条没有尽头的长虫。
第五百六十五章:脸上的笑容
期限将近,风声鹤唳。
六名店员全部围在正门的墙边,俯身看着地面上铺开的一张手稿。
这张宽大的纸上,以格外工整的手法,画出了世界迹博物馆的区域分布。
潼关执笔,蹲在地上,参照着手机中的资料,继续动笔。
现在这幅手稿上已经自上而下,分为六部分,代表六个楼层。
六馆,细分为四十六主题展厅,更有无数小型展厅。
而在负三层之下,潼关又标记出了一小块区域,在旁标注:
“藏品库”
做完这一切,世界迹博物馆的平面图已经完全绘制完成。
潼关疲惫地甩了甩手腕,抬头扫了一圈众人后,将手指点在了“藏品库”。
“就算‘皮囊’画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到达。
但我仍然坚持认为,它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就在‘藏品库房’。
第二可能,则是已经进入正三层的绘画馆。
所以,进入任务的第一目标,我放在负三层的地下库房。”
无论事情有多少诡异之处,无论博物馆有多少鬼,第七分店的任务非常简单明确。
目标,只有皮囊。
计划,就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将其拿到手!
靳希在一旁审视着这幅手稿,闭目开始在脑海中构筑立体图形。
她一边在大脑里搭建博物馆的分解图,一边对照着面前的庞然巨物。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蹲在潼关的身边,指了指正三层的绘画馆。
“我们的时间不多,既然有两种可能。
那么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头行动。
比如你带领一队人前往藏品库房,剩下的人前往绘画馆。”
正常的计划,应该如此。
但潼关并未提出这个方案,主要原因还是由于方慎言。
“方慎言提前进入博物馆,主要目的就是探查鬼物信息。
我们必须等他回来,拿到关于鬼物的情报。
再进行判断是否要分头行动。”
洪福在一旁对了一下时间,仰着头看向了夜幕下的博物馆说道:
“可方老师已经进馆超过四十分钟。
在这期间一句话没有传出来,他到底经历什么也不清楚。
距离任务开始,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
陈文听后往众人的圈子里缩了缩,小声说道:
“他不会已经被……”
他的说话声很小,但还是被洪福听个一清二楚,他对着陈文的脑袋上去就是一巴掌。
“放屁!
那可是方慎言,他综合实力简直是全店最强!
除非遇到能秒杀他的鬼,否则光靠白面鬼面具,哪只鬼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不仅是洪福不满,陈文这句话就连潼关等人都不爱听。
因为如果就连方慎言都会被瞬间秒杀,那么他们这些人也根本不用执行任务了。
陈文这一次再不敢说话,缩在最角落,沉默不语。
气氛随之变得沉寂下来,没人再开口说些什么。
风声就在众人的耳边不住回荡,正门处那被方慎言撬开的大门,正在不停地与风接触。
“铛、铛、铛……”
金属门框与大理石墙边不断进行着撞击,像是播放着某种倒计时。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剩下最后三分钟。
始终未曾开口的冯家富用手按住风中凌乱的头发,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说,现在博物馆里会不会还有其他活人存在?
比如仓库管理员、博物馆值班保安?”
……
最后三分钟。
方慎言终于来到了正三层,他站在绘画馆的馆前,心情有些许起伏。
最早出现的鬼物,丝特芬妮的微笑就在这里。
同样的,皮囊也有可能在这里。
所有相关的一切,都离不开绘画馆这个正三层。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只剩下两名路人。
一个光头大汉、一个高挑的女子。
刚带来时的六名路人,已经相继死亡了四位。
负三层瓷器馆一位;
负二层标本馆没有;
负一层北欧艺术馆一位;
正一层雕塑馆一位;
正二层美术工艺馆一位;
六大主题馆,六只鬼,四条人命。
现在只剩下这个最关键的正三层,绘画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绘画馆的鬼应该就是那副丝特芬妮的微笑。
对于这幅画,它会如何杀人,方慎言也带着一丝期待。
“准备好了吗?”
方慎言将光头大汉拉到身边,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态问了这样一句话。
光头大汉是从正三层一路活到现在的,他一听到这话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硕大的光头赶紧疯狂摇晃,嘴里呜呜呜像是在说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但下一秒,他已经被方慎言推进了绘画馆的文艺长廊之中。
方慎言紧随其后,只比他落后半个身位,也随之进入绘画馆。
他的脚刚一踩在绘画馆的地砖上,全身上下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最先进入的光头大汉在眨眼之间,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浑身的衣服连同完好的人皮堆在地上,骨骼与血液却没了踪影。
他死的太快了,就算是方慎言都没反应过来。
第二瞬间,一股格外浓烈的灵异气息,以近乎实质化的碾压之势,直奔方慎言而来。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准备,将刚刚迈出的那只脚又退回到了门外。
砰的一声,楼道大门被重新闭合。
方慎言望着漆黑的门面,他的心脏跳得奇快,在不知不觉间竟浑身冷汗。
太久时间了……
他已经太久时间没有遭遇到如此犀利且强势的危机。
绘画馆里的鬼,强悍程度远超其余五层,它刚才差一点点就瞬间秒杀了方慎言。
如果他刚才没有让光头大汉先进门,如果他是两条腿全部进入馆中。
只怕现在,他已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骼和血液,就连化鬼的时间都没有。
方慎言站在原地,足足平稳了半分钟的心跳,这才将头看向了身边最后一位路人。
那个面容已经被惊恐占据的女人,感受到方慎言目光时几乎魂飞魄散。
竟然在高度紧张中,硬生生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
“任务快开始了,六大主题鬼物,我也算大致掌握了……”
时间将至,方慎言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决定退却。
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个最初的目标均已达成,没必要继续深究。
绘画馆的鬼,非同寻常,强度远超剩余五层。
刚刚方慎言一进门就身躯僵硬,但这根本不是那只鬼施加的能力。
仅仅是灵异气息的全面展露,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方慎言压制在原地半秒。
现在任务并未开始,若他孤注一掷闯进进去,根本无解。
只能等任务,等天海的干预,对绘画馆的鬼物进行限制。
除此之外,更无他法。
方慎言暗叹一口气,略微感到可惜。
他慢慢俯下身抓住女子的肩膀,就要将其扛在肩头带回去。
然而当女子的身子被翻过来时,方慎言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臂猛然一痛。
女人原本无力搭在他肩膀的五指,狠狠地扣住了他的手臂关节。
她的脸逐渐翻转过来,面对着方慎言,露出了一抹淡然而诡谲的笑容。
微笑……
在这个笑容中,方慎言感应到了强烈的死亡气息正在将他紧紧包围。
在濒临绝境之下,用另一只手快速抓出了一张白色的无脸面具。
然而这只鬼的强悍程度再一次刷新了方慎言的认知。
就在他刚刚拿出白面鬼面具之时,被附身的女人直接按住了那条手臂,陡然用力。
方慎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臂离体,被高高的抛在空中。
在那条断臂的手上,还抓着他完全来不及佩戴的白面鬼面具。
红色的血打湿了他的脸,女人的笑容慢慢消失,并开始转移。
在昏暗的月光下,方慎言的面容上竟浮现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五百六十六章:六件艺术品
三层那可透视的棚顶,此刻星光璀璨,一片皎洁空旷的夜空。
月光照耀在方慎言的面容上,镜片反着明亮的光华。
在这张脸上,他的右边嘴角勾勒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左边脸却仍是面无表情。
缓慢而又强势的灵异转化,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已经展开无数次的反复拉扯。
丝特芬妮的微笑,它的力量从女人的身上,转移到方慎言的身体。
女人轻盈的身躯重重跌落在地,秀发铺满在地。
方慎言歪着头,看着女人所躺位置,松了一口气,不再进行意志反抗。
他仅剩的右手垂在身下,慢慢张开了五指,悄声说道:
“很可惜啊,几乎让你得手了……”
话音刚落,那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条断臂,突然产生了细微的颤动。
原本被手掌牢牢握住的白面鬼面具,在这时凭空消失。
再一出现时,却已经落在了方慎言尚存的右手上。
方慎言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接近完整的笑容,而紧接着他的面容就被白色的面具所遮盖。
一股并不比丝特芬妮的微笑,逊色几分的灵异气息,正在如海浪般拍岸而至。
白面鬼面具,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化鬼道具了。
这一点变化,方慎言对谁都不曾透露过。
在穆念梅任务中,面具吸收了人皮手套与人皮面具,两种灵异能力。
隔空取物与视线穿透。
这就意味着,这张面具并不一定要被他握在手上才可进行佩戴。
作为截止到目前,最特殊、最强悍的罪物,它那可怕的成长属性,令人艳羡。
方慎言,一个第七分店的非店长身份,凭什么可以跻身全分店前十名的榜单。
有很大因素,就是靠这张白面鬼面具。
面具遮脸即将彻底完成之际,方慎言突然发现自身内部浮现了一股微妙的剥离感。
两方对立的灵异气息,位于他体内的一方,正在急速消退。
在眨眼之间,一切重归平静,身体控制权再度回到正常。
来如涨潮般汹涌,撤如退潮般急速。
在一涨一退之前,方慎言及时将面具摘下,保留住了这一次宝贵的使用权。
面前背后再无鬼物的踪影,他原地思忖片刻后,找出了原因。
零点已到,任务开始。
规则降临,生路已显。
原有的无解攻势,在天海酒店的限制下,被强行逼退,推倒重来。
这次的巧合算是帮他摆脱了任务刚开始就丧失战力的困境。
前十秒钟之内的高度紧张,随着平静下来,断臂之痛在疯狂上涌。
昏死的女人毕竟被丝特芬妮的微笑所影响,不敢带走。
那条孤零零躺在地面上的手臂,留之亦是无用。
方慎言的脸色一片苍白,他没有余地去收拾残局,只能转身下楼,不敢多待。
……
月明星稀之下,空旷的教堂广场,六人组已经等待正门口许久。
潼关掐着时间,此刻已过零点钟整,任务正式开启。
但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进入,而是决定再等待两分钟。
由于方慎言那边没有开麦,此刻拨打手机容易酿成乱子,他只能等待。
不过方慎言并没有让他失望,对方掐的时间还是很精准。
在零点一分刚到,方慎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是这个出场的方式,远远超过几人所想。
六名带去的路人,无一生还。
四十五分钟前气度凌人的方慎言,此时身影萧瑟,步履维艰。
最为醒目的是,他的左臂自肘关节以下全部消失。
伤口呈撕裂状,截面参差不齐,还有白森森的骨刺凸出,令人触目惊心。
众人在震撼之余,潼关与洪福同步上前,将方慎言迎到身边。
潼关看着方慎言的断臂处,压制不住内心的惊骇,出口问道:
“到底是什么鬼,把你伤成这样?”
洪福看了一眼伤口,嘴角有些抽搐,赶紧拿出了消炎针和绷带等医用品。
断臂之痛并非所有人都可忍受,方慎言此刻只觉得大脑越来越沉,疼痛已经席卷全身。
这严重干扰了他的正常思考能力。
方慎言疲惫地打断了洪福的动作,沉声说道:
“清洗下包上就行了,消炎、麻药那些会进一步影响我的思维运转。”
任务只有三个小时,这种伤死不了人,但折磨意志是必不可免的。
洪福听话地开始进行简单处理,众人已经全部聚集上来,围在方慎言身边。
方慎言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后,开始说出了自己掌握的全部信息。
从负三层到正三层,六大主题馆,分别是:
瓷器馆、标本馆、北欧艺术馆、雕塑馆、美术工艺馆、绘画馆。
负三层瓷器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负二层标本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负一层北欧艺术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正一层雕塑馆,八扇大门、八座展厅;
正二层美术工艺馆,九扇大门、九座展厅;
正三层绘画馆,具体信息暂无,但外部资料显示,此地应该是七扇大门、其座展厅。
六馆共有六件艺术品,担任杀人鬼物,分别是:
《元青花绕枝龙纹瓶》、《玫瑰水晶眼蝶》标本、《月光下的小屋》画册、
《折翼天使》雕塑、某件未知刺绣所用的黑线、《丝特芬妮的微笑》。
方慎言一边说着这些,潼关一边在先前的博物馆手稿上细化标注。
记录之中,潼关发现有一些地方,方慎言所提供的情报与他的外部资料有所出入。
还没等他提出疑惑,方慎言立刻给出了解释:
“每一个死在该馆的活人,就会使该馆多出一扇大门、一座展厅。
所以目前绘画馆,应该是八扇大门、八座展厅。”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方慎言又说出了自己提前进入,所获得的最关键情报。
“空间,在进行旋转、翻转、平移。”
由于方慎言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每个展馆的移动规律,所以他所知道的东西也并不具体。
不过这些情报,已经足够珍贵,许多更细节之处,需马上进入博物馆内部进行确认。
第五百六十七章:任务开始
“标本馆的第三展厅,移到了雕塑馆的第七展厅。
雕塑馆的第七展厅,移到了瓷器馆的第七展厅。
瓷器馆的第四展厅,移到了美术工艺馆的第六展厅。
美术工艺馆的第六展厅,移到了北欧艺术馆的第八展厅。
北欧艺术馆的第八展厅,移到了瓷器馆的第三展厅……”
方慎言的记忆力不错,如数家珍般将自己所见的所有变化,一一说出。
潼关在手稿的空白处,一条接着一条地记录下来,有些跟不上速度。
靳希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开始跟随着他,一点点构建脑海中的空间变化。
冯家富没能力凭空想象,他只能单拿出一张纸来,将所有变化落实在平面上。
至于洪福、丁望舒和陈文三人,从方慎言说到第三种变化就开始跟不上节奏。
洪福在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口中不断念叨着:
“乱了乱了。
瓷器馆和雕塑馆互换,雕塑馆和瓷器馆……
第三展厅和第七展厅,是哪两个主题馆互换来着?”
陈文想得头都开始胀痛,但仍然是一脑袋浆糊,此时掰着手指头计算着。
丁望舒原地选择放弃,这种级别的运算,根本不是她能参与的,直接躺平。
关于种种变化,方慎言足足说了一分半钟。
作为结尾,他看着潼关的手稿轻声说道:
“截至目前,六大馆54个展厅,有12个展厅出现移动。
这是整座博物馆的共性,所以只怕54个展厅将全部出现未知规律的移动。”
天气很冷,风如刀子吹在脸上,可潼关的鬓角已经出现了汗珠。
54个展厅,就算两两组合都有将近六千种变化。
更何况这其中还掺杂,同一展厅的打乱排列。
这个计算量,就算是使用计算机,若没有掌握一定算法都绝对无法计算得出。
潼关简单尝试后就放弃下来,他坐在方慎言的旁边,沉声说道:
“展厅移动绝不是随机,肯定有某种规律,否则等同于无解。”
靳希经过脑内计算后也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潼先生说的不错,我们不是来做计算题目的,现在研究这些意义不大。
而且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方先生你见到的展厅移动,也不不完整。
随着任务的进程,应该还会继续移动,所以我们现在不需要去计算。
最应该考虑的是,展厅移动的大局意义。”
靳希的思维格外清晰,说话间已有不俗的姿态。
潼关重重点头,不掩饰眼神中的赞许,就连方慎言也多瞧了她一眼。
按照目前的情况进行小型总结。
当前疑点主要有三方面:
第一,皮囊画,在本次任务到底担任什么角色?
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完成条件,并不具备任何灵异力量吗?
这一点,仍然是一个核心谜题。
第二,世界迹博物馆的展厅移动,绝对是关键的关键。
也许不破解这个难点,根本无法找到皮囊画。
但这一点却需要进入博物馆,再进行观察才能进一步确定。
第三,皮囊画,到底是以什么方式进入的世界迹博物馆?
任务简报绝对不会出错,那么它是如何在十一点附近以所有人毫无察觉的前提下,进入了博物馆?
弄清这一点,或许可以确定皮囊画的扮演角色。
这三个疑点,是本次任务最大的谜团,也是完成任务的最重要途径。
除了最重要的三点,还有诸多琐碎疑难。
诸如六大主题馆的鬼从何而来、每一层鬼物的主题艺术品怎么成了鬼……
如果将本次任务比作一棵树。
那么皮囊画就是这棵树的树干,三个重大谜团就是树枝,众多琐碎难点是枝叶。
三部分各有其用,彼此相连,组成了一棵承载着诡异危险的树木。
“你的伤……”
潼关在这时终于将事情引到了方慎言的断臂之上。
方慎言此时左臂断裂处已经包扎完毕,正在将外套穿好,轻声说道:
“我一只脚刚刚踩进绘画馆,几乎被瞬间秒杀。
好在有路人替死,我才得以撤出绘画馆。
诡异的是,前五层所有鬼物杀人都不会离开自身所在馆内。
换言之,楼道应该是整个博物馆的安全空间。
但绘画馆这张《丝特芬妮的微笑》竟然追到了楼道之中。
在猝不及防间,我连使用白面鬼面具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撕掉了我的左臂。
若不是侥幸任务时间已到,我的下场绝不仅仅只是失去一条手臂。”
陈文听得冷汗直流,事情险些被他一语成谶。
这座博物馆里竟然真的存在如此可怕的鬼物,竟然几乎完成了对方慎言的秒杀!
从这段描述中,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信息。
绘画馆,他们这个必去的地方,有一只实力远超剩余五大主题的鬼魂。
时间,在总结情况中已经来到了零点二十分。
潼关看了一眼手表后,将手稿卷起来攥在手心,站了起来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入博物馆了,现在确定下行动计划。
按照之前我的猜想,皮囊画要么在藏品库房,要么在绘画馆。
但现在的情况是,所有展厅都在不断移动,那么绘画馆的展厅也应该参与其中。
所以,皮囊画如果在绘画馆的某个展厅,那么也未必就一定在正三层。”
尽管通过方慎言的描述,正三层的绘画馆简直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
所有人都认定了,谁去谁死。
所以当潼关说未必一定要去绘画馆时,众人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见大家脸色有所缓和,潼关继续说道:
“我带着冯大哥,下至藏品库房进行搜索。
你们剩余五人一起行动,抱团搜查除绘画馆外所有主题馆。
一方面试着找出空间移动的规律,一方面试试看能否找到绘画馆内的皮囊画。
如果两个队伍的行动全部失败,那么我们就只能去闯一闯这个绘画馆了。”
潼关的安排倒是滴水不漏,没人能够提出异议来,纷纷点头。
他说完这些后,看向了方慎言问道:
“伱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方慎言抬起头,让月光投在他的面容上。
他浮现了一抹僵硬而勉强的苦笑,摸了摸左臂空空的袖子:
“由我和冯家富去藏品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