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成就感
现在要将门店卖掉，仓库已经内定给了蓬勃发展的周六孃食品有限公司，公司全体职工不足二十人，资产发卖加现在的底子，算下来都能够分到不少钱。
大家都很高兴，除了老关。
跑去县里叫冤屈，老关还被一句话堵了回来，你糖酒公司算啥，接下来电力公司都要卖，你效益好能好得过它？
“卖了也挺好的。”听完老关关起门来跟周至发的牢骚，周至说道：“正好去蜀都一家团聚，和恒集团最近要在内地建超市，关叔你这也是专业对口，要不我跟李老三问问呢，看能不能去那儿工作。”
“超市是什么？”老关还有些心虚。
“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概念，人进柜台里边选东西，选好丢车里，出门儿的时候统一结账。”
“那这站柜的得关多少一个月？”老关这就进入了角色，有些琢磨不明白：“能记下一家百货公司所有商品的价格，这本事都够当全国劳模和人大代表了。”
“哈哈哈不是那么回事儿，”周至笑道：“这个东西叫做POS系统，就是POINTOFSALE，销售点的意思，通过一种叫‘条形码’的标签和自动读取设备，就能够直接读取商品的名称、单价、销售数量、时间等信息，包括合计价格，都是由机器来完成的，柜员就负责扫码，装袋，收钱找零等工作而已。”
“这东西……”老关听得有些晕：“这么高科技啊？”
“也不算什么非常高科技。”周至笑道：“不过这系统是比较新，才出来一年而已，和恒将之作为重量级的打门锤，用来高调宣布进入内地市场。”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干！”老关之所以心凉失落，原因就在于看不到未来，现在周至给他这么一说，感觉这个卖场简直彻底打开了他的职场晋级天花板。
凉凉的心重新热了，还变成了惴惴不安：“就是不知道我干得好不？”
“老式的糖酒公司都管理得好，管理那种卖场就更没问题。”周至笑道：“不过电脑的基本操作必须得会，要不这样，我给关叔你报个班，你先去蜀都学技术，等到和恒集团招人的时候，老关叔你又有管理经验又懂电脑操作，对这中方经理的位置就老有竞争力了。”
“什么培训班？”
“蜀大计算机系的暑期速成班，就是里边娃娃居多，关叔得放得下面子才行。”
“面子都是里子撑起来的。”老关恨恨地一拍大腿：“老子去蜀都学！这一亩三分地，就懒得再管，由得他们抛洒完了事儿！”
除了这些，准备工作还多，包括请客。
周至和江舒意因此重回了一次校园。
暑假里边的校园很静谧，老钟鼓楼的墙上还贴着同学们书法大赛的墨迹，周至也写了一首行草诗歌“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影一寸金”参加。
“诶？周至你写的作品没有了。”江舒意看着墙壁中间的空白：“不知道被谁取走了。”
“反正也只是纪念奖。”周至赧笑道。
要真按照书法水平来评奖的话别的同学就不用比了，乔老爷走了就该周至第一，因此评卷老师们直接剥夺了周至的资格，只给了个参赛几年。
校园里有很多高大的泡桐树，将道路变成林荫道，除了树上藏着大虫子有点可怕外，其实走起来挺舒服的。
虽然校园里最近修了好几栋楼，但是初中部还是很破旧，等到从高中部楼下进入那前往教师宿舍区的长长石梯下坡坡道，风景才变得优美起来。
这里最早是中南禅林，本身就属于城西山丘上风景清幽之地，石梯两边树林的樟树也是当年的老树，扶疏茂密。
这里周至和江舒意都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江舒意比周至走的次数更多，因为高一的时候她还在住校，这道台阶还要通往住校生的宿舍楼。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江舒意低着头：“她们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因为你的美让她们嫉妒，又因为看上去娇弱，让她们觉得可以利用各种暴力和类暴力的方式，发泄那种嫉妒。”
“在心理学上，这个叫做‘黑羊效应’，这个效应一旦形成，群体的恶，可以让人残忍到没有下限。”
“屠夫甚至会成为英雄，旁观者甚至会疯狂喝彩或沦为帮凶，而无辜的黑羊，则变成了献祭给恶的，纯纯的祭品。”
“但那无疑是一种心理陷阱。”周至看着山坡下的宿舍：“屠夫和白羊，她们掉进了隐藏在自己心里的，幼稚怯懦的陷阱，才会做出莽撞盲目的反应。”
“这种时候需要有一种声音警告他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警告他们如果事情被更大的群体知道，那他们同样会成为一群黑羊，成为另一种狂欢下的，更新鲜的祭品。”
“我更愿意将发出警告声的那位，称为拯救者。”江舒意悄悄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上了周至的小指，这是她现在敢在肢体接触上做出的最大表示了：“黑羊效应里不该只有屠夫，黑羊，白羊群，还应该有个制止的声音。”
“对屠夫和白羊群来说叫警告者，但是对黑羊来说，应该叫拯救者。”江舒意有些动情。
周至想要趁机牵起江舒意的手，这进一步的动作却被江舒意羞涩地躲开了，毕竟这个地方，还有老师和校长对他们这种行为的威压，哪怕他们已经毕业。
“说善恶可能太严重，因为每个人的认知都不一样，她们甚至可能以为她们是在伸张‘正义’。”拉手的企图失败，还导致可爱的小手指也溜走了，周至只好叹了一口气：“现在她们都各自回到了乡村的老家，好像连一个考上大专的都没有吧？在今后的日子里，她们成为黑羊的风险，将远远高于我们。”
周至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舒意，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当做自己的心结和负担，因为……她们不配。”
“我知道了。”江舒意还在为自己刚刚一时的忘情感到害羞，朝阶梯下走了两步和周至错开一个身位：“我们快去请老师们吧。”
老师们很多都还在教研室，周至和江舒意的到来也引发了小小的轰动。
没办法，夹川第一个省状元，在老师们眼里的分量，和在普通夹川居民眼里的分量，是大不相同的。
这就好比炼金术士看着自己熔炼出的黄金，和旁人看炼金术师熔炼出的黄金的区别，中间啊，差着一个东西叫成就感……
第八百三十七章 背后推手
其实落到往届，要是没有周至这个妖孽，江舒意这样能够考进复旦外经贸系的，都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优秀学生了。
赵尚中在一干老师的簇拥下看着面前的小儿女，眼神里还是满满的遗憾：“三个上线清北的料子，愣是一个都没填……”
周至犯不着道歉，两人为此早就长谈过几次，赵尚中也知道他的志向，更知道周至选择蜀大的好处。
江舒意就挺不好意思：“对不起赵校长，我和诗情不一样，我和爸爸妈妈都没想到能考这么好……”
说起来这就是如今填报志愿的大坑，先填志愿后考试，很多缺乏自信的高考生都不敢将自己的志愿填得太高，就算超水平发挥，最后还是只能留下遗憾。
何秀笑道：“舒意你怎么回事儿？你可是英语科代表，怎么在英语估分上这么没有自信呢？差了那么多！”
江舒意飞快地瞥了周至一眼：“那是因为周至不当科代表，要不然怎么也轮不到我……”
“肘子的英文啊……”何秀直到现在都觉得周至的英文水平堪称一个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就算是有蜀川外国语学院的卫宜帮助，就算有英文小说和电影作为辅助，一个高中生怎么就能够凭借这些东西将英文说得如此的流利？
但是徐有志却很自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些孩子在语言文字上就是有特殊的天赋。
英文和古文到底那个更难？尤其是先秦的古文？
还有粤语，这娃之前就把粤语练得跟母语差不多，去了港岛几天，就连港岛粤语的“懒音”都学会了。
这就差不多是普通话和BJ话的区别。
还有文字的源流。
能够将《说文解字》倒背如流，然后跳过许慎画下的框框，上溯到甲骨文里去寻找根脉，高三期间学习那么紧张，都还能挤时间出来发表了一部大论文——《说文解字释误》的孩子，高中英文对他来说，还能叫事儿？
这么一说好像也说得过去，这位可是在《文史》登载论文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的人物。
去年还发生过一件事情，能够说明周至现在的水平。
北大古文献研究所的裘锡圭教授在《文物》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叫《神乌赋初探》，对于文中的“佐子”二字，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
周至翻阅文章的时候见到，就给教授去了一封信，认为这两个字其实应该读作“嗟子”。
这两个字出自《尚书·大传》：“嗟子乎！此盖先君文武之风也夫！”
从训诂学来讲，嗟，从差声；差，从左声。佐，也是从左声。因此《神乌赋》里的“佐子”二字，结合上下文来讲，当为“嗟子”之通假。
训诂到这两字就好办了，王氏《释词》里有考证，“嗟子”，又作“嗟嗞”，“嗞嗟”，或者通“嗟咨”，“咨嗟”，属于古文里的常用词。
比如李白的《蜀道难》里，就有“侧身西望常咨嗟”。
裘锡圭教授收到信后大喜，特意回信称周至是他的“二字之师”，同时还在《文物》刊登了一个小小的声明《神乌赋初探·后按》，讲明了这件事儿，对周至的训诂水平予以了高度评价。
得知周至已经被辜幼文预定，裘锡圭还挺惋惜，就凭这孩子的高考分数，来我们北大绰绰有余，老辜这做法用普通话说叫“截胡”，用蜀中话说叫“短割”，总之却是有点不厚道了。
辜幼文当然很得意，关门小弟子还没进大学深造呢，这都能给老朋友挑错了！
《文物》，《文史》这样的论文专刊，就连徐有志读着都头大，不过他交代过周至，要是周至有论文刊发，得将那期专刊送他一份。
所以徐有志就坚定认为，英语对周至来说，学得和母语差不多才是正常，学不好，反倒很不正常。
夹川中学这一届考高放了颗大卫星，连带着一大群人都得到了利益。
主管县里文教工作的干娘，因为这几年夹川文教事业的蓬勃兴盛，和老爸一样，也得到了了调任市里的机会，即将成为将成为市文教局的局长。
干爹也是成绩突出，夹川这几年搞不可移动文物普查；汉宋崖墓砖墓调查；法王寺重修；建元墓石、冲压新莽钱、西汉墓石刻伏羲女娲交尾图、东汉接吻陶俑、龙藏经等一系列重量级文物的发现；甚至周至的《夹川方言田野调查》和《夹川方言训诂》两部专业级的方言课题著述，书的末尾都特别鸣谢了予以他大力支持和指导的吴灵均同志。
论成绩早就够了，因此干脆夫凭妻贵，准备到市文化馆去接着混。
空出来的县文教局局长一职，县里准备让这次放了大卫星的赵尚中担任。
而培养出省文科状元，在班上推广思维导图，引来蜀都重点中学前来学习交流，让夹川中学和蜀都四中七中达成学生交流计划和教师培养计划的徐有志，之前就是教务处主任，现在坐上赵尚中的位置，也升得让人心服口服。
而对夹川中学英语教学做出了独特贡献，亲口朗读的高中英语听力阅读教辅磁带甚至被蜀都重点中学引进的何秀，更是早在两年前就收到了蛮州一中抛来的橄榄枝。
当时何秀要求带完周至他们这一届再调任，现在也算是完成任务，到了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而这一切，都得从一个小破孩跑到胡雪梅那里，跟她说想要从理科班转入文科班学习开始。
所有这些成绩背后都有一个推手，同学们多数还不太清楚，但是老师们都明白得很，那就是面前这个难以用常理来衡量的娃。
赵尚中都不免感慨：“我们夹川中学的良好校风，应当就此树立起来，那就是最大程度地尊重学生的意愿；最大程度地调动他们关于学校建设，学政建设，学科建设，学风建设的主观能动性；”
“最大程度地信任他们，让他们以驱动者，而不是以被驱动者的身份，来设计自己的校园生活，制定自己的学习计划，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还要积极扩张视野，提升境界，积极参与社会实践，主动出访交流，取长补短，互通有无。”
“在内部则要营造出优良的学习氛围，总结推广优良的学习方法，再以先进带动后进，以积极带动消极。还要努力引导他们，将这两条从最开始的以少带多，逐渐变为以多带少，让良性竞争成为他们的内增动力。”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赵尚中才自失地一笑：“最近开会做报告做得有点多了，一说起话来都是这套路。”
说完又道：“舒意和周至做起邻居倒是不错啊，咱们周日就去叨扰一天，楼下楼上，先饮女儿红，再喝状元酒！”
第八百三十八章 酒桌文化
请完老师就还要请亲朋，江桥是“倒插门”，夹川就杜雨芬有几个亲戚，基本都在榕山。
好在现在周至有了车，可以负责接送，也就免得再去榕山招待一次了。
当然还要请大嬢一家，不过大嬢晕车得厉害，大表哥和大表嫂还得伺候她坐船，坐不了周至的车。
总之就是紧赶慢赶，到周日算是都安排妥帖了。
虽然说是一家一顿，但是两家其实都在一起帮着张罗。
指望江舒意迎来送往那是不可能的，能够乖乖站在那儿当个吉祥物已经是最大的出息了，除了熟悉的老师们江舒意反而知道答几句话外，就连江家的亲戚都得周至出面帮着张罗。
这方面江舒意还不如杨和，不过杨和在楼上帮着杀鸡杀鸭子，也忙着呢。
关婷婷倒是好帮手，她也是夹川中学的小名人，老师们都认识她。本来就开朗大方，去川音附中这一年也算是见了世面，穿着打扮关妈更是舍得下血本，除了个高简直就跟个洋娃娃一样的可爱。
周至看着笑吟吟地跟老师们有问必答的关婷婷就在心里冷笑，这个比我还能装！
中午的宴席在江舒意家开了三桌，有一桌坐了周至一家外加大姑，杨和，关婷婷，这就七个，剩下一个位置，正好留给江舒意。
另外两桌一桌老师，江桥主陪，一桌亲戚，杜雨芬主陪。
江舒意当起了小主人，给外婆盛夹沙肉和糯米饭：“外婆喜欢吃软糯的，这个夹沙肉你多吃点。”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江舒意：“三年了，舒意也长成大姑娘了。听说沪市挺远的？”
说起这个周至就脸色发苦：“那不是一般的远，先得坐船去渝州，然后在渝州坐火车，快车还好些，一天多，慢车有时候得三天三夜才能到。”
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诶，舒意要不还是去蜀都坐飞机吧？你大哥肯定能搞到票。”
江舒意将小碗递给外婆，飞快瞪了周至一眼，警告他不准胡说，在长辈面前关心她有些过分了就要暴露：“我和欣欣，辛夷一起走，有伴的不怕。”
“啊对了，”说起这个周至又想起一事儿来：“叔叔阿姨要上班怕都不好请假，不过欣欣她爸妈自家开茶馆酒店的，他们有一个送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江舒意轻轻踢了周至一脚，示意他不准再说了，不过这主意给老妈却提了醒：“对呀，还有辛夷她妈也可以啊，主要是到渝州车票时间上要衔接好，实在不行，让肘子送你们一趟，反正他爱跑！”
这话简直就是纯纯的污蔑，但是周至还必须认这个账：“是是是反正我爱跑，顺带把和尚和大帅也拉上！”
才聊到这儿江桥已经端起酒杯发话了，大体就是感谢亲朋们这么多年来对江舒意的关心爱护，感谢老师校长们对江舒意的悉心培养，今天女儿考上了理想中的学校，全家都非常高兴，略备薄酒，请大家来聚一聚，大家吃好喝好，一切谢意，都在酒里。
赵尚中也端起酒杯代表老师们讲几句答谢的话，首先当然是祝贺江舒意同学，通过刻苦学习，努力专研，以文科第三的成绩，考上了复旦大学外经贸系。
这是一次改变人生轨迹的飞跃，舒意同学将以大学生的身份，去那个中国最大的经济城市，进行为期四年的深造。
希望舒意同学在那里继续发挥发扬夹中精神，继续努力学习，发奋图强，为家乡父老争光争气，早日成为国家的栋梁。
场面话走完，大家一起举杯，为江舒意祝福庆祝。
接下来便是酒桌文化了，先是杜雨芬叫上江舒意，去到江桥那桌，全家一起敬老师们，然后是周至他们这桌，再是亲戚那一桌。
这一轮走完，江桥还要在他的那一桌打个“转桩”，打完之后再巡游到另外两桌上来。
杜雨芬那边同样是如此。
周至这桌按道理给江舒意来，不过大家都舍不得为难她，还是老妈提议，大家共同喝一杯，为舒意再次祝贺就算。
接着聊开学如何安排才是正经，毕竟他们也是刚刚升级为大学生的父母，之前同样没有什么经验。
现在的住房也不大，三桌在家里排布得满满当当的，老妈一说话其余两桌也都能听见，徐有志就觉得这事儿把应该征求征求周至同学的意见，毕竟这娃跑过的地方连他这个班主任，甚至是赵校长都没得比。
周至倒是觉得家长有些过度紧张了，现在的大学都有高年级生义务在火车站负责接送，尤其是舒意叶欣辛夷都是名牌学校，一般出了车站都找得到学校的接待站的，那头就不用担心。
至于这头也好办，夹川学子主要不管去那里读书，除了华廷考盐都轻化工学院那种，其余主要就在蓉渝两地乘坐火车。
现在夹川在蓉渝两地都有办事处，如果他是地方领导的话，就会叮嘱两地办事处，将学生的接送工作当做一件惠民工程来抓。
这样做一来可以给家乡出去的大学生提供便利，二来可以表现出县里重视人才培养的态度，三来可以切实培养出大学生对家乡深厚的感情。
就算这些大学生最后不一定能够都回到家乡，成为建设家乡的人才，可不管他们在哪里，都是家乡出去，建设祖国的人才。
让他们在心里有一份家乡的恩情留下，将来分散在各行各业，四面八方，应景了同样有反哺家乡的机会。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哪怕是从功利的角度来考虑，也有它的道理。
要是县里将这项政策长期坚持下去，在未来必将会得到相当丰厚的回报。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点头，老师们和家长们早都习惯了不拿周至当小孩，倒是见怪不怪了，倒是将江舒意榕山镇亲戚那桌所有人都整得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是舒意同学？怎么还敢指点县里如何做事儿？怎么老师们还一副欣赏，家长们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然后……听着好像这小子还有车，这话又是啥意思啊？是我们理解错了吧？
第八百三十九章 军功章
杜雨芬端着酒杯来到周至这桌，笑吟吟地道：“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先把车定下来，咱娘俩这不得先敬司机师傅一杯？”
“阿姨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周至跟着江舒意站了起来：“要不我们这一桌还是一起？不用单走吧？”
“你别管。”杜雨芬笑道：“你这里必须单走一下，这些年你对舒意的帮助，我们做爸妈的，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听阿姨说，你们将来也要好好的，别红脸别吵架，我们和你爸妈是老同事，老朋友，也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够在你们这一代也继续下去，永远的一辈儿传一辈儿。”
“那必须的。”周至赶紧双手捧着杯子，和杜雨芬碰了一下：“不过有句话还是要改一改，不然就是我太不要脸了。”
说完正色道：“我和舒意之间，是相互帮助，我的成绩里边，相当一部分的资料整理工作，都是舒意帮助完成的。”
接着又和江舒意碰了一下：“今天也要借此机会，好好谢谢舒意，《宋史》，《资治通鉴长编》两部大书的编年大纲，多亏了舒意给我制作的思维导图，才让我的书写得那么顺利。”
“这就是军功章各有一半呗！”另一桌的赵尚中实在憋不住了，说出了一个校长最严防死守的话：“那舒意和周至也得单独喝，不能这样一起算。”
“对对对，单独喝！”何秀在一边鼓掌，起哄不嫌事儿：“我们夹中九三级的金童玉女，两人要单独来一个！”
江舒意脸红得都不行了，周至倒是大方，先对着杜雨芬敬了一下，一仰脖子把酒干了，然后又给自己满上：“赵校长和何老师建议得对，舒意，谢谢你这几年的帮助。”
“你胡说什么呢……”江舒意不好意思惨了，现在这局面也不容她拒绝，只好和周至又碰了一下杯子：“周至，谢谢你……”
等到两人都喝过一杯，大家都鼓起掌来，赵校长还笑道：“两位现在可都是大学生了，周至我倒是不担心，舒意还是要大方一点才行，进入大学校园后，学习只是一个方面；学习如何学习，是另一个方面；而更重要的，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学习如何自立，如何参加社会活动，如何进行社会交往，为将来走向社会做准备。”
“赵校长说得太对了。”杜雨芬笑道：“这方面啊我们家舒意可真不太行，得多跟周至学，高一一个人满县搞调查，高二就奔蜀都首都，这高三都跑港岛去了。”
“我们夹川拿护照的孩子，像肘子这样的，不多吧？”徐有志就问赵尚中。
“我知道周至他们这届，还有俩。”老爸笑道。
“哦？还有谁，还俩？”赵尚中不禁大为惊讶，这能人还不止一个。
“华廷和张晓宇。”老爸说道：“两人都考上了大专，华书记和张经理大喜过望，给孩子安排了一次新马泰旅游。”
“嗨！”赵尚中以前对这俩娃几乎没有好印象：“那年因为这俩孩子在家偷看录像的事儿，华书记不光扫了县里的录像厅，连带学校都遭了带累，说是监管不力。”
“别说，那次搜查寝室还是查出好多那种小说。”徐有志说道：“毒害青少年，好在肘子他们不至于。”
周至就觉得好笑，自己这帮乖娃娃在楼下学习园地偷看录像也不是没干过，家里还有高价买来的笑笑生原版小说呢，不过现在不敢驳了老师们的兴头。
“说起来现在出国也是潮流。”赵尚中皱着眉头：“听说首都有人专门负责培训英语，应付国外考试，考上之后被那边的学校看上，给奖学金出国。”
这是去年南巡之后出现的一个现象——“留学热”，周至想着给校长和老师们也科普一下，毕竟这也是一条学子奋斗之路：“赵校长说的这个考试一般是指托福考试，这个考试在米国比较受到认可；”
“现在还有一条路子，叫雅思考试，接收成绩的学校更多，包括全世界许多国家的大学，目前仅在教育部所属五个出国培训部举行，是教育部赴英交流项目的英语语言水平测试。”
“直到前年，这个考试才正式推出，现在报考的人还不多，要通过考试出国的话，机会要比托福更大。”
何秀摇头：“对于夹川的孩子们来说，高中通过这样的方式考出去，那得是肘子你这样的水平才够。”
说完有补充道：“不过在大学经过系统的学习后，这样的机会倒是大得多。”
说起现在国家和欧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谁也不能不承认，就连亚洲的四条小龙，如今也几乎如日中天。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国人，有朝一日，韩国的GDP就只能当个粤省；新岛GDP就只能当个渝州；台岛GDP都得落到西南大省蜀川的后面……
甚至就连比四小龙还牛气百倍，现在通过世界银行贷款给咱们的岛国，都只能当个江浙沪……
估计无人会相信，无人敢相信。
当然了，我们永远谈发展中，我们永远谈人均，我们永远不谈局部超越，倒是让后世往上一些这党那党的傻缺们嗨到不行。
他们忘了一个国家在很多方面的实力，不是谈人均，而是谈总和。
比如战争，国家永远不会只让一个省负责，这是傻瓜都晓得的道理。
看不到这一点的人，那自然是傻；而故意看不到这一点，信口雌黄唱衰的人，那就是坏了。
而现在的国人，更多的是对先进外国的艳羡，对国内转型期种种乱象的愤怒和担忧。
好在今天在座的都是先进，换句话叫“既得利益者”，愤怒和担忧尚不切身，最多就是一个酒桌上的话题而已。
江舒意家提供的是两种酒，一种是老窖，还有一种是江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本家，中坝岛上的老江用药桂圆泡出来的桂圆酒。
这意头其实非常好，蟾宫折桂，三年圆满，不过除了赵尚中、徐有志、老爸、周至识货外，其余老师和江家亲戚都选择了出名的“好酒”老窖特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圈该敬的酒都敬完，宴席总算进入了自由聊天模式。
“你们听说了吗？”赵尚中端着小酒杯儿说道：“老窖酒厂，即将上市了。”
这是今年蛮州市的重点工作，现在已经推进到了倒计时阶段。
周至这两年持续不断地通过小六姐和食品厂杨经理吸纳原始股，现在已经拿到了三百多万的筹码。
为了控制上市公司流通股的比例，按照常规，一般对股票有一波增值扩容的过程。
老窖酒厂是市里龙头，还是目前国内唯一一支龙头白酒股，因此有关方面希望按照最大可能实现增资，意图将流通股的比例压倒最低。
这就需要筹措大笔的资金，除了本身从银行借贷之外，如周至这样的幕后大股东，也是大老们狂抛橄榄枝的对象。
第八百四十章 解嗨
到现在换股方案已经下来了，酒厂为了达到四个亿的公司资产，给各大股东的增资份额为五倍以上已有股份。
也就是周至还需要拿出一千五百万以上的现金，才能保持自己上市前的非流通股份比例。
五倍其实已经非常温柔了，如今国家股市尚不健全，最夸张的增资扩股方案，曾经达到过数千倍。
这里边的猫腻非常多，比如很多原始股东其实并没有拿出真金白银，而是通过各种方法进行拆借，拿别人的钱以自己的名义进行这项操作。
等到公司上市之后，再用暴涨十多倍市的股票资产来还债，轻轻松松就这样就实现了暴富的目的。
比如周至要是也这样干的话，现在就需要找人活动到一千五百万的贷款，然后将自己在酒厂的投资扩大到一千八百万。
等到公司上市后，按照最小的十倍市盈率来计算，周至的资产会增加到一亿八千万。
虽然这一亿八千万在前几年属于非流通股，但是有了这样的筹码在手里，周至不管用什么方式调剂，冲平这笔债务可谓简简单单。
这还属于正常的操作方式，还有更多的暗箱和黑幕，包括上市公司自己借钱给自己的股东，再让股东购买自身的原始股票，以实现上市前增资扩容的荒唐事情发生。
权力和资本相互寻租的行为，常常在此时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上市割韭菜。
只是这些内幕，现在的一般老百姓还不知道而已。
周至当然用不着如此，他现在手里有一大笔刚刚从金安集团置换出来的外汇资产，总计一千两百多万美元，于是拿出一小部分，还比酒厂提出的下限增加了一点点，将自己在老窖酒厂的投资增加到了两千万。
这样老窖酒厂上市流通股便可以控制在最低比例，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二十五，四个亿的总股本，上市流通一个亿。
而周至到时候拥有的非流通股，则相当于总股本的百分之五，妥妥的大股东。
当然了，这些股票的变现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流程，国家有明确的规定，周至这种占有股份百分之五的大股东，数年之内是不许上市流通的，而且就算是上市流通了，每减持百分之一，都必须打申请，出公告。
对此周至倒是无所谓，毕竟在茅台和五粮液上市之前，老窖的行情曾经是走得分外妖娆的。
现在各方大佬们都在筹措资金参与这场盛宴，每个人都不想沦为倒在黎明到来之前的那个倒霉蛋，最后只沦落到喝点残羹冷炙的份。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有周至现在这样的实力，除了小六姐这样有朱大璋和周至站在身后的人。
小六姐之前也跟着周至吸纳了一些酒厂的原始股份，现在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了酒厂的小股东。
不过她将周至保护得很好，事情都是自己在出面操作，而身后的周至则是以港资安盛基金的面目，出现在金融投资市场上。
现在的安盛基金已经完全转化为周至的个人投资基金，然而依然很少有人能够将老窖酒厂增资扩股方案上的个人大股东，余小六找来的港资投行名下代理投资基金的大金主乔治·达尔文先生，与夹川县刚出来的高考文科状元周至童鞋联系到一起。
因此当赵尚中提出这事儿，大家一起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周至心里就不免升起一种荒唐滑稽的感觉。
最好笑是老妈还一个劲儿地给小六姐打CALL，“说起这事儿那是小六的福分，朱大肠这家伙可是又旺妻运的！”老妈说道：“之前小六搞老窖酒厂原始股的时候大家都捏着一把汗，那玩意儿我川天化厂的大侄子那里就有不少，不信你们下午问问，那真是不当吃不当喝的。”
说起这个来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这段时间里全县的人几乎都快要疯了。
受到老窖酒厂即将上市的刺激，夹川县附近的几个大企业，比如蛮州的长挖，长汽，红水的赤天化，榕山的川天化，甚至远在渝州的嘉陵厂等，内部股票都走出了一轮小行情。
就连周至另一个表哥所在的濒临倒闭的渝州毛纺厂，其职工股票都有人去收购倒卖。
但是周至知道这些财富幻梦，除了嘉陵集团顺利上市，最后又变成ST股，算是得了个响之外，其余全都是镜花水月。
而从大家讨论的热烈程度来看，搞不好就有参与了这些交易的，只好提醒大家：“做股市要看企业的基本面，三年连续盈利达到一定规模才可以上市，现在这些企业的基本面都还没有任何变化，这轮内部股小行情就是虚的，大家要是手上有这些票的话，还是赶紧出了吧。”
“出了？不划算吧？万一要是上市了呢？”
“别的厂不说，天化厂的效益我们是知道的。”周至笑道：“反正大表哥那儿没啥新消息，天化厂的产能还是正常的化肥生产，主打尿素和硝铵。”
“既没有新的投资，又没有新的技改，更没有生产规模的扩大和产品种类的更新。”周至说道：“和老窖酒厂拿下沱江大桥这面数千亩土地建造白酒大基地，在长江码头建造大仓储物流中心，还有整合全国销售渠道，在各地大力投放地方广告种种动作相比较，天化公司除了准备改名叫天华公司，变卖部分资产，吸收部分投资，实现成功改制以外，差不多可以叫做基本面毫无变化。”
“所以这次这些职工股票的小行情，其实是被老窖酒厂即将上市的消息刺激起来的，市场很快就会冷静下来。”
“实在想要持有的话，等它们跌下来后再重新买回来也就是了。现在天化公司股票好像已经冲到了三块六了？估计还会有一点冲劲，那我们就不妨设定一个止盈线。”
“要是之后把握不准卖出点的话，当股价重新跌回到这个价位的时候，坚决卖掉不能犹豫。”
场面出现了一个小沉默，周至这话说得，有点给大家解嗨了。
所有人都知道周至不差钱，但也只知道他写书得了不少稿费，跟玩股票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第八百四十一章 忆苦思甜
就连老爸老妈也只知道周至最早帮安然安心创业投资了一些钱，现在得到了不菲的回报，具体的过程和数目就说不清了。
和之前帮大勇搞电子游戏摊子和录像厅，后来搞卡拉OK厅，再后来年前投给小娟儿一百万，性质都差不多。
老妈倒是隐约从安心那里知道一些更深的“内幕”，就是周至联合金安集团当时港岛代理商李乐水，在国际货币市场上抄了一回底。
那笔钱不少，许安心自然要紧盯着，因此一来二去就难免和李乐水有了些接触，然后自然就是渐渐深入了解，两情相悦。
要是许安心敢当着自己面跟老妈这么说，他就敢宣称不接这口锅。
然而大人们都认为这样的认识过程算是合理，许安心也老大不小了，就她现在那个样子再要找什么夫家也有点难，用周至的话说就是“鲲之大一锅盛不下”，只有去沿海才找得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了。
最终大家才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了许安然。
不要问为啥安心闯了祸被收拾的会是安然这种傻问题，因为许家兄妹俩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规矩。
“周至很少给人出股票方面的主意的，”江舒意见大家有些不相信周至，于是举例：“不过他看这方面的眼光很准，之前还帮闫霄在股市赚了些钱，让闫霄买了大哥集团修的房子呢。”
“真有这事儿？”别人没说话老妈先急了：“你这孩子，这样的主意是敢乱出的？！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钱啊！”
“没到那样夸张。”周至连连摆手：“是闫霄当时瞎买，啊就是现在这种，非流通股。”
“当时的股市属于高位，蜀都非发行股的黑市上行情也涨了很高，我给他的主意是先抛掉，等到了低位再接回来就是。”
“结果正好就错过了一次大跌，等股票走低企稳之后再重新购入，之后正好赶上伟人讲话，又拉起了一波行情。”周至笑道：“不过当时的一卖就跌一买就涨，是绝对没有想到的，实属是凑巧了。”
“那闫霄到底赚了多少啊？”老妈好奇得都不行了。
“赚了五六万吧，还有仲刚也赚了两万多。”周至说道：“之后我就让他们别做了，盐老鼠用赚到的钱在锦里集团新修的楼盘里买了套房子。仲刚也买了一处市公安局的老宿舍，位置就在他们消防队后面的梨花街，位置很好的，现在一个月的租金都五百多块呢。”
“蜀都的房租这么贵呀？”杜雨芬有些吃惊。
“别的房子租金没那么多。”周至耐心解释：“梨花街紧挨着春熙路商圈，加上又是市公安局家属院儿，安全有保证，门口还有警卫，寻常小偷也不敢去那儿发财，因此做生意的人喜欢租住在那样的地方。”
“那也厉害呀，”老妈说道：“现在的孩子们可真是出息，雨芬你不知道，仲刚是周至他们这届里边出去得早的，在省会市中区的消防队，现在都做到班长了。”
“闫霄不用说，都能代表国家跑国外打比赛了！”
胡雪梅就笑：“说起闫霄，我家那口子之前就是叹气。明目张胆啊，为了何诗情想要转班的主！”
“对！”赵尚中说起这事儿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拿周至的例子来跟我抬杠，说既然有的同学都可以转班，为什么他不行？”
“他也不想想，周至是理科转文科，他是想要理科转理科；周至转班是为了更好的学习，他呢？为了跟何诗情早恋！简直无法无天！”
江舒意给赵校长最后一句吓得小手都轻轻抖了一下，心虚地瞥了一眼心安理得的周至，这才重新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过闫霄现在可是为国争光了。”老妈笑眯眯地说道：“他跟诗情还挺稳定的是吧？”
“嗯。”周至点头：“反正安家的基础已经有了。”
“这么说来盐老鼠也算是有心了。”老妈笑道：“起码不像我们当年，扯完结婚证，发现自己全部家当就一人一口箱子的换洗衣服和被子。找供销社领导调完宿舍放到一起，就算是成家了！”
“那屋子还吊死过一个老人家。”杜雨芬也是老供销，对这些故事很清楚：“一时想不开。”
“因为这事儿大家都不敢住那宿舍，就你们俩胆大。”
“我哪里是什么胆大？”老妈现在提起这事儿都一脸的恐惧：“当时也没别的选择了啊！”
接下来大人们便开启了忆苦思甜模式，聊起了当年艰苦但充满激情的岁月。
尤其是赵校长讲起了当年修建学校和义务劳动建广场的事情，当年的学校就是中南禅林，边上的广场就是乱葬岗，需要将那些老坟全平掉，这操场才修得起来。
平掉的坟墓里边的尸骨，还有那些陪葬当时是没人要的，都顺着边上的林子一路送去河湾，抛到河里。
但是是全县各学校，各机关周末义务劳动，有些偷懒的，胆小的，就把尸骨扔到了乱葬岗下边的林子里。
就这样，愣是在修建广场的过程中，活生生踩出来一条从广场通道河边的道路。
后来农机局就在那条路和林子的边上修了宿舍。
听到这里江舒意吓得都不行了，想到之前的两年自己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后，都要横穿广场，在沿着那条运送尸骨的道路回到农机厂宿舍。
想想那漆黑的广场和灯光昏暗的道路，要是早知道这些老典故，只怕有周至和张路护送，都会吓得昏过去。
然后看向周至的眼光就充满了幽怨，周至对县史的研究和他干爹一样，属于专家级，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是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周至见不是事儿，加上吃吃喝喝到现在也已经差不多了，干脆站起身来：“我们吃得差不多了，先上去布置，一会儿还要去接四舅妈，各位老师和长辈你们慢用，一会儿再请到楼上喝茶。”
因为按照事态发展，很快就会进入到讲鬼故事的阶段，那舒意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赶紧带着她逃跑才是正经。
他一站起来杨和也坐不住了，准备要站起身来却给关婷婷拉住：“和尚哥哥别跑，替我壮胆。”
关婷婷也吓得不行，但是人虽然菜，但听故事的瘾还大。
周至笑咪咪地道：“和尚你今天也辛苦了，帮老杨弄了这么半天中途才上席，再多吃点。”
于是杨和又只有乖乖坐下。
第八百四十二章 接人
来到楼上，江舒意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刚刚几次都快把我吓死了！”
周至微笑，第一次大约是从赵校长说什么“军功章各有一半”开始的，第二次是江妈说“你们俩要好好的”，第三次应该是老妈关心闫霄和何诗情的恋情了。
故作轻松地说道：“现在看赵校长和老妈他们的态度，其实也是很包容的，之前禁止，主要是害怕我们影响了学习。”
“你看我妈打听盐老鼠和诗情那情况时候的八卦样，哪里是不允许的态度嘛？！”
“还有广场和我们原来农机厂宿舍，那么吓人！”江舒意想起来都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每天晚上下了自习，原来是在横穿坟场。”
“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周至笑道：“坟场早都没有了，而且我通过读古人笔记，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即便是有鬼，也在世界上存在不了多久。”
“是吗？”
“你看啊，古代人的笔记里边，也有很多扶乩的记载，故事里边讲说请来的鬼魂，常常都会吟诗作赋。”
“民国的故事里边，鬼的古文水平就差了一大截。”
“高一时候他们喜欢玩笔仙，就只会简单回答是和否了。”
“所以这样看来，鬼和人一样，也是存在代谢的，正是长江后辈催前辈，一代新鬼换旧鬼。”
江舒意噗嗤一声，终于笑出声来：“我感觉你在乱说。”
“《阅微草堂笔记》你也读过的，难道不是？”周至笑道：“广场建好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年，这世间人都多了两代，鬼也该换了两茬。”
“所以之前老坟地就算留下些下来，也早在二十年前，就魂飞魄散了。”
周至家也摆着两桌，却是在楼上，老杨和他的徒弟们办完酒席，正在吃饭。
这也是现在农村包席的路数，油厨班子也有一桌，不过不和主家的客人在一起吃。
“东家这次可还满意？”老杨见到周至过来，就放下酒杯开口问道。
“这顿的东家是舒意，我就是个中保，满不满意得她来说。”周至跟老杨很熟悉，见面都是嘻嘻哈哈。
江舒意轻轻揪了周至一下，她可不敢用主家身份和老杨对话。
“这顿舒服得很。”周至只好接过话头：“正宗九斗碗如今在城里有点不好吃得到了。”
“主要是吊汤有点麻烦，汤吊好了，别的都好说，就是大火开蒸的事儿。”老杨说道：“再坐下来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我们先上来道声谢，辛苦你们了。”
“大锅鸡汤给老许吊好了，还有鸡杂这些都打理出来了，不过没改刀，老许是个挑剔的，活该累死他！”说起这个，老杨还有些取笑老许的矫情。
“人家老许是有追求。”周至也笑：“火爆双脆都要耍五种刀工的人，你敢跟他计较？”
火爆双脆这道菜，老许要切五种花刀，其中腰花要在五种常用花刀里边看心情任意取两种，一般切菊花花刀和凤尾花刀；肚头要切用三种花刀组成的玉兰花刀，分别代表玉兰的花芯，花瓣，花托。
说起来老许也是给周至和干爹带到了沟里，在私房名菜的“精致”二字上越走越远，跟老杨主打一个农家菜，重香重味而轻型色，已经不是一条道了。
两人虽然嘴巴上相互较劲，其实心底下还是相互佩服的，老杨见着老许的几十种刀工就不由得眼晕，而老许自问在川菜最高深的那门功课——吊汤上，比不上老杨。
两人和老杨打完招呼，下楼布置好水果盘，糕点盘，这才出门，去接四表舅和舅妈过来。
安然表哥制作的轮椅又升级了，轮椅下面安装了电瓶和电机，右手扶手上有一个操控盘，其实就是一个慢速的履带小车，除了之前的爬楼功能，还有了较好的续航能力，可以驾驶它上街逛逛了。
唯一的缺点是速度很慢，就和人散步慢走的速度差不多，以现在电池的容量也走不了多远，能在夹川县从枣陵桥到红水河大桥走个来回。
天有点热，来到小院儿里就见到四表舅正在做四舅妈出门的准备。
轮椅上搭起了一张凉板，是竹片穿成的，厉害的是上面有一幅画，入竹三分。
这竹席已经被人用到油润如琥珀一般，显得上面的兰石图就更加的灵动精到了。
“这不是一般匠人的手艺。”周至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画工不是北门口做竹椅子的老匠人弄得出来的。
“画竹席其实和画国画差不多。”四表舅说道：“不过不用墨，而是用盐酸。”
“盐酸一样分浓淡，画画的速度要快，全凭未干的酸迹，顺着光排布画面。”
“画好之后前头的笔画已经干了，还要用水重新喷一次保持湿润，然后用喷火器喷一次，酸迹就会转黑碳化，这里还可以通过用火时间的长短来对笔墨浓淡进行二次控制，达到更加复杂的绘画效果。”
“将所有笔画部分喷完，一幅经久不退的画面就烙印在席上了。”
“这是你四舅几十年前自己做的。”四舅妈笑道：“舍不得扔，绳子都换过十来回了。”
“可扔不得，实在要扔通知我，我来帮忙。”周至笑着帮四表舅将竹凉席卡在轮椅上，把多出来的部分折回去：“新竹椅子会夹肉，就是要用到几十年的才光润舒服。”
“四表舅好，四舅妈好。”江舒意这才有时间和两位老人打招呼。
“舒意长胖了一点，更好看了。”江舒意安静的性格很合四舅妈的胃口，也经常跟着周至来拜访，周至跟着四舅修复古画的时候，四舅妈就教江舒意印篆香和点茶，现在江舒意已经算是得到真传了。
周至说到底性格里还是有些跳脱，论水磨细致的功夫，只在字画上头还算做得到沉心静气，换到别的门类就有些不耐烦了。
四表舅就经常要求周至临习小楷千字文作为“克己”的功夫，就是要你写着写着开始不耐烦，然后用意志去克服这种不耐烦，渐渐转成专心致志。
有了这门功夫之后，人才可以进一步练出“心境”，能够控制和调试自身的负面情绪，最终达到“内敛蕴藉”的修养。
但是这样做那就不是天性，离江舒意天生沉静安稳的性子，却又差了一层。
第八百四十三章 十幅画
“你小子可真是能给我找事儿。”四表舅笑道：“这才刚刚把藏皮箱里的东西处理完，又搞来一批明清的。”
之前在大邑收到的那口藏皮箱，从里边一共取出了十张五代到南宋的珍贵字画。
除了石延年《筹笔驿诗》，传古《坐龙图》，荆浩《蜀山图》，马远父子三人的《思远图》，刘松年的《山水团扇》以外，这一年多时间里，四表舅和舅妈还修复出了董源的《设色春山图》，许道宁的《茅亭赏雪图》，李成的《重峦春晓图》，李公麟《玄宗别马图》，夏圭《雪堂醉卧图》。
无一不是超重量级的宫苑画家，无一不是《宣和画谱》里边提到过的著名人物。
而且之前收藏这十幅书画作品的神秘藏家，还好像刻意挑选过主题，所有作品，似乎都和蜀川有关系。
比如《思远图》，《山水团扇》，《设色春山图》，取的都是蜀川南北崇山峻峡的瑰丽风景。
而《筹笔驿诗》，《茅亭赏雪图》写绘的是诸葛亮，《蜀山图》绘制的是唐玄宗南巡峨眉的情形，《玄宗别马图》则绘制的是玄宗和太子李亨在马嵬坡分别的场景。
《山水团扇》绘制的是眉山和玻璃江的景色，与《雪堂醉卧图》一样，题材是苏东坡。
结果就是传古留下的那幅《坐龙图》反而成了迷，因为这幅画看不出与蜀中的直接关系。
周至和四表舅对这个问题研究过好久，周至说道：“这次去蜀都，倒是从师公那儿得到一条线索，传古是四明人，《宣和画谱》上记载他最出名的一次绘画，就是在明州国宁寺绘制了一幅墨龙壁画。”
“师公说蜀中堰口也有一座著名的寺庙，同样叫做国宁寺，那里是蜀中平原水脉咽喉，丰稔所系。”
“会不会是在某个时间里，有人将明州国宁寺的墨龙图拓画了下来，然后移送到堰口国宁寺镇压水脉，最终流出进了藏皮箱？”
“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了，”四表舅是非常严谨的人，闻言只是摇头：“最多算是线索，做不得证据。”
“而且从笔法来看，《坐龙图》也是真迹而非拓画。”四舅妈也补充道：“要说是壁画原样草稿，那倒是有可能。”
“历朝历代，这样的未解之谜太多了。”周至只能摊手：“不过有时间我会去堰口国宁寺看看。”
这十幅图随意一张要是被外界知晓，恐怕都会是轰动世界的大事儿，然而周至和四舅四舅妈斤斤计较于这些疑团的考证工作，似乎这才是头等重要。
“侥天之幸，前辈在藏皮箱里边留下了宋廷珍藏的纸墨。”四表舅说道：“否则都没法措手。”
说着松了一口气：“我和瑞芝，也总算没有辜负它们。”
“能者多劳。”周至笑道：“文征明那扇面配得上您老的斑竹扇骨不？”
“少打我那扇骨的主意！”四表舅闻言就一瞪眼：“要那东西，等我蹬腿见马克思了再说！”
四表舅有一柄珍藏的老斑竹扇面，和现在流行的素面裸赏团斑不同的是，那套扇骨并不在意红花腊地料子的珍贵，照旧进行了满雕。
一边是两支细竹，停着两只争喧的麻雀，一边是一角柳枝，上面还停着一只看热闹的。
别问怎么知道是看热闹的，反正镂刻精巧的画面就是给了人这样的感觉，似乎这只单身麻雀的视线，穿过了扇子，刚好落在了反面的那两只麻雀身上。
三只麻雀的头部和翅肩，正好是斑竹天然的棕红色花斑重色所在，处理出的麻雀头背与胸腹的色彩反差，堪称奇思妙想。
这扇骨周至已经惦记很久了，不过四表舅打死不松口。
“我记得你余大爷送过你王无忝和周鼎的东西是吧？”四表舅说道：“这俩可也是清代制扇的名家。”
“他们不是清代的吗？离文征明还差着几百年呢。”周至笑得厚颜无耻。
“我这也清代的！”四表舅赶紧摆手。
“清初和清末那也不一样，宝月堂和大雅斋，就是两回事儿。”周至接嘴说道。
宝月堂就是制作周至收藏的《王褒圣主贤臣赋》青花笔筒那家工坊的堂号，底款是一只青花兔子。
在官窑口尚未恢复前，给宫里的贡品瓷器多有宝月堂底款的，收藏界称之为“不是官窑的官窑”。
而大雅斋则是慈禧自用瓷器的底款。
两者一为清初一为清末，价值自然不一样。
“别闹！”四表舅终于不和周至逗闷子了：“文征明那幅正反扇面裱工精致，又没有伤损，你还准备给拆了把镜心取下来做扇子？关键我那麻雀斑竹扇骨是大扇，扇面拆下来还得补虚之后才能上，可就别瞎糟践东西了吧？”
“那剩下的那些呢？都不需要修缮的吗？”周至继续问道。
“剩下的那些……一半吧。”四表舅说道：“毕竟比宋画好修多了，两三年内搞好没问题。”
“启老和王老可都让我来请你们两尊大神去首都……”
“那怎么可能？你四舅妈这样的情况。”
“所以我好不容易才给二位推掉了。”周至笑道：“不过也只能答应他们，说你们在修裱的时候，会记录成影像资料，到时候寄给他们作为教材。”
“你……”四表舅是真有点怕面前这小子，要是他怂恿国家文物局或者故宫，国博两家博物院，下个文件征召自己，那还真无法推脱：“……那行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事儿最多就是这样了啊！”
“好嘞！”周至目的达成，顿时喜笑颜开：“四舅妈，我来推你，去我家吃席去！”
将修缮好的几幅画收进箱子，周至推着四舅妈，大家一起从小院儿出来。
来到家中，干爹干娘已经到了，老师们也上来了，大家正坐在厅里喝茶聊天。
赵尚中徐有志和江桥正在打夹川人爱玩的长牌大贰，看得江舒意惊讶不已，这校长老师今天和在学校里和家访时候完全不一样。
等到四表舅一进家门，赵尚中立刻将牌放下，规规矩矩站了起来：“苏校长好，师母好。”
赵尚中是正经继承四表舅衣钵的人，当年读书就寄住在四表舅家里，后来也从事教育事业，和四表舅取了不少经，那真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所以当年周至想要调整班级，老妈还曾经想过找四表舅去疏通赵尚中的关系，是老爸说那样要不得，动用四表舅的关系去和赵尚中沟通，那就有欺负人的嫌疑，还是他先去说说看。
结果老爸老妈自己的面子都已经够用了。
第八百四十四章 特有优势
看到赵尚中红扑扑的脸庞，四舅妈就笑道：“尚中这些天可是做了苏东坡了，潇洒得很啊。”
赵尚中谦虚：“哪里就敢和苏东坡比，不过暑假里边得些空闲罢了。”
周至便忍不住扶着轮椅把手偷笑。
四表舅嗔道：“你就没有听懂你师母的意思，苏轼就任杭州通判的时候，不堪天天吃请，在给朋友的信里边，呼杭州为‘酒食地狱’。你师母是说你这个月吃席怕是吃得辛苦。”
“嗨！”赵尚中这才恍然：“的确是有点招架不住了，不过肘子这儿算是最后一顿，肘子你刚才噗嗤那一下我可看见了的，你是不是听懂了在偷笑？”
周至赶紧从江舒意手里接过卷轴：“我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不知道，我先把东西归置好去。”
周至家现在很大，楼上楼下不算花园面积也有一百七十平，两室一厅，客厅就留得很大。
楼上是外婆和周至居住，外婆的房间故意做得比较小，因为外婆行动要扶东西，得伸手所及都摸得到借力的地方才行。
留给周至做卧室和书房的空间就比较大了，周至将之设计成了相通的结构，就是客厅通半开放式的书房，书房后边有一个小间当做卧室，这样婆孙俩各自做女工看书的时候还相互看得见，而周至有时候看书到很晚，转过身子就能去小房间睡觉。
说是小房间，其实相当大，只是被一面靠墙的柜子占据了极大一部分空间，让房间显得小了而已。
这个柜子是通过金安锁具特意定制的组合保险柜，从外面看就是普通的柜子，打开柜门后会发现里边除了衣柜外，衣柜的侧门推开，里边还有带保险锁的一排排抽屉。
周至这三年来收到了不少的好东西，以前都放床底下，未免提心吊胆。
现在贵重的那些，全都藏在这里边了。
等到开学，周至会将这些宝贝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岁华轩去。
除了这些贵重品，周至家里还用了不少普品做摆设装饰，比如楼下老妈特别喜欢玩赏的小博古架隔断，就摆满了各种小巧的单色瓷器。
这些器物都很小，最大的小瓶不过拳头大小，最小的只有大拇指大，但是大部分都是明清两代的官窑精品。
哪怕到了现在，这些东西依旧不大值钱，周至有海通和省文物商店的关系，这些都是拜托林婉秋和费经理从全国文物商店调剂到手的，主打一个颜色多，年代全，器物够精致。
剩下的基本就摆不算珍贵的同光瓷器，还有虽然出自唐宋，但是价值没有上去的湖田窑和大邑窑瓷器。
湖田窑和大邑窑的瓷器都非常淡雅，周至选的同光瓷器在色调上也和它们相统一，主打影青，梅子青和天青，作为装饰也很好看。
剩下的就是几幅清代名臣书写的中堂，因为老爸非常喜欢，也装裱后配上了镜框给挂了出来。
老爸自己看书是在饭厅边上，那里有个小藏书墙，明明都沦为附属设施了口气还贼犟，两边挂的是张之洞的“元凯春秋传，昭明文选楼”。
客厅里挂的曾国藩的“长将静趣观天地，自有幽怀契古今”。
剩下两幅归了周至，楼上周至书房挂的左宗棠的“画阁凌烟高标迥日；金台论士紫府藏书”。
还有一幅李鸿章的“清风入怀垂露在手；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是周至最喜欢的，准备带到蜀都去。
这样的东西现在在港岛文玩店多到几乎烂大街，翁同龢，林则徐这些人就算卖得上价的，其余如傅山、赵之谦，铁保，梁同书，王文治，邓石如，伊秉绶，陈介祺，赵汝勇，甚至包括刘墉，纪晓岚，几乎都不被外界所知不被今时追捧。
被启老恶补过清代著名书家作品的周至，这次也从港岛打包和许多这样的东西，但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价值，搞得黄应豪和瞿建明都不好意思，想直接送给周至。
周至当然不接受，非要两人把这些压仓库陈货给沽个价格，最终按清仓价半买半送，做了宣德青花大盘的“添头”。
别说他们不重视，就连四表舅这样的研究者，同样的不太重视，清人的书法在四表舅眼里，就不是不可超越的汉晋书风，唐宋笔墨。
论年代并不久长，论水平我都能够跻身中游，你要我怎么重视？
最后周至只好捏着鼻子，算了，你们负责三十幅石渠书画就好，这些我都拿到蜀都去，当做我练习装裱技术的材料好了。
下得楼来，干爹干娘也到了，就听干爹说道：“正主来了，你们问他就好，揪着我我也是门外汉，就最近这个月找资料看了个大囫囵，很多地方我自己都迷糊着呢。”
“干爹干娘来了？什么事儿啊？”周至笑道。
“就你在弄的那个统一码的事儿。”干娘笑眯眯地说道：“你干爹想搞明白，就给你师公打电话，然后被批评了不学无术，要他跟你和乔木学习，跟上时代的步伐，争取别被淘汰。”
“我估计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爹就开始诽谤：“所以给我一问问着了，方才恼羞成怒。”
“这事儿我们也都闹不太明白，我估计开学后会有很多同学要问。”赵尚中说道：“而且之前我看到过一种说法，那就是西方文字只需要二十六个字母，而我们中国的汉字最常用的字集都是五千以上，因此在信息时代里，汉字系统远不如西方字母简便，迟早会被无情淘汰。”
“是有这个说法，”徐有志是语文老师，当然也关心这个：“可是后来看新闻报告，说什么这个也算是国际合作，听说也是世界先进，对吧？”
“我就有点糊涂了，不是说汉字迟早要被淘汰吗？为什么还有组织要和我们合作呢？为什么还说是世界领先的技术呢？”
“对对对，今天是个机会，肘子你给我们科普科普。”干爹说道：“今后有人问起来，我们也好解释。”
“那我就跟大家说说这方面吧。”周至笑道。
“首先，此次蜀大、港大、耶鲁大学、微软、统一码联盟联盟联合成立统一码汉文大字库实验室，这不是我的功劳。”
周至很谦虚：“这是我们汉字特有的优势。”
第八百四十五章 事情两面看
“赵校长和徐老师听说过的那种说法，就是西方文字只需要二十六个字母，加上数字和一些符号，构成能够满足信息系统基本需要的ASCII合集，并在其基础上建造出分布式键盘，区区两百多个字符，便已经可以满足西方信息系统的基本需要。”
“而我们中国的汉字，最常用的字集都是五千以上，因此汉字系统远不如西方简便，在信息时代，会因为输入输出复杂，字库过于庞大等因素，将被无情淘汰。”
“然而这些人纯属井底之蛙。”
“他们只是看到了这些不利的地方，没有经过认真地思考，就想当然地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他们压根就没有去思考过，这么多象形文字，其实是我们民族特有的巨大非物质文化财富。”
“现在很多人在谈计算机技术，其实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准确说来，应该叫做信息技术，而我们现在所经历的，是一场信息技术的革命。”
“那什么叫信息技术呢？”周至笑道：“说到底，就是与信息相关的技术，包括信息的输入，存储，处理，输出。”
“具备这些能力的独立单元，就叫做信息单元。”
“而无数个这样的单元相互关联起来，就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信息网络。”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算是一个信息单元，我们的社会，就是一个信息网络。”
“从这个层面来理解的话，历史上信息技术最先进的民族是那个？毫无疑问是中华民族。因为我们数千年的历史，通过文字和语言，记录得非常的完备。”
“而作为信息的载体，能经历最长时间考验的语言是哪种？毫无疑问，是汉字，从甲骨文开始直到如今，一直使用的同一套构造体系和运用体系。”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民族的汉字系统，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是相当先进和成熟的信息系统。”
“因此信息时代不但不会是我们的灾难，恰恰相反，这将会是我们的无比巨大机遇。”
“任何信息，都有一个信息量的概念，就是用最短的字节单元，表述出最丰富精准的意思。”
“什么语言的单位信息容量最大？毫无疑问，依旧是汉语。”
“统一码组织和微软的老比是明白人，他们知道这一层概念，因此非常热心地要寻求和我们的合作。”
“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汉字的问题在于字码繁多，难于掌握，汉字的优势在于一旦掌握之后，表述简单，信息量大，运用高效。”
“因此我们看问题，就不能只看不利的一面，却忽略优势的一面。”
“我们要承认，在编程和数学基础这方面，西方字母文字有它独特的优势，然而到了高级应用层，汉字系统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
“让大家失去信心的，主要就是目前汉字在信息系统中输入输出的困难，还有就是字库所占空间太大，导致的信息系统资源紧张。”
“我们和那些看衰汉字的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认为这个问题是无解的，而我们认为，这个问题是完全可以解决的。”
“首先字库问题，的确，字库需要大空间，但是我们也要看到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
“如今的存储设备，容量都在随时间以级数方式在增长，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十多G，数十上百G，甚至上千G的存储设备的出现。”
“到那个时候，字库所占用的这点空间，只能够用微不足道来形容了。”
“接下来就是输入输出的问题，输出很简单，不管显示器还是打印机，只要给它正确指令，文字输出处理起来，不比图像复杂。”
“关键是输入，而输入的难度其实我们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这是我们执着用传统的ASCII分布式键盘进行汉字输出的造成的。”
“要是我们换一种方式，比如如果某一天，音频读采技术成熟，我们是不是可以抛弃传统键盘，利用语音进行汉字输入？到时候汉字的联想词功能，又会成为我们的输入一大优势。”
“就算不说这么先进的方式，即便是使用传统键盘，我们现在也想出了极为快捷的输入方法，那就是以王码为代表的字根输入法。”
“最快的输入者，每分钟能够输入近两百字，这个速度已经接近了我们正常说话的速度。”
“我们甚至可以这样断言，当前的情况是：通过字根输入法，已经可以得到不亚于说话的输入速度，而且因为是通过特殊位置的字根进行输入，不存在生僻字不认识，就不会输入的问题。”
“而将来的情况是：等到信息系统的输入方式进化到语音之后，对信息系统的使用进化到比拼应用层之后，汉字系统的独特优势必将得到巨大的发挥。”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使用汉语进行沟通交流，传递信息的软件，会远比使用其它语种的软件，具备更加强大的生命力。”
“有了这个认知以后，才能够意识到我们现在将基础打牢，坚决要在协议底层，寻求一个能够容纳我们所有汉字字码，同时具备可多语言扩展性与全球通用性的国际标准协议的存在。”
“可是这样会不会好高骛远了？”干爹看来这个月做了不少研究，已经能够提出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不是说我们的信息产业现在还在追赶阶段吗？而且按照我们惯常的做法，追赶阶段，首先就是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不是吗？”
“对，干爹你说的，也是一种常规性的做法。”周至笑道：“在蜀大提出与联盟合作开发统一码协议之前，我们也是这样做的，甚至已经连续推出了两个字库版本。”
“但是那样的工作方式存在巨大的工程陷阱，一旦没有考虑周全，将会给将来造成巨大的麻烦。”周至说道：“在这个方面我们曾经遭遇过活生生的现实例子。”
“是吗？我们的信息技术也没有发展多少年吧？”干爹问道：“难道是巨型计算机出现过的问题？”
“不是，”周至在这方面知道一些内幕消息，自然感到非常骄傲：“正好要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最新一代的超算也已经搞出来了，叫做‘曙光’，现在正在部里进行验收，峰值运算速度将高达每秒六点四亿次。”
“这……”干爹有些吓到了：“不是才通过了银河全数字仿真二型计算机的国家鉴定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曙光？”
“要是涉及国家机密，就别乱说啊肘子！”
第八百四十六章 工程陷阱
“也不是机密啦，不过还没有走完最后一步，没开始宣传而已。”
“这速度了不起啊，得当六台银河吧？”四表舅对计算机的知识仅限于报纸上看到的内容，很好奇：“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负责项目的是李国杰教授，曙光使用的操作系统是在UNIX基础上研发的国产系统SNIX。而正好我们蜀大实验室也是使用的UNIX，它同时也是统一码大字库的研发平台。”
“银河搭载的汉字系统是五笔输入法，D2000汉字只能终端以及ZD-1110字符显示终端。进化到曙光之后，自然需要更加先进的汉字处理系统，基于同一操作系统之上的统一码，理所当然地成了李教授的首选。”
“对哟！”徐有志一拍大腿：“刚刚吴局说的，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这个统一码大字库就算在小计算机搞不了，也可以现在巨型机上搞起来嘛！这也算是另一种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
这种说法虽然不大符合实际情况，但是也是一种容易让人理解的解释，周至只好跳过这节：“因为这个关系，蜀大正在抓紧字库研发工作，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
“而且李教授很抠，压根不给我们分配超算的资源。”说起这个周至还不忘黒李教授一道：“幸好我们蜀大现在有了新的实验室，多了几台小型机，勉强能够完成任务。”
“不过我说的会对未来造成巨大影响的工程陷阱，不是指的这方面，”周至说道：“而是——南京长江大桥。”
“啊？”赵尚中彻底听不明白了：“怎么还能扯到南京长江大桥上去？”
“南京长江大桥固然是新中国成立后巨大的工程成就，但是在净高的设计上最早其实是二十六米。”
“可是犹豫当时国家处于困难时期，审查方案的专家们提出了一根问题，就是能不能够在保证万吨船通行的条件下，降低高度到24米，节省一点成本。”
“这个方案遭到了当时航运部门的反对，他们认为24米的净空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能够保证万吨通行，但是在洪讯涨潮等特殊时期不能保证，在丰水期甚至仅能通过三千吨级船舶，会严重影响航运效率。”
“出于成本考虑，大桥最终还是按照24米来设计，思路就是刚刚干爹说得，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也符合刚刚四表舅说的，26米有点好高骛远了，当时新中国万吨轮都压根没几条呢。”
“但是大桥建好之后，就基本限制长江航运的发展，其后的长江大桥，更是都按照南京大桥的净高设计，让理论上万吨轮可抵达宜昌的可能性，彻底消失了。”
“咱们的汉字字库设计，其实就和这个问题很相似，”周至说道：“老协议修修补补，也存在汉字编码的上限，到天花板也就两万七千个码位。”
“现在勉强够用，甚至还有大量的冗余，但是我们的汉字明明就有小十万，等到将来计算机技术可以运用到很多方面之后，我们必然将面临许多汉字无法输入的问题。”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古籍的电子化工程，怕是一多半生僻字都只有变成方框。”
“等到那个时候再要来更换协议，那么一切基于这个协议基础研发的汉字处理系统，全部需要推倒重新开发，还会多出来一个两种协议字码的转码和兼容问题，需要另外为所有汉字处理程序开发一套兼容性补丁。不然以前存储在系统中的资料，用新协议无法解读，之前所作的信息化工作就算白干了。”
“这等于需要将长江上所有大桥全部推倒重修，用来解决万吨轮上抵宜昌的问题。”周至意味深长地说道：“在南京大桥建成二十五年之后的今天，还有这样的可能吗？”
“我就说为何国家如此重视！”赵尚中的酒意都给吓醒了：“之前打死也想不通为什么肘子你一提出这个就连部委都惊动了，连夜拉你们去首都报告……这是为将来避得好大的一个坑！”
其实航运是一个复杂的课题，主打一个大宗货物运输，就长江航道来说最适合的就是运输粮食、煤炭、钢铁、油料、水泥、砂石等；或者大型机械、汽车等工业产品。
这里边不少本身就是产能过剩的产业，没有运输的刚性需求，或者有别的运输方法，不一定非得依赖于航运。
而且还有大船进入江河航道带来的安全问题，还有水利工程带来的交通瓶颈等问题，也不是解决限高就能一了百了的。
不过作为例子来让在座的人理解大字库的重要性，还是很恰当的。
几乎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直到现在才算是明白这件事情是多么的重要，对周至提出表扬。
他们到不是表扬周至对信息技术的了解程度，这方面就算他再强也抢不过真正的专家。
主要是表扬了他看问题的这种高度，这是真正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四表舅就有些纳闷了：“咱们国家的信息技术到底还是很薄弱啊，这么多的专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还需要肘子来提醒呢？”
“技术薄弱是事实。”周至表示承认：“我们这样的项目都调配不到一点国家的超算资源，可见资源是多么的稀缺和紧张。”
“但是这个问题小型机就可以解决，主要还是意识问题。”周至说到这里有些愤愤不平：“懂文字的不懂计算机，懂计算机的不懂文字。”
说到这里竟然没忍住在长辈面前彪了句脏话：“谁让现在信息技术的全是理科的？！他们就连现存字库里的五千常用字都认不全，还特么能指望其想到这些？！”
“伱要嚣张是不是？！”老妈上手就给周至后脑勺来了一下：“敢当着长辈说脏话，人家和尚还是理科生呢！”
杨和赶紧举手：“我证明肘子说得对，我就五千字认不全……”
周至挨了收拾，这才赶紧悻悻地解释：“不是嚣张，悲愤，纯悲愤……”
“对呀，杨和好像也是计算机工程专业？”赵尚中就对杨和投去了殷切的目光：“肘子一个文科生都能在这方面做出贡献，你要更加努力哟……”
杨和：“……”
第八百四十七章 第二版民谣
好在大家都是闲聊，话题很快就转移开了。
从长江大桥限高这话题，很快就聊到了今年开通的两座大桥——九江长江大桥和沪上杨浦大桥。
然后就又扯到了“金桥工程”，这个涉及到互联网了，是国家部署建设公用经济信息通信网的工程代号。
既然都说到了网络，那就又得扯到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租用的ATT公司国际卫星，接入米国斯坦福线性加速器中心的那条64K专线，代表着中国第一次接入了INTERNET。
当然今年也有不少糟心事儿，两件都和船有关系，向阳红16号科考船被撞沉的事故和导致中米关系度过蜜月期的标志性事件——银河号事件。
还有就是经济形势，高层连续在沪上，西京，首都，东北召开经济工作座谈会，以控制已经明显过热的经济形势。
今年是大改之年，市场经济这个孩子算是正式度过了少年期，成长为了青少年，从“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正式过渡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的问题，比如融资渠道的扩大，信贷投放模式的细化，货币的稳定，金融市场管理办法的建立，汇率的并轨制和税务制度从改开以来“利改税”的“包干制”向更加合理的“分税制”改革等。
每一项设计，都堪称伤筋动骨的大改。
而且就连宏观经济体系的核算统计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彻底取消了MPS编制，也就是前苏联的物料平衡表，采用全新的SNA体系，即联合国制定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和辅助系统表》。
因此今年是市场经济体制形成之年，货币发行和信贷投放的机制改革之年，中央银行体系建立之年，汇率并轨之年，分税制实施之年，国民经济核算体系重编之年。
所有这些加到一起，构成了中国经济腾飞的“协议层”基础，因此今年还完全可以定义为中国经济的“崛起元年”。
但是种种新闻的背后，能够清晰看得见摸的着时代脉搏的人并不多，人们被喧闹冲动的市场激情所鼓动；为市场上充斥的种种乱象说愤怒；为层出不穷的各种措施所困惑；为高层的各地奔忙座谈所担忧……
周至父亲这一辈人，是曾经经历过一次“赶英超美”的热浪的，然而那一次既没有赶更没有超，甚至出现了经济倒退。
这一次，这个曾经多灾多难的祖国，能够乘风而起吗？
这是他们那一辈人心中的巨大纠结。
说来好笑，来家里的所有人里边，只有周至信心最足，甚至还有些骄傲，毕竟他是真正的“过来人”。
好在在座的多是“既得利益”阶层，也比较有修养，做不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网卫兵”嘴脸，这些困惑和纠结只是偶有提及，很快便被如今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巨大改善的喜悦所替代。
周至家的条件更是好到楼上楼下都安装了大空调，这在电扇为主打的时代，这已经算是夏日里舒服到极致的享受了。
就连老许都很高兴，将放食材备料的大圆桌放在楼上空调风机前头，不用担心在外头高温变质了。
人群也渐渐分出了圈子，大姑外婆四舅妈在讨论老时间的小泡菜，赵校长他们由老爸老妈陪着，分出了几拨打大贰的，干爹干娘四表舅周至则在讨论客厅里边的瓷器陈列和长江石收藏，江舒意和杨和，关婷婷在一边乖乖听故事。
客人还在不停地到来，大嬢一家下午也到了，为了照顾晕车的大嬢，全家坐船从榕山过来的，洪水期间逆流而上时间就有点长，下午四点才到。
和外婆母女相见，自然又是一番的热闹，大表哥和表嫂还带来了女儿东东，见到周至就喊：“肘子叔叔听妈妈说你考上状元了？！你好厉害啊！”
“叔叔就是运气好点。”周至难得有机会，伸手摸着东东的脑袋摆叔叔的谱：“东东你长大了更厉害。”
外婆就伸手：“东东快过来让祖祖抱抱！乖女好久不见了。”
“祖祖！”东东是这个大家族里边第一个第四代，今天算是到了四辈儿人，最开心的就是她老人家了。
表嫂是英语老师，也没少来夹中培训，对周至的老师们基本上都认识，大家在这儿见面也是开心。
而大嬢教出来的学生里边，最出息的怕就是江舒意了，江舒意每年都要去看望大嬢，这几年还都是和周至一起去，这时候见到也非常高兴。
除了这一大家子，四表舅的女儿，在中医院上班的表姐一家下班了才赶过来。
一起到来的还有表姐的师父赵太医，以及赵大嬢，张清平，辛夷紫菀两姐妹。
这下就更热闹了，张紫菀和关婷婷又曾经是一班的同学，两人见面顿时叽叽喳喳闹做一片。
大勇哥和小娟儿姐最后时刻才到，现在的食品厂的业务，实在是太繁忙了。
大勇哥不像安然表哥，气质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脱离了小流氓的气质，现在更像是一个跑业务的业务员。
其实也的确就是个业务员，食品公司很多运输业务，需要到下游朱阳溪甚至渝州去上车皮或者装船，大勇哥有个特性，那就是天生在劳动密集型行业里混得开，就算小娟儿姐不想他老往外跑，可架不住用起来实在是太顺手。
之前搞电子游戏摊子，搞录像厅，录像带批租，哪怕是搞了个日进斗金的再回首卡拉OK厅，大勇哥都感觉不到“职业热情”，心态更多存在于“这是肘子投了钱的我一定不能让表弟亏了”这样的想法。
到现在才算是找到了真爱，套交情搞车皮，在货仓结交一帮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然后大勇哥的货到了先排先发，这不是既快乐又简单的事儿吗？！
这样的事情，换一百个周至去都干不好，何大勇穿着背心加工装，踩着大头皮鞋，腋下夹着个小娟儿姐新给他添置的皮包，去了一趟渝州轻松就给办了。
两口子现在已经是县里的大名人了，差不多就是排名前十的大富翁。
尤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娟儿姐，之前带领着食品厂搞质检，搞品控，搞技改，引进航空食品级生产线，甚至是在糖酒会打响名号，变成了方便面酱料包和酸菜包的供应商，变成了几家航空公司的小泡菜供应商，在县里都没有冒起过什么泡泡。
直到一瓶酱油在港岛卖出天价后，各种名誉和采访纷至沓来，一时间让小娟儿姐疲于应付。
“红水河，万古流。上出酒，下出油。”
第二版的“当地民谣”，借此春风，再次刮遍全国，造成了极高的品牌效应。
第八百四十八章 讲两句
在3.15晚会都才只开过三次，假货，劣质商品遍地的今天，这件事情被有心的高层加以了精妙的包装和广泛地报道宣传。
夹川周六孃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系列产品得到广大厂商青睐，能够供应台商和航空公司优质客户，最终还引来港商高价采购的事迹，被演绎成了狠抓品质监控，严把产品质量关，坚决生产最优质产品，给厂子带来的竞争优势，最终也化作了巨大红利。
也就是用小娟儿姐的事迹告诉全国的生产者，不顾产品质量盲目降低成本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为市场提供优质的商品，一样是可以赚大钱的！
说来好笑，不管小娟儿姐是不是乐意，却也正经做了一次“风口上的猪”。
因为有了港商的推崇，酱油麸醋以黑色印刷在原色稻浆纸上的简洁包装，以绿色环保的概念，成了“高档包装”的象征。
现在这东西就连夹川人自家都快吃不起了，今天高兴，小娟儿姐告诉大家，楼下门市都备好了礼物，今天的客人都有一份。
席上用的小泡菜都是大姑带来的，老许在上菜的时候就说了一句厂子里包装过的东西，和大姑亲自制作的小泡菜，就是要差一些。
干娘就说道：“是吗？小娟儿，看来还得努力啊。”
周至笑道：“这事儿不是努力就能够完成了，这是手工业和工业的巨大差异，目前无解。”
“我们生产的食品要满足远方客人的需要，就需要延长保质期；而我们都是腌制食品，靠的是细菌发酵，这个过程本身是动态的，里边的微生物是活的。”
“要让其风味在最佳时点给它按下停止键，再封装成产品上市，这里就涉及一个灭活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对发酵商品灭活的手段，主要还是高温，对于泡菜类产品来说，高温会破坏蔬菜的纤维素，让其口感大变。”
“这是食品厂面临的超级难题，目前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那现有的已经投产的产品里边，你们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小娟儿姐笑道：“其实我们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只是加入了一些烹饪的手段，比如方便面的酸菜包，里边的材料是经过加油炒制的，一来杀活，而来降低水分，再通过铝膜真空封装工艺密封，最后再过一次温控，达到航空食品级的要求。”
“真要让我们将产品做到妈做的这些小泡菜的风味，可真是世界级的难题。肘子跟我们说过，要是真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一年起码能够拿下全世界那些上百亿美元的市场。”
“全球这么多人吃泡菜？”干爹不禁匪夷所思。
“他们不吃泡菜。”周至笑了：“但是他们喝啤酒啊，啤酒和红酒同样是发酵食品，要是这工艺能够研究出来，自然就可以成为啤酒和红酒的保鲜技术，那就了不得了。”
“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小娟儿姐说道：“细菌作为地球上生命力最顽强的物种，要制造条件对其繁殖生长形成绝对抑制，在低成本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还真是隔行如隔山了。”干娘点头。
“其实我们的厂子能有今天，也离不开肘子，在几次关键时刻，都是他点明的发展方向，就连去港岛办事儿，都不忘帮我们卖力宣传。”小娟儿姐笑道：“今天他才是主角，咱们哪，都是来给他庆祝的，干娘您得说几句祝酒词。”
这时前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开席的时间也到了，干娘笑着摆摆手：“今天我是主家这边的，谢师宴嘛，自然得肘子的爹来开宴，再请赵校长来说几句。”
老爸正在给每桌开茅台，闻言笑道：“我这儿忙着呢，让娃他干爹来，要论对周至的了解啊，我觉得老吴这干爹要比我这亲爹强。”
“那是！”说起这个干爹来劲了：“我来就我来！”
两手一撸袖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列位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友朋，咱们肘子能够以省文科状元的成绩，进入人生新的学习阶段，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喜事儿，也是大家的喜事儿。”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最辛苦的，当然是生养了好儿子的远江和秀琴两口子，是赵校长，徐主任等各位辛勤园丁，还有各位亲朋的长期关爱，扶持。”
“作为孩子的干爹，我是很骄傲的，不是骄傲于周至的高考成绩，也不是骄傲于他能够完成高中生到大学生的身份转变。”
“我骄傲于孩子已经成长成了一个身体思想都健康，人生态度很积极，看待问题很正面，为人善良，思考独立，品行兼优的年轻人。”
“在这个基础上，才说得到广泛的知识面，丰厚的学养厚度，专精的兴趣爱好，可以为这个社会，甚至已经为这个社会，做出了一些贡献和成绩。”
“这些贡献和成绩，离不开大家的帮助和扶持，以前是如此，将来更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这一代的未来肯定会远超过我们这一代，他们奋进的力度与速度，肯定会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力度和速度，他们的成就，更会让我们叹为观止。”
“我今天想要跟肘子说，放胆去飞翔吧，去闯荡出自己的那片天空。”
“咱们虽然跟不上了，但只要看到你们在九霄翱翔，心里就说不尽的高兴；”
“要是哪一天感觉累了，倦了，你们就回来蓄蓄力气，养养精神。咱们啊，也永远是你们最温暖的港湾，永远以最大的力量，给你们支持！”
大家都鼓起掌来，干爹才笑道：“下面，让赵校长和徐老师整两句！”
赵尚中也站了起来：“刚刚吴局说了大家对周至的关心帮助，对我们有些溢美之词，说来惭愧，周至这孩子吧，在我们所有教师的认知里，是有些相对特殊的存在。”
“应该说在我们夹川中学，之前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孩子，这样的现象。一个高中生，能够如此深入地参与到教育活动当中来，让我们这帮干教育的人，都深受教育。”
老师们便低声哄笑起来。
“我这不是空话，思维导图这个学习工具，是肘子联合同学们搞出来的；现在我们高中英语听力和阅读教辅资料，也是肘子和小何老师搞出来的；更别说肘子和杨和两名同学，跑到蜀都去找池主持人，找电视台联络上省重点，给学校搞来宝贵的教学资料。促成了几个学校的交流合作。”
“我之前一直就在强调，我们夹川中学，从来不缺积极向上的学习风气，同学们对知识的饥渴感，就连我们这些当老师的，都时时感同身受。”
“限制我们的瓶颈更多在教育资源，这个瓶颈一旦打开，我们的同学们，就给我们展示出完美的可塑性。”
“所以刚刚吴局说得很好，品质基础决定着人生态度；人生态度决定着志向与眼光；志向和眼光，决定着可以抵达的高度。”
第八百四十九章 祝酒
“对于别的同学我一般还要叮嘱两句，但是对于周至同学，我老赵就没啥好说的了。”赵尚中笑道：“因为他都不像我的学生，更像是我的战友。”
这话一出，老师们那一桌都笑了起来，这话的确太合他们的心意了，周至这几年靠着在同学间的影响和活动，真是让老师们省了不少心。
夹川中学高九三级，不但是最成功的一届，还是最好带的一届。
“但是我还是有希望。”赵尚中等大家笑过，这才继续说道：“那就是希望周至同学，继续保持这份初心，保持对学习的热情，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持续深耕，像今天这样，继续做他的状元！”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等到赵尚中坐下，徐有志又站了起来：“刚刚赵校长说周至算他战友，我倒是知道另一个说法，咱们班上的同学，管他叫‘夜班主任’。”
所有人都是哈哈大乐，合着徐有志这个班主任就管白天，晚自习成了周至的事儿，那教室套工厂车间，这称呼居然刚刚合适。
“而且在语文这门本职专业上，他水平比我高。”徐有志不但不怕承认，甚至还颇感自豪：“最起码我就背不下来《说文解字》；没有文章刊上省刊，国刊；更没有论文登录《文物》，《文史》。”
“所以我对肘子也没啥好交代的，实话实说，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见过这样让老师省心的高中孩子。”
大家又是哄笑。
“所以我也说说希望吧。”老徐有些动情地说道：“希望周至同学能够继续快马加鞭，专注在专业上。”
“如果说数学是理科最基础的学科，那训诂考究文字的源来与流变，无疑就是文科最基础的学科。”
“肘子有志摘取这枚王冠上的明珠，并且已经为之努力多年，那就继续保持下去。我相信以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在这门学科上，必将有你重要的一席！”
本来正常流程是家长开席答谢老师，老师谦虚几句鼓励几句就开席，就跟中午江舒意那场宴席一样。
但是大家对周至的期许过于推重，由不得周至不站起来说几句了。
好在他也不是一般的高中生，大场面大人物都见得多了，于是站了起来：“干爹，赵校长，徐老师如此推重，让我愧不敢当。不过我可以保证的，就是我知道，我们仅仅是刚刚进入人生的起步阶段。”
“我很庆幸的是，在这个阶段遇到了很多良师。”
“胡老师在听说我想要转班的想法，和我长谈了一次，了解到我的志向和选择后，不但没有阻止我离开，还给了我大力支持；”
“徐老师得知我们搞思维导图时，不但不认为是胡闹，还让我们成立学科小组，还请来担任各科教研组长的老师帮助我们；”
“去蜀都搞教辅资料前，我跟和尚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变这么大，也是赵校长异常重视，才有了我们后来的游学。”
“老师们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年龄和学生的身份，就武断地干预我们的想法，而是在充分的沟通交流，认真了解之后，支持鼓励并且亲自参与其中，帮助我们将想法变成了现实。”
“刚刚赵校长和徐老师说这是我的成绩，我可以将之当做师长们的鼓励和鞭策，但如果因此就骄傲自满，那就成笑话了。”
“最大的功臣，是你们。”
“我可以向各位师长保证的，是不管待专业，还是对待生活，都将永远保持一个学生的心态，保持一颗好奇和探究之心，孜孜不倦地去钻研，认真踏实地去体会。”
“话多说也无用，请各位师长看我的行动吧。”
“我和爸爸妈妈借此机会，感谢大家对我们家一直以来的关爱和帮助，感谢大家今天拨冗光临，也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期许和扶持，谢谢大家了！”
老爸老妈也端着杯子站了起来，老爸笑道：“大家端起杯中酒，我们同饮一杯，我们全家，也祝大家身体健康，事业顺遂，家庭和睦，谢谢大家！”
大家在恭贺声里同饮了一杯后，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周至家的亲戚朋友比江舒意家多，桌面也多了两桌。
小朋友们都凑够了数，得以单独一桌。
张辛夷经过那次事儿后，见着周至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让周至将自己约出家门，然后又让别人离开，还不给任何理由，本身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
周至现在了解了情况，倒是觉得没啥，恋爱里边的女孩子什么傻事儿做不出来？
笑着扶着手上的酒瓶：“今天的酒不错，要不咱们也尝尝白的吧？”
“那我们也要！”关婷婷和张紫菀顿时要开闹。
“你们一人半杯。”周至取过茅台的瓶子来：“一会儿我要去敬酒，和尚负责监督。”
“那你多吃点东西垫垫。”江舒意有些担心地看向边上自己的老爸，中午那场，江桥果然就不如杜雨芬，已经吐过一次了。
江家的宴席是两顿，现在楼下杜家的亲戚还没走，杜雨芬在楼下作陪，来周至家的就只有江舒意和江桥。
“嗯。”周至说道：“我先整几块夹沙肉，然后上战场！”
不算小孩一共五席，周家是男孩，按照对男孩的要求，高中毕业就正式算成年人，老爸老妈要控量收拾大局，每桌共进一杯后，打单圈就成了周至第一场步入人生新阶段的考验。
好在除了男性客人需要干杯外，女性基本都是随意抿一口就算，因为是喝茅台，只用了四钱的杯子，整圈打完，也耗掉周至七八两的酒量了。
等回到这边，江舒意已经给周至打来了热水帕子，担忧地看着他：“周至你洗洗脸。”
“肘子哥哥，今天的菜真好吃！”张紫菀一直是个小馋嘴，但是遇到赵大嬢这个不擅长厨艺的老妈，每次来周至家都是打牙祭的时候，今天这场算是最高水准，当然吃得开心。
“紫菀你什么时候到蜀都玩，到时候我请你。”关婷婷倒是挺大方，结果下一句就漏了馅：“让肘子哥哥带我们去荣乐园，吃张大师做的石烹双脆！”
“周至你还行不？”张辛夷看到周至的样子也觉得他可怜，把之前那点小尴尬丢开，对周至关心起来：“要不我们扶你上楼躺会儿吧？”
第八百五十章 断片儿
“倒还不至于，肘子的酒量还算不错，现在这状态离到位还差……三两。”杨和说得很认真。
“和尚真是了解我。”周至笑着举起杯子笑道：“来吧，咱们这桌就一起了，喝完这杯才算完成任务，婷婷紫菀你们这样子不止喝了半杯吧？”
“半杯才两钱你也好意思！”关婷婷才不在这些地方怕周至，直接拿瓶子给自己和紫菀倒上：“我们也祝贺肘子哥哥考上了想要的大学，以后可以在蜀都跟我作伴儿了！”
“祝贺大家吧。”周至笑道：“祝贺大家都成功上岸，紫菀，接下来看你的了哟？”
紫菀拿杯子和周至轻轻碰了碰，然后翻起白眼：“伱管我！”
这杯喝完，周至才感觉这一桌的气氛重新回到了正常，周至笑道：“我们约好的这周去雪珊那里玩儿，之后要去熊猫那儿，辛夷你周末有安排吗？”
“没有什么安排，之前不是说要去神臂城吗？”
“就是去了神臂城之后啊。”周至说道：“咱们先去习水天鹅池避暑，还可以去看看重建之后的法王寺。”
“回来去蛮州，神臂城就在去蛮州的路上，到时候顺便就玩了。”
张辛夷笑道：“坐楼下那车啊？坐得下我们吗？”
“挤一挤也差不多。”
“那好吧，记得带上相机，我们去照毕业照。”
说起来拍照送照片，也是这个年代高中毕业生的一项重大社交活动。
在毕业之际同学们相互交换照片，在同学们的留言册上写下自己的祝福语。上一世的周至并不如何看重这些。
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周至在各个班都算有影响力，交游广泛，收到和送出去的照片是最多的。
晚自习四个班乱窜，甚至还代过评卷课，因此和每个班都有交情，还特意搞了四个留言册。
还有班级的整体合影，周至一班的，二班的，都参与了。
这项活动其实在高考之前就完成了，张辛夷的“毕业照”的意思明显指的不是指这个，而是想要在毕业这年的假期里，留下一堆和朋友们活动的照片，作为纪念。
“胶卷多的是，”周至笑道：“不过明天得醒一天酒，后天才能出发。”
“肘子！”那边老妈已经在喊了：“你爸要去躺会儿，你来招呼老师！”
夹川的酒文化有点叫人头疼，好在老爸的酒量不大行，但干爹和四表舅都是好角色。
两人先做客人，联合老师把老爸干翻后，又转身做起了主人，和老师们拼起酒来。
周至还有些担心，干娘却笑咪咪地拉着他，低声说道：“不用管他们，他们心里边高兴。”
“你呀，也算是承继了他们的梦想，活成了他们想要活成的那样。”
周至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老爸之前借着倒酒忙不开，将开宴词交给干爹来讲，而干爹也这么开心地当仁不让，站起来就说。
干爹因为身份问题，三次硬考大学，最终依旧只能回到县城，不能说没有找到自己的价值，但是很明显，能力远大于可供施展的舞台。
而四表舅更是学富五车，然而为了家乡教育事业的开创，几乎是从单枪匹马开始，拉起一支教育队伍。
夹川每乡有小学，每镇有初中，全县两所高中，这些事情做完，一辈子也就耗光了。
同样的，不能说没有找到自己的价值，但是很明显，如果有人能够代替他做这些事的话，四表舅的本心，怕更是喜欢上山打猎，下水抓鱼，隐居在兰香小院，和四舅妈吟风弄月，研究文史学问吧？
周至的将来，大有机会成为两人还是少年时，曾经梦想过的将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子侄辈活成了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更令长辈们开心的事情吗？
虽然茅台现在的广告是“好酒喝出健康来”，结果依旧是喝翻了一大堆人，宾主两方，只能算是旗鼓相当，同归于尽。
就连周至自己都断片儿了，什么时候睡到卧室里的都不知道。
好在身体条件不错，等到醒来却已经是半夜了。
这样的深度睡眠，对于周至这种长期用脑过度的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醒来后来到已经下凉的屋顶花园里，抬头看着还没被光污染的天空里漫天的星斗，江风习习，江声呜咽，不由得神清气爽。
“肘子你醒了？”外婆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婆边上还有鼾声，周至过去一看，发现大嬢和外婆睡在一起。
“外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老了睡眠少。”外婆靠在床上：“再说了身边有这祸害，本来就睡不着。”
大嬢在所有小辈儿心目中是最慈祥可爱的老太太，现在被外婆评价为“祸害”，让周至觉得无比的滑稽：“小时候每个假期都要去榕山中心校，没发现大嬢扯鼾这么厉害啊？”
“你那个时候肯定每天都跑疯了，回家挨枕头就睡着。”外婆笑着看向自己的大女儿：“现在日子真是好了，考上学能这么高兴！当年啊，那真是考上一个，就得愁坏一场啊……”
“可还是架不住外婆厉害，全都给她们供出来了。”周至赶紧打趣：“大井乡老苏家五朵金花，现在谁不夸外婆当年的气度眼光？”
“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必读书。”外婆说道：“哪里是什么气度眼光，读不得还罢了，难道儿女争气，当父母的还有摁着的理儿？”
“那也得想得出办法解决难题才行。”周至认真地说道：“最重要还要有勇气和决心，去动这个念头。”
“这念头都不用动，外婆也是读过私塾的人。”外婆调皮地跟周至挤挤眼：“两天。”
“哈……”周至忍不住想笑，赶紧忍住：“反正都睡醒了，那外婆我读书去了啊。”
“去吧，看乖孙攻书，外婆最高兴。”外婆笑道。
这一年周至虽然才资产扩充上突飞猛进，但是创作计划的进度却发生了严重的滞后。
主要是周至低估了高考刷数学题的难度，被迫调整计划，全面备战高考。
不过在换脑子休息的过程中，《苏厨》的细纲倒是整理得非常完整了，现在差的就是将之丰富成原稿。
还有就是与小说情节相关的大量史料考证，周至现在的学识远胜前世，想到了就会标注下来，也准备了不少。
真要干，活还是会挺多的。
好在文学创作的乐趣远胜于写论文，哪怕没人看，也能让自己写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