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六十章 佩服
“黄庭坚最出名的《松风阁诗卷》,是目前纹样最复杂的,上面囊括了鱼龙纹,花草纹,瓜瓞纹三种。”
“当然最复杂的还是宋徽宗的书画用砑花粉笺,现在表面涂布,再砑以典雅的卷草纹饰,还要在纹饰上涂以云母粉,营造出类似贝壳的反光效果,最后印压出织品的横斜纹路,这才是代表宋朝最高等级的花笺。”
“如果我猜测没问题的话,像这么高级的库纸,肯定也是有砑花的,这是古代的一种常用增值手段和防伪标志,虽然我们现在这样看不到,但在国博应该可以让它们显现出来。”
“可能都不用去首都。”茅筠松想了想说道:“两地故宫好像都和中文大学有合作,我先打电话到中文大学去问问。”
待到茅筠松出去之后,周至又继续研究起册页来:“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大千先生当时是如何做到这样的装裱,背面的用胶不渗透到这边来,真是匪夷所思了……”
“经你这样一说,这书画纸张鉴定就是一门大学问,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按照周生的意见,现在大体可以确认为宋纸布头笺,不管有没有砑花,至少还有蜀大博物馆藏的《雷部洞经》用纸可与对照应证。”
“《雷部洞经》用纸本身也是有砑花的。”周至说道:“库房怕火,契财如水,因此他们用的是圆团状的水浪纹,简洁大方,也颇为美观。”
不一会儿,出去打电话的茅筠松回来了:“考古系那边说了,这个项目他们有参与,特殊摄影设备还是从港岛拉过去的。”
“那我们这边有吗?”
“有,罗先生,我现在就过去?”
“去吧,有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
“那周生?”
“我就不去了。”周至伸手一指墙上的《春云晓霭》:“本职工作做完,我该好好看画呢!”
林婉秋啐道:“他这是对自己的鉴定有信心得很,我不行,松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罗仲荣表示理解:“那你们去吧,我陪周生看画。”
《春云晓霭》是张大千一九六八年在巴西时期的泼彩作品,也是他的泼彩达于颠峰的巨制,画面大胆抽象,墨彩掀起一股狂飙的气势,如入无人之境,是他创作技法大成,最具爆发力时期的代表作。
画面为横幅构图,几乎全满,略无留白,画上薄染淡赭,再敷水墨,复以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大片泼洒于上,任其在纸上不经意地流淌,瞬间碧翠满纸,葱葱郁郁。
色泽下得浓重,在水墨衬托下,更显沉艳亮丽,如宝石般绚烂悦目。
亦因矿物颜料之特性,从不同光线、折射角度,可见堆叠交错间之厚薄肌理,巧妙地营造宛如风吹云涌,雾笼青山之景。
画卷上方轻泼白粉,在黝黑湛蓝中闪现一道飘带,浮荡天际,漫不经意地营造轻如烟,淡似雾之象,连绵群山,若隐若现。
乍看上去,画卷只见墨色上堆积着大块鲜艳的色彩,给观者造成视觉的兴奋感,而让人容易忽略细节,这样会引起观者感觉的暂时迷失。
但旋即,观者就可以在画面上方看到疑似峰峦的数个山头,左方峰峦上还有曾在传统中国山水上出现的植物表征,再加上画面右下角的若干山石纹路。
若非这些微小的细节辅助,观众完全可以将之作为纯粹的抽象画来欣赏,甚至都不用阅读为山水。
由于画面的瞬间性与狂扫之姿,会令人误以为这是即兴之作或神来之笔,直到见识到这些细节,才能发现其实这样的画面效果得来不易,作画的过程也颇耗时费日。
全篇画面,仅在彩墨缝隙中巧妙地些微留白,但恰恰是这一点留白,让纸上橘黄从密不透风的空间中透出,直如破晓时分之一抹曙光,划破静谧,骤然璀璨。
如此用色淋漓,虚实相融,加上尺幅宽大,更显出山水画作的雄奇深邃、大气磅礴之势。
自近现代以来,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传统国画一直在寻找现代转型的突破口,张大千的泼墨泼彩艺术,是国画最成功的尝试,一惊亮相就震惊了世界艺术界,更为传统国画艺术推开了一扇窗户。
站在这幅画面前,周至不得不承认,财富对他的无尽好处。
应该说两世为人,一贫一富,但是财富对于周至而言,都没有成为可以困扰他的东西。
但是上一世的他,甚至刚穿越回来的自己,却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拥有这么多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
人生就如同大千先生画上的色彩一般变幻,而自己即将成为面前这幅巨作的主人。
因为和罗仲荣有了交情,不光是书画鉴藏上的,甚至还有生意上的,这幅画罗仲荣完全是友情转让,还不落外面一点口实,最终由林婉秋和茅筠松谈妥为九一年购入价的翻倍,四百万港币。
虽然三年溢价一倍,在外人眼里已经算是相当独到的投资眼光了,但是其实按照张大千作品现在的自然涨幅,三年下来也应该涨到五百万了,而且根据这个趋势继续下去的话,还得涨下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交接上周至,罗仲荣就不可能这么简单拿到安盛基金和李老二的投资,也不可能和张江那边轻易攀得上关系,那他为了筹措资金,画还是得卖,甚至还得卖掉更多。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件事儿又成了妥妥的双赢。
而且还有加成,因为茅筠松的电话已经从港大那边打过来了:“罗先生!册页在光谱成像下果然存在暗花!除了如小周先生所料的海水团花纹外,我们还发现了一道印信——蜀都益州路转运司龙泉驿户房行在!”
罗仲荣现在对周至佩服到了五体投地:“周生当真神断!她们在港大,果然发现了册页上的暗花!”
周至却一点骄傲的感觉都没有,只摇着头苦笑:“那麻烦您再问一下,港岛这边能够破解这道装裱的谜题不?就是册页如何做到只裱背面,却让正面不受影响,将纸张特征保留得这样完好可辨的?”
第两千零六十一章 练剑
到了下午,全港岛就都知道了梅洁楼收藏的张大千《黄山游》册页乃是在宋代精品纸张蜀中布头笺上所绘,港岛电视台对其大加宣传,同时还将蜀大图书馆通过刚刚拉通的网络传送过来的《雷部洞经》暗花部分纹样,与《黄山游》册页的砑花暗纹进行了对比。
加上特殊成像技术发现的北宋蜀中转运司库房印记,更加坐实了那些纸张的来历,张大千就算再豪横,也不可能拿宋纸当做草稿用纸,因此这套黄山游册页,就只能够是写生归来之后的精心创作。
再加上张善子的《十二黄山全景图》与之做对应,张大千《黄山游》份属精品的事实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连带着张善子这套可以作为佐证的卷轴,也凭空能涨出一百万的价值,让罗仲荣在转让《春云晓霭》上的损失,又从这上头捞回来了。
港岛说白了就是一个市的大小,在蛮州新闻里边,从长江里打到一条个头不小的胭脂鱼都要上新闻占用两分钟,就可以想象得到这新闻在港岛会如何报道。
毕竟《十二生肖》已经让港岛民众被轰炸得有些疲劳了。
而港岛和台岛相互别苗头也是常态,能够打那边脸的新闻,一般在这边都很受关注和欢迎,这也是一种当前的“流量密码”了。
就连李启严都打来电话夸了周至两句,告诉他罗仲荣又安排好了宴会,今晚大家还可以好好聚聚。
周至赶紧推脱,说自己明天还要上课,飞蜀都的飞机只有周末这班,错过了就麻烦了。
李启严压根都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没关系,等到宴会完了,我让人送你一趟就是。”
周至这才想起来,对哟,李家是有私人飞机的人家,用这个理由推脱不了!
于是也只好又被林婉秋拉着,去购置了一套服装,用来应付晚上的“豪门夜宴”。
其实港岛这类活动非常多,周至已经用不着出面做鉴定人了,布头笺的两种砑花印记被发现后,跟罗仲荣茅筠松关系很好的嘉德拍卖行两位首席书画鉴定师抢着给出了鉴定书,证明这套册页乃是张大千的精品之作,同时在鉴定书里写明了所用乃是珍贵的宋纸。
晚宴是以冷餐会的形式进行的,同时还是一个小展会,分别陈列了张大千的《春云晓霭》,《黄山游》册页,张善子的《獐猿戏鹤图》,《黄山全景图》。
在开幕仪式上,罗仲荣对于来自内地的鉴定人表达了感谢,同时也宣布了《春云晓霭》和《獐猿戏鹤图》已经易手,新的藏家同样来自内地。
但是罗仲荣并没有透露出具体的人名,因此大家也没有将这鉴定高手和豪横买家,与乖乖站在林婉秋和许安心身边的周至联想到一起。
倒是会场上周至和作为嘉宾的路思怡举着香槟碰杯的场面被八卦记者拍了下来,然后进行了一通胡乱刊载,对于周至的身份编造得万分离谱,说他是路思怡的“新欢”。
不过这类关于路思怡的无聊八卦,最近实在是太多,几乎只要是曾经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都要被这样编排一通,让港人都有了充分的免疫力,只看个热闹而已。
而周至就更是无从知晓了,因为在晚宴结束之后,他就已经坐着李启严安排的专机,飞回了蜀都。
这还是周至第一次乘坐专机,但是除了空间宽敞,内饰豪华以外,周至发现这种私人飞机其实并不算太舒服。
因为飞机太小,所以受气流影响较大,相对在升降过程中比较颠簸。
难怪中东富豪们的专机都喜欢选用737,估计原因就在这里了。
坐别人的专机实在是不好意思,因此周至又得出血了,受“送子观音”事件的影响,李启严对于和田玉工艺品表现出了非常大的兴趣。
在这方面周至的表现倒是挺积极,给李启严推荐了几位苏州玉雕厂的大师,并且表示如果李启严愿意在港岛布展的话,他可以提供一些精品,作为参展之用。
“起势……并步点剑……弓步削剑……”
“……本台记者报道,张善子张大千兄弟书画连展,今日在港岛宏盛金融中心开幕,画展由内地大风堂,港岛洁梅楼,台岛故宫博物院联合承办,主要集中了两岸三地张氏兄弟的成名作。这次画展并列展出了台岛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张大千大泼彩画作《爱痕湖》和内地不知名藏家的《春云晓霭》,这也是《爱痕湖》第一次离岛展出,吸引了大批参观者前往观看,也说明我国近现代画家作品,在海外备受追捧……”
“……膝劈剑……左弓步拦……左虚步撩……”
“……本台记者报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近接受了我国关于世界遗产的提案,提案中将全人类世界遗产分为了自然遗产和文化遗产,文化遗产当中,又分为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表示,近年来,全人类的共同财富越发引起了各个国家的关注,中国在近十年来,在保护自然环境和文化古迹等方面,都取得了长足进步,这次提案已经获得了多数公约国的赞同,有望获得通过……”
“……右弓步撩……提膝捧剑……蹬脚前刺……跳步平刺……转身下刺……”
“……《中华典籍》信息数字化工作近日正式启动,这是中华典籍保护系统大工程中的一部分,初期分为《儒藏》,《道藏》,《释藏》三大部,分别由蜀大中文系,历史系,计算机系;北大中文系和历史系;国家相关部门,协会,各地图书馆,各大专院校研究所联合进行。根据有关部门负责人介绍,随着少数民族文字的信息化采编码工作加入到瀚文大字库,国家还将把少数民族典籍整理工作提上日程,目前诸多准备和启动工作已经在稳定持续地推进当中……”
“……弓步平斩……弓步崩剑……歇步压剑……”
蜀大对面的望江公园码头上,一老一小两个人,身穿着湖水色的重绸太极服,一人手持一柄长剑,正在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套路练习。
两人的前方摆着一台收音机和一台Winclover,Winclover还外接了两个小音箱能够将四十二式的口诀播放出来,一边听新闻,一边听提示,倒是两不耽误。
一老一小,正是辜老和周至。
第两千零六十三章 你不该担心我不过关?
老爷子来了?”明夷在档口站着招呼过来的两人,到了十一月份,田睿的冷淡杯摊子已经撤走了,现在明夷面馆前面又恢复了清净。
这个夏天冷淡杯摊子赚大发了,因为主意本来就是周至帮忙出的,而且工商城管学校社区方方面面的关系也是周至帮着她搞定的,田睿在这方面瞒着牛二也不瞒着周至。
每天营业到半夜,辛苦的确是辛苦,但是钱真的是赚得吓人,改写了周至认为做小吃“一抄二面三包子”的格局。
三个多月,平均每天都能够维持在四五千的营业额,而利润三成以上。
一天两千左右的利润,三个月就是二十万左右。
因为见田睿实在辛苦,明夷有时候也看不下去,帮着搭搭手帮帮忙,就这样田睿都分了一万多元给他。
“小明,还是一人二两药膳铺盖面。”辜老说道:“鸡肉我就不要了,我那份放肘子碗里头。”
“我给老爷子添个煎蛋吧。”明夷笑道:“看来太极剑是有点门道哈?您的精神头可是越发健旺啊。”
要是换在以前,像明夷这种“躺平派”多半不会受老爷子待见的,不过现在观念也变化了,还觉得这小子也挺有本事儿。
周至的解释这叫君子藏器于身,如果要用随时拿得出来,是明夷的主动选择而非一无是处被动为之,其实这样也很好。
老头偏心,甚至认为周至说得有道理。
爷俩嗦着面条,辜老更关心同学们的课业进展:“韵学上头,同学们掌握得如何了?”
“我把《东风破早梅》教给他们了。加上猴子的粤语,瓶子的鄂省梅州音,还有吴凌霜的客家话,齐欣妍的姑苏话,还有些英语发音,基本上将古音给大家凑出来了。”
《东风破早梅》是明朝兰茂在《韵略易通》里边作的一首诗,全诗的内容是“东风破早梅,向暖一枝开,冰雪无人见,春从天上来。”
这首诗很精巧的地方就是将明代官话当中的十九个声母都包括在了其中,多出来的一个是“一”这个只有韵母没有声母的字。
一首诗就把声母的问题解决了。
又比如车,者,奢,要读作cha,zha,sha,但是和另一声部的叉,揸,沙存在区别。
这个发音光看书一辈子是弄不明白,但是古音里卷舌音其实分作两套的,叉,揸,沙一套和现在的普通话zh,ch,sh一样,但是车,者,奢的一套叫做“舌叶音”,类似英语Jeep,Sheep中的J和SH的发音位置,只需要将区别表现出来,其实还是非常明显的。
至于韵母,则从《词林正韵》十九部入手,其中如第六人辰韵en,十三心侵韵em,十五屋沃韵uk,十七质锡韵ik等韵部,用粤语来解释那就很轻松。
而如第三支微韵,第九坡梭韵,第七言前韵,客家话就表现得很好。
如五皆咍韵,甚至可以从京剧里哇出来,比如“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里的“街”,细听就是非常清晰的“iai”的读音。
大陆对于音韵学的研究,长时间集中在几大学府当中,然而这几大学府,很不好意思基本都是北方学府。
而用现存的北方语系研习古汉语,天然存在劣势,因此大陆的音韵学研究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就落后于有闽南语客家话为研究参考的台岛和有粤语为研究参考的港岛。
你要想让一个只会说普通话,连入声都读不出来的教授教会学生们理解词林十九韵,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而周至的解决方案,就是在班上普及几首特别的诗词,这些诗词都可以用粤语或者客
家话很明显地读出音韵特征来,比如用粤语念岳飞的《满江红》,用姑苏话念杜牧的“豆蔻梢头二月初”,“卷上珠帘总不如”,几乎是立竿见影地解决了同学们学习上的拦路虎。
“很不错,用心了。”辜老对周至表示赞赏,感慨道:“看来不是同学们学不会,而是老师的教法不太行啊。”
“其实南北各地方言都是我们宝贵的文化遗产,不过要掌握起来也得花大功夫才行。”
“是的。”周至笑道:“即便如此,也只能解决宋后的音韵问题,要继续往前推的话,这点功夫还是不够的。”
“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就是如今几个学者研究出来的古音读法,我觉得是不对的。”
“为何不对?”
“因为诗歌是没有音阶的音乐,首要就是动听。”周至说道:“就算我们不懂藏语,但是我们在听旦增大师吟诵《丹朱尔》的时候,很容易就体会得到其中的音韵美感;一个不懂英语的人,在听欧美演员吟诵莎士比亚的《李尔王》时,也同样可以感受得到其中的优美。”
“现在他们说自己已经推导出了上古音韵,但是用来吟诵《诗经》的时候直如推朽窗户拉破二胡,这不是要气死古人吗?”
“嘿嘿嘿嘿……”辜老似乎觉得周至道出了自己的心声,笑得很有点幸灾乐祸,不过他自己是音韵大擘,不能随意发表意见,容易让人误读,也可能会影响到周至:“那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这个争议呢?”
“我觉得还是要从如今的各种方言当中去寻找上古音韵残留的痕迹。”周至说道:“最起码这些音韵还在使用,它起码是自然的,合理的,符合声韵学天然逻辑的。”
“这个需要把教材重新改写了,连方式都要重新改了。”辜老沉吟道。
“是的,需要一套视频,至少是音频的教材。”周至说道:“这个问题,绝不是靠纸质资料能够解决的。也是千年来音韵学争议的根本问题所在。”
“其实中国古代数学的问题也在于此,缺乏数学符号体系,用汉字表达数学问题,实在是太难了,汉语的信息承载量,在这方面比专业数学公式差得又太多了。”
“但是问题本来就是用来解决的,而从最近与同学们之间的实践来看,好像也并不难。”
“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辜老说道:“你们你年轻人脑子真灵活。”
“我准备将音频资料放到学校的论坛上去。”周至说道:“不过我来读恐怕不行,得让文心或者一佳来读,声音动听不说,形象还好。”
“不过师爷爷啊,咱们是不是跑偏了话题?眼看要开始考试了,十八门呢,你不是应该担心我考试不过关吗?”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
第两千零六十四章 献爱心
压力是大了一点,但是人无压力轻飘飘嘛,我相信你的实力。”辜老笑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给自己淘出点儿自由支配时间?你就说十八门功课里,有几门是你正儿八经需要学习的?也就三四门吧?还是怪轻松的三四门,想蒙我?”
被辜老一串问号怼得没了脾气,周至只好老实交代:“费哥说了几次了,让我去文化公园献爱心,实在不好意思推脱。”
“献什么爱心?”辜老没听明白。
“就是解决当前社会主要矛盾,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生活的需要……”
“少跟我扯!”
“就是去参加周末的市民文玩免费鉴定和民间拍卖会。”周至赧笑道:“顺便看看蜀都民间收藏都到什么水平了。”
“还是贪玩。”辜老说道:“不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想去那就去吧。”
“诶!那我走了啊?”
“哈哈,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去吧去吧……”
文化公园现在每逢周六就会有一个拍卖会,工美会拿出一些小东西来进行拍卖,一般价格都不会太高,大多数是清三代以后的民窑器物,或者一些文玩杂项。
拍卖之前会有一上午的免费鉴定,工美会组织省内的一些专家为市民服务,也不收什么手续费,当然了也不会给什么鉴定书,全靠一张嘴随便说两句而已。
“肘子来了?”
“肘子来了?”
见到周至过来,几位工美的老师傅都跟他笑着打招呼。
周至学着几位老师傅,从包包里摸出一个大茶缸,加好水放在自己身后的小桌上,不放前边的原因是有人会拿书画之类的来鉴定,弄湿了就是***烦:“大家好,孙老今天您带队?”
“我带什么队?咱们也没啥队,是吧老几位?”孙老是工美以前的首席鉴定师,现在已经退休了,然后又给工美返聘回去,工资开得比退休工资还高,日子相当滋润,人退休了精神反倒是见好,性格和以前似乎都有了些变化,变得爱开玩笑了起来:“听说你又干了件大事儿?”
“没有啊?”周至都不知道孙老说的是哪件,只好打哈哈:“我连宅子都好长时间没淘了,今天纯属手痒得不行,来过过干瘾来了。”
“你就别谦虚了。”苏老笑道:“听说你帮沪上博物馆修复了一幅文徵明的行书绢本,《奉天殿早朝诗轴》?”
周至连连摆手:“哎哟可不敢这么说!我那时去给徐老打下手,学手艺来着!不过托了杨大师的福,我们用早催三眠蚕的蚕丝,复原出了修复古代绢本用的仿古命绢,徐老相当满意。”
“《奉天殿早朝诗轴》是第一幅用这新技术修复的古代卷轴。”
“那以后咱们修古画儿,就不用再像现在这般,把老命绢抠出来填洞了?”一名老师傅问道。
“应该是不用了。”周至说道:“仿古绢的纤维粗细密度与宋代丝绢非常接近,加上合适的做旧工艺,成色是相当老气儿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产量现在还有点拉胯,成本也不便宜。做旧的工序都有几十道。”
“你们说要是大千先生得到这样的绢,画出的药师菩萨像那会不会被当成响拓吴道子的宋本?”老爷子们有的已经开始在发挥想象力了。
“那也不会。”周至说道:“我们的这个绢是机织的,经纬分布非常的均匀,和古代手工纺织的画绢,在高倍放大镜下存在很大区别。”
“那你们干嘛不仿得更像一点?”“对呀,丝都得到了,织造应该不是问题吧?”“九十九个头都叩了,临进庙门了差这一个……”
周至笑
了笑:“其实我们这么做,有个最大的目的,就是防着刚刚王老说的那种情况——给高手拿去造假。”
“哦对对对……”老头们这才回过味儿来:“是得防着这一手才行!这年头烫手货是越来越多了……”
这时候费观也过来了:“几位,我们就准备开始放人了啊,肘子你年轻,今天多受点累!”
周至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没多一会儿,各个鉴定师的桌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市民们手里的东西最多分作三类,一类就是瓷器,这类瓷器以民国寄托款最多,很多都是民国甚至建国初期仿古代的,而且还不仿得太久远,就仿明清两朝开始流行官窑底款以后的东西。
大约是现在的国宝帮的人才还不多,造假者仿宋瓷官哥汝定钧也没用,因为大家都会拿它们当仿品看,不会上这个当。
反倒是有了底款以后,大家好歹字是认得的,不管真假吧,都可以拿过来碰碰运气。
第二类就是书画,这个就更杂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很冷门的画家,甚至用名不见经传来形容都属于抬举,压根就画工粗劣。
但是却不可掉以轻心,因为这里边冷不丁地就会冒出一些近现代名家的作品,甚至遇到张大千溥心畲都有可能。
而更好笑的是很多名家的作品,持宝者在收藏时长期都不当一回事儿,从来没有想过要装裱出来挂在墙上欣赏,一般都是对折几次,拿桑皮纸一包放塑料袋里,或者卷起来随便拿绳子一扎就完。
即便是坚定者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值几万十几万的时候,藏宝者们一边高兴地手抖脚抖,一边还是原样处理,然后将画芯兴高采烈地带走。
第三类就是纯粹的杂项了,这一批鉴定是最考验功力的,因为假货实在是太多。
比如铅铝制作的假袁大头呀,塑料模仿的蜜蜡呀,石粉压制的绿松呀,树脂模仿的象牙呀……
这类还算简单的,还有各种堆满土花土沁的陶俑呀,满是绿锈的青铜器呀,沁色咬得有深有浅的玉器呀……
这一批就有点考验鉴定水平了,因为这批东西里头,偶尔还真会给你冒个真的出来。
而还有一批就厉害了,包浆浓厚,做工精湛,但是断代却异常的困难——竹雕,木雕,牙雕,鸟食罐,鸟笼,鼻烟壶,镇纸,砚台,葫芦,印章,乃至纽扣,帽心,书本,贴画……
从物件到材质到造型到功用到工艺,完全是五花八门,一般鉴定者都很难接得下来这样的活。
周至的专项是瓷器和书画,然后受装裱研究的影响,对于杂项的鉴定也具有一定的水平,但是也不敢在孙老这种真正的杂项鉴定高手面前充大。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周至一边鉴定,一边还跟着学习,也是个难得的修补短板的机会。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
第两千零六十五章 魏紫熙是谁啊
“两位老师,请帮我看看。”第一位过来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本来是排在周至这一队的,但是过来之后看了看周至和孙老,巧妙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不动神色地将手里的包裹放在了孙老那边。
孙老没好气地将包裹放回了周至桌上:“自己打开,这样怎么看?”
说完鉴定起自己这一队拿过来的东西来。
中年人只好将包裹打开:“小兄弟,帮我看看。”
连称呼都降级了。
周至当然不可能跟这样的人见气,心里只觉得好笑,拿起了桌面上的小瓷瓶端详了起来,一边和藏家聊起来:“你知道这件东西叫什么吗?”
“是个小花瓶吧?”中年人说道:“我媳妇偶尔用来插花儿,我媳妇是美术老师,家里这样的瓶瓶罐罐很多,都是她在市场上觉得好看,随手淘的。”
“哦,那你媳妇很有眼光。”周至又翻看了瓷器的底足:“这个叫胆瓶,你看器型,像不像一个系着线悬挂起来的猪苦胆形状?”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可是这个表面的颜色为什么不太均匀?感觉是花的?”
“这个叫孔雀蓝釉。”周至重新把玩起这个高度不过十二公分的小瓶子,又拿在手里握了握,顺便感受了一下分量:“孔雀蓝釉虽然发展得比较早,但是在中间经历过断代,到了康熙时期才重新开始制作,而且到后世也没有太多的仿品。”
“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出在这个釉色上。”周至摊开巴掌:“这个釉色是用传统绿釉料加上富含铜离子的蓝料混合而成的,理论上是一种复合彩,和后世的化工料不同,这种复合彩在烧造的过程中非常的不稳定,这种不稳定表现为两种,一种就是釉面的颜色不均匀,第二种就是颜色的变化范围比较大,可以从绿色表现到蓝色。”
“这种不均匀的表现,就成了真品孔雀蓝釉的特征,也不好仿造,所以啊,这是一件真品,从口沿特征和底足细腻的糯米胎,还有胎边的火石红来看,这是一件康熙时期的民窑精品。”
“康熙?那是有点早的东西了吧?”
“是的,这是一件三百多年前的东西。”周至将小瓶放在了桌上:“清康熙孔雀蓝釉束口小胆瓶,东西很漂亮,值得收藏。”
“那价格……”
“因为这是民窑的东西,价格和官窑不能比,但是保存得非常完好,特征也非常突出,具有年代代表的大部分特征,因此也算是很有价值的小玩意儿,加上釉色特殊,因此价格要比同时期同类的瓷器要高一些。”周至说道:“我定价的话,一千左右吧,市场价值应该要更高一些,遇到专项收藏者的话,再翻一倍也不离奇。”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中年人高兴坏了,自家媳妇在市场上五块钱淘的小玩意儿,居然能值这么多,再次给周至把级别抬了上去,从“小兄弟”再次变成了“老师”。
“好好收藏吧!”周至鼓励道:“你媳妇眼光很好,要是还有类似的器物的话,都可以拿来鉴定一下。”
“这类单色瓷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品类,有些应该珍惜的,值得收藏的,还是要区分一下。”
“好的,好的,”中年人一边小心地包裹瓶子,一边点头如捣蒜:“我回去给我媳妇说说!”
鉴定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利了。
周至也是好久没有过来干这事情了,因此解说得特别的详细耐心,不像边上的老孙,板着脸直接就是:“新的,不老,看到民国……”
简单几句话就给别人打发了,也不讲解原因,也不讲解特点,渐渐的大家就觉得周至这边人虽然少点儿,但是言谈举止更让人满意,转到这边来排队的人反倒越来越多了。
“肘子来看这个。”孙老在边上招呼了:“这个你比较擅长。”
周至扭头一看,孙老面前桌子上正摆着一张没有装裱过的大画:“呀,魏紫熙!”
这是一幅歌颂新中国边疆战士的画作,画面上方是连绵的海浪,画面右下方是浓墨重彩的一溜岛礁,礁石近处用宝蓝色绘制着几株长期受海风吹拂,已经被迫修改了生长方向的剑麻,而远处则是几名战士,正迎着初生的朝阳,一个拉二胡,一个拉手风琴,一个吹笛子。
一个战士面对着演奏者,背对着看画者坐在礁石上,以手抚膝,扭头看向画面上部已经被霞光染红的海岸,似乎在欣赏画面外初生的朝阳。
而礁石下方还有一名战士满脸堆笑地跑过来,已经露出了半个身子。似乎正急着参加这场小小的音乐会。
霞光洒在战士们的脸上,让他们笑容变得更加的神采飞扬。
“好!”周至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好画!”
整幅画充满了磅礴的动感生机,也充满了昂扬的乐观主义精神,画面的落款很简单,也很现代“一九七三年五月画于南京魏紫熙”,下面还有个印章,“紫熙画印”。
“这画怎么来的?”周至问道:“这是魏老的精品啊!”
“这画说得多余,肘子你犯忌讳了呀。”孙老摇头:“欢喜得过分了呀,怎么问起别人的来处来了?”
“哦。”周至这才只好老实地说道:“这是魏老的真迹,而且是他的代表题材之一,名字叫《海韵》。”
“当然了,同类题材魏老作了不少,这一幅不是《海韵》里最顶级的,但是也非常难得了。”
这也是画家的一种通病,不光光发生在当代,而是从明代开始便是如此。
最可怕的是李可染的《漓江山水》,同类题材画过成百上千,甚至不少连构图都基本完全一样,纯粹就是自己抄自己,用来打发络绎不绝还无法拒绝的求画者们的“批发货”。
不过魏紫熙在这方面的情形要好得多,虽然也有题材类型重复的作品出现,但是基本上每一幅都有变化和侧重,细节上完全不一样,这些和画家的性格,产量,态度都有关系,当然了,最大的原因是求魏紫熙画作的人,绝不可能有求李可染的人多,在创作上更加轻松自在一些。
周至自己在这里看得陶醉不已,却不料对面的持宝者来了一句:“这位老师,能不能介绍一下,魏紫熙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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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六十六章 没法捡漏
周至都被问傻了:“这是你的画吗?”
“是呀,”拿画来鉴定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他以前有不少文化届的朋友。”
“魏老是当代中国颇有影响的山水画家和作家。他的绘画文章,最大的特点就是雍容恬静,在几十年沧桑风雨中,不管命运如何,都能够保持一贯的风格,这一点更是脍炙人口。”
对面听得更懵了。
“他是一九一五年生人,一九三八年在河南郾城第一次举办抗战漫画展,四六年在开封举行个人画展,当时河南文运会艺术组组长傅恒书断言其山水画可媲美张大千。”
“之后受聘河南大学任讲师,结识了赵望云,深受教益,其后任南京美术工场副主任,开始进入作品高产期。”
“五七年同傅抱石,亚明等人去西北西南七省写生,行程两万三千里。后在BJ举办"山河新貌"画展,一时哄动海内外。之后苏省国画院任办公室主任,副画师,被评为省劳动模范。”
“次年与傅抱石、亚明、张文俊等筹备成立JS省国画院。画院主要成员后来被称为"新金陵画派",他是主要创始人之一。发表了一系列影响巨大的作品。”
“七七湖南写生,参加"芙蓉国里尽朝晖"画展。画风大成,并为***纪念堂绘制了他的代表作,巨幅国画"黄洋界"。”
“九一年,魏老已经作为"有特殊贡献的艺术家",享受国务院终身津贴。到现在举办过十多次个人画展,有大量的作品,文章发表,获奖,被国内外各大艺术馆,美术馆,博物馆收蒇。”
“你父亲能够收藏他的作品,实在是挺有面儿的。”
“是吗?”对面的中年人乐得都快要看见后槽牙了:“我都没听过这位画家,还以为不出名呢!”
“魏老早年专攻山水画,但是到了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改以画人物画为主。”周至说道:“作为从旧社会过来的画家,他的人物画,主要是记录和反应新中国的新生活,描绘是新时代的环境和人民,而且人景并茂,意境深邃。”
“他所创作的《温课》,《渡口》,《报矿》,《煦风》等一系列中国人物画新作,极具时代印记;《神射手》,《电焊工》,《报话兵》,《海带养殖员》更是直接描绘的生产第一线,的《运菜》,《洗衣》,《夜露正浓》,《巡诊》,《养鸡场》,《田头黑板报》,《看演出》,《赶集》忠实地记录了新中国里人民的日常生活,在中国国画人物画发展过程中,具有不可动摇的里程碑地位。”
“如果单以这个题材来论,魏老可以称为新中国将传统与生活结合得最好的画家,堪称不负时代厚望,在中国现代人物画的创作上作出了巨大贡献,无愧为中国现代人物画的奠基者之一。”
“因此国家才会给与他如此高的荣誉,而你父亲留下的这幅画,更是完全符合魏老的创作风格和一贯主题。”说完后一指题款上的年代:“而且这正好是魏老造诣最巅峰的时期,因此这是一幅非常难得的精品。”
“那请问,这幅画现在能值多少钱?”那人的表情开始有些忐忑了。
“魏老现在七十多了,依然在坚持创作。”周至笑道:“所以他的画作价格还没有完全起来。”
眼看那人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周至又补充道:“现在出手的话,市场价一般在三万到四万之间,要是遇到合适买家的话,再翻一倍吧。”
“六,六……到八万?”周至见到那人说话的时候喉头动了一下,显然是咽了一口唾沫。
周至从身后拿起自己
的茶杯喝水:“差不多,不过我劝你别卖,找一家工艺比较精湛的装裱店将画装裱起来,挂出来很好看的。”
那男人连连摇头:“家里哪有这么大的地方,再说了孙子已经把墙画得一塌糊涂了,要是画到了这个上面,全家还不得哭死?”
“你多大?”周至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孙子都能够画墙了?”
“外孙,外孙。”男人笑呵呵地说道:“要不,你们帮我寻个买家?我只要七,不六,六万块,剩下能赚多少,都是你们的!”
“要是我们工美收的话,就是肘子之前说的市场价了,三万五千。”孙老说道:“你没听见六到八万的前提吗?得遇到合适的买家才行。”
“这一幅画能换一套房了都,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再放家里,心里都不踏实了。”对面男人看样子是真想把画给卖掉:“我知道你们搞收藏的老师一个个都财大气粗。要不……哪位老师把它收了去?”
周至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不过该有的原则还是只能坚持:“在这里卖画,只能卖给工美,鉴定老师是不能参与交易的。”
“一会儿有个市民拍卖会。那我可以参加市民拍卖会不?”
“别!”周至和孙老赶紧一起阻止,阻止完周至才说道:“市民拍卖会的东西是给大家拍着玩的,工薪阶层也买得起,碎了丢了也不伤筋骨的那种,一般最多也就几千块到头了,你这起步价就能够定到两万,压根就不是在这里上拍的东西。”
“但是要说上瀚海嘉德这些大场子,他们现在主要都是拍齐白石李可染傅抱石这一层的,魏老的级别目前又稍微低了一点点。”周至叹了一口气,要是自己不当这个破鉴定师,今天就又该捡漏了:“要是能不卖就还继续收着吧,不过最好装裱成卷轴再妥善收起来,定期翻出来检查状态,防止出现画病。”
“就这样吧,别耽误后面的同志鉴定了。”眼见有好东西收不着,周至也不免有些心灰意懒了。
孙老看了他一眼,找来纸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对面那人:“实在要出手的话,可以去这里试试,价格嘛……六万到六万五差不多能成,至于这多余的五千你拿不拿得到,就得看自己的口才了。”
那人感激连连地去了。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
第两千零六十七章 双斗
给这事儿一打岔,周至那边的队伍又排上老长,喝了两口水,周至就赶紧加快进度。
应该说现在大家对权威们都比较认可,周至虽然年纪小,但是刚刚的表现堪称可圈可点,因此也没有后世常见的“国宝帮怼专家”的情节发生。
而且专家们也不自高崖岸,遇到有困惑的地方还相互进行交流探讨,也不避讳前面的藏宝者,丝毫不担心因此而权威受损。
不过这种值得探讨的物件极少,刚刚遇到的魏紫熙画作和之前的孔雀蓝釉小胆瓶,就算是今天遇到的精品了。
其余的大多数还是些稀奇古怪但价值不高的东西,还有更多的就是家里当做日常使用的餐盘碗盏。
还别说,这些东西里头也真有不少的传世品,虽然不属于官窑,但是清三代的民窑也不算是罕见,价值现在也可以从几百到几千,要是拍掉,足够改善一家人几个月的生活。
“……这个东西叫途利,为什么叫途利?就是利于旅途的意思,类似与现在的美容美甲套装。”周至拿着一个东西给对面一位老奶奶解释:“后来就成了妇女常用的工具外加装饰,你看这里是个扣子,可以扣在衣服的钮扣上,下面是条链子,链子连着一个银筒,这个银筒是用来放针的,底下又是一条链子,链子连着一个银币,银币底部开几个孔,分别又是几条链子,连接掏耳,牙签,剃甲刀,镊子,你这个还连有一个顶针,戴在手上做针线的时候肯定很好看。”
“奶奶你这个是银的,跟我外婆的那个差不多,好好收着,将来留给儿孙吧……”
“肘子肘子,过来看看!”另一边老王手里拿着一个小瓷器,对着周至喊道:“来断断这是啥。”
周至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瓷器,瓷器有一个底座,底座上方有两个小容器,容器一方一圆,高约两寸许,瓷器还有两个盖子,一个盖子有铜钱纹的孔,一个盖子是平装。
整体是豆绿色釉,龙泉窑特征明显,再翻看了一下底胎,质地细腻坚密,有一种油润感:“乾隆的东西。”
“我也说了,乾隆的东西,可这玩意儿是啥?这位先生说是印章盒,我觉得不对。”老王两手戴着袖套,鼻梁上夹着圆眼镜,戴着青呢的“干部帽”,还是工美老师傅的标准打扮:“你觉得呢?”
周至笑了:“印章盒就没有用瓷器做的,一般都是竹木。你们想啊,印章一般都是金石所作,瓷器又坚硬,硬要把两者往一处凑,很容易就磕碰伤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这个东西叫啥呢?”对面拿东西来鉴定的是一位老先生,也是一脸的书卷气,看样子性格是挺较真的那种。
“这个叫双斗。”周至说道:“古代书房文具的一种。”
说着一指带孔圆形容器那边:“这个是蜡斗,用来装文书封蜡的。”然后指向方形容器那边:“这个是糊斗,装浆糊的。”
“这两样,还是当年书房常用器物?书信封蜡好理解,这浆糊……”
“其实浆糊用得比封蜡要多。”周至解释道:“糊斗为文房中盛糨糊之器,加盖以防鼠窃。明屠隆《考盘余事》中载:"糊斗有铜质、陶质材料制成。有酒杯式、带足长桶式等数种,今无此制作"。”
“到了清代,糊斗和蜡斗又开始进入文房,古人的书都是线状,纸质装订和现在的书籍不可同日而语,经常都需要修理。”
“而日常临课,创作,书信往来占据相当一部分的时间,经常都要用到浆糊。”
“普通信件用信封浆糊比较多,比较重要的才用葵笺写了,封在诗筒里,拿蜡封了让仆从传递。”
“原来是这样啊……”老先生恍然大悟:“老辈人说这是印章盒,我就
觉得要是印章盒的话,对印章的大小和形状都限死了,古代读书人一辈子不可能只用一方一圆两枚印章,至少都是七八枚十几枚,今天算是解了疑惑了。”
“是啊,不能小看浆糊,在古代,浆糊的制作也是非常精良的,配得上这样的瓷器。”
“要先洗去面筋,沉淀出淀粉,再用萝卜水熬煮,熬煮的时候要加入明矾,中途加入冰片,最后加陆香粉而成。”
“这样得到的浆糊芳香扑鼻,粘度可以用水自由调节,没有暴性,就是干湿两种状态时候的收缩性小,同时还能够防虫,防霉,酸碱适中,可是老大一门学问呢。”
其实古代熬制浆糊的方法远比周至现在的科普复杂得多,比如《装潢志》的记录就要用花椒汤抖入面粉让其慢沉,不可搅动,一夜之后搅匀,放置沉淀,如此持续数日后,在淋去花椒汤,用新水调明矾,***,用特殊手法熬制浆糊到煮熟,再切成块状加入之前的花椒原汤煮第二次,最后得到合用的浆糊。
而明代高濂的《雅尚斋尊生八笺》以及清代方以智《物理小识·卷八·装潢法》中,添加的配料就更加复杂,而且还具备了季节性,随着气候的变化而改变配方。
不过这些进阶知识就不用在这儿显摆了,只讲讲基本科普就行。
“在古代,稀释浆糊用的水都是从烧水的器口收集的,换成现在的话就是蒸馏水……”才说到这里,周至突然一拍脑门:“我明白了!我想明白了!”
老王和鉴定老先生都吓了一大跳:“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张大千《黄山游》册页画芯表面为何如此干净了!”周至对于自己破解了这个谜题兴奋不已:“一般的国画装帧完毕后都是砑光上矾,大千先生反其道而行之!《黄山游》册页在装裱完成以后,将表面用清水刷洗过!”
“这么搞……”老王有些不相信:“他就不怕画芯和托纸命纸重新分离?”
“弄湿之后立刻用毛巾滚过。”周至乐得后槽牙都快要露出来了,就跟捡到了什么大宝贝一般:“除了手法,也是他对于布头笺和自己的浆糊有很大信心。哈哈哈,今天这趟没白来,跟老先生聊聊,还想通了一道谜题!”
“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儿。你把东西收好吧。”老王见对面老者一脸懵,对他说道:“东西没问题,豆青釉蜡糊双斗,乾隆时期龙泉窑的。这样的器物很少见,最难得两个盖子都齐整,一定要好好收藏。”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
第两千零六十八章 空白期
“多谢两位了。”老者将东西收了起来,也没问这东西现在值多少钱,看架式是压根就没打算卖:“今天总算搞清楚了这是件什么东西,大有收获,佩服,佩服。”
“还少了一样东西。”周至找来一张纸,在纸上描了个图样:“这东西叫蜡匕,就着灯火烧热后融蜡滴蜡所用,样子大约像一条小铜鱼,一面凸一面凹,你可以留意一下,遇到了买下来和这个配套。”
“知道了。”老者将周至的图样收了起来:“那糊斗这边呢?”
周至笑道:“糊斗这边简单,一般是用写废的毛笔,选大小合适的剪去笔尖,锯短笔杆就行。读书人别的没有,废毛笔那是多得不要不要的,也不用另外买糊刷了。”
老者恍然大悟,不由得也笑了:“于情于理,合该如此。”
等到老者走了,老王对周至笑道:“有时间没见,肘子看杂项的功夫也见涨了啊。”
“嗨!裱糊匠不就是本门的手艺吗?”周至也不谦虚:“要是连蜡斗糊斗都不认识,祖师爷都不给饭吃!”
说完又叹气:“其实这种小物件儿挺精致的,老人家要是乐意上市民拍卖会的话,我倒是可以拍一拍的,唉,可惜了!”
“乾隆民窑,不至于。”老王倒没觉得有啥可惜的:“要不我回去在库房里给你淘一淘,看看有没有?”
“不用不用。”周至摆手:“这样的小东西现在也都用不上了,遇到了买下来倒还不错,可专门花心思去淘,就没必要了,耽误不起那功夫。我过去忙了呀……”
一上午下来,工美鉴定小组就给市民们坚定了几百件东西,虽然费观打了招呼让周至多受累,结果还是他的量最少,其余四人基本每人都五十件出头,可他连三十件都没达到。
中午大家在文化公园边上的饭馆吃工作餐,鉴定组里唯一的女性赵大姐就说道:“我看肘子鉴定得蛮细致的,市民们都挺喜欢你呢,这样的活动啊,今后经常来参加,也好证明我们蜀都鉴藏事业后继有人嘛!”
“赵大姐您这是在批评我呢。”周至赧笑道:“还是经验不足,好为人师,只想着多说两句,让藏宝人多了解一下手里边的东西,不知不觉就把时间消耗了。”
“其实我们一开始都差不多。”孙老说道:“工美那边的工作作风,大家都习惯做细作实。和现在是反着来的,我们都适应了好久才习惯。”
费观把菜点好了,这才过来:“肘子,最近眉山那边在出东西,啥时候我们过去跑一趟,淘淘宅子?”
“啥?”周至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江口沉船给发现了吧:“不该是彭山吗?”
“干吗是彭山?”费观反而莫名奇妙:“眉山是三苏,虞世南的故乡,从宋代开始就是大埠,有些东西都很正常,最近那边几个老宅出了些清三代寄托宣德款的青花瓷碗,还有空白期的花盆什么的。”
“好像肘子对空白期瓷器非常感兴趣?”老王说道:“前些年把我们工美存下的青花都打包了,我没记错吧?”
“其实不止空白期,包括崇祯也在内。”周至点头。
所谓空白期,是指在明代瓷器史上有一段特殊时间,即正统,景泰,天顺三个年号。
1449年瓦蒙古剌大举南侵,明英宗朱祁镇在太监的教唆下御驾亲征,结果惨败于土木堡,五十多万大军全军覆没,英宗被俘。
内忧外患之下,其弟朱祁钰即皇帝位,任命于谦主持BJ保卫战,胜利后,于次年迎回他的哥哥。
七年之后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又从弟弟手上抢回了皇位,改年号“天顺”。
在这不到30年的时间里,皇权更迭,江山几易其主,致使国势倾颓、内忧外患、
经济萧条、民生凋敝,社会动荡不安。
在这样的形势下,景德镇瓷业生产也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制瓷水平与瓷器品质较前朝永乐、宣德有明显下滑。
迄今为止,无论是考古发掘出土,还是公立博物馆馆藏,或是古玩艺术品市场中,能明确确定年代写有纪年款的正统、景泰、天顺三朝的瓷器极少,因此文玩界总结为“三代无官窑”,所以叫空白期,又叫“黑三代”。
崇祯瓷器同样如此,在连年的战乱当中,代表生活水准高低的瓷器品质一降再降,同样几乎没有官窑款识的瓷器出现。
正因为业界认为三朝烧制的瓷器并没有官窑器,加上这段时间的青花或釉里红绘瓷技艺的确不及永乐、宣德时期那么精细,胎质也不够细腻,因此正统,景泰,天顺,崇祯四代瓷器,在收藏界很没有地位。
但是周至所见识过的《明英宗实录》、《大明会典》、《明史》等文献中,其实均有官窑造瓷的记录。因此特意收集了这四代瓷器当中的精品。
“这四代瓷器里边,崇祯青花暂且不论,空白期黑三代里边的瓷器,尤其是青花和青花釉里红瓷器,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周至解释道:“原因就是这三代瓷器的淘胎已经不如前代,几乎退化到了元代的水平,器底往往出现大量的火石红。”
“但是它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最后的一批苏料,也就是从中东地区运来的苏麻离青,被用在了这三代青花瓷上,成了苏麻离青最后的荣光。”
“这个也和元代非常相似,因此这一时期的苏料青花瓷器,要是不仔细辨认绘画风格的话,往往会被误断为元青花。”
“就靠这些空白期青花和元青花的区别,都已经骗了好多篇论文了。”说到这里,周至笑得跟个狐狸一样:“在论文领域,这个同样也是"空白期",写得人极少,我写一篇过一篇,写一篇过一篇,估计主编看到我的名字都会发愣——怎么又是他!”
“哈哈哈哈……”大家都是大笑,的确,空白期瓷器研究者极少,在座的几位不在学术圈儿里,不需要写论文什么的,但是这娃用得着啊,完全可以在这方面找补!
其实随着后世大家对空白期和崇祯青花研究的深入,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些没有落下官窑款的瓷器当中,也分出了级别和品类,其中的一些精品青花和堂款青花,其实就是官窑瓷器,或者说达到了官窑的品质。
这个发现导致了数十年后的空白期和崇祯青花瓷器异军突起,不过换到这一世,周至还是从后知后觉者变成了发现者和推动者,不过这一世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完成了这样的转化而已。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
第两千零六十九章 懂软片儿的优势
据文献记载,正统三年曾禁止民窑烧造和官窑器式样相同的青花瓷器;正统六年命景德镇烧造金龙、金凤白瓷罐及九龙凤青花缸;正统十二年又有不准民窑私造黄、紫、红、绿、青、蓝、白地青花等瓷器的禁令;景泰五年有减饶州岁造瓷器三分之一的记载;天顺元年曾派中官赴景德镇督烧瓷器;天顺三年又有将原定烧造十三万三余件的瓷器准减八万的命令。
从上述文献记载看,这段时期不论官、民窑器都曾在景德有烧造,并非绝对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说,空白期和崇祯青花瓷器中极少数带有纪年款和堂款,工艺不下官窑器的精品,就应该被算作这些时代的“准官窑”,同时也是这些时代的“标准断代器”。
因为长期不受重视,甚至到现在为止都还不如何受重视,价格便宜,收集方便,周至特意给自己的藏品开辟出了一个专项,算是边收藏,边学习,边研究。
因为本来就是古瓷器研究者,因此上手就很快,到现在已经总结出了不少辨别和鉴赏的方式方法,论文也出了七八篇,基本上能够被称作这方面的权威了。
对于周至别的本事儿,在座的老几位是不知道他如何学得的,不过就空白期青花瓷器鉴定这一门,大家几乎是看着周至从兴趣开始,渐渐入门,最后走到专家级别,用时差不多就在两年以内,也不由得不佩服这货差不多属于“祖师爷赏饭”的那种类型。
话题打开来,逮着个这方面的行家,大家的问题也就多且专业。
最大的问题就是空白期青花和元青花的比较。
大家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周至从胎土,釉色,修胎,修足,釉色,烧结温度,开片,青花发彩,胎底火石红,最重要的是画功画法和的时代特征等细细讲来。
一个时期都有一个时期的绘画特征和风格,后代可以仿前代,但是前代不能仿后代。
你要是拿着一个元青花说是崇祯寄托样式,那有可能;但要是拿着一个崇祯青花风格的瓶子说是元青花,那就是纯笑话。
比如空白期瓷器的青花发色,有浓艳的,也有青中泛灰的,浓艳的是用宣德所存之苏麻离青钴料,也有锈斑;而青中泛灰的,则是中国本土钴料。
既然用料上不能完全区分,那就要从其它特征入手。
特别是画法。
这一时期的画法大多采用明早期一笔点画技法,笔法粗放,特别是中锋运笔,具有时代特征。
画面简洁,布局疏朗,空间较大。自景泰朝开始,几何图案减少,而绘画成分逐渐增加,开始从宣德时的繁密向成化时的疏朗进行过渡。大部分为人物故事题材,另用缠枝花卉纹,绘画不算细致,但比较流畅。
在图案纹饰上采用较多的为折枝花草纹和缠枝纹,动物纹中除龙、凤纹外,也常用麒麟和孔雀等瑞兽纹饰,星象图使用也相对比较普遍,且都具备自己的特征。
比如蕉叶纹,多为連弧状宽边,主脉空勾留白,支脉画成并列细斜线;
松针早期为圆形,后期呈椭圆形。
梅花早期多蓓蕾及半放的小花,后期则夹画数朵大花。
竹子早期竹杆空勾,后期改成一笔实线画之。
这个时期的柳树条画成条条直线,犹如断续的雨点。
特点最大的是云纹的大量使用,所画云层常迷漫天际,或从地上涌起,缭绕于亭阁之间,造成一种亦仙亦幻的气氛。
云纹的轮廓线很宽,沿着粗线内侧再用细笔画数层連接的弧状云纹或涡状云,这种大片流云纹的画法,至景泰以后,演化为弹簧状,而且,笔法也更加泼辣恣肆,层数也更多。
这种画法被周至命名为“云堂手”,为三朝所独有。此外尚有三眼蝌蚪云纹、“壬”字形灵芝云纹,和成“器”字排列的“壬”字云与蝌蚪云的组合等画法。
碗盘之类的四周沿边常可见有卷曲形花草纹,状如螺纹,也是三朝民窑青花装饰的典型图式。
在座的都是辨认底胎釉料的高手,将绘画特征加上,基本上就能够初判出空白期青花瓷器了。
老王就笑道:“文玩行的老话里头有一句,那就是玩软片儿的看不上玩影片儿的,这话老实讲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书画能成为藏品中的顶级门类,当然不简单。”孙老点头:“懂了它,鉴定起瓷器来当然更容易。肘子还懂修画,顺带着连杂项也精通了。”
周至赶紧摆手:“谈不上谈不上,我最多只敢说比较熟悉杂项当中的文房四十五样和与书画装帧相关的那一点儿,要说精通,还得是王老爷子,还有荣宝斋耿老爷子,郭老爷子那种。都难以想象他们的积累是怎么来的,感觉这辈子自己是学不完了。”
说起京城的几位老爷子,大家都是佩服,关于他们的故事也特别多,比如耿老爷子就亲自来蜀中参与过遂州金鱼村那批瓷器的鉴定,将荷叶将军罐造型推前到南宋,就是以老爷子的鉴定意见为主。
最终的科学技术,也证明了老爷子的眼光是正确的。
下午的市民拍卖会也好玩,但是真正的文玩并不多,一来是好东西上不了台面破东西拍不上价格,二来是东西大不到哪儿去又不可能提前出版画册什么的给潜在藏家好好观摩,大家远远地坐着压根看不清,就算是好东西都不敢出手。
所以基本属于“盲婚哑嫁”,你得完全信任主持人的介绍才行,基本没啥热闹的行情。
相比这些小瓷器,反倒是蜀中当代中青年画家的作品还颇受欢迎。
这些作品除了来自蜀都画院和嘉州画院,蜀大,民院,各师范,都有美术系和美术老师,有些老师的功力也不弱,部分作品画得非常地道。
嘉州画院张大千徐悲鸿风格浓郁的写意,蜀大几位老师的工笔,在周至眼里都已经属于上乘,非常具有收藏潜力,现在的价格普遍很低,一幅画作不过一百来块钱,加上几手也很难超过两百。
不过周至倒也没有出手,他要这种画就太简单了,直接去美术系和几个画院找老师定制都可以,犯不着在这里和市民们较劲,只看一个乐呵就好了。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
第两千零七十章 又见青花三人组
待到拍卖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孙老过来跟周至说道:“魏紫熙的《海韵》,藏家到底还是出手了。收成六万五,你要是感兴趣,就去找铁拐子收了吧。一成的手续费抹掉零头算七万,你还是得让他赚点。”
“你给他的纸条,就是诚哥的大雅斋地址?”周至低声笑道。
“莫不成我还给他工美楼下的铺子?”孙老白了周至一眼:“主要是看不得你那馋样!”
“好嘞!”周至都乐坏了:“还是孙老你心疼我,跟费哥说一声,我先走了!”
铁拐李张诚现在已经被费观收编了,费观停薪留职在工美楼下开了一家文玩商店,名目取得铜臭味十足,叫做“庆丰楼”。
而蜀都文玩市场那边,现在已经形成了周三,周日两个大集,于是张诚虽然在那边有门面,但是每个星期也只需要过去两天,平时连门都懒得开。
在庆丰楼这边,费观也算提前给员工实行了双休,这样就让张诚可以两边兼顾。
现在费观正准备进行“企业改制”,庆丰楼那边准备搞成售卖黄金,翡翠,和田玉,以及蜀中精品非遗产品的专柜,而把古董和文玩业务都转移到张诚的大雅斋这边来。
现在已经转过来了一部分,因为有工美背景,费观手里也攒下了不少的好东西,也让大雅斋的名气一下就上去了,成了行内人交流精品的地方。
周至过来的时候,费观正在接待几位客户,周至一看还曾经打过交道,瑞华广告公司老板柴荣斌,川师退休的老教授老王,省工商局退休老头老李。
“嘿,肘子!”老李看着周至有点惊喜:“你可是有时间没来玩儿了哈?”
“李伯伯好。”周至以前跟几位老头交流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人的身份,大家都是青花瓷爱好者,而且这方面周至最强,几次给他们提供建议,都是义务帮忙为主。
到后来周至才知道老李还是省局的老局长,虽然已经退休,但在局里还是有些影响力,工商行政管理系统能够落户蛮州进行试点,老李还曾经帮着说过几句好话。
现在当然要乖乖打招呼。
“来来来,小周老师来了,我们就不用打官司了。”老王笑着起身主动给周至拉凳子。
“你是没见着刚刚那样。”张诚一瘸一拐地端着茶水过来给周至摆上:“就差没打起来了!”
“来断断,这件空白期瓷器,到底是哪一代!”柴荣斌说道:“我说是正统的东西,他们都不相信!”
“哎哟,柴老板眼力见涨啊!”周至笑道:“都能断空白期瓷器了!”
“你的文章我看过的,云堂手嘛!”柴荣斌说道:“加上底足胎釉结合处的火石红,空白瓷大致是跑不了的,现在的争议是我和拐哥认正统,老王认景泰,老李认天顺,大家争了半天了。”
“最近空白期瓷器是要大火了吗?”周至看着张诚,觉得有点古怪:“今天中午跟几位老师吃饭的时候也是在聊这个。”
张诚摇头:“别想太多,空白瓷和崇祯瓷的价钱虽然爬着小坡,总体还没涨过通涨,你那些东西呀,继续捏着吧!”
“对了,孙老说有张画是你想收的,和卖家谈到了六万五,”张诚笑道“手续费就算了,明天跟我跑一趟眉山?”
“淘宅子呀?”周至接过张诚递过来的画筒,将画抽出来看了:“是这幅。”
“这画儿好在哪儿?”几个爱好者也把头凑了过来:“怎么还有***?这是现代画儿吧?这么值钱?”
“现代画儿也分好赖,还要看画家身份。”周至说道:“中美协理事,金陵画派创始人,国家特殊贡献艺术家终身
津贴,国家一级美术师,能在国家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十六件作品被国美收藏,文化部为之举办仪式……”
掰弯了手指头,一条条数过来:“一米五乘一米四的大画,就这几项,一条一万块,不过分吧?”
“市场价,不过分,但是你也没捡着漏。”张诚吐槽:“要是工美收的话,最多三万五。”
“工美的制度不改的话,结果堪忧。”周至撇这嘴:“这就是国家以前惯的,现在已经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了,再不灵活接受市场之手的安排,调整进价的话,只出不进干不了多久的。”
“所以费总跑出来了嘛。”张诚笑道:“跟我抱怨了好多次了,上面婆婆妈妈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做就当真可以做的。”
“我说两位这些能不能等会儿聊?”柴荣斌心痒难熬:“先给这物件儿断了再扯别的,要不一会儿我在狮子楼开一桌,咱慢慢聊?”
柴荣斌开着广告公司,最早朱大璋在蜀都开影展,就是老柴帮的忙;再后来小雷哥和关妈当了驻蓉办正副主任,帮蛮州和夹川的单位操持糖酒会事宜的时候,也是人家老柴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了不少忙,当然也承接了一些印刷布展之类的广告业务,算是小雷哥和关妈在这些业务上的领路人。
所以周至帮老柴搞收藏鉴定都不让他花钱,当然也不会给出鉴定证书,就当朋友之间帮帮小忙,通过这样讲关系维护得挺好。
现在大家在业务上的主从关系来了个颠倒,变成了柴荣斌上赶着想要巴结上老窖酒厂和周六嬢食品公司,而且随着瀚海在国内拍卖行的地位日渐重要,周至的鉴定意见在鉴藏届也日渐有分量。
作为如今瀚海的首席鉴定师,周至每个月拿的顾问费就已经高达三万,相当于林婉秋用年薪小四十万养着他,一般情况下还不会打扰他,每年只有几件重货会让他出马,或者让他背后的二老出马。
这些内情,柴荣斌当然不会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起码知道就连在蜀都文玩圈里号称铁口直断的铁拐子张诚都对这娃佩服得很,每每和几人聊起周至,都说这娃运气太好,天赋也高,给几位老爷子着重培养,拿周至和自己就好有一比——一个算正经嫡系的***,另一个嘛,特么最多算个川军!
在柴荣斌期盼的目光里,周至扶着青花大瓶,微笑道:“这回柴叔和诚哥是对的,这件器物,是正统的,正统青花松竹梅纹罐。”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
第两千零七十一章 上上课
“嘿嘿!我是对的!”柴荣斌高兴得就好像得到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一样,不过奖品却是自己发给自己:“说定了,今晚我请客,狮子楼!”
“先说说特征。”老李笑道:“机会难得,小周老师给我们上上课!”
周至笑道:“现在看底胎,看釉料,大家都已经有一定的水平了,那我们就讲点进阶的。”
“所有青花瓷里边,苏料是最容易辨认也最难仿造的,原因就因为它的四个大特征——晕散,锡斑,串珠纹,网格纹。”
“其实造成这四大特征的原因,是因为苏料虽然发色最明艳,也最稳定,但由于古代工艺的原因,粉料研磨得不够细致造成的。”
“因为粉料不够细致,在高温下熔融的时候,就容易形成晕散和流淌,这就是第一项特征;流淌之后钴离子重新凝聚,就形成了串珠纹;铁离子重新凝聚,就形成了锡斑;而锡斑在形成的过程中有结晶现象,放大一百倍看,就是网格纹。”
“这四大特征,至少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能够完全模仿出来的,加上苏料青花独特的发色,因此所有青花瓷器当中,最容易鉴定的就是苏料青花。”
“现在大家都学聪明了,玩瓷器就玩大开门的,特别是民窑,用了苏料的民窑青花,基本都是一眼的大开门。因此只要认准这一点,基本上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柴荣斌笑着对周至拱手:“这个思路还是当年你教给我们的,"情愿一招吃遍天,不去到处买新鲜",当真是受益匪浅。一下子就上路了。现在回想起以前来,那是吃亏吃大发了。”
“现在上路也还不晚,道光前官窑器虽然有点不好弄了,但是道光后的,还有类似这种空白期的,以及宋元时期的一些单色釉精品,也还有的是机会。”张诚也将自己的看法讲出来。
“说回空白期。”周至说道:“因为大都是民窑器,所以在胎、釉的制作上较粗,削足也不太规正。”
“空白期器物,底足是个大特点,总的倾向来说,有逐渐加宽的趋势,足宽而深,是本期民窑器的普遍特征。”
“瓶、罐类早期底部无釉。至后期,圆器多为釉底,砂底反而变得少见。因为工艺水平下降的原因,碗、盘类器底足跳刀痕明显。”
“正统期胎体多数比较厚重,胎骨细白坚致。底釉因为杂质的关系,很难做到纯白,多数青白,这一类底釉釉层莹润;少数的釉色泛黄,这一类釉面则常带有开片。”
“等到景泰以后,瓷器胎质开始兼有粗细两种。胎色由洁白向灰白转变。釉色白中泛青,釉层肥厚如脂。到了天顺,胎色开始变得洁白或灰白,釉色里青味减少,白度增高,釉面变得平整莹润。器物的表、里和底釉色调比较一致。”
“这也说明了当时社会生产力量开始恢复,从永宣时期的巅峰经过陡然衰落之后,重新进入了成化的中兴时期。”
“所以说我们要找正统景泰天顺三朝的精品瓷器,那就要找大物件儿,以大罐和梅瓶等大器居多,因为大物件儿在制作上难度更大,可能是旧官窑所出,而小件器物,更多为民窑制品。”
“然后因为社会几乎崩溃的原因,瓷业下滑严重,瓷胎明显的不如永乐宣德时期精细,开始出现元末瓷器那种瓷胎淘洗不精的现象,胎中多黑色瑕疵,底部一般有明显的大面积火石红,细沙底已经罕见了。”
“而苏料青花这个时候开始变得稀少,没有经过长时间陈腐,缺乏永宣时期精益求精的要求,釉和胎一样发生了退化现象,因此往往不像永宣,反倒更加接近元青花,很多专家都常常弄混。”
“虽然青花发色大部分和永宣时期的苏麻离青相似,也有极少部分因为还原环境
控制能力的下降,呈现纯蓝发色或发色灰暗的现象,同时还有一种现象,就是本土青花釉料的采用,甚至将本土青花釉料和苏料混合在一起使用的情况,因此单单靠釉色釉料的使用去判断空白期瓷器,是有失偏颇的。”
“不过这些是再次进阶之后的学问了,我们目前不用去管,只关注一眼大开门的苏料就行,还是那句话……”
“情愿一招吃遍天,不去到处买新鲜!”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这种情况其实也不见得不好,至少古代使用的天然矿物原料和今天景德镇仿品的原料相比,杂质太多,却反而因此呈现各种无法复制的痕迹,新仿瓷器无法做出来。”
“除了云堂手,花卉特色外,器型也是一个区分前后的关键。我们都知道,永宣青花的器型就是雍容贵重,因此器型较为丰满大气,也是一个王朝鼎盛的气象。”
“而到了成化,瓷器则走向了精致典雅的路子,胎釉都开始变薄,器型变得更加修长秀丽。”
“所以空白期三朝青花瓷器,就有了两个参考方向,正统朝的瓷器当以宣德器为标杆,器型和宣德瓷器相似。而天顺瓷则应该参考成化瓷器鉴定来,毕竟二朝相连,而瓷器烧制工艺,绘画风格的改变不是一两天就能发生的事。”
“至于中间的景泰,风格则介于二者之间,反而难度最大。因此你们目前暂时不用考虑这些,能将断代分在正景时期或者景天时期,都已经胜过百分之九十五的青花瓷爱好者了。”
“那我这个松竹梅罐器型特征就明显了,和永宣将军大罐差不多,胎釉都比较厚重,在宣德和成化之间选的话,明显更偏向宣德朝的风格。”
“对。”周至笑道:“这是很大的一个判定点。”
“还有就是画面的简洁程度,宣德繁密而成化疏朗,在花卉题材上体现尤其明显。”周至说道:“这个罐子,明显也比宣德瓷器的画面布局要舒朗一些,但是离成化的大留白又太远,绘画虽然不算细致,但笔触相当流畅。因此依然可以判定,更加倾向于宣德。”
“而更多的证据,在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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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七十二章 永宣的端庄饱满
周至指着罐子上的花纹:“如三朝瓷器上的松树,松针的画法早期为圆形,后期呈椭圆形。梅花早期多蓓蕾及半放的小花,后期则夹画数朵大花。竹子早期竹杆空勾,后期改成一笔实线画之。”
“云堂手,早期轮廓线很宽且连续,沿着粗线内侧再用细笔画数层连接的弧状云纹或涡状云,至景泰以后演化为弹簧云,且笔法也更加泼辣恣肆,层数也更多。”
在座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就叫信息差。要是早知道这些,这罐子就毫无争议了——正圆的松针,非弹簧的云纹,多蓓蕾的梅花,空心的竹子……
大家都犯迷糊的时候,在周至这样的高手眼里,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事儿——这就是一件大开门儿到不行的正统瓷器!
“难怪肘子老是能够捡漏,这眼力和我们就不一样!”老王不禁赞叹。
“这话跟我们说算是夸人,对肘子就说不着了。”蔡荣斌对文玩行业的关心:“肘子,六手卷……什么时候能让大家开开眼啊?”
这个消息其实已经广为人知,毕竟联播都已经播放过了,而且各大媒体报刊也曾经将之作为振奋人心的大新闻予以高度解读——毕竟是国宝回归,还是成批的回归,而且价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圆明园兽首回归还要重要得多,毕竟绘画,几乎可以算得上人类精神追求之花中,最灿烂的那一朵。
但是能够将六手卷和周至联系起来的人就太少了,除了首都圈子文玩界里的那几位外,蜀中几乎没有。
“你怎么知道……”周至都有些讶异,不过他没有看向柴荣斌,反倒是看向了张诚。
因为张诚是少数几个知道他是六手卷主人的蜀中人士之一,就连费观都不知道,周至心想是不是张诚泄密了。
张诚却不动神色地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肘子你修缮书画的工艺精绝,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柴荣斌说出了自己的逻辑:“不是说六手卷能够弄回国内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小鬼子把画卷搞得有些坏了,还不会修吗?”
“俗话说一事不求二主,我觉得要是国家不将六手卷交给你修,那就有点说不过去,这么大的功劳,光给个证书可要不得。”
“要是真在你手上修缮的话,肘子你可别瞒着老哥哥们呀,我听说这样的东西国家都珍重得很,一般拿出来给大家看的都是复制品,能够看到真品的机会少之又少。”
原来老柴的逻辑在这儿,周至不由得觉得好笑:“六手卷还真是我在修,但是修的地方特殊,还有士兵站岗,我拿不出来,你们也进不去。”
“不过修好之后,在省博一定会有一次真迹展出,到时候我通知大家,搞几张贵宾票,提前进场看个饱。”
“那太好了!”除了张诚暗自好笑外,其余几人都是喜出望外,柴荣斌笑道:“走,狮子楼,今天咱们好好吃一顿,庆祝老柴我捡了个好彩头!”
“活该你嘚瑟。”老李也笑道:“难得蒙对了一回。”
“什么叫蒙?明明是我眼力见涨,苏麻离青四大特征我还能不认识喽?!就算年代存疑,但起码也知道是明青花嘛,可喜可贺!”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老王就取笑他,可喜可贺这种词,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吗?!
五个人差不多可以划分成三辈儿,不过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大家都是通达之人,现在已经是忘年之交。
狮子楼最近刚刚在琴台路开了一家店,豪华大气,离张诚店铺所在的送仙桥也不算远。
随着人们对于文化生活追求的日益提高,传说中司马相如和文君私奔后开设小酒馆的琴台路,现在也成了文化一条街,许多文玩店,书画店,高
档的文房用品和笔墨纸砚的店铺,甚至还有黄金首饰,翡翠饰品,玉石山子等,都在这里扎堆儿,成了一条“文化街”。
甚至还有了几家画廊,倒腾省内一些“名家”的书画,顺带也承接装裱,好像生意也还不错。
连带着新开的狮子楼都在金碧辉煌当中带上了些“文气儿”,装修得古色古香,从正堂两侧的木板花窗,厅内的迎门木雕障壁,大楼二层上“星辉楼”的金文书法牌匾,下层正厅门口上方的“狮子楼”欧楷牌匾,包厢里各种花窗,花板,还有瓷器陈列,都挺上档次。
但是楼里提供的中餐在周至看来还比不上张元福的荣乐园,甚至连自己有了黄林加盟后的岁华轩都比不上。
难怪后来这里改成主营火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这里作为商务宴请的场所的话,实在是拿得出手,非常的有面儿,就连陈列的几件瓷器,虽然是仿乾隆的粉彩瓷器,却也不是贴花,而是手绘,做为工艺品的的价值,其实也不算低了。
“在逢三逢周天的大集上,将这些当做真品买的人都有。”大家都有“职业病”,见到这些东西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上去:“当真是冤大头。”
“别说嘴,两年前你自己还不是冤大头里的一员。”老王取笑道。
柴荣斌重新将瓷器取了出来,大家将之放在桌上,继续轮流把玩。
之前是鉴定,现在是欣赏了。
在已知的正统青花瓷器当中,这件瓷器高度有一尺,口径和足径都是十七点五公分,虽然上下孔径一样,但是从罐口到底部的线条变化却不一样。
罐型和后世曾经着名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罐很类似,不过足部比鬼谷子下山罐更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器型其实还更加漂亮。
“直口,短颈,丰肩,鼓腹,腹以下渐内收,真是端庄饱满。”周至将东西摆在桌上:“很奇怪的是,古代手工的东西器型看着如此舒服,怎么现代仿品总是差这么一口气呢?就算是纹饰用料不好仿,可器型都仿不出来就没道理呀。”
“主要是永宣的东西釉料太鲜明,仿起来太难,因此瓷器厂在以前更喜欢仿造容易模仿的清三代青花。”张诚将罐子转到自己的面前:“清代的审美和明代已经很不一样了,器型已经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变化,清代喜欢明青花的,其实就一个康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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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七十三章 造假有传统
“倒也是。”大家到今天才算是知道了这桩公案的答案,蔡荣斌说道:“好像康熙为了模仿宣德青花还让瓷工搞出了"墨分五色"模拟晕染,"青上点青"模仿串珠纹,做工到这程度,已经是寄托款的巅峰了。”
老李也说道:“原来模拟永宣青花纯属费力不讨好,所以并非没人想仿宣德,而是仿宣德一眼假,挣得可能还不如仿成化多。”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除了像康熙这样动用国家力量能够模仿个七八成,依然能够被行家一眼看出寄托款,纯属为了满足自己过干瘾的“奇葩”外,对于其余需要靠卖瓷器挣钱的瓷工来说,首选肯定是模拟相对容易的成化,而成化的器型又已经从雍容端庄变成了清新秀丽,这才是后仿品中缺少永宣器型的真实原因。
“其实我还挺理解康熙的。”周至也挺认同:“永宣器型的确漂亮,尤其是搭配青花。”
“我觉得国内瓷器厂商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不说仿古了,就做出来当做实用器销售,其实也很好嘛!”
“这件东西,价值如何啊?”柴荣斌问道:“我不是想卖啊!我先交个底,这罐子我是五千收的,我就想知道它现在值多少,将来能值多少。”
“五千,漏大了啊!”肘子再次认真打量起这个罐子来。
罐子无论是造型、纹饰,还是青花色泽,所体现的时代风格均与宣德晚期署款的官窑器接近,是宣德制瓷风格的延续,又有所演变和创新。
造型则直接继承宣德器物一样饱满,只是罐口部略收,与宣德器口部外撇稍有不同;
线条方面,因为多了比宣德更高的底足,变得比宣德线条更加平缓,多了过度,不如宣德起伏明显。
纹饰布局方面和宣德一样,采用三段式布局方法:即肩、腹、足三部分。
颈饰忍冬纹,肩饰缠枝牡丹纹,腹部绘月映松竹梅纹,辅以花草、坡地、灵芝等植物。
近足处绘变形莲瓣纹。
底足还有一个变体的“福”字。
这款罐子所用的青料有两种,进口苏料于国产青料相混合,呈色较苏料淡,略显灰蓝,但苏料本身该有的四大特征,却反而更加明显,因此即便没有款识,也能一眼认出,属于大开门的东西。
加上精湛绘工,即便不是官窑器,没有年代款,但因为时代特征相当明显,已经具备了官窑的“气质”。
不过现在还是大家认官窑底款的年代,有钱的大富豪们对于这样的“争议”货还没有什么购买欲望,毕竟“大开门官窑”五个字特征明显,识别容易,工艺精美,美学价值历史价值通通拉满,投资价值很高,升值空间明显,当然是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藏品。
而空白期和崇祯时期的青花瓷器因为无论是官窑或者名窑,都没有款识作为明确区分,因此对于藏家的鉴赏水平,文玩知识和经验,就有了一定的要求,也就是说,光有钱行不通了,容易被坑,还得具备相当的素养才能玩。
这就多了一道“准入门槛”,这道门槛拦住了如今绝大多数的人,需要再过十年二十年,具备素养的人越来越多以后,人们才能正视空白期和崇祯青花中那些精品的价值,成为青花瓷收藏中最后的一匹黑马。
“现在这个罐子能值三万左右。”这句话周至倒是敢说,不过后面那句话就不敢出口了。
能够达到官窑水准的空白期和崇祯时期的青花大器,像蔡荣斌淘到的这个,二十多年后,价格一样能够突破千万。
不过周至就算现在说出来,估计是不可能有人会信的,而且周至也不能保证柴荣斌真的能够一直保留这件瓷器,于是笑道:“至于说将来的价格嘛,谁也说不好
,只能说潜力巨大。”
“要是柴叔将来想要让手的话,记得我也是空白期青花和崇祯青花的收藏爱好者就行。”
“我这边儿都还没焐热了,肘子就打上我的主意了,这样可不行啊。”柴荣斌假嗔道。
“五千变三万,这漏也真是不小了。”老王喊道:“是应该请客!”
“也不是所有的空白期青花都值钱,且升值空间巨大。”周至有点害怕这几位爱好者受到刺激后胡乱出手:“空白期的东西良莠不齐,如何判别它们的等级又是一门大学问了,除非能够碰到今天柴叔拿来的这般工艺水准的好货色,别的民窑出来的普品,价值其实不大的。”
“包括元青花,宋瓷,也都是这个道理,并不是说时间越古老就越有价值,这一节大家可千万要记得明白。”
“其实吧,这一行最需要的,却是一个领路人。”张诚说道:“像肘子这种家学渊源,然后又给王老爷子和启老爷子看中,倾囊相授的,可以说是神仙际遇了。”
“好多人跟着别人懵懂入行,殊不知带他的人本身都是个二把刀,那当真是盲人骑瞎马,倾家荡产都不够交学费的。”
“诚哥说的是真的。”周至点头道:“很多所谓的民间高手,其实就是在文玩城练摊儿练得久了,靠着久病成的医,本身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一个历朝年号表都背不出来,水平其实就不大靠得住。”
“这种人因为巧舌如簧,往往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还真就有拜其为师跟着闹腾的。”
“平日里随便玩玩倒是无伤大雅,真要是敢下手弄大货,十个里九个都是输。”
“还真是。”柴荣斌是青花三人组里边最有钱的,同时也是在这方面教训最惨痛的:“认识拐子和肘子之前,我可真是被坑大发了,别人拿着个光绪寄托款瓷碗来给我说这是康熙的"墨分五色",别人如何说,我就如何敢信。”
仿制和造假,是自古就有的一个行当,光绪年间景德瓷工们,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儿,就是仿康熙青花瓷大瓶,大罐,大盘,大海碗,甚至大缸。
这些民窑仿古瓷工技术也参差不齐,有的高明的,一丝不苟,仿得惟妙惟肖,有的甚至可以超过官窑的仿制水平;而绝大多数是仿得不好的,可以形神俱不似,随心所欲,纯靠主观臆想,完全不管古瓷特征,除了底部竟赫然写着“大清康熙年制”几个歪七八扭的字外,和康熙一点关系都看不出来。
“那个碗我看过。工艺水平不错,的确做到了墨分五色,”想起这事儿周至就禁不住要乐:“不过用的是洋蓝和画烧青配出来的青色。那玩意儿在器物表面的漂浮感是怎么都去不掉的。寄托款的特征太明显了。”
“对你来说是太明显了。”张诚没好气地道:“我还见过六七十年代的外销瓷盖上火印回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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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七十四章 故事会有新版本
“总之吧,对于官搭民烧瓷和堂款瓷,还是要慎入。”周至笑道:“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所谓“官搭民烧”,就是明代中后期不再设立御窑,而是将官窑业务“外包”给民间窑口来完成,官方只负责支付成本,监督质量,烧出来的瓷器品质比官窑稍次,但总体来说,至少在整个嘉万时期,还是不差的。
空白期的精品有一部分也类似于此,而崇祯青花里的精品几乎无一例外的全是。
所谓“堂款瓷”,则是光绪时期一些品质达到了官窑等级,但是题记却不是官窑“大清光绪年制”的标准官窑题记,而是改以“大雅斋”、“玉海堂”、“宜春堂”、“济世堂”、或者“长春宫制”、“储秀宫制”、“坤宁宫制”等款识的瓷器,其中以落西太后“大雅斋”款的瓷器最为精美,这也和当时的政治风气有关。
光绪瓷工喜欢仿康熙青花瓷的毛病,最终也给自己时代专属的瓷器带来了一个好听的别名——小康,同时也是一个侧证,说明光绪朝民间窑口烧造的瓷器,品质和官窑已经可以非常接近了。
又因为年代靠近现代,造假水平也很高,后来的瓷工仿大雅斋,只要舍得工本,几乎可以乱真。
而对于光绪仿康熙来说,因为都是好品质的“官仿官”瓷器,而且上追的年代还不远,真假的辨别同样非常考验眼力。
所以也非常考验鉴赏者的能力。
而在能力没到之前,最好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多看少动。
藏友相见也是分外亲切,一顿饭吃了什么都没啥印象,主要龙门阵摆到了飞起。
张诚这段时间在文玩城里又听说了不少的故事,好几个支锅设局的那种反转又翻转的简直匪夷所思。
周至听得眉飞色舞,而他的故事更是别人想要知道的。
几件事情实在太大,在圈里想要低调都不可能。
醇王府六手卷的回归是轰动文玩界的大事儿,现在第一当事人就在面前,岂能有放过之理?
还有夹苎干漆三圣像的发现与移交,更是超过了所有人的认知,更对周至小小年纪,却能把心态拿捏得如此稳称,都竖起大拇指点赞。
那可是北齐造像的巅峰之作,同时还把夹苎干漆工艺前推一个朝代的国宝,在座的不管哪位,年纪都是周至的一倍甚至两倍,可是谁也不敢说在面对这样的诱惑时,能够管得住自己。
六手卷的故事不太好讲,因为那是动用了大笔资金的私货,要讲六手卷的故事,不免就会被打听能够拿出四幅范曾代表作,一套毛瓷,一套洪宪瓷,外加两千五百万现金和藤田美术馆交换的大佬到底是谁。
周至只好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青花瓷三友不敢过分打听。
不过三圣像的故事倒是可以讲,从一连串离奇的错误导致吞口菩萨被装车,到浸水脱泥露出三圣真身,再到发现三圣像背后供养人牌上的字迹,然后送往首都进行三种科学鉴定确定年份的过程,周至也可以讲得很好听。
这事儿本身就好像透着一种离奇,用老李的话来讲,那就是古代的神物不遇其人是不会现身的,比如“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的丰城雌雄双剑,就是例子。
要不是肘子是这样的人,估计那三个吞口菩萨就真的是吞口菩萨,遇到了肘子,这才露出了真身,再通过肘子之手献给了国家。
要不然那造像放在宜陵望乌乡都上千年了,乡民们已经把吞口菩萨都维修了好多次了吧?为何一直无人发现里面藏着三件国宝?
这宿命感“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周至几乎都敢断定,这个版本绝对会成为过不了几天,这个故事的“文玩城版本”。
第
二天一早,周至和张诚一起前往眉山青神,而与他们一路同行的还有个女孩子,周至的同学,卢巧。
卢巧家住在青神西龙镇,附近就是中岩,当年苏轼在这里求学,并且和老师的女儿王弗定情,结为夫妻。
这里气候温润潮湿,海拔和光照都特殊,茶叶从宋代起就一直比较有名,卢巧家就是茶商,家里最好的茶叶现在几乎都成了给周至的“***”,每年的西龙绿毫都不够周至给几个老辈子分的。
但是这次一路而行,是因为周至和张诚得到消息,要去西龙镇探一处宅子,既然有卢巧这个土著,周至当然就把她这地头蛇也叫上。
周至是家里的“大客户”,卢巧也无所谓,正好回家看看爸妈,还可以带一堆吃的回校。
去青神的道路好得都让周至感到嫉妒:“省里这也太偏心了不是?!蜀都到我们蛮州的道路还到处是坑,你们这边一路的标准柏油马路,跑起来太舒服了!”
卢巧笑得有点骄傲:“这边是连接滇省的重要通道,道路早在当年自卫还击之前就打造好了的,国家拨款,和省里都没关系。气死你!”
“哟,好得意哟,那我问你,你们县名字的来历,你知道吗?”
“啊?”
“喂你中文系的呢!自己县的地名来历都不去研究?”
“我是中文系,又不是历史系!你当谁都和你一样的怪胎?!”
“那我来告诉你啊,你们县啊,相传是古蜀蚕丛部落的首聚之地,相传蚕丛穿着青衣劝民弄桑养蚕,开辟农耕,"蜀人神之,故名青神"。”
“后来这部分人向北迁徙,成了青衣羌,而他们聚居地流出来的那条江,就被称为青衣江,最终……”
“最终和大渡河,岷江在嘉州会合,然后水势太大需要一个大佛坐镇,这个我就知道了。”卢巧拍着手说道。
“嗯,不过那已经是唐朝的事儿了。”周至笑道:“对了巧巧,你们那儿有什么好吃的?”
“放心吧,中岩羊,汉阳鸡,糯米蛋,枕头粑,还有柑橘酒,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你要去,她肯定都已经备上了!”
“肘子,我们这次回家去是什么事儿啊?”
“你们镇上是不是有个叫李瞎子的人?约莫四五十岁,应该是……没事儿在乡下到处串来串去收些东西,去县城里摆摊的。”
“是有一个,李二瞎子!”卢巧觉得惊讶极了:“你们怎么会有交集?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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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七十五章 蛇有蛇路,猫有猫路
“这叫蛇有蛇路,猫有猫路。”周至只好朝张诚身上推:“张哥是收文玩的,你们那儿早年间也是大埠,属于进入彝族,羌族聚居区的重要水陆通道,从新旧时期时代就已经形成聚落了,东西自然是不少的。”
“小时候他在我们镇上摆摊,不过我看也没啥人买他的东西,倒是经常送我们铜板***毛毽子。”卢巧的记忆当中,对于李二瞎子的印象就是这些:“他家就住在镇尾,除了赶集摆摊,平时主要是收破烂。”
“那一会儿是先去你家还是先去他家?”
“当然先去我家!”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学业,大二上期开始了正式的专业课学习,中文系有好几门专业课也像理科的有几门那样叫人上头,卢巧的成绩在班上只能算是中等,学着有些吃力。
周至的性格很随和,水平又高,对于许多难点疑点,他不但会给大家讲,如果是普遍问题他还会制作思维导图或者编写口诀,帮助同学们进行记忆巩固,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和他讨论。
不过这学期他已经开始很忙了,大家都不太好意思打扰他,而且他本来也经常不在,想问都没地方问起。
今年国家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扩招,蜀大也没有例外,校园里一下涌入了一大批的新生,让卢巧担心自己的就业压力。
周至就不由得感觉好笑:“巧巧你和其他同学又不一样,他们是希望学成之后,在政府机关,学校找一个好点的工作,你直接回家继承你家的茶厂不就可以了?正好继续发展西龙绿毫产业。”
“那我爸得打死我。”卢巧吐了吐舌头:“我爸都打听过了,说我们蜀大中文系毕业的,现在县里都要不到人,起码得分去嘉州哪个政府机关单位摇笔杆子,还在乡里吹大牛,真是要把人气死!”
“别说,可能还真有机会。”周至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对于卢巧这个成绩一般,但有着地方人脉优势的女生属于较好的去向:“你让你爹这几年留神着打听一下,我是听说国家要把眉州从嘉州分离出来,成立眉州地区,然后建市。”
“要是这事儿是真的,攒一套市班子肯定需要大量人才。你又能刚好在这口子上毕业,回来建设家乡,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儿!”
如果这个风口赶上了,卢巧主动回眉州工作的话,县里肯定会给她个“高配”,直接负责一个科室都有可能。
然后只一年就可以从县干部变地区干部,两三年后就变市干部,算是一个不错的际遇。
错过这个机遇,过几年大量的扩招大学生上市后,蜀大中文系毕业生就不大可能还有这么香了。
“真的呀?”卢巧还真是没如何想过这些,也没有什么想要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情结,反倒是觉得要是眉州能够升级成市的话,既离爸妈近,又对得起自己的文凭,实在是一个不赖的选择:“那你一会儿给我爸妈好好聊聊,他们什么都不懂,我说他们又不听,但是你要去说,他们肯定就听了!”
很快车就开到了眉州,接着转上乡道,不多一会儿转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沿着两侧都是稻田水沟的机耕道开进去,是一处丘陵田野。
平处是稻田,现在稻子已经收完了,又放了水,种上了蔬菜;还有一些很大的水塘,看架势都是用稻田改造的,里边有增氧泵,池塘边有投食器,那些都是高密度养鱼池。
“对呀,你们这儿不光有茶叶,整个蜀都还靠着你们提供水产呢!”周至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嗯!”卢巧精神都好了许多,伸手一指山脚:“我们还有柑橘,毛竹,坡上才是茶树。”
“青神竹编!”周至一拍大腿:“你家里有没有什么老物件儿?”
不过卢巧已经不搭
理他了,而是将脑袋伸出了车窗外头,对着路边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挥手:“妈——”
“乖女回来了!这就是周至吧?辛苦这位老师了。”卢巧妈见到了女儿,又是兴奋又是开心。
“阿姨你好,我是周至,这位是诚哥,找李二瞎子收东西的。”周至客气的打着招呼:“你们家的西龙绿毫,我可是喝上瘾了!”
“得亏你照顾生意,在学校还照顾巧巧,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呢。”卢巧妈对周至印象非常好:“当真希狠得很!”
“妈你快上来!”卢巧打开车门:“我们回家!”
西龙镇和夹川福宝镇差不多,镇上还有很多的青瓦房,而镇上的孩子以前基本就是在嘉州几所财会校,卫校,技工校就读,卢巧也算是西龙镇飞出去的小凤凰,正牌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在镇上也是小名人,车一路开过,路边眼力好的人都在跟车里招手。
卢巧家在镇子的中心位置,不过离主路较远,在镇中心有一条十字路,卢巧指挥着周至在这里折离主路,开一段后就抵达一处山包脚下。
这里依山而建,山丘入口处围了一段围墙,有个铁大门,门口挂着个“青神县西龙茶厂”的牌子。
一条黑背大狼狗见到车开进大院儿,兴奋得上蹿下跳,这样的一幕,周至在福宝镇林场穆如云家里可是见得太多了。
“黑宝老实点!”一个汉子正在跟一个一只眼睛眼皮耷拉着,躬身塌背的干瘦老头在聊天,听到狗叫就大步走了过来,伸出双手:“稀客来了!欢迎欢迎啊!”
“爸!周至来了!”卢巧在学校里不属于性格特别外向的那种,回到这儿性格都好像变了一些一样,将手伸出窗户:“黑宝,来够一个!”
大狼狗跳起来用自己的脑袋顶了卢巧的手一下,顿时惹得卢巧笑了起来。
“你们家可真大啊……”大家把车停好,周至从车上下来:“当真了不得。”
刚入学的时候大家聊过天,同学当中家里按亩来计量的,卢巧是一个。
还有一个是徐刚,不过徐刚不能理直气壮,因为北疆草场虽然很大,还分了夏场和冬场,但那是他外公的,中间都隔了一辈儿。
卢巧家很大,其实不全是宅基地,还包括了茶厂,包括了仓库,制茶车间,包装车间,员工宿舍,和承包的后山茶场。
厂房后面有一栋楼房,严格说来那一块才是卢巧家的宅基地,底层还是茶厂的管理机关,和食堂,楼上才是住宅,两侧有通往后山茶场的道路,光管理机关加食堂,内院,这一块在卢巧所说的“家”的范围里,当真没吹牛,不下两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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