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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里珍     灵力少女漫漫谈txt下载     灵力少女漫漫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泪无辙(5)

    从朝阳殿走出来,一口气堵在陈扶风心里,不上不下,闷得难受。

    身后是元气大伤的朝堂广殿,庸碌贪婪的官员人心惶惶,等待他们的是失尊夺贵、坐穿牢底,眼前是一派清明的画栋雕梁,冰冷的宫城看过尔虞我诈,却从不吐露真相。

    昨晚抓住行凶者后,陈扶风就6自作主张,把夏芙蕖和慕容兰带出了天牢。

    适才,慕容兰被传去刑部,协同调查当年旧事,夏芙蕖留在朝阳殿外,等陈扶风下朝。

    看见陈扶风出来,夏芙蕖提步迎上去。

    看到夏芙蕖,陈扶风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脚下一空,从最低一级台阶跌下来。

    撑住他的胳膊,夏芙蕖皱眉,“你脸色不太好,我扶你回去休息。”

    接着夏芙蕖的力站直,陈扶风小声说,“蕖儿…我想去个地方。”

    看他面容憔悴,夏芙蕖不放心让他独行,“好,去哪儿,我和你一起。”

    随着陈扶风的步子,夏芙蕖被他带到一座朴素无华的楼阁前。

    陈扶风抬手叩门,不见有人应声,失望的说,“没有人啊…”

    夏芙蕖推了推他的胳膊,“诶,这里翻墙进去的话,不会被处罚吧。”

    陈扶风低头一笑,“不被抓到就没关系。”

    这笑容,夏芙蕖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进到阁中,夏芙蕖才发现这里面都是书。

    视线扫过书架,夏芙蕖问身后的人,“发生什么不顺利的事了吗,你怎么不开心。”

    陈扶风后背靠在书架,一点点向下,滑坐在地上。

    “船怎么会沉啊,他怎么能出事呢。”

    夏芙蕖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一滴热泪顺着陈扶风的下巴,落在夏芙蕖她的手背上。

    昨日在御书房中,长乐帝给陈扶风看的密报,上面的内容,是程邈走水路返回都城,中途遇袭,船毁人亡的消息。

    ......

    烟雨蒙蒙,檐角挂着一滴摇摇欲坠水珠子,如针细雨包围着脚边碎土,也被碎土包围。

    “师父来信了。”百晓生站在雨帘前,抖开手中信纸,“让我去祁门……擎渊正值需人用人之际,有才有志者,毛遂自荐还来不及。苏锦那里,仍需我去费口舌,劝说她回去,真是大材小用了。”

    “先生伶牙俐齿,舌战群儒,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书童在一边得意的说,“苏镖头报仇心切,当初还是先生,劝她”

    “那不是港口封锁了吗……而且苏锦对她兄长心怀敬意,她不会违背故人遗志。”提到苏锦,百晓生总觉得有些心酸,“也罢,谁让师父传给我一身占星算卦的活命本事呢,收拾东西,明日出发。”百晓生背过手,“对了,皇室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回先生,擎渊七皇子陈扶宁,已于昨日离开东海。”

    “他倒是挺会挑时候。”百晓生将骨扇在掌中拍了拍,“培养多年,顾阗之那厮,竟舍得放他走。”

    “听说,陈扶宁跟二王闹翻了。伤了王府不少人,硬闯出来的。”书童说完,缩了缩脖子,脸上浮现避之不及的表情。

    “呵,陈扶宁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够别人喝一壶的了。”百晓生摇摇头,估计陈扶宁是趁擎渊朝廷空虚,回去翻云覆雨。

    “先生,要不要把陈扶宁的动向……”

    百晓生折起骨扇,敲上书童的脑袋,“他的动向与你何干,按师父的吩咐办事,管那么多做什么。泄露天机,当心夭寿。”

    书童摸摸脑袋,嘟囔着说,“这算什么天机,先生就会唬人。”

    早些年,百晓生拜多冥为师,在饿死之前,学了占星算卦这安身立命的本领。

    多冥一声坎坷,经历过背叛算计,亲人离散,也因私心作祟,没少算计陷害别人。

    因果轮回也好,罪有应得也罢,多冥这一生大概经历了常人好几辈子的大起大落。

    多冥不是什么好人,但自从找回女儿杜若水之后,他拖着半截入土的身子,破天荒的想做点好事,多少为后辈积点德。

    百晓生联络苏繁,告知他凤华公主遇险,东海意图不轨,是多冥授意。

    这些年,杜若水一直知道,苏锦带着夏芙蕖在祁门。

    夏芙蕖失去音讯后,杜若水观星象知她无事,让苏锦留在东海,以免苏锦找琼保报仇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之后,杜若水算得夏芙蕖会去青越观,多冥得到一份江湖贴,便寄给百晓生,让他示意苏锦去青越观,劝夏芙蕖回都城。

    ......

    程邈南巡,遇袭沉船的消息传至都城。

    与此同时,邱府也传出悲痛欲绝的哭声。

    那天,陈婧大病初愈,陈扶风从程府拿来的泥人,莫名多了一道裂口,陈婧记得前两天刚抹过一次泥浆。

    陈扶风刚从沉船的事里稍稍缓过劲来,担心陈婧突然知道程邈出事会受不住,这些天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陈婧身边。

    可那人终究再也回不来了,这事也不能瞒过一辈子。

    ……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一文一武两大要员,出殡的日子是同一天。

    万民送葬,全城缟素。

    陈婧白裙黑簪,站在人群的末尾,哀大莫过于心死,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

    长乐帝催得紧,刑部不敢懈怠,不出半月,程邈南巡查证的冤假错案,全部得到正名。

    刘桀没有儿子,为了刘氏能留在王府,延续刘家良的血脉,刘桀坦白了包括构陷慕容家在内的一应罪行,还供出了不少同伙,让刑部省了不少力气。

    行刑之日,陈扶风亲临法场监斩。

    刘桀伏法前,乞求平王说,“这一天还是来了,我自知纸包不住火。还请王爷厚待小女。”

    料理完刘桀的后事,刘氏自请落发出家。

    虽然夏芙蕖并未跟陈扶风提起,御林军来府里搜查时刘氏的所作所为,但刘氏心知没了父亲做靠山,自己是罪臣之女,在平王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刘氏的决定,让夏芙蕖心生愧疚。

    夏芙蕖给陈婧送过药,走到屋外透透气。

    窦海正坐在院中的凉亭中。

    慕容家沉冤得雪,可窦海眉心的阴郁却不曾消退。

    夏芙蕖和窦海的境遇有些许相似,两人的父亲都是枉死,都曾与亲人离散。

    夏芙蕖悄悄走过去,坐在窦海旁边。

    “夏姐姐。”窦海站起来,对夏芙蕖行礼,“凤华公主还好吗?”

    “刚吃过药,现在睡着了。”夏芙蕖示意窦海坐下,“在想程大人?”

    “恩。”窦海年纪小,心思藏不住,“我总觉得,先生还没走。”

    ……

    朝堂内外许多机构都在改革重整,其间只有翰林院独善其身,按部就班视察民情,收录程邈南巡时所记之事,作《万民言》。

第182章 江山赋(1)

    永泰四年秋,先帝的七皇子陈扶宁,在失踪四年后,回到擎渊都城。

    先帝佟妃,既陈扶宁生母,与佞臣同谋,设计陷害嫔妃皇子,后罪行败露,自戕而死。

    子不承母过,长乐帝念手足之情,封康王。

    “扶风,佟妃之错,罪大恶极,你要是不喜欢他在都城,朕就让他到封地去。”长乐帝记得,陈扶风和陈扶宁,自小不和。

    “皇兄不必多言,我都明白。”时光荏苒,陈扶风再也不会看陈扶宁不顺眼,就把他拎起来打一顿了,“他这些年流离在外,恐怕过得也不好。想回来享享福,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能拦着不成。再者,他若想作妖,待在眼皮底下,我胳膊够长,管得到,还能放心些。”

    “你现在说话办事,越来越像夏将军和程大人了。”长乐帝欣慰又无奈的说。

    大学士程邈遇袭身亡,重将邱向猷病逝,朝中又革职、调免了一批官员,正值用人之际,几位王爷身上的担子愈发沉重。

    为了替长乐帝分忧,陈扶风从游手好闲的庸王,转变成案牍劳形的勤王。

    “以前不懂事,怎么高兴怎么来。”陈扶风现在,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自我检讨,“总是被人维护着,可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别太难为自己。”长乐帝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他,陈扶风心里的包袱,不是一两天能放下的。

    陈扶风嘴角微提,“皇兄体恤,等把贤人能士挑出来,一切事务走上正轨,我再偷闲也不迟。”

    眼下,最忙的还是文臣那边。

    擎渊尚武,能带兵打仗的人多,撸下去备位充数的将领,还有大量潜力股补上来。

    可通晓治世之道,有大智慧的能人贤士就不好找了。

    整顿吏治的风波刚过去,长乐帝吸取教训,认为用人在精不在多,决定精简机构,同时出台了一套更为完善的监察制度。

    在歪风邪气中坚守本心、硕果仅存的官员都被安排去选贤任能了。

    ......

    程邈走后,陈婧情绪低落,整天闷在房里,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一直这样下去,陈扶风怕姑姑忧思成疾,便给翟孟传了封信,让阿鸾陪着陈婧,去青越观休养一阵子,散散心,说不定会好些。

    窦海去了所属翰林院的学堂念书,立志要成为像程邈一样的人。慕容兰身怀武艺,去了校场,帮裴俞先练兵。

    长乐帝原本定好了府宅,想送慕容家两姐弟回高彦,被慕容兰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报恩。秉承恩人志,报效于国家。

    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陈扶风和夏芙蕖。南凰公主回宫了,两个看护人却并不清闲。

    朝中的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陈扶风最近没去上朝,每天天不亮,就和夏芙蕖一起,去校场找骆晟。

    刚解决完内忧,就来了外患。

    几日前受到线报,润火部出兵,向擎渊发难。

    陈扶风自是要领兵。

    夏芙蕖知道是琼保在暗中捣乱,也请旨随军出征。

    陈扶宁以感念皇恩为由,也在参军的队伍中。

    夏芙蕖看过出征的名册后,“诶,你那个回来认亲的弟弟,他看你的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你似的。让他跟着你,靠谱吗?”

    “别担心,我虽不是神通广大,可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陈扶宁回都后,陈扶风表面上信任他,实则暗中派人监视他,并未发现陈扶宁有不轨之举。

    陈扶风之所以什么都不曾发现,是因为陈扶宁确实没有阴谋,他一不想谋逆作乱,二不想篡位夺权,也不怕人监视。

    可是直觉告诉夏芙蕖,陈扶宁是个危险分子,陈扶风也知道这点,所以让陈扶宁跟在身边。

    夏芙蕖还有个疑问,“为什么让我跟着骆将军。”而不是跟着你。

    这次出征,共有三队人马。

    分别由骆晟、裴俞先、陈扶风统帅。

    陈扶风让陈扶宁跟着自己,却让夏芙蕖跟随骆晟的队伍。

    回都后,陈扶风几乎不会让夏芙蕖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

    陈扶风望着夏芙蕖担忧的神色,不容置疑的回答,“跟着他安全。”

    陈扶风有私心,骆晟的队伍是主力,手下八员副将,个个能征善战,再不济,也轮不到夏芙蕖带人冲锋陷阵。

    ......

    “大哥,从润火部逃出来的那个家伙醒了。”巴雅特珅骞一路小跑,去向大哥巴雅特廪青报告,“如你所料,博尔乌梁被控制了。”

    廪青沉声道,“博尔老哥是个明事理的人,要是头脑清醒,好端端的,不会举润火部全族之力,袭击擎渊。”

    珅骞急忙说,“大哥,博尔乌梁是不是找过你,让你带着咱焚金部的人去帮他。”

    廪青瞥了他一眼,“瞧你急得,我又没中邪术,哪能轻易中别人下的套。”

    珅骞压低声音,“大哥,能控人心智的术法,也就是傀儡术了,难道沙水部也想搅这趟浑水?”

    “水胜火,依和硕华秀的性子,他也不是能为人鞍前马后的主。”廪青神情凝重,思量着,“倒是我们,火克金,怕是会应了巽土老祖宗的预言啊。可我答应过夏将军,有我巴雅特廪青在一日,绝不能破坏五部与擎渊的和平。”

    珅骞知道大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跟廪青提议道,“大哥,我们不如,假意与其合作,趁机救博尔乌梁。”

    ......

    出征前一日,夏芙蕖独自带着酒,去将军墓祭拜夏家各位先人。

    “爹,明天拔营,我之前也上过战场,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个正经的身份随军,是不是也算女承父业了。”

    各位先人碑前,夏芙蕖认真磕了三个响头。

    “列祖列宗在上,晚辈夏芙蕖敬拜,愿你们在天有灵,保佑骆晟将军,裴俞先将军,陈扶风将军的队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一碗碗烈酒为祭,求三师此征顺利。

    夏芙蕖望着周围经霜弥坚的长青松柏,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姐?”

    回头看到夏宁安,夏芙蕖笑道,“怎么学乖了,不直呼我名姓了。”

    夏宁安指指身后的人,“姐,你看这是谁?”

    顺着夏宁安手指的方向,夏芙蕖看到一个挎着篮子,周身散发温婉气息的妇人。

    杜若水的目光落在夏芙蕖身上时,面露惊讶,随后恢复平静,眼里噙着泪,百感交集的唤了一声,“蕖儿。”

第183章 江山赋(2)

    出征前,提前半月列队扎营,熟悉军务,是夏威承老将军定下的硬规。

    苏锦站在营帐外,看训练有素的士兵井然有序做着分内之事。

    陈扶风走过来,一个端着盔甲的小兵跟在他身旁,“师父,你刚回来,路途劳顿,先休整几天也不迟,裴将军的队伍,要过几天才离都。”

    “王爷不必挂心,我不用休息,随着你的队伍走就可以。”苏锦这次回来,是因为百晓生去祁门,把五部的动向告诉了她。

    大敌当前,苏锦出身将门,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何况夏芙蕖也在都城,苏锦知她必会随军出征。

    坦白说,陈扶风第一次做主将,苏锦回来,也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姑姑去青越观前,经常跟我说,蕖儿回来了,师父应该也快来了。等这次打完仗回来,我就写信给她。”

    算起来,她和陈婧,也十多年未见了,苏锦叹了口气,“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造化弄人。”

    营帐中,昏睡了几个时辰的夏芙蕖缓缓睁开眼,在榻上爬起来。

    “姑姑。”撩其帐门,从营帐中走出来,夏芙蕖看到苏锦,凑过去,“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苏锦颔首,“恩,我今天刚到都城,你晕倒的时候,我恰巧去看你父亲了。”

    适才在夏青云墓前,夏芙蕖遇见同样去祭拜夏青云的杜若水和夏宁安。

    夏芙蕖见到杜若水,脑海中瞬间闪现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猝然想起许多旧事,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夏芙蕖急忙问道,“那你见到我娘了?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夏芙蕖一时间分辨不清,自己所处的是今夕还是往昔。

    苏锦的目光颤了颤,“蕖儿,你想起来了?你娘,你记得她了。”

    刚才久别乍见,杜若水与苏锦交谈了寥寥几句,杜若水担心夏芙蕖身体虚弱,便让苏锦带她走了。

    杜若水也没说,夏芙蕖有没有恢复记忆。

    陈扶风像是没听懂苏锦的话,一脸木然的看着夏芙蕖。

    夏芙蕖冲着苏锦点点头,又抓住陈扶风的手腕,“扶风,那个夏宁安,他好像,是我亲弟弟。”

    听到夏芙蕖去掉姓氏喊他的名字,陈扶风才敢确定,只有夏芙蕖想起来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才会这样喊他。

    “当年,我们和你娘分开的时候,她就怀有身孕了,没有...没有告诉我们。”苏锦也是见到杜若水后,才得知夏宁安的存在,“他们母子现在,住在城郊的一个小镇中。”

    关于夏青云的记忆,夏芙蕖也想起来了,“我爹...他知道有宁安吗。”

    苏锦冷清的面容多了几分黯然,僵硬的摇摇头。

    陈扶风脑袋转过弯来,“蕖儿,我这就差人,把你娘和你弟弟接回府去。”

    “王爷,不着急。”苏锦斟酌道,“蕖儿随军出征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母亲。”

    陈扶风看向夏芙蕖,“蕖儿,那我们就听师父的?”

    夏芙蕖定下心神,“也是,眼下把外敌赶走最重要。等回来的时候,再去看望他们罢。”

    ......

    “骆将军,前方急报!五部大军压境,几乎出动了焚金、润火两大部的所有兵力!”

    骆晟面色凝重,“昔日五部内乱,就是此二部联手镇压,对方珠联璧合,我们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在驭龙岭的时候,夏芙蕖听说过巴雅特廪青,她觉得,这人并不是好战斗狠之辈,“骆将军。焚金部族长以维护五部和平为己任,未曾有侵略外族之举。”

    骆晟疑问道,“五部之人皆以五部利益为重,焚金部配合润火部行动,并无不妥。听夏姑娘的意思,认为焚金部出兵,是被润火部胁迫?”

    夏芙蕖解释说,“五部曾有传言,讲的是五部相生相克。按照火克金之论,若焚金部与润火部对抗,便是自取灭亡。”

    “只知五部神秘莫测,没想到还有这等事,真是奇哉怪哉。”骆晟,“若是这样,策反焚金部,让两部自相残杀,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夏芙蕖请缨,“能劝他们收手最好,骆将军,让我去焚金部,跟他们族长谈一谈吧。”

    骆晟摇摇头,“两军势均力敌,对方没有劣势,劝和没那么容易。”

    对陈扶风承诺过,骆晟手下重将多,不会轻易放夏芙蕖出军营。

    与焚金部和谈只是借口,夏芙蕖真正的目的,是去请和硕华秀帮忙。

    不只焚金部忌惮润火部,润火部也忌惮沙水部啊。

    之前在驭龙岭,琼保拜会和硕华秀,就是想拉拢沙水部,让他的计划没有后顾之忧。

    若能让沙水部站在擎渊这边,就多一成战胜的把握。

    可夏芙蕖身在军中,没有主将军令不能擅自行动。

    ......

    “大哥,两军已成对峙之势,我们得想办法告诉擎渊的军队,让他们知道这边的情况。”珅骞跟廪青商量着,“我们现在进不去润火部主营,先稳住擎渊,才能找机会,把博尔乌梁救出来,揪出幕后小人,把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等到动起手来,就不好收场了。”

    “你说的那个骆将军,他靠谱吗。”廪青仍有疑虑,“夏将军不在了,擎渊皇帝历来喜欢开疆拓土,万一他们想借机占领我们的土地...”

    骆晟的为人,珅骞心里有数,“大哥,若真是这样,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不会让他们踏入五部一步。可两境数百年来的和平,不能由我们先打破。”

    “那好,你避开润火部的眼线,去跟骆将军说明我们的意思。”廪青决定道,“我等你消息,你不回来,焚金部绝不会放出去一支箭。”

    ......

    浓重夜色弥漫,两边大营中,各处陆续点上火把。

    像一双双隔岸相视的眼睛。

    润火部主营。

    琼保复杂的双目中有一簇火光摇曳,“来的倒是挺快。”

    此时,博尔乌梁的意识,已经完全被琼保取代,“长途跋涉,必定人困马乏,此时出兵,可打其措手不及。”

    琼保声音低沉,“那就请族长,下令进攻吧。”

    受傀儡术所控,博尔乌梁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琼保手中,一个复仇的傀儡。

    身后是两军人喊马嘶的交战声,琼保悄悄带了一堆人马,返回五部境内。

    他要去等一个人。

第184章 江山赋(3)

    冷月清辉啸成剑气,短兵交接,穿透银甲上的片片寒光。

    远处绵延的黝黑山川,似一尊威霆天神,漠然凝视着血肉飞溅的征伐。

    雾气如雪般从山头崩落,严严实实的罩下来。

    大雾障目,五部传来鸣金收兵之声,追击无益,擎渊的兵力也撤回营中。

    天色已亮,雾浓未减半分。方圆千里浓烟遍布,只余稀疏火光。

    陈扶风解下带血的战甲,“博尔乌梁看来对自己的阵法很自信啊,这一带多辽阔平原,无法据河为险,据山为守,只能硬碰硬。”

    事隔经年,苏锦重回沙场,就遇到一场难缠的硬仗,“雾大息兵,给了我们休整的时间,可若无巧计,就算赢了,怕也是两败俱伤啊。”

    陈扶风点头赞同,“眼下只有以退为进,借险要地势设计陷阱,请军入瓮,说不定还能减少损耗。师父,劳烦你带人,去跟骆大哥商讨接下来的战术。”

    苏锦起身,“润火部族人体格强健,精力充沛,我尽可能于日出前回来。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王爷切勿掉以轻心。”

    ......

    刚才与润火部交战,夏芙蕖见己军落于下风,从主营中悄悄跑出来,乘快马在雾中奔袭,赶往驭龙岭的方向。

    面前的松林,如往昔一般,扎根于雪壤之中,只余下熟褐色的虬劲枝干,和厚实雪沫下难得窥见的狭长碧青。

    夏芙蕖从马上跳下来,还未等她靠近松林,埋伏在四周的敌军,就涌现于积雪长道上。

    拔出腰间的剑,夏芙蕖眉头紧锁,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琼保自敌军后走出,阴诡一笑,“又见面了。天公不作美,我还担心你不来搬救兵了呢。”

    视线扫过面前黑压压的润火部士兵,夏芙蕖眸色一凛,“带了这么多人来此处围堵,太师还真是抬举我。”

    琼保不在意夏芙蕖话中的讥讽之意,“对付强者,多带些帮手又有何妨。”

    琼保孤注一掷,把最后的希望都赌在了博尔乌梁和润火部上。

    料定夏芙蕖会来沙水部找和硕华秀对付博尔乌梁,虽知和硕华秀武功已废,但有鼎木部这一前车之鉴,琼保不敢大意。再者,若能抓到夏芙蕖,他就多一份胜算。

    夏芙蕖用了全身的力气,把剑投向松林,而后两手空空,气势却丝毫不弱,对琼保说,“敌众我寡,我也不是喜欢吃眼前亏的人。太师想必也清楚,留下我做人质,比杀了我更有用。”

    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夏芙蕖决定赌一赌,就算和硕华秀不能发现她的剑,知道她需要帮助,那么打入润火部族内,也不失为一条计策。

    另外,夏芙蕖相信,就算姑姑不忍心看她送命,有姑姑在,也绝不会让她成为全军取胜的顾忌。

    “夏姑娘是个聪明人。”琼保以为,营中防守森严,把夏芙蕖关起来,她还能逃了不成,“给夏姑娘一匹马,请她去润火部大营。再给康王传书一封,请他一叙。”

    ......

    “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非管这闲事不可啊。”和硕华峰指着和硕华秀的鼻子说,“你这武功刚恢复,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吗!”

    和硕华秀握着无极刃,面具下的眼睛似两块寒冰,这剑是守卫在松林中发现的,夏芙蕖的佩剑。

    对和硕华峰的话置若罔闻,和硕华秀决然道,“给巴雅特廪青传信,让他去救人,如若不然,我就杀了博尔乌梁。”

    沐娘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到和硕华秀的话,“你要去润火部?”

    对上和硕华秀坚毅的眼神,沐娘了然他的意思。

    还想着沐娘能开口劝他,和硕华峰没成想,就听到她说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

    和硕华峰气结,“沐娘!不劝他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和硕华秀和博尔乌梁,一水一火,势不相容。

    水克火,若和硕华秀不能胜过博尔乌梁,只会两败俱亡。

    沐娘见怪不怪的笑了笑,“要是劝得住,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了。”

    沐娘知道,和硕华秀用了什么办法,才恢复武功,可其中的锥心刺骨之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纵使这样,得知夏芙蕖有危险,和硕华秀依旧不爱惜这一身功力,还可以为了她,武功尽废第二回。

    疯狂到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地步,别人还能怎么劝。

    ......

    陈扶宁见到琼保,当即把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你还敢让我找到你。”

    琼保脸色一僵,却依旧堆着笑容,“康王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

    陈扶宁冷哼一声,“要是把你扔在疯人堆,不杀人就得死,你还有没有脸跟我说是误会。”

    “当年若不是我,将你从都城带出,你这一辈子都会被禁足在皇宫内院里,做一个关在金笼子里的废人。”琼保淬毒的目光刮过陈扶宁冷峻的脸庞,“没有东海四年折磨,如何造就今日心狠手辣,不再任人宰割的康王。我的殿下,鸡鸭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说吧。”陈扶宁收了剑,“让我来做什么。”

    琼保安置在沙水部的眼线来报,和硕华秀已经离开驭龙岭了。

    想起来夏芙蕖扔下的那把剑,琼保才明白夏芙蕖为何没有抵抗,就轻易就范,被他关起来。

    若博尔乌梁败在和硕华秀手上,润火部群龙无首,将沦为一盘散沙。

    唯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琼保告诉陈扶宁,“夏芙蕖在我手上。”

    陈扶宁眉心一蹙,“你抓她做什么。”夏芙蕖不是跟在骆晟身边吗,怎么会落入琼保手中。

    “殿下难道不想看看,如果夏芙蕖和他自己只能活一个,陈扶风会选哪个?”琼保把一粒药丸交予陈扶宁,“拿上这个,陈扶风的命就在你手上了。该怎么做,殿下不用我教了吧。”

    琼保这是想借陈扶宁之手,折了陈扶风那队力量。

    “你既然费尽心思把人抓住了,岂会将她白送给我。”陈扶宁没耐心的翻了个白眼,“你想要什么。”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殿下今时不同往日啊。”琼保赞赏道,放低姿态,“麻烦殿下替我,向夏姑娘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玲珑丹。”

    ......

    战过三巡,擎渊势头愈盛,骆晟回到军中,却被手下告知,夏芙蕖不见了。

    顾及夏芙蕖的安危,骆晟难做决断,两军休战的间歇,让人去陈扶风营帐中报信。

    “告诉骆将军,蕖儿不守军令,勿要因她一人,左右将军任何决定。”苏锦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纵使心中不忍,也不能妄动私心,“此事不要告诉王爷,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番外一 流年怨·君埋泉下泥销骨

    永泰十一年。

    平王夫妇的第二子降生时,苏锦正在外面走镖。

    几年前,擎渊与五部的战事平息,内忧外患尘埃落定。

    擎渊朝廷接连遭受重创,百废待兴。

    长乐帝一举拔除朝中的毒瘤,由上及下,尸位素餐的官员陆续被撤职,取而代之,选拔了一批批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真才实干之士。

    为后世吏治清明、政通人和的局面做足了铺垫。

    选拔制度严谨,投机取巧的事有减无增,没有找镖局做生意的官员,镖局能从运送行贿财物中赚得的银子自然就少了。

    生意少了,靠镖局吃饭的人总不能饿着,他们虽无满腹经纶,但有一身武艺,能凭力气谋生。

    就算镖局入不敷出、关门大吉,镖师们身怀功夫,被请去做教习武术的师父,或者替豪门大户看家护院,都是一把好手,再不济,去戏班子也能找到饭碗。

    所谓铁饭碗,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这辈子,到哪里都有饭吃。

    存活下来的镖局中,一部分镖主纷纷顺应时势,带着手下的弟兄们抛弃老本行,整个镖局摇身一变,改头换面,运气好些,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剩下的镖局仍在走镖,做的也大多是江湖生意和民间生意。

    祁门镖局是为数不多仍以走镖为主业的镖局,不仅没受到改革的冲击,还在不断开设分局,在萧条之时,名声大噪。

    苏震昇年纪大了,无心经营,开始云游四方,苏繁正式接管了镖门的所有事务。

    久而久之,苏繁发现,祁门镖局之所以能在这场浪潮的涤荡中站稳脚跟,除了祖宗八辈积累的好口碑和老客户,与擎渊皇室的扶持有很大关系。

    ......

    苏锦活了大半辈子,心无定所,被遗憾和仇恨淹没。

    她是赤胆烈血的铁骑中,英姿飒沓、勇冠三军的女将,是藏龙卧虎的镖门里,见经识经、善贾不求近利的总镖头。

    可她终究,未能亲手了结此生的血海深仇。

    叛臣琼保被康王陈扶宁手刃,而康王又在毒害平王后,彻底销声匿迹,史书上再也没有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当日,夏芙蕖为了救人,在五部逗留了一段时间。

    苏锦放心不下,并未随大军回都,留在两境的交界处,等夏芙蕖的消息。

    送夏芙蕖回都城后,苏锦谢恩,并未接受长乐帝给她的应得赏赐。

    待接回杜若水母子,在府中小住几日,苏锦便回了祁门,帮苏繁打理镖局的事务。

    感念苏锦对夏府的情义,长乐帝私下里与陈扶风商量,将部分押运军火的差事,交给祁门。

    拿钱办事,虽然是与朝廷做生意,但总归是镖局的一条出路,论实力,祁门镖局也扛得住。苏锦不想看镖局败落,亲如一家的镖师们被打散,才没有拒绝。

    苏锦给陈扶风去了封信,信中表达了祁门镖局对长乐帝的感激之情,必定倾全镖局之力,确保万无一失。

    仲夏时节,蒸腾热气徐徐北上,翻滚的乱云暗了几重,云身遮山退日,宛如一幅极尽描摹的水墨画。

    这种天气走镖,遇到山林就得快行。

    老天爷变脸是常有的事,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就雷电交加,下起了瓢泼大雨。

    东方天空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苏锦所带的镖队,此时正巧在丛林中穿行。

    苏锦皱起眉头,“又要下雨了,快走。”

    镖队众人加快步伐,轱辘碾压过山岭的脊梁,尘嚣甚上,风尘仆仆的人影渐行渐远,留下一道道印痕深邃的车辙。

    刚走出山野,豆大的雨点簌簌急落,砸在装运军火的铁箱上。

    镖师们赶紧扯开油布,严严实实的盖住镖箱。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淋了雨没事,这些镖箱若是进了水,里面的东西受潮,也就废了。

    人心叵测难防,保镖戒住新开客栈,戒住易主之店。

    可此地荒凉,距他们走镖常落脚的店面还有一段路程。

    苏锦巡视周围,“先去前面的驿站,打起精神来,镖物不能有闪失。”

    一扇扇雨帘自九重天飞流直下,如江流决堤般冲刷着漫山遍野,势要清洗世间的所有罪恶与不堪。

    将镖箱放置在干燥的驿所,镖师们褪去滴水的蓑衣,挂在窗边。

    苏锦站在屋檐下,与他们一起躲雨的,还有个驼背老人。

    他身穿布衣,脚踏草鞋。旁边放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的应该是药草。

    老人抬手向苏锦作揖,“阁下,老朽想请教,如今在位的,是哪位皇帝啊。”

    苏锦回过礼,“长乐帝,是先帝长子。”

    拐杖在地上点了点,老人又问,“听说到处都在改革,贪官污吏抓了一批又一批,风声正紧,行贿攀关系的人懂得收敛,你们走镖,不赚钱吧。”

    苏锦目光一紧,面露防备之色。

    一个镖师僵硬的笑道,“大伯,您瞅瞅你衣服上的补丁,还有功夫管别人赚不赚钱。再说了,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每一分钱都赚得安心。”

    老人混沌的双眼旁边生了笑纹,“你说得也是,这不,老朽去山上采药草,等做成灵丹妙药,换点饭钱糊口。”

    看老人一脸正经八百的表情,镖师忍俊不禁,“大伯,你要做什么灵丹妙药?”

    老人眼中闪过一线精光,趴在镖师耳边说了几个字,怕被人听去似的。

    说完,老人撤开身子,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尽。

    镖师一边眉毛挑起,怔愣片刻,没等他开口,只听老人说:

    “这雨啊,总有停的时候。可桀贪骜诈之人,是抓不完的。”

    老人拿起竹篓,背在身上,柱仗走出驿站。

    镖师看了眼苏锦的表情,收回想要拦住老伯的手。

    苏锦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那个饱经风霜的佝偻背影,消失在滂沱大雨深处。

    听雨人避世已久,犹向天涯羁旅客问起庙堂。

    或许世人心中,总有岁月无法消磨的事情,放不下,忘不掉。

    苏锦看向刚才与老人搭话的镖师,“那位老人家,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镖师疑惑不解的回答,“回镖头,他说...要炼制玲珑丹。”

    苏锦唇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现世,已经没有玲珑丹了。

    由衷之言拆不穿,藏巧于拙望不断。

    药能救命,以何救心。

    ......

    回到祁门,苏锦得知平王夫妇的喜讯,简单收拾过后,把镖局的事情安排好,便动身去了都城。

    行至都城,正赶上二公子的满月酒。

    和上次一样,酒宴在阿鸾的客栈里办。

    阿鸾嘴上埋怨着陈扶风,菜没少订,钱也没少赖。等到开席的这天,样样还是一如既往的,按照最好的上酒上菜。

    夏芙蕖刚出了月子,再加上她应付不来这种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抱着二公子露了个面,便和阿鸾一起回到府里。

    留铁公鸡陈扶风,带着小世子陈长云招呼到座的亲友。

    见二公子回来了,陈宓立即放下手中的信件,用书本盖住,迎上去,“王嫂,把侄子给我吧,你快坐下歇会儿。”

    陈宓笑盈盈的抱着小侄子,陈长云刚出生的时候,陈宓才十二岁,陈扶风怕她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摔着,硬是拦着不让她抱。这下小二出生了,陈宓总算过了把瘾。

    岁月如微风和睦,吹过稚气面容,发钗翠顶的珠光落下,溅成一树碧绿的嫩芽。

    在姐姐哥哥们和长辈们的呵护下,陈宓长成了如今这般笑语嫣然、鬼灵精怪的南凰公主。

    她身上有阿鸾的影子,是夏芙蕖从前的样子。

    是苏锦、陈婧和杜若水没能有幸成为的模样。

    阿鸾瞟了眼桌上,看到信纸露出的一角,单手托腮,意味悠长的看着陈宓,“公主啊,这是写谁给你的信呀。”

    陈宓脸上浮现绯红之色,不好意思的看了夏芙蕖一眼,“是...是宁安。”

    “谁写信回来了?”陈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苏锦在陈婧旁边,杜若水在两人身前,牵着陈长云,她们都喜欢清静,想必也是惦记着二公子,便来平王府了。

    夏芙蕖和阿鸾起身相迎,嘴角都泛起一抹偷笑,陈扶风现在的表情可想而知。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陈宓更小声的说,“是宁安。”

    苏锦和杜若水相视一笑,这么明显的事,还用多问吗。

    几月前,夏宁安奉旨出去练兵,除每半月往将军府里寄信报平安外,另有一封信寄到凤华公主府中,是写给南凰公主的。

    陈宓刚收到的这封信,夏宁安说任务已经完成,不日就要回都了。

    夏宁安的字,苏锦见过,笔锋不稳重,写到激动的地方,笔画颤抖,很像夏青云十几岁时写的草书。

    二公子醒了,立即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陈宓幸运的躲过了追问。

    趁着没人注意,陈宓悄悄把压在桌上的信收起来,在袖中放好。

    想起夏宁安离都前说的话,陈宓背对着众人,笑颜无声绽开。

    “公主别担心,若论文韬武略,宁安虽不如父祖们,但自觉没有辜负姐夫和几位将军在我身上花的心血。”

    挠了挠后脑勺,夏宁安壮着胆子小声补充了一句,“多攒点功业,我才好去求皇上赐婚。”

    不经意处,苏锦瞥见陈宓眼角的笑意,如一束暖阳照入心间。

    世间有凛冬长夜,也有明月彩云,有人当初求而不得的事情,今时今日,也算有人在相似的境遇中,得来一回合圆满。

    .....

    这天,张管家接陈长云从学堂回府,陈长云缠着陈扶风说,“爹爹,你和娘亲好久没一起练剑了。”

    夏芙蕖把出喜脉的那天,两人刚比试过剑法,听完大夫的话,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陈扶风,吓得脸都白了。

    陈扶风耐心的跟大儿子解释道,“你娘亲身子还没好利索。”

    “没事儿。”夏芙蕖嗔怪的看了陈扶风一眼,吩咐宝贝儿子,“云儿,拿剑来。”

    看着夏芙蕖迎面走来,陈扶风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两人相识的时候,还没有陈长云现在大呢,成亲八载,陈扶风只要看见夏芙蕖,还是移不开眼睛,视线一直黏在夏芙蕖身上。

    陈长云一手抱着一把剑,递给夏芙蕖后,又呈到陈扶风面前,“爹爹,给。”

    陈扶风讨饶的看着夏芙蕖,伸手接过。

    十几个回合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收剑。

    陈扶风上前拉住夏芙蕖的手,夏芙蕖抬手把陈长云招过来,“云儿,今天就到这里吧,你爹爹不能太累,你陪爹爹玩一会儿,娘亲去厨房安排晚膳,好不好。”

    在回廊的拐角处,苏锦和杜若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苏锦眉头微皱,“王爷的功力,还没恢复吗。”

    两人不是正儿八经的比试,虽然夏芙蕖不着痕迹的让着陈扶风,苏锦还是看出她出招时总是束手束脚的。

    杜若水点点头,“毒虽解了,却伤了经脉。”

    每次看陈扶风和夏芙蕖比剑,苏锦总是不能自已的想念夏青云。

    若知道这辈子光阴吝啬,在世间再也寻不到他,早些年,苏锦或许就留在府里,而不是到处随军打仗了。

    杜若水思量了很久,方开口问道,“妹妹,是不是因为我和我父亲,你才不肯回都城。”

    “与你无关。”苏锦低头看向脚下浅草,“至于那个人,就算他替蕖儿祭了台,只要他还活着,我也会杀了他。”

    杜若水垂下眼帘,“父债女还,若你有心结无法解开,我来替他偿。”

    苏锦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我恨那个人,但这并不是我不想回来的理由。这世上对我重要的人不在了,你该懂,在夏青云曾生活过的地方,将军府也好,战场也罢,我实在没有办法,能忍住不去想他。”

    早在十八年前,苏锦的心就死了,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为自己活过。

    只有行尸走肉般的立于乾坤之间,才不会在想起某个人时,有万箭攒心之痛。

    也因此冥顽不化,辜负了世间浮岚霞绮,水木清华。

    ......

    永泰二十三年,凤华公主陈婧薨落,苏锦回都祭拜,此后再未踏入都城一步。

    她一生未嫁,终老于祁门。

    君埋泉下几十载,吾一生心事,再未有人来解。

第185章 江山赋(4)

    和硕华秀抬起眼,望向远处吹角连营,刀光剑影。

    鎏金面具做工精致,也掩盖不住他眼神里天生的慵懒和疏狂。

    沐娘转头看向和硕华秀的侧脸,这人急匆匆赶来,等到了润火部营前,却耐住性子,在一旁观战,只字不提救人的事。

    两人就在远处的山头上,百无聊赖的看这仗陆陆续续打了四五天,两军损耗都很大,还没分出胜负。

    沐娘摸不清和硕华秀作何打算,“公子。”

    想问的事留在嘴边,沐娘抿了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片刻后,和硕华秀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淡声说,“怎么了。你刚才喊我了,还是我听错了。”

    沐娘犹豫了犹豫,还是问道,“夏芙蕖没事了?”

    “廪青派的人说,她不在润火部中。”和硕华秀的声音无波无澜,过于平静,才显得他在刻意掩藏五味杂陈的情绪,“吉人自有天相,琼保困不住她。”

    沐娘眉毛一抖,“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和硕华秀的视线总是对着一个方向,“我也不知道。”

    沐娘在心里无声叹气,那个方向,是擎渊主营的方向。

    和硕华秀目光敏锐,五里之内的东西均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或许,只是想远远的看她一眼吧。

    沐娘硬着头皮说,“夏芙蕖,公子不去找她吗。”

    和硕华秀不作答,只说,“你帮我,把这剑还给她吧。”

    沐娘接过来,疑惑的看着手中的剑。

    后颈吃痛,沐娘眼前一黑,昏倒在和硕华秀怀中。

    ......

    五天前,陈扶宁找到夏芙蕖。

    “小时候,我总缠着你,所以陈扶风不喜欢带着我玩。”陈扶宁站在角落,脸埋进阴影里。

    夏芙蕖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关于陈扶宁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只记得他脾气不好,和他母妃一样,“你小时候胖的像个球,现在好看多了。”

    陈扶宁木然的说,“琼保让我找你要玲珑丹,只要你把玲珑丹给他,就放你走。”

    “他的话你也信。”夏芙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琼保把陈扶宁弄到这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随身带着,玲珑丹在我姑姑手中。”

    夏芙蕖话音刚落,琼保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玲珑丹在苏锦手里?”

    夏芙蕖斜视着琼保那张脸,赤手空拳的朝他打过去。

    琼保身边的护卫拔剑相向。

    陈扶宁也将剑握在手中,在琼保恶意满盈的目光中向夏芙蕖后背刺去。

    剑尖还未靠近夏芙蕖,陈扶宁手腕一转,一眨眼的功夫,剑刃便抵上琼保的脖子。

    琼保心下一惊,提着气怒斥道,“你做什么。”

    陈扶宁冷声道,“我这把刀,你丢弃过一次,就别想再利用第二次了。”

    他这番举动,着实也震惊到了夏芙蕖。不过现在不是向他表达感激的时候。

    夏芙蕖对付几个护卫还是绰绰有余,她顺手抢过一把剑,指着琼保的鼻尖,“放我们走,不然现在就让你去阎王面前,去被你陷害的人面前,赎清你的罪过!”

    ......

    逃出润火部的大营后,夏芙蕖急忙跟陈扶宁说,“康王殿下,我有要事得去沙水部一趟,麻烦你把琼保带回主营,自会有人处置他。”

    待夏芙蕖走远后,陈扶宁冷眼看着琼保,“有些人就是命不好,掏空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琼保看着陈扶宁的眼睛,“康王殿下,你放过我,我助你夺取擎渊的皇位可好?”

    还未等琼保施展傀儡术。

    陈扶宁眯起眼睛,抬手将剑刺向琼保的右胸,利刃穿膛而过。

    手腕一拧,听到皮肉撕裂,骨头碎断的声音,陈扶宁又用力把剑抽出。

    琼保直直躺倒在地,胸前的血窟窿里汩汩涌出猩红的血液。

    “你活着的最后,就等到血脉流干,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吧。”

    说完这句话,陈扶宁擦干净剑面的血渍,提步走回擎渊的主营。

    琼保一生,是罪恶的一生,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想,博尔乌梁会替他完成未竟的夙愿。

    和硕华秀的武功废过一次,一旦和硕华秀出手对付博尔乌梁,沙水部和润火部势必两败俱伤,五部也逃不过支离破碎的命运。

    ......

    大风撩原刮过,卷起漫天狂沙,旌旗猎猎作响。

    再一轮厮杀终了,陈扶风身上又多了好几道血口。

    这场战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胜负在即,不可大意。

    将士们虽然面容疲倦,伤情颇重,却都咬紧牙关,听主将发号施令,指哪打哪。

    陈扶风简单的处理过伤口,“师父,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苏锦记挂着夏芙蕖,有些心思不宁,“没...没事。”

    陈扶风看了看周围,士兵们应该都很累了,“师父,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敌人死伤惨重,支撑不了多久,我们需要保持体力。”

    “王爷。”苏锦沉思片刻,“我想去骆将军那边,看看蕖儿。”

    “好。”陈扶风立刻答应道,“这里地势险要,我找几个伶俐的护卫跟着师父出去。”

    “不用。”苏锦制止道,“王爷,让他们多歇会儿,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长时间。”

    苏锦刚离开没多久,陈扶宁就优哉游哉的走到陈扶风面前。

    看着陈扶宁那副欠揍的表情,陈扶风目光沉下来,“你这两天跑哪去了?行军打仗,没有军令,不得擅自行动,你是不知道吗!”

    陈扶宁抬起下巴,意味不明的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陈扶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夏芙蕖失踪了吗。”

    陈扶风不由自主的在身侧握紧拳头,目似剑光,联想到苏锦的异常,陈扶风愤怒又不安的问陈扶宁,“她现在何处?”

    “夏芙蕖想去搬救兵,不料被琼保埋伏了,关到了润火部。”陈扶宁直视陈扶风杀意腾腾的双眸,笑容愈发危险,“不过呢,琼保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夏芙蕖也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陈扶风咬着后槽牙,狠决的看向陈扶宁,厉声道,“你心里不爽,就冲我来,别耍花招。”

    陈扶宁拿出琼保给他的药丸,徐徐道,“我的好哥哥,你死了,夏芙蕖自然就安全了。”

第186章 江山赋(5)

    “你放心,我是擎渊人,不会帮着外族对付同胞,你手下的兵将,一根寒毛都不会少。”陈扶宁承诺道,“我没有野心,也不想害谁,我恨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而已。”

    “我的将令,交给苏锦将军。”陈扶风接过药,直视陈扶宁的眼睛,“还望你信守承诺。”

    看着陈扶风倒下去的身躯,陈扶宁胸腔里血气翻涌。

    仓皇逃离,陈扶宁靠在一棵老死的枯树上,鲜血他从口中喷出。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可悲。

    这一生,没有谁肯为他而死,他也没不曾抵死相护过什么人。

    ......

    话说回来,没等巴雅特珅骞赶到擎渊主营,找到骆晟,两边就开战了。

    珅骞躲过打得不可开交的人马,搓了把脸,也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潜入骆晟军中了,等到两方休战,珅骞直接大摇大摆的策马行至主营。

    两杆长枪‘咣当’放下,横在珅骞坐骑的鼻子前,烈脾气的战马鼻孔一竖,呼出一鼻子热气。

    珅骞跳下马,看了看自己身上与擎渊士兵相去甚远的将服,自己都觉得不该放自己进去。

    “沈副将?”

    正当珅骞琢磨着如何获得两个兵哥的信任时,骆晟手下的莫统领盯着这边看了好大一会儿,又靠近细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这是和他们一起打过仗的沈骞。

    “莫统领!”

    珅骞大喜过望,果然还是有熟人好办事。

    莫统领让卫兵放珅骞进来,打趣道,“沈副将,你这是...哈哈,擎渊的差事养不饱你啊,怎么,跑到五部谋饭碗去了?”

    沈骞嘿嘿一笑,“说来话长,莫统领,我有要事求见骆将军,麻烦你带我去找他。”

    ......

    听完珅骞的话,骆晟面色凝重,“沈兄弟,咱俩也算有过命的矫情,我不跟你讲虚的。要是在战前,我就知道你的大营就在对面,你的大哥想救自己的老兄弟,即便是回京向皇上请罪,我也会配合你们,按兵不动。”

    话音顿了顿,骆晟叹了口气,看着珅骞,为难的说,“可这仗已经开打,就算是两境撕破脸了,除非润火部主动撤军,我们是寸土不让了。”

    珅骞也理解骆晟的难处,润火部虎视眈眈,骆晟若放任他们打过来,无论结果如何,都有辱国威。

    “骆将军,下一回交战的时候,能不能请你想办法,激他们的主将出来单挑,只要能让博尔乌梁露面,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和我大哥,自会对付他。”

    “好。”骆晟答应道,珅骞他们没有帮助邻部攻打擎渊,又冒险来找自己和谈,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

    珅骞诚意足够,骆晟也得给他面子,“沈兄弟,我会给你们留出足够的时机,一旦制服博尔乌梁,只要润火部退兵,我立刻带着弟兄们回家,绝对不会踏入贵部的土地。”

    珅骞眉心微蹙,无奈的问道,“骆将军,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擎渊找你喝酒。”

    骆晟用力拍了拍珅骞的肩膀,“沈兄弟,只要你不穿这身将服,随时来找我!擎渊的好酒,随你喝!”

    珅骞释然一笑,抱拳道,“骆将军保重,后会有期!”

    骆晟抱拳回礼,“沈兄弟保重!再会!”

    天晴日远,看着珅骞策马而归的背影,骆晟又想起,他带着夏芙蕖参军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想到夏芙蕖,骆晟面色又凝重了几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夏芙蕖刚进入松林,耳膜一震,听到有大队人马朝她走来。

    不会这么点背吧,夏芙蕖皱起眉头,连忙隐入旁边的草丛。

    直到看见带头的人是和硕华峰,夏芙蕖才自草丛里走出来,拦下和硕华峰的队伍。

    和硕华峰定睛一看,“夏芙蕖?你不是被润火部的人抓走了吗?”

    夏芙蕖也没工夫跟他解释了,“华峰大哥,阿秀在哪里,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和硕华峰叹了口气,语气中略带责怪,“夏芙蕖,阿秀看到你扔的剑,就动身去找博尔乌梁拼命去了。”

    夏芙蕖看向和硕华峰身后的队伍,“华峰大哥,你们这是...”

    和硕华峰,“他的功力刚恢复,我做大哥的,总不能看他送死吧。”

    在观星台,和硕华秀为了救她而武功尽失,夏芙蕖是知道的,“华峰大哥,我没想害他。”

    “罢了,谁让他缺心眼呢。”和硕华峰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也许是命该如此吧,你既然找到这里,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既然你安好,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夏芙蕖被和硕华峰说的一头雾水,看和硕华峰的脸色不佳,夏芙蕖也没有多问,心神不宁的跟在沙水部的队伍旁返程了。

    ......

    按照与珅骞的约定,骆晟分别在几回交战中,重伤了润火部的几员主将,无人可派,博尔乌梁只能亲自坐镇。

    四目交火,两人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

    巴雅特廪青看到博尔乌梁,承骐骥从侧锋奔至众人面前,待行至中间,一把勒紧缰绳。

    马蹄停稳,廪青挡住骆晟,将两人的视线隔开。

    骆晟深沉的看了焚金部老族长一眼,而后调转马头,退至一旁。

    “博尔老哥,收手吧!带你的族人回去!”

    廪青面带痛惜,向博尔乌梁喊道。

    几十年前,他们曾联手终结了五部的灾难。

    当初谁能料到,几十年后,因为歹人从中作梗,惺惺相惜的老哥俩会用剑指向对方。

    “廪青,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插手此事。”博尔乌梁的声音僵硬,“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你别忘了,金遇土而盛,遇火而销,在我这儿,你讨不到任何好处。”

    几十年前,巴雅特廪青与阿古占也曾这样对峙过。

    博尔乌梁亲眼所见,与巴雅特廪青交手,阿古占的力量完全使不出来。

    土生金,是促成。

    金克木,便是制衡。

    不可无生,亦不可无制。

    生克循环,运行不息,而天地之道,斯无穷已。

    天道如此,他们不过是五行中的一环,挣脱不过轮回的桎梏。

    “骆将军。”巴雅特廪青视死如归,头也不回的说,“若我斗不过天道,还劳烦你们,还五部一个清净。”

    临行前,廪青交待过珅骞,若他败在博尔乌梁手中,落得与阿古占一样的下场,骆晟的军队胜利后,让珅骞务必安置好润火部遗民,并代他继续维护五部的和平。

    风谲云诡,存亡绝续。

    未等廪青出手,一个白衣胜雪、轻云出岫的身影,从天而降。

    “和硕华秀?”廪青惊讶道,这得闹出了多大的动静,竟然把一向不问别部之事的和硕华秀也招来了。

    天地悠悠,面具下的容颜喜怒莫辨,和硕华秀沉声道,“傀儡术是我族秘术,如今施术人身死,他身上的术法无解,终将神志不清,死于癫症。”

    和硕华秀目光虚空,没有看向在场的任何一人。巴雅特廪青也不确定,这话是不是说给他听的。

    只是他的话,判决了博尔乌梁的命运,回天无力,死路一条。

    廪青还想替博尔乌梁辩解几句,和硕华秀已经抽出映月刀,挥开广袖,运功起势。

    “我种下的孽,就由我来做个了断吧。”

    和硕华秀身上发出幽蓝的光芒,与博尔乌梁周围烈火般的颜色相撞。

    天地火水,山泽风雷。

    水火相涉,风雷相搏。

    一时天昏地暗,日月不见,远处的山头间,乱云飞渡。

    夏芙蕖刚随着和硕华峰赶到。

    乾坤之间骤然无光,夏芙蕖看向和硕华峰。

    从对方惊恐的脸色中,夏芙蕖知晓,和硕华秀现在做的事一定万分凶险。

    “夏芙蕖。”和硕华峰拉住夏芙蕖的胳膊,把华星剑交到她手中,指着一个人给她看,声音颤抖着说,“那是焚金部老族长,你身上流着巽土人的血,去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帮阿秀打败博尔乌梁。”

    容不得夏芙蕖多想,和硕华峰已经把他带到巴雅特廪青面前。

    在和硕华峰的劝说下,巴雅特廪青痛苦的点了点头。

    转动华星剑,夏芙蕖和廪青运起轻功,来到与正缠斗的两人同样的高度。

    夏芙蕖月眉星目的脸,对上面具后,和硕华秀睥睨万物的容颜。

    廪青身上的金玉光辉,是真金不怕火炼,是不改初衷。

    夏芙蕖周身的浅棕色,是土壤的颜色,是欣欣向荣的生机。

    这一役,冲九霄凌日月,镇山海铄古今。

    华星剑和映月刀刺穿博尔乌梁的身体。

    巴雅特廪青伸手抓出他的时候,博尔乌梁已经没了气息。

    同时,夏芙蕖接住缓缓落下的和硕华秀。

    和硕华秀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夏芙蕖的模样印在心底。

    此生苍凉,你是可遇不可求的温暖,也是埋葬我的万丈深渊。

    ......

    博尔乌梁战死,润火部退兵。

    骆晟自然不管五部的烂摊子,残局还是焚金部收拾。

    “华峰大哥,你看好阿秀。”夏芙蕖又给和硕华秀输了一些内力,“沐姐姐,跟我走,还有一粒玲珑丹,在我姑姑手中。”

    连日来的这些事,超出了夏芙蕖能承受的负荷。

    她只知道和硕华秀现在不省人事,而玲珑丹能救他。

    “夏姑娘。”骆晟看到夏芙蕖没事,悬着的心放下来,总归给平王有个交待。

    “骆将军,能不能借我两匹快马...”

    夏芙蕖的话还没说完,苏锦便从人群中走出来,急切的喊道,“蕖儿。”

    “姑姑。”夏芙蕖迎上去,连忙问道,“玲珑丹你带在身上吗?”

    苏锦看道和硕华秀,眸色黯下去,“蕖儿,你跟我来。”

    ......

    担心夏芙蕖的安危,苏锦怕陈扶风看出异样,借故离开,并没有走多远。

    心绪平静后,苏锦返回营帐,陈扶风已经服药中毒。

    为了防止毒性继续蔓延,苏锦封住了他的穴道,护住陈扶风的心脉。

    两军胜负已定,苏锦带陈扶风来到骆晟的营中,若没有找到夏芙蕖,苏锦此时应该已经将玲珑丹给陈扶风服下了。

    苏锦把玲珑丹交给夏芙蕖,“蕖儿,至于救谁,救还是不救,你自己选罢。”

    夏芙蕖握住玲珑丹,视线落在陈扶风脸上。

    她固有的坚韧,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沐娘在帐外听到了夏芙蕖和苏锦的谈话。

    沐娘冲入帐中,歇斯底里的说,“夏芙蕖!公子是看到你的剑,才来搅这趟浑水,你说了把玲珑丹给我,不能不守信用!”

    夏芙蕖把玲珑丹重新交予苏锦,“姑姑,我得离开些时日,陈扶风醒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

    沐娘在一旁,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要走。

    夏芙蕖上前拉住沐娘的手腕,被沐娘挥开。

    “沐姐姐,你再信我一次,我有办法,让我带他去观星台。”

    ......

    当日,夏芙蕖那死有遗恨的幻影口中得知,以命祭台,可行逆天之事。

    沐娘在夏芙蕖身后,用内力维持着和硕华秀微弱的气息。

    夏芙蕖将手掌放在观星台的纹络上,闭目念道,“巽土先人有灵,今后辈夏芙蕖,以命换命,愿先祖成全。”

    感觉到体内的力气被抽走,观星台震动起来,四周洞壁上的星月轮转,散发着荧荧淡光。

    猝不及防,夏芙蕖被人推开。

    跌下观星台,夏芙蕖不敢置信的看到,推开她的那个人,模仿她刚才的样子,替自己做了祭台的生魂。

    周遭归于平静之前,那人消失在观星台炳焕耀目的光芒中。

    夏芙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样。

    沐娘怀中,和硕华秀羽睫颤动,身上的温度暖了起来。

    ......

    擎渊。将军府。

    陈扶风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都城。

    坐在回廊下,陈扶风自言自语,“如果当初,没有想姑姑讨要那两颗金斛珠,景妃不死,朱大夫不会被陷害,夏将军也不会卷入阴谋之中,夏府还在,蕖儿不必在外漂泊多年,说不定,我早就娶她做王妃了...”

    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望向远处一方长天,陈扶风无奈的笑了笑,“天长高,地长厚,山河长共,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在她身边。”

    府门处响起一串轻扬的脚步声,陈扶风不由自主的向外投去目光。

    夏芙蕖笑意盈盈,一声细语传入陈扶风耳中。

    “久等了。我回来了。”

番外二 一世安·现代番外

    长华大学,教学楼A楼。

    投影幕上,放映着历史系教授夏忘尘概不外传的课件。

    夏教授侧重于理论研究,教学严谨,在他的课件上难得看到图片,可每一帧图片,都是夏教授参与考古任务时,亲临现场拍摄的,尤其值得一看。

    “迄今为止,所有已发掘完毕或者仍在发掘中的墓葬群里面,可以确定属于擎渊的墓葬罕见,就现有的证据来看,擎渊在某个时期的经济水平,与唐代开元盛世不相上下。我国史学家暂时将擎渊归属于唐朝之后的断代史,我个人对此,持保留意见。”夏教授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一结论不太满意,并没有深入讲解。

    陈旭的专业是建筑学,但他从小对华夏民族所有的正史野史极感兴趣,为了选修夏教授的中国古代社会经济史,特意拖到大四上学期,才修完选修课的最后两分。

    夏教授的授课风格是紧凑充实,多一句浪费,少一句混乱。

    选修夏教授课程的学生,几乎都是冲着在别处听不到的历史知识来的,混学分的话,在夏教授的课上,没有前途。

    下课铃响起前的最后一分钟,夏教授简要总结了本堂课的内容。

    学生陆续离开,三百人的教室又宽敞起来,陈旭一直留到最后。他还在琢磨着,刚才讲到擎渊时,投影仪投下的唯一图片。

    一柄长剑,在地下埋了千百年,直到十年前的夏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发大水,地表塌陷,露出了墓葬的一角,考古专家几经调查发掘,这把剑才得以重见天日。

    剑面无锈,纹络清晰,剑格中央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一种跨越时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陈旭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它。

    陈旭揣着一个多年未解的问题,上前请教正收拾课本的夏教授,“夏教授,根据现有史料记载,擎渊疆域辽阔,贤臣良将辈出。而断代史有众多割据政权,社会动荡,并不能给人才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擎渊怎么会是里面的一个小国呢。”

    就像陈旭说的,断代史政权割据,社会动荡,大平盛世的奇闻异事还有许多个版本,动乱年代的历史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关于断代史的记载,很多都已在战火硝烟中销声匿迹,留下来的,也是正史偏少,野史居多。

    飘摇在历史长河里,久远隐晦的往事,终将沦为茶余饭后一纸闲谈,不管曾经如何荡气回肠、可歌可诉,真相多么震撼抑或不堪,都无关痛痒,与后人无关了。

    眼前的年轻人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偏要深究。

    许是图一时新鲜吧,夏教授这样想着,告诉陈旭,“不管是出土的文物,或是诉诸于文字的史料,能供以研究那段历史的都太少。争议颇多,你若感兴趣,课余时间不妨做些研究,学校图书馆应该有书目能够借鉴,发现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

    一个抱着统计学和审计学课本的女生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见陈旭走出教学楼,挥起白皙的手臂。

    紫藤萝缠绕的棕色屋檐下,一只雪色京巴在草坪上打滚,玩的正欢。

    九月的天气,一早一晚已泛起丝丝凉意。

    早上出门时,夏葳蕤用来挡风的外套,此时又起到防晒的作用。

    陈旭径直向夏葳蕤走过去,把她怀中的课本拿在手里。

    挽上陈旭的胳膊,见他没有抽出手,夏葳蕤眨了眨眼睛,“去图书馆?”

    陈旭还在想夏教授说的话,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叮’的一声,智能通道机上的红叉叉变成绿圈圈,门禁开放。

    陈旭的通行证放在塑料透明卡套里,还是大一入学时统一发的那个,磨碎严重。

    而夏葳蕤的通行证,包得很严实,比陈旭的厚一层,似乎是直接缝起来的,外面黑色的布料锃光瓦亮,据夏葳蕤说是向好闺蜜借的。

    如果不是对自己学校的智能机够自信,陈旭会怀疑那里面是不是只放了一张门禁无法识别的磁卡。

    夏葳蕤是对面西京大学的学生,商学院审计专业三年级。

    三年前,在两校的一次联谊活动中,陈旭作为专业负责人,带着学弟学妹去西京大学赴约。

    彼时的夏葳蕤,经过一个月备受折磨的军训时光,刚刚开始崭新的大学生活。

    夏葳蕤作为小提琴手,正在礼堂为过几天的迎新晚会排练,礼堂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于是乎,在西京大学的礼堂门口,夏葳蕤没有把果汁可乐咖啡茶洒在陈旭身上,陈旭的书本篮球游戏机也没有阴差阳错的砸到夏葳蕤。

    只是因为,恩,因为我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夏葳蕤看到陈旭,一眼就相中了。

    秉承高中发扬的稳准狠的一贯做题风格,夏葳蕤在一众觊觎陈旭的小学妹的惊讶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下,明目张胆的索要了陈旭的手机号、微信、QQ......一点也不含糊,然后开始了紧追猛打的撩汉行动。

    一般来说,女生的卡套都是五彩斑斓的,而夏葳蕤闺蜜的这张有些...玄幻,这一点陈旭之前随口打趣过,说这张通行证看着像游戏道具。

    两人相识的最初那段时间,夏葳蕤就整天去长华大学的图书馆自习,在陈旭经常用的那个座位对面蹲点。

    春去秋来,过完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夏葳蕤终于等到陈旭主动开口跟她讲的第一句话,“把通行证给你,她用什么。”

    夏葳蕤满不在乎的说,“他不用来图书馆,有的是地方学习。”

    陈旭低头继续画建筑图,一天到晚拿着别人的通行证招摇撞骗,夏葳蕤究竟是何方神圣。

    ......

    将图纸在桌面上铺开,陈旭在夏葳蕤的笔袋里拿出铅笔,继续未完成的设计图。

    夏葳蕤坐在陈旭对面,翻着一沓表格,分析数据。

    满桌子找橡皮的时候,不经意间,陈旭的视线扫过夏葳蕤的右手,夏葳蕤是个左撇子,她的右手心,有一道深棕色的胎记。

    横陈在掌心,蔓延过整个手掌,似一处狰狞伤口愈合后,不消不磨的疤痕。

    待陈旭的设计图初具规模,对面的人翻开专业课本的某一页,将夹在其间的东西取出来。

    紧接着两张入场券如毛毛虫一般,慢条斯理的递到眼前。

    “陈九天。”图书馆已经没什么人了,夏葳蕤还是压低声音,指着券上的图片说,“听说是前些年出土的文物,全国省级博物馆才有的巡展,去不去看?”

    陈旭瞟向夏葳蕤的指尖,目光轻颤,被剑上的珠子吸引了注意力。

    再看向旁边行云流水的艺术字,赫然写着:神秘王朝,民族瑰宝。

    入场券上的宝剑,正是此前在夏教授课上看过的图片中的那把。

    听说当时共出土了两把,一直存放在国家博物馆,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这是头一次巡回演出。

    省博物馆翻修后重新开张,下了大手笔,夏葳蕤竟一下子弄来两张票。

    陈旭伸出染上铅色的修长手指,收下一张票,“明天没课,我带你去出去吃,想想吃什么。”

    夏葳蕤托着下巴打量他,“你是以什么身份请我吃饭啊。”

    陈旭皮笑肉不笑的说,“邻校师兄。”

    听了这话,夏葳蕤委屈巴巴的撇撇嘴,谁说的女追男隔层纱,这都什么歪理啊!

    夏葳蕤不喜欢戴首饰,身上也没穿什么大牌子的衣服,不过陈旭知道,夏葳蕤家境优渥,从她脚上不带重样的运动鞋就能看出来。

    即使夏葳蕤说那是A货,陈旭也可以辨识个一二。

    陈旭小姨就在运动名牌的专柜买鞋,好的运动鞋走起路来是什么声响,他能听出来。

    还有初见时,夏葳蕤脸上洋溢的自信,那是靠丰富的见识和与名家的广泛接触,一点点堆积出来的。

    虽然陈旭家的条件不算差,但稍微富余点的小康水平和中产阶级,是不能比的。

    陈旭也委婉的跟夏葳蕤提过,“你还年轻,往前面走,会遇到更优秀更适合你的人。”

    可夏葳蕤偏偏不信邪,“既然还年轻,那我们就等等看。”

    这一等,便是三年。

    此前,夏葳蕤喊陈旭出去吃饭,他都找借口推迟。

    不过从去年开始,陈旭找到了一份薪酬不错的兼职,虽然他还是时常拒绝夏葳蕤的邀请,但夏葳蕤的成功率总算破零了。

    去的饭馆随夏葳蕤挑,吃的都是夏葳蕤喜欢的菜,陈旭负责接送和买单。

    这几年,夏葳蕤雷打不动的跟在他身边,陈旭似乎动摇了。

    要是能给,那就把好的给她。

    ......

    从博物馆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到了考试周,两人学的专业都是课程繁重,陈旭暂时放下了对擎渊的研究,夏葳蕤也老老实实的坐在陈旭对面磕书。

    去食堂的路上,夏葳蕤看陈旭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最近太累了,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旭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昨天做了个怪梦。我坐在一间漆黑的宫殿里,然后你来了...”

    夏葳蕤愣了愣,唇边浮现一丝傻笑,想起来这条路上还有别的同学,立即拉低嘴角,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听他正经的语气,夏葳蕤也没往别处想,陈旭怎么可能会编个故事,只是为了告诉她:我梦见你了。

    凭她对陈旭的了解,夏葳蕤认为这人只是觉得自己做的梦比较奇异,单纯想讲给自己听而已,“我肯定是个身怀绝技、武功盖天的女侠,得知你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奋不顾身想把救你出去。”

    陈旭抬手扶了扶眼镜,左手不自觉的在脸上摸了一把,“哪能啊,我梦见你,给了我一巴掌。”

    那个梦做的身临其境,以至于连痛感都特别清晰。

    如同是在另一个时空里,切实经历过的事情。

    夏葳蕤不明所以,却笑得前仰后合,“就说你欠打吧。”

    重云覆盖这座城市的上空,雪花悄然落下,伴随着一场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的大雪,这年的日历翻过最后一页。

    ......

    六年后。

    国家建筑设计研究院。

    陈旭研究生毕业后,经建筑系主任推荐,成为这所代表国家建筑研究最高水准的研究院的研究员。

    陈旭反手,用指节在门上轻轻扣了三下,听到里面的人应声后,推门进去,“程教授,你找我?”

    “陈旭啊,过来坐。”程教授抬头看向陈旭,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让陈旭先坐下。

    程教授正在审批一部分项目,涉及资金的发放,必须谨慎。

    陈旭把手机调成静音,往程教授的杯中添了点水,坐在椅子上等程教授发话。

    程教授与长华大学建筑系主任师承同门,寒户出身,年轻有为,四十岁时就成为了研究院的院长。

    待把手头上这份项目申请表看完,程教授呷了口茶,“咱们长华历史系的夏教授,正在筹备一个考古发掘项目,需要学建筑的专业人员帮忙,听说你报名了。”

    陈旭颔首,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对。夏季连日暴雨,外面内涝严重,紫禁城能够独善其身,没有被淹的痕迹,主要是因为它的排水系统做得非常好。学生想多了解、学习些古人的思路,用到现代建筑的设计上。”

    程教授得表情很是满意,跟陈旭交流了专业上的一些事情,又提到,“明年有两个公费留学的名额,为期半年,你考虑考虑。”

    要不是研究院事情太多,程教授早就想让陈旭出国深造了。

    下班后,陈旭开着坐骑去盛元事务所接夏葳蕤。

    夏葳蕤大学毕业后去英国念了两年书,现在是这家国内外知名事务所的合伙人。

    系上安全带,夏葳蕤从手套箱里拿出一小袋核桃仁,递到陈旭嘴边一个,又拿起一个放到自己口中。

    将核桃仁嚼碎后吞下肚,夏葳蕤开始了新一天的碎碎念,“你们程教授的夫人,今天带着外国友人去参观我们所了,听说程夫人当年可以留在外交部的,为了在家相夫教子,才找了份清闲的翻译工作。百闻不如一见呐,程夫人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是千万里挑一的好,程教授真是有福气。”

    靠近路口,周遭汽笛声响起,淹没了陈旭那句,“我也很有福气。”

    红灯变成绿灯,夜色渐深,满目街光霓虹。

    目光尽头,一匹骏马踏着阳关大道迎面奔来,夏葳蕤眉毛抖了抖,有些恍惚。

    夏葳蕤眨了眨眼,面前模糊的景象恢复如常。

    刚才的画面是幻觉吗,许是今天太累了吧。

    看向身侧那张轮廓线条俨然的脸,夏葳蕤去过的地方不少,自认为没有遇到陈旭口中,比他更优秀更适合自己的人。

    鬼使神差的,夏葳蕤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旭哥,你说咱俩是不是上辈子就认识?”

    陈旭嘴角上扬,目含笑意,“迷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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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代人间的爱恨情仇,上古部落的神秘文化,文武百官朝堂对峙,三国鼎立战场征伐。灵力少女漫漫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力少女漫漫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力少女漫漫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