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一章 一场虚惊(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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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他骑着玉麒麟在战场上奔驰,奋力厮杀。不断的挥舞腰刀,斩向自己的敌人。
他最终将对手征服,建立了一个伟大国度,可结果一场不受控制的水灾冲垮了一切。
李轩没办法,只能再次策马挥刀,讨伐不臣,平定叛逆。可就在这天下又一次被平定,渐渐走向盛世的时候,天上又大雨倾盆,一泄如注,龙蛇并起,再次摧毁了李轩所有的功业。
大概经历四次这样的轮回之后,李轩感觉浑身上下通体舒泰,再没有了之前的憋闷感,不过他的坐骑也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李轩很不开心,也很不满足,他开始四处去寻自己的坐骑,却一直都找不到她的下落。李轩越找越心急,然后他就猛地清醒过来,恢复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被几十条锁链捆在了一座殿堂内。
李轩正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被锁住了?然后他又看见自己的裤裆竟然被褪到了大腿处,下面不但一团糟,还有不少血迹。
五丈之外的大殿一角,则侧躺着那只幻化成龙马形状的玉麒麟,后者将头颈趴伏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生无可恋的神态。
李轩愣了足足半晌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夜里应该是经历过一场非常激烈的暴风雨。
且由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锁住的情况来看,多半是被什么人……
这人挺无德的,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居然也不给他收拾一下。
李轩腹诽了一句之后,就微觉惊奇,心想这到底是谁呢?
从血迹来看应该不是薛云柔,也不可能是罗烟,虞红裳或者乐芊芊,更不可能是江含韵。
李轩自问是了解这几个女孩的,既然她们都已经拿出了解决他体内药力的办法,就不可能为了让他解脱而主动‘牺牲’。
李轩再扫望四周,然后就惊悚的发现,这侧殿之内竟是法禁森严。
薛云柔她们似乎是为保障他在这里的安全,在侧殿的外壁,设有极其严密的禁法,并以整整二十四件高阶法器将之镇压。
关键是镇压这封禁的,有薛云柔的法器‘阴元伞’,有虞红裳的‘道衡璇玑’,还有罗烟一把备用的‘红袖刀’,以及乐芊芊的一枚‘通灵玉’。
就只有江含韵是纯粹的武修,没有法器镇压于此。
——换而言之,任何人从这里出入,都瞒不过这四个女孩。
李轩更觉惊奇,心想这到底是谁,能够在这几个女孩的眼皮底下,与自己发生鱼水之欢?
这人也未免太牛掰了——
李轩正啧啧赞叹的时候,他的视角余光,却望见了五丈外侧躺着的玉麒麟。
然后李轩的心念之内,就冒出了一个不无荒唐的想法,然后整个身躯如遭雷击,直接僵硬在原地。
不对!不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昨天晚上与自己共赴巫山的,未必就是人——
难道说?难道说?自己无意间达成了一个骑术上的巅峰成就,人马合一?
莫非自己,也步上了那位重案组之虎曹警官的后尘?
李轩的脸色煞白一片,四肢无力呈OTL形状的跪倒在地上,大滴的汗珠,开始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渐成瀑布之势。
他想李轩啊李轩,你这分明是突破一个人类的底线了!
‘生死之交’他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有宁采臣这种传唱千古的人物珠玉在前;‘乘龙骑士’也不是不可,这也有柳毅这位勾搭了洞庭龙女的前辈为榜样。
可自己这人马合一算什么?
李轩开始很认真的研究,现在该挖多大的坑洞,才能将自己给埋了。
他已经没脸见人了,就这么死去吧,一了百了——
“你跪着做什么?”绿绮罗的身影显化在他的身前,她的眼神很怪异:“怎么摆出这一副死去活来的模样?”
李轩看到她之后一愣,然后他的瞳孔中就现出亮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抓绿绮罗的小腿:“绿前辈,昨天晚上是你对吧?一定是你?呵呵呵,我就知道,我李轩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出来。”
这个结果,简直最理想不过了。不但是‘生死之交’,还是‘合法萝莉’,唯独对方的年纪可能大一点。
不过在这个玄幻世界,李轩不是很在乎。
“滚!”绿绮罗的身影飘退一丈,脸上竟显出了几分红晕:“谁会与你做这等羞耻之事?”
她的话,却使旁边的玉麒麟躯体一颤,神态更加萎靡。
李轩也差点被推入到绝望的深渊,他两眼茫然:“不是绿前辈,可那会是谁?这不可能,这间密室里面,一般人可进不来。”
随后他又眼神一凝,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还请前辈告知,昨天晚上到底是人,还是马?”
在这句话道出之后,李轩感觉自己的羞耻程度爆棚,面上红潮如血。
绿绮罗原本是有点恼怒的,可她看李轩这副模样,却不禁为之一乐:“怎么说呢?不能说是人——”
这句话道出,她就看见李轩的整个元神都快散掉了,两眼茫然失去神采,已经处于魂游天际的状态,绿绮罗唇角再次上扬:“也绝非是马,说是仙人应该更准确一点。”
李轩的神魂顿时归位,只要不是马,他姑且能接受,他惊喜的看着绿绮罗:“真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又没好处。”绿绮罗一声冷哂:“我又何时骗过你?”
李轩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就目前来看,绿绮罗的信誉还是非常可靠的。
他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开始手拖着下巴陷入了凝思:“仙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天位之身?”
李轩心想这倒是说得通了,这个地方普通人可进不来。想必此人精擅法阵,神通过人,才能任意出入此地。
于是他又语音一转,“绿前辈,你应该看到她的模样了吧?到底是什么人物,在觊觎我的美色?”
他语音未落,就听那只玉麒麟发出了‘呕’的一声,似乎想要呕吐的模样。
李轩侧目看了它一眼就没在意了,这玉麒麟是怎么都够不上仙人这个词的。
“的确是天位,这个人怎么说呢?”
绿绮罗斜睨了旁边的玉麒麟一眼:“总之一言难尽,我不好说,也不会说。”
李轩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然后就听绿绮罗道:“你也勿需在意,她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面前。”
此时她又微微偏头,一副不能直视的模样往李轩下身一指:“倒是你,现在能不能收拾收拾?简直不堪入目。还有,你的那几位红颜知己已经准备过来了,你打算让她们看到你这副模样?”
李轩的神色一慌,急忙收拾起了下身,毁灭了证据,他还从自己的小须弥戒中拿出了一件裤子换上了。
——万幸的是,薛云柔她们没把他的小须弥戒给收走。
此外他的手臂虽然是被锁着的,可还是能够动用浩气,用起来得心应手,比自己的手还灵活。
至于换下来的那条,李轩稍稍迟疑,还是丢到了小须弥戒保存。
等到李轩把现场收拾干净,前方那扇厚重的大门就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打开。
薛云柔她们鱼贯而入,从门外走进来。
“轩郎,你醒来了?”薛云柔望见李轩,先是一喜,然后就有些忧心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可当她说到这里,却随即神色一愣,有些狐疑的上下看着自己的情郎。
薛云柔发现李轩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潮红之色,眼神已恢复清明。
可是怎么回事?以她在道法上的造诣推断,这座法阵绝没可能在一夜之间,解决李轩体内的问题。
乐芊芊说的十天之期,其实是有些乐观,以薛云柔的估测,这怎么也得十天半月不可。
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帮助李轩,宣泄了药力——
紧随其后的,则是虞红裳,她看见李轩的模样,也同样是一阵愣神:“轩郎你的药力已经退了?”
她随后就回过头,眼神狐疑的看向了包括薛云柔在内的诸女。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场几个女孩当中,有人进来‘偷吃’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乐芊芊是整个大阵的设计者,罗烟则是幻法无双,薛云柔继承少天师之位后,一身的宝物。
她们留在这里面的法器,也可以作为便利。
五个女孩当中,就只有不通术法的江含韵是绝对的清白之身。
“你这家伙——”
罗烟看了李轩一眼之后,也同样蹙着眉的看向了在场的诸女,她也怀疑,是有人昨夜偷偷进入这座侧殿,与李轩发生苟且之事。
这一刻,罗烟感觉诸女的面目都有些陌生,就连身边小白兔一样的乐芊芊,也有点狐狸的味道了。
李轩则是故作淡然的冲着几个女孩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幸亏你们布的这座法阵,否则我一定会被药力逼疯。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了吧?放心,我没事了,我一定不会再发疯。”
可薛云柔她们几个女孩看他这副模样,都不禁心绪一沉。她们熟悉李轩,知道这家伙想要忽悠她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昨天晚上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是李轩绝不想让她们知道的——
第四三二章 到底是谁
李轩发现自己身边的气氛,变得很怪异。
除了江含韵还是神色如常之外,几个女孩都彼此投以怀疑的视线,以无比冷冽的目光交锋。
——她们的视线完全就是刀枪剑戟,乐芊芊已经在她们的气势压迫下溃不成军,瑟瑟发抖。
李轩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然后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察觉到一点异常的样子。
不过薛云柔却不肯放过他,她一边给李轩解除锁链,一边询问:“轩郎还真是好艳福,就不知昨天晚上是哪位姐妹?真的很会疼人呢,居然半夜里偷偷跑过来帮轩郎你宣泄药力。”
罗烟则是冷笑道:“我也想知道,能够瞒过我等的灵觉耳目,真是法力超凡。”
虞红裳就心想这个人不就是你吗?说到法力超凡,幻术无双,舍你罗烟其谁?
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摆出的这副神色就让虞红裳犹疑不定,难以分辨。
难道说,昨夜那个入侧殿偷吃的,真不是这个女人?
或者是冷雨柔?那个女人的一身机关暗器出神入化,又深谙法阵之道。
李轩则是一脸的迷糊:“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昨天晚上不是被你们捆起来了吗?似乎还被你们下了迷药,到现在都还晕着呢。”
这三个女孩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幸运的是,就在不久之后。他的大哥李炎找上了门,说是有事要与他商谈。
李轩如蒙大赦,就选在上清观的正殿见李炎。
见面的时候,李炎的目光就在李轩与他身后的诸女身上扫荡着,然后迟疑的问:“李轩你还好吧?”
他也感应到了几个女孩子之间诡异的气氛,还有李轩那稍微有点僵硬的面色。
还有,之前他进来的时候,依稀见到旁边侧殿大量的锁链。
把他引进来的道童则信誓旦旦的说,某个靖安伯被道观里的几个女人锁在侧殿里面,关了整整一夜。
不过话一出口,李炎就感觉后悔了。
他的夫人素昭君,让他对自己二弟家的事视如不见,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轻易涉足。
认为这一个不好,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李炎自己也感觉挺危险的,这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能耐让他们李家遭遇灭顶之灾,可李轩这个不要命的却招惹了一群。
总之,他这二弟以后无论弄到什么样的下场,那都是活该!
“我好得很,”李轩强笑了笑,然后面色凝然的询问:“大哥来寻我,可是为了辅国公家的那位?”
“还能是为什么?怀壁与九灯这两个元凶死于江神医之手,已经没法追究了。这另一批人,我与父亲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
李炎的唇角先是冷哂,然后神色一肃:“二弟你可还记得那位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
李轩当然记得这位,这是当日督水监监令招供的两人之一,直接策划给巫支祁解封的幕后之人。
“这个人拿下了?可招供了什么?”
“拿是拿下了,我们以督水监的口供为凭,经由湖广道绣衣千户出的手。”
李炎的眉眼中含蕴冰霜:“不过就在此人被捕拿的当天,此人服毒自尽。后来我们检验尸体,发现此人并非是监察御史司正梁本人,这位只是一个替死鬼。
我们又追查到他的家乡,发现他一家老小,全都不见去向,可见此人早有准备。绣衣卫已经在通缉司正梁,迟早会找出他的下落。”
李轩蹙了蹙眉,就又继续问道:“那么枝江知府呢?这个人总不会也逃掉了?”
“枝江知府合同其属下官僚十七人,都已被湖广巡按御史擒拿下狱,不过这一时之间很难将他定罪。”
李炎神色淡然:“此人坚称自己无责,他已经遵照龙君之命疏散,很早就已下令枝江城内开始疏散,又给枝江各地的乡镇下达公文。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蒙蔽了他,所以顶多是个失察之责。
此人是文官,又没有明显的罪名,所以巡按御史不好对他用刑,父亲已经通过绣衣卫介入此案。这位枝江知府自以为得计,可我与父亲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牢狱。”
李轩稍作凝思,就凝神道:“关键还是林有贞,还有那位左军都督同知皇甫玄机。司正梁可以逃,这两人却逃不掉。”
“正是这个道理!”李炎微微颔首道:“父亲已经准备好对这两人出手,他现在已有布局,最多十日之内,就可以让皇甫玄机死无葬身之地。
此事原本是用不着二弟你出手,可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为防意外,父亲认为事前还是得告知二弟你一声,通一通声气。如果此事生变,或者父亲的力量不足,二弟你可随时跟上。”
他的话是这么说,可眼睛看的却是李轩身后的诸女。
薛云柔当即领会于心:“大哥放心,龙虎山在京城的一切力量,几乎都在我掌握之中。只需伯父一纸符书,他们随时都可听令行事。”
虞红裳的眼眸中,则透着几分杀气:“其实皇甫玄机此人,我父亲已令绣衣卫与内缉事厂的人暗查,唯因此人乃前代辅国公皇甫神机幼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直接将他捕拿下狱。此外我手里也有几个人,可以为伯父所用。”
此时虽有督水监监令的指证,可此人与皇甫玄机从未直接接触过,至于那督水监监令所说的‘卫所世职’的许诺,也还没有实现。
所以目前,这还只是督水监监令的一面之词,此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皇甫玄机与此案有涉。
此案如换成是别人,早就已经下狱问审了。可皇甫玄机的身份,到底非同寻常。
皇甫神机父子在军中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声望高企。而在如今满朝的靖难勋贵都陨落于土木堡一战的时候。皇甫玄机此人,就更是靖难勋贵的首脑人物。
所以即便景泰帝,也不能不谨慎行事。
李炎暗暗哂笑。他父亲对天子的评价,就是太讲规矩了。
不过当他听到虞红裳最后一句,却是眼神微凝,高看了虞红裳一眼。
这位公主殿下,在朝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了。
最后李炎的目光,又落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想了想之后,就无奈道:“龙族那边,应该没问题。这桩事,也与他们关系不小。”
龙族一脉在朝中的力量,从来都不可小视。
而此时敖疏影虽然已经自封于鄱阳湖内,可李轩心想自己的话,那些龙君们多半还是会听的。
“那就没问题了!”李炎的唇角一挑,现出冷冽之意:“接下来小弟你就只管坐镇于此,听父亲他的消息便可。”
第四三三章 师兄妹的再见(求月票)
李炎在这座上清观没呆多久就匆匆离去了,李轩百般挽留,都没能让他多呆片刻。
李轩不由暗暗发愁,他发现几个女孩已经有了三堂会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趋势。
虽然李轩一口咬定,自己昨夜晕迷不醒,不知究竟——昨夜他也确实是晕迷不醒,不知究竟,可问题是他现在的信誉,已经不像是以前有听天獒与问心铃双重担保,‘人品无瑕,如玉君子’的时候了。
那时候他说什么,这几个女孩就信什么,可如今罗烟她们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
幸在半日之后,仇千秋也过来寻李轩。
这位是应李轩之邀而来,目的是为帮助他参研大日之法。
随着李轩的修为迈入七重楼境,元神与霸体金身也到了极其强横的地步,之前的‘核聚变’观想已经不够用了。
正好这次到了江南,李轩决定在大日法门上进一步。
而为了更深一步的观想‘大日’,李轩这次不但打算邀仇千秋出手,罗烟,薛云柔与虞红裳也将参与其中。
罗烟的光法与火法,仇千秋的大绝灭掌,都是这次生成‘核聚变’的主力。
三人联手,预计可以将核聚变的时间,维持大概三十个呼吸时间,让李轩进一步窥其奥妙。
可由于江南大水,仇千秋一直未能得暇。
川蜀一带的六道司,都是由白虎堂管辖,桐柏山的六道司分署,则是隶属青龙堂。
可这场江南大水,却是与朱雀堂切身相关,首当其冲。
长江水位大涨,沿江水妖的法力激增,李承基辖下的水师又没可能将所有妖类都全数扫除,故而朱雀堂辖下的各大分署分所极限承压,将近八成的力量都扑在长江沿岸。
所以直到今日,长江水位再次大幅回落,仇千秋才抽空应邀前来。
仇千秋还带来了六道司给予李轩与罗烟的奖赏,李轩升‘伏魔中郎将’,罗烟升‘伏魔校尉’。
按照仇千秋的说法,如今的李轩虽然资历极浅,可他立下的这些功勋,已经到了六道司不给他升职就说不过去的地步了。
问题是李轩管辖的还是‘神翼都’那些人,职位也依然是神翼都指挥使。
李轩这次的职衔提升,没有增加半点权柄,微一的好处,就是更多的薪金与补贴。还有,日后他面对‘神雷府’那五位伏魔中郎将时更有底气。
除此之外,李轩还得了大功三百二十,罗烟则是大功二百。江含韵与素昭君,则各自有大功二十。
至于其它的丹药,法器之类,李轩都没仔细去听。只因如今‘六道人元丹’之类的药物,上品法器以下,都不能入他的眼。
唯独内中三枚‘六道地元丹’,四枚道家‘六炼凝元大丹’,让李轩惊喜了一阵。
前者可以增长修为,后者可以提炼他的罡力,强化他的金身霸体。
这些丹药正常兑换都要二十一个大功,六道司也显然也了解他想要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仇千秋还将六道司珍藏的‘绝灭焚阳图’给他带了过来。仇千秋的‘大绝灭掌’就出自其中。其功体本身,并不限于掌指兵器。
“斩杀巫支祁与相繇的分神法体,六道司都是按照两倍于黑榜第一的标准给予奖赏。至于那巴蛇常泽,虽然不在黑榜当中,可此人却是我六道司的心头大患,标准同样是黑榜第一。
因长乐公主与江云旗并非是我六道司的人,所以这大功都计在了你与罗烟身上。”
可能是担心李轩不满,仇千秋又特意解释道:“这只是你们斩杀三位大妖的部分,平复水患的功勋,需要等事了之后,计功楼再做整体计议,预计你的大功不会少于五十个。还有——”
仇千秋随后又递上了几张图纸:“天尊的意思是就着你们这次的功勋,让炼器楼用最快的速度,为你与罗烟打造两对极品法器的双刀,以‘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为根本,专攻光雷二法,将你们双刀合璧时的战力推到极致。
罗烟只有二百四十个大功,缺了不少,可以先由你来补上。”
“这么大方?”李轩接过图纸的同时,颇为讶异的看着仇千秋:“不是传说我们六道司最近财力吃紧吗?”
之前六道司给他锻造一件极品法器都是抠抠索索的,这次却一次性给他们锻造四把长刀。
“那也得分什么情况。”仇千秋一声失笑:“六道司财力是吃紧,可该花钱的地方还是得花。你与罗烟的双刀合璧,便是巫支祁与相繇都要退避三舍。上面如果视而不见,那就是无能了。”
有一些话,仇千秋却是不方便说。
如今六道司虽有三名天位,可青龙堂尊‘灵佑真人’也是龙虎山天师府赞教;而白虎堂尊‘怀让大师’,则是禅宗高僧。
真正属于六道司的天位,其实只有天尊朱明月一人。
所以此时任何一个天位战力,六道司都会拿出非同一般的重视。
此时他看李轩的眼神也是感慨无比,心想这才多久时间,诗雨的孩子,就已成长为他们六道司的顶梁支柱了。
之前仇千秋还担心李轩去北京会站不住脚,结果没到三个月时间,这个家伙竟然将巫支祁,相繇与常泽都斩给他看。
李轩则是一页页的翻动,仔细看着手中的图纸。这些图其实非常简陋,且有些潦草,应该是临时设计的阵图,许多阵法结构都还未完善。
可只从这些还未完成的阵图来看,李轩就知这四把刀必定用料十足,它们的锋锐,它们的神威,也可以由此想见一二。
“就这么定了!”李轩的眼中逐渐现出了一抹璀璨光泽:“要多少大功?总共六百个够了吧?这要多久才能练成?”
之所以是六百,是因兵器的价值,一向都超出同品法器至少五成。
幸亏这是刀,换成是画戟,大枪之类的重兵器,超出同品法器一倍的价格都是寻常。
“至少三个月,这是最快了。”仇千秋不出意料的说着:“你要打造这四把刀,必须拿出六百六十个大功。天尊说不二价。”
他斜睨着李轩:“它们哪怕是单体状态,威力也是极品法器中最顶级的。合璧之后,这四把刀的神威几乎等同仙宝。且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你是占大便宜了。”
※※※※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仇千秋等人准备择地模拟‘大日’的时候,在距离上清宫大约十里的位置。
幻化成龙马形状的梦清梵漫无目的的走到此处河堤旁,然后它就在此处驻足,双眼无神的看着下方的江面。
由于之前数场大战,她的兽体意识因疲惫而沉睡,才被她夺取了躯体的掌控权。
可梦清梵却只恨自己的兽体意识,为何到现在都还未能醒过来?为何自己还能清醒着?
看着前方那浑浊的江水,梦清梵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的种种。
——在神力的作用下,她整整三个时辰,都在不知廉耻的向李轩索取着,即便对方一直晕迷着,她依然乐此不疲。
梦清梵无比痛苦的闭上了眼,眼角旁甚至溢出了两行清泪。
她很想跃入这江河当中,从此一了百了。
可梦清梵又清楚的知道,这江河杀不了她,李轩也不会容许她死亡。
这非但无助于她脱离苦海,反倒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也就在这时候,梦清梵听见了身后一个饱含着复杂意味的熟悉语音:“师妹?”
梦清梵错愕回望,发现一位容貌清隽的少年正驾驭飞剑就立在她身后。他定定的看着梦清梵,眼中含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着痛心与自责,这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师兄?
梦清梵本能的就欲将‘师兄’二字道出口,可话到嘴里,却又被梦清梵强行按住。
她想自己现在,该怎么去面对自己这位师兄?
李轩的坐骑,甚至是与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女人?
御剑少年原本是万分期待着梦清梵的回应,可他的面上最终还是现出了几分失望之意。意识到师妹的麒麟变体,应该还是由兽体意识在主宰。
也不知师妹的意识,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李轩那个畜牲!
他的双拳紧握,只觉心脏似如刀绞。良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收起了杂乱的思绪,转而也眸光晦涩的看向了前方江面:“罢了!我这次来,只是想要告知师妹你,你且再安心等候半月。师尊已经设好了局,最多半个月内,就可以让李轩付出代价,那时也将是你回归天宫之日。”
他知道主宰这具麒麟之躯的,只是梦清梵的兽性意识。可梦清梵的本体,同样能获得这份属于兽性意识的记忆。
御剑少年的眸光,也逐渐兴奋:“关于你身上的禁法,也勿需忧心。文山印与千秋笔,金阙天章同体本源,而植入你体内的,乃是‘封神’之印。所以只需师妹你回归天宫,师尊她自然会替你解除——”
可此时御剑少年却未注意,梦清梵的眉头,此时竟已深深皱起。
不知为何,此刻她心里竟生出了强烈的抵触与不愉感。
第四三四章 替人消灾
一月十六日的凌晨,在辅国公府东侧一间书房内,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皇甫玄机神色雍容不迫的看着眼前的诸人。
立在他面前的大约有七人,除了皇甫玄机的心腹谋士孙然之外,其余都是他在军中的几位旧部与左膀右臂。
正在说话的则是一位穿着三品武官服饰的参将,内容则是与诚意伯李承基有关。
“——昨夜属下请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李大人去醉月楼喝酒时,已经将那那七万两银子送到他的手中。
李大人已经明确承诺,说就在今日朔望大朝,举荐李承基升任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大人,这是李大人写的奏章抄本。”
此人恭恭敬敬,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送到了皇甫玄机的面前。
皇甫玄机则是不满的一声冷哼:“自从于杰执掌兵部,这些文官倒是抖起来了。换在往日,何需去求他们帮忙?”
皇甫玄机确实有不满的理由,在土木堡之变前,大晋武官的铨叙升迁,原本都由五军都督府负责。可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这份权柄却渐渐由兵部挤占。
他们五军都督府依旧主掌着地方卫所的军务,可如今一应人事升迁与调任,都必须得到武选司的背书认可。
随后皇甫玄机就拿着那张宣纸仔细看着,过了片刻,他才满意的笑道:“辞锋倒还算锐利,不愧是二甲出身。不过只这一个兵部员外郎还不够。还得在朝中多发动一些人,要形成声势。
稍后朝会之前,你们几个代我去向那些相熟的勋贵,还有五军都督府的同僚再打声招呼。还有那些与我们辅国公府交好的文官,孙然,这些人交给你了,尽量让他们给我动起来。”
在场几位武官都纷纷附身应是,那谋士孙然也微一鞠躬:“此事就落在学生身上,大人只管放心。”
皇甫玄机闻言微微颔首:“总之该给的好处你们都给我给足了,他们要什么承诺可以先答应下来,勿需小气。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将李承基从水师提督的位置上拿下来——”
可此时他却发现孙然的脸上似含着几分忧色,他不禁浓眉微扬,眼神不悦:“孙先生是觉得不妥?”
孙然心神一凛然,面色肃然:“大人此举堪称英明,右军都督同知一职,对于寻常的二品武官而言自是梦寐以求,可对于李承基来说,却是明升暗贬。一旦此人离开长江,北调入京,就如虎入平阳,从此都只能任由大人搓捏。
学生只是担心如今朝中局势,兵部尚书于杰一定会出面阻拦,陛下也多半不会让大人你如愿,此事未必能成。”
“所以才要你们造出声势。”皇甫玄机一声失笑,浑不在意的神色:“诚意伯平定长江水患,活民百万,功莫大焉。朝廷有功不赏,像什么话?群臣鼓噪之下,即便陛下也不能不慎重思量。
且你当那位陛下,对于李承基与李轩父子就没有一点忌惮?你当内阁诸臣,不为此心忧?据我所知,正统天子的旧臣,如今也对他们恨之入骨。”
“大人明见!”
孙然对于皇甫玄机此言,倒还是认可的。他们的那位天子因得位不正,在朝中的权威一直不彰,直到近年来羽翼丰满,形势才逐渐改善。
可自今年元月初七,传出太子虞见济薨逝的消息之后,朝中帝党就开始惶惶不安,人人自危。
即便事后宫中又传出是御医诊断有误,江南神医妙手回春,使虞见济起死回生,可这并未能稳固住帝党群臣之心。
这是因景泰帝只有虞见济这一独子,又屡次与蒙兀太师也先作战,伤势在体内沉积,身体不佳。
而一旦这位天子有了什么万一,未来能够继承皇位的,就只有正统帝膝下诸子。
所以只需朝中群臣形成共识,就不愁那位天子不妥协就范。
然而孙然却不仅仅只担心于杰与景泰帝,他随后凝着眉:“除此之外,臣还担心诚意伯李承基。此人老奸巨猾,未必肯就范。且他既知巫支祁解封一事可能与大人有关,势必会做反击。
还有靖安伯李轩,年前此人几乎一力掰倒大理寺与都察院众多大臣,甚至促成太子废立。其人不但与龙虎山以及龙族牵涉甚深,本身实力也很了得,据说与其部属双刀合璧,战力堪比天位。
所以学生以为,我们在此之外,还得做一些防备。”
“李承基?”皇甫玄机闻言,却满含不屑的一声嗤笑:“往日在我家门庭前俯首帖耳,摇尾乞怜的老狗,他能有什么能为?
至于那李轩,无非是依仗那头麒麟,可如今形势,已不同于年前。他如今再将那麒麟找出来试试?看看我有何惧?太子与太后惧他,是担心折损声望,可我皇甫玄机要这好名声做什么?
至于这对父子的武力,他们有天位,我辅国公府就没有么?本将堂堂右军都督同知,难道还敢对我出手不成,反了天!”
他随后微一拂袖,阻住了孙然的言语:“孙先生实在太多虑了,其实只需今日将李承基从操江水师提督的位置上调离,就可削去诚意李家九成声势。那时即便李氏反噬,吾又何惧之有?”
孙然想了想,就抱了抱拳不再言语。
的确就如皇甫玄机所言,诚意李家之所以有这般威势,全在于操江水师提督一职。
而此时皇甫玄机又看向了旁边的地图:“对了,司正梁现在到哪里了?”
“昨日已潜逃至宁波,可能昨夜就已出海前往高丽。”
答话的是另一位,同样穿着三品参将袍服,他的神色冷冽:“大人,可需将之灭口?那条海船上有属下的人在,轻易就可将之沉江。”
“说什么蠢话呢?”
皇甫玄机斜睨了他一眼:“本将岂是这等心性凉薄之人,此人为我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他既已出海,那就无妨,你稍后给我送一笔钱过去——”
他正说到这里,就听到宫城那边敲起了钟声,这是卯时初(凌晨五点整)的钟响,宫城会在这个时候起钥,开启宫门。
因元宵而推迟至今日的朔望大朝,也将在不久之后开始。
皇甫玄机当即精神一振,带着一众部属,大步往辅国公府的大门行去。
他信心百倍,对于接下来的朝会也倍感期待。
可就在皇甫玄机出了府门,骑上一头地行龙的时候。有一位穿着百户服饰的内缉事厂番役,神色匆匆的从街头奔行过来,并在皇甫玄机的马前半跪了下来。
“大人!我家大人让我转告,大约一个时辰前,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李文昱在家中畏罪自裁!”
皇甫玄机神色一愣,然后万分讶异的与他的谋士孙然对视了一眼。
这位李员外郎是他们将李承基调职京城的关键,可结果这场大戏还没开始,这场戏的主角就已身死。
皇甫玄机心中凝冷,同时皱起了眉头:“李大人之死,真的是自裁?”
那位番役语声恭谨的答着:“确系自杀无疑,我们内缉事厂也派了精干人手去了现场,没有查出任何疑点,李文昱是在书房中饮用毒酒,毒发身亡。”
皇甫玄机却只觉好笑,这一个好好的人会自杀?
且这位兵部员外郎,昨天夜里还与他属下一位参将去逛过青楼。这样的人,会突然饮毒自尽?且他畏的是什么罪?
“此人虽系饮毒自尽,可应该是与诚意伯府有关。”
此时那位番役,又抬头看了皇甫玄机一眼:“我们查到昨夜李大人返回的时候,被淮扬富商彭八百拦住说了几句话。之后李大人回归府中不到两个时辰,就自尽身亡。
我家大档头预计是与昨日天津仓场有关,昨日户部三位给事中联名上奏,弹劾李大人在仓场衙门任职南仓监督时,倒卖仓中粮草,贪赃纳贿,导致仓中四万七千两纹银,十五万石粮草不知去向。这份奏折,如今就在通政司。”
“彭八百?”皇甫玄机面色铁青,他知道此人不但是淮扬巨商,更是李承基最得力的羽翼之一。
可此时他胸中,更多疑惑:“据我所知,李文昱为官甚是谨慎。他离任之前,不可能不将账面作平。且即便如此,他也用不着自尽?”
那位番役只能摇头:“小的不清楚,只能猜测那位诚意伯,应该是掌握了李文昱的确凿罪证。”
谋士孙然则面色微变道:“大人,据我所知,诚意伯府素来心狠手辣,李文昱之所以自裁,只怕不止是罪证问题。我猜那彭八百,说不定还以他全家性命做威胁。
李文昱一旦丢官弃职,诚意李家要灭他一族都轻而易举。”
“混账!”
皇甫玄机一声怒哼,眼眸中现出些许阴霾。而就在稍稍思忖之后,他就对孙然道:“孙先生你去找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上官知,让他来提李承基这桩事。那个家伙是贪财的,只要钱给足了,他一定会答应。孙先生你务必让他在今日朝中提出此议,还有,多带几个护卫。”
孙然当即拱手领命,带着人策马飞奔而去。
此时大朝在即,所以时间已经不多,故而他拼命的策马飞奔,在须臾间就奔出两条长街。可就在他侧马驰入大时雍坊的石碑胡同时,无数的弩箭,忽然从两侧角落中喷薄而出。
“千金法弩?”
孙然心中微惊,当即就欲施法抵挡。可他发现两侧对他轰击的千金法弩不下十二具,用的是最顶级的符箭。他携带的几个护卫,仅仅须臾就被数千枚手指头大小的箭支活生生的轰杀。孙然的防护术法与身上的两件高阶法器,也在瞬间被轰到千疮百孔。
最后出现在孙然眼中的,却是一道黝黑色的剑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是一个二十岁许,仿如竹竿般的身影,蒙着脸,双眸则晶莹深邃似如黑曜石。
他瞬闪而来,一剑就洞穿了孙然的眉心:“上路吧,要人出价五万两纹银,要你孙然性命!”
孙然认得眼前这个人,黑榜第十二位‘唯利是图’梅情书。
可此时他的躯体,已经被钉在了后方的石墙上。他双眼中饱含惊怒,却逐渐暗淡。
第四三五章 动如雷霆(求月票!)
直到走入承天门,皇甫玄机才知道自己的心腹谋士孙然已被人谋杀。此时他的脸色煞白,眸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彻查!拿我的名帖,去顺天府衙门与内厂督促,让他们彻查此案!京师首善之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好大的狗胆!
让他们尽快查出凶手,本将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随着皇甫玄机的怒吼,几个侍从当即手持他的名帖飞奔离去。
皇甫玄机随后又眸色阴冷的环目四望了起来。
孙然之死让他怒火攻心,可同时也让他惊悸。
皇甫玄机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手的危险性,诚意伯府的反扑凌厉凶猛,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关键是对方的不择手段,居然在大时雍坊这样紧邻宫城,贵人云集之地暗杀他的谋士,那还有什么是对方做不出来的?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并非是孙然之死,而是如何反击。
他意识到今日,不论如何都需将李承基从操江提督的位置上调离不可。只有如此,才能压制住对方的反噬。
可如今随着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李文昱与孙然的死亡,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出面,联络他兄长与父亲的同僚旧部。
皇甫玄机随后就在鱼贯走入承天门的群臣当中,找到了几位熟悉的身影。
皇甫玄机的眼神微亮,当即大步走了过去。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那边的几个武官勋臣在望见他之后,竟然都面色微变,纷纷加速避让开来。
那神态就仿佛是在躲避灾星,含着几分无奈惶恐之意。
见得此景,皇甫玄机不由微微愣神,错愕的看着这几人。他皱了皱眉,又走向了正从承天门洞走入进来的另一群人。
那也是一群武官勋臣,以中军都督府同知武定候曹易为首。作为土木堡大败之后硕果仅存的勋贵,武定候曹易如今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地位显赫。
不过当皇甫玄机大踏步的走过来,武定候周围的众人,却都是面色一凝。
接下来,许多人竟是装作没看见皇甫玄机这个人,纷纷加快了步速,从他的身侧绕开。
武定候曹易也同样不给皇甫玄机说话的机会,他朝着皇甫玄机抱了抱拳,就以龙骧虎步一般的步伐,行往宫城深处。
“曹叔!”皇甫玄机见状既惊又怒:“昔日征伐之战,是我父亲力保,才使太宗免了你的罪责。”
武定候曹易的神色无奈,终于驻足停步,他随后目光复杂的回望皇甫玄机:“皇甫贤侄,你这是何苦?”
皇甫玄机扫了周围经过的群臣一眼,然后满含疑惑的朝武定候曹易抱拳一礼:“曹叔,你我两家可是百余年的世交,今日却为何要避小侄而远之?”
“你自己做出的事情,自己难道不知道?”曹易看着皇甫玄机,良久之后,他微微一叹:“罢了,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我就与你说说究竟。昨日诚意伯李承基已向各家勋贵武门传话,这次谁敢助你,诚意李家必与其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皇甫玄机听到这句,初时差点失笑。他心想李承基他莫非是失心疯了?做出这等失了智的事情?
他们北方将门在靖难之后,何时被人指着鼻子这么威胁过?
李承基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只会激起众怒,为诚意伯府招惹更多的敌人。
可随后皇甫玄机就心神一冷,现实并非是李承基被孤立针对,反倒是他皇甫玄机,被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皇甫玄机的脸色难看异常:“所以曹叔您就听了他的话?”
武定候曹易则稍稍犹豫,然后苦笑道:“一日之前,大同粮商梁同被山西绣衣千户刘丹抓捕,罪名是勾结蒙兀瓦刺部,以粮草兵器资敌。
二十二年来梁同走私一百五十万石粮草,兵器二十二万件售入草原。且已寻得梁同私藏的兵器粮草,以及他的秘账作为罪证。此外不久前神器盟一案,也有不少手尾未处理干净。”
皇甫玄机不禁微微一愣,心想这山西的通敌案,与他及诚意伯的争斗有什么关系?
大同粮商梁同这个人他知道,往年此人也有给辅国公府孝敬,每年大概是三万两纹银的样子,可此人与他皇甫玄机其实关系不大。
此人东窗事发,怎么都扯不到他头上来。
至于神器盟,与他们家就更是关系不大。
可皇甫玄机随后就想到了究竟,气息也微微一滞。
梁同与神器盟能够将粮草兵器送入草原,势必与大同,宣府等地的军将牵涉极深。
而自太宗登基以来,大同与宣府都在他们靖难勋贵的掌控之下。其中关系盘综错节,牵涉到了大半个北方武门——
“山西绣衣千户所千户刘丹,是李承基的妻弟,据说此人,已经从梁同那儿就拿到了详细的名单,其中涉及千户,守备以上二十余人。而如今神器盟,就在诚意伯府的手中。”
曹易说到这里双拳紧握,面色潮红的一声怒哼:“若非今次事发,老夫竟不知那些不要命的杂碎,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等混账事!
淇国公在草原全军覆没才多少年?他们就不记得痛了?居然敢纵容商人,将粮草兵器售到草原。在土木堡大败之后,还不知收手。”
他的语声复杂,似是为北方将门子弟的腐朽堕落而愤恨,不甘,恼怒。
皇甫玄机心里则是冷如寒冰,他知道曹易所说的淇国公,乃是昔日靖难功臣第一,在太宗年间率数十万大军征伐草原,结果全军覆没。
从那时起,大晋太宗就禁绝了边境与草原的兵器交易,甚至捕拿了几个大商人,将之剥皮揎草。
至于那山西绣衣千户所千户刘丹,皇甫玄机也是听说过的,那是李承基夫人刘氏的堂弟。
而山西绣衣千户所千户虽然只是五品官职,却位卑权重。只因绣衣卫在整个大晋,都只有十五个千户所。
每个千户所,都主掌一省巡查缉捕之事。
可皇甫玄机之前却万万没想到,这致命的一击,却是来自于山西。
“也就是说,李承基是以此事来威胁?”
“他写给我的信中虽然没这么说,可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曹易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卵蛋都被人捏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信中有言,这次只是他与你皇甫玄机私人之间的恩怨,可如果我们插手,那就是诚意伯府与北方将门之间的冲突。”
曹易说到这里,又苦笑道:“换在别的时候,老夫倒也不在意他手中的这个把柄。那些涉案武将,全死了干净。可如今于杰掌着兵部尚书,权重天下,此人眼珠里面可是揉不得沙子。
而自太子重病之后,天子或有意立威。一旦那份名单落到于杰手中,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玄机啊,你当明白我与诸位大人的苦心。”
皇甫玄机心中郁愤莫名,他明白曹易的意思,无非是担心此案最终会牵连到各家,所以要牺牲他皇甫玄机?
“曹叔!”皇甫玄机努力平复着胸中郁气:“我们可都是靖难将门,百余年来同气连枝,曹叔您就眼看着李承基对小侄下手?”
曹易的面色却渐渐转寒,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贤侄,老夫自然是想帮你,可势不由人。你需知晓,如今早就不是土木堡之变前了,我靖难将门十成折了八成,如今在朝中只能勉强立足,惨淡维持。
而贤侄你这次得罪的诚意伯府,却是如日中天。南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靖安伯李轩合六大天位,连巫支祁,常泽与相繇这样的大妖巨孽都能斩杀。其声势之隆,已不逊色于昔日的辅国公府。老夫这里且说句不当的话——”
他目视着皇甫玄机,竟是语声悠然,含着冷淡之意:“即便日后天子去位,新皇登基,也势必得对他们家恭着敬着,拉拢有加。他们家立足于世的根基已是武力,而非是天子的宠幸。
至于世侄你,你非得去得罪他们做什么?还有,我不知你释放巫支祁的目的究竟何在,可无论你是何图谋,都选错了对手,手段也过于恶毒。”
“叔父怎么这么说?小侄岂敢如此大胆,释放巫支祁?此事简直荒唐!”
皇甫玄机才刚想说此事实为诚意伯府栽赃,可随后就在曹易冰冷的视线注目下说不出话。
他已察觉到曹易眸中夹含的怒火。
“贤侄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武定候曹易的面色更加冷淡了:“总之你与诚意伯间的争斗,本侯爱莫能助,也无力助你,贤侄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之后,终究还是想起昔日初代辅国公皇甫神机,还有河间王皇甫玉的情分,又一声叹息道:“稍后朝会中你得小心留神,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提前做些防备。诚意伯李承基此人智计了得,心狠手辣,他的手段一定不会只有这些。
以老夫对他的了解,此人既然对你动了手,那就一定会是抱蔓摘瓜,剪草除根,不留后患的。还有,昨日淮扬巨商彭八百在京中为李承基奔走,一共拜访了十七位文武朝官,不知密议何事。”
此时的皇甫玄机,只觉浑身发寒。他抬头往远处太和门方向望去,此时竟生出几分畏意。
他已经在畏惧着这场朔望大朝的到来——
第四三六章 不留余地(求月票)
辰时初,随着天子踏入太和门内,并在御座之上坐定,因新年之故而停了近二十天的朔望大朝正式开始。
皇甫玄机面目阴沉的立在群臣当中,心情忐忑无比。
今日朝中议的第一件事,就是江南水患。
首先从群臣中出列的,正是兵部尚书于杰,他手持着笏板,面色沉冷:“陛下!昨日南直隶水师有奏,自元月初九以来,南直隶十二营水师在诚意伯,操江水师提督李承基辖下持续作战数日,斩杀大小水妖不下三万。自昨日起,汉江为祸的水妖已被全数荡平,扫除一空。
此外郧阳巡抚与湖广巡抚有奏,因相繇,常泽,巫支祁三位大妖皆被斩杀,长江水位已经下降两丈六尺,川蜀与襄樊两地水患已基本平复。臣在此为诚意伯父子请功,请封公侯之位。
另南京中军都督同知有缺,臣请将李承基调职漕运总兵,兼任南京中军右都督;并以漕运总兵段东,调任操江水师提督。”
于是这满朝上下的群臣,顿时发出轰然震响。
而立在所有武臣前列的武定候曹易则瞳孔微微一凝,忖道这位诚意伯果然深知兵法。
这是准备排除隐患,在攻敌之前,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吗?
这漕运总兵的权势,可一点都不在操江水师提督之下,在长江与运河沿岸,李承基也依旧有着天位之能。而镇东侯段东任职漕运总兵,也已达数年之久。
两人换任,不但可释天子与群臣之疑,还可保障长江与漕运的稳定。
至于那南京中军右都督虽然只是一个虚职荣衔,却是一个台阶。
李承基下次的迁任,就只有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以及南京中军府的左都督这六个职位。
那可不再是都督同知这样被人钳制的副手,而是真正执掌军中大权的军职——
接下来果如武定候曹易所料,这殿内百官开始为于杰之言争论不休,可对于李承基与段东之间的换任,群臣都没有任何疑义。
左军都督同知皇甫玄机倒是极力反对,可朝中附从其议的不超十人,且多为文臣。
武官之中几乎无人应和,而兵部众官更是无一人出面支持。
群臣争论的焦点,还是李承基与李轩父子的封爵。
反对的一方是认为这场江南水灾,并非真正的军功,给予公侯之赏似乎太过。
赞成的一方则以为,这次长江大水,为祸的水妖不下五十数万,又有巫支祁,相繇与常泽这样的大妖为祸,几乎席卷汉江全域与长江中下游,相繇的毒力,更能使两岸沃土寸草不生。
诚意伯父子将之平复,救两岸数百万百姓于水火,使大晋未来数十年免于灾荒,这岂能不算军功?
而朝中反对之人固然众多,赞成者也是极众。尤其是那些家乡在长江沿岸的群臣,对李承基父子的功绩都很认可,也感其德。
最终群臣议论的结果,是李轩封靖安侯,并加‘从二品护军’的武勋,正二品‘骠骑将军’的武散官,另由内库封赠各种财物若干。
李承基则依旧是诚意伯如故,加从一品柱国将军的武勋,从一品‘荣禄大夫’的散官,调职漕运总兵,兼任南京中军右都督。
此外李承基的夫人刘氏,也被授于一品国夫人的诰命;还有李炎,升任扬州水师营参将,武勋正三品上轻车都尉,武散官正三品昭勇将军,其夫人素昭君也被授予三品诰命。
扬州水师营参将,乃是扬州三营水师的主官。
所以此议争论甚多,兵部尚书于杰却一力坚持。这位于少保认为李炎能力杰出,而诚意伯一系也在长江水师中威望高企,朝廷正该借助其力,整顿扬州水师。
等到此事议定,这朝中的氛围又恢复冷凝,气息肃杀。
皇甫玄机面色青白,浓郁的惶恐与不祥感积郁于心。
只从他先前反对李承基调任漕运总兵时的情形,皇甫玄机就已知自身的境况不妙。
昔日权遮满朝的辅国公府,何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整个朝堂上下,居然只有不到十人响应其言,且都是一些绿袍小官。
皇甫玄机不由与自己的兄长后军都督佥事皇甫元机对视了一眼,可他这个兄长却是不济事的,此时竟是面色苍白,隐含惊惶之意。
皇甫玄机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内阁次辅,少保高谷,还有国舅孙继宗,可高谷对他的视线视而不见,甚至是神色冷淡,有意避让;而国舅孙继宗则向他回以无奈之色。
旁边武定候曹易看在眼中,不由微微摇头。
他知道那高谷虽是正统帝旧臣,平时对正统帝与前太子虞见深多有维护。可这位毕竟是翰林出身,正统的儒人,其家乡也在南直隶,邻近长江。
皇甫玄机解除巫支祁封印之举,已经是触及这位高少保的底线。
曹易不知皇甫玄机到底是因什么样的缘由,要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举,将巫支祁这等巨妖释放。可这个家伙行事过于粗疏不慎,明知这是大逆不道,凶险之至的事情,却偏还被诚意伯抓住了把柄。
此时那湖广监察御使司正梁虽已假死脱身,不知去向,无论绣衣卫,还是都察院,都没有实质的证据,指证皇甫玄机。
可这个家伙当天子与这满朝上下都是蠢货,任其摆布糊弄?
至于国舅孙继宗,这位大约是有意帮忙的。
可此时正值太子虞见济晕迷不醒,景泰帝猜忌之心极盛之时。太后一党岂敢在这时候跳出来,引发景泰帝的忌意?
而就在下一刻,才刚从吏部都给事中位置上升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韦真,蓦然从群臣中出列。
“陛下,臣弹劾皇甫玄机,于正统三十二年,征麓川期间骄淫不道,曾于军帐中强招数十苗女欢宴,并杀良冒功,纵兵劫掠,残杀百姓达数千人;又于正统二十七年任职京营都指挥佥事期间受贿三万两,与前任兵部侍郎尹春勾结,使京营采购残次兵器甲胄五万件,火枪七千杆。”
“竟有此事?”
坐在御座上的景泰帝,顿时瞳孔一凝:“此话当真?韦卿你可有确实罪证?来人,速将韦卿的奏本取来给朕一观。”
而就在一位内侍匆匆往韦真行去的时候,群臣中就有一位五品将官出列:“陛下,臣可为人证,当年武定候曹易征麓川期间,小臣也有从征。
皇甫玄机确曾在军中召集众将,白日宣淫,当日皇甫玄机命人强征的数十苗女,有三人残疾,近半人在事后羞惭自尽。”
皇甫玄机不由向此人侧目以视,只见那人正是自己在左军都督府的下属,一位五品经历司经历。因此人出身西川,乃是那位世镇云南的沐国公旧部,所以平日在左军都督府中倍受他的排挤。
可这个家伙,他怎么敢?
可这人仅仅只是开始,之后那武官当中,又站出了一人:“陛下,关于皇甫玄机与前任兵部侍郎尹春合谋一事,臣可为证,此外皇甫玄机还有与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勾连之嫌。
臣曾亲眼见皇甫玄机与尹春在醉春楼欢宴不下七场,而众所周知,尹春乃王振朋党,而醉春楼乃是王振之侄王真的产业。”
而就在这人之后,出列举证的文官武将竟然不下三十位。
皇甫玄机的脸色苍白,眼神狂怒。
征麓川期,他确实强征苗女,召集部将饮宴。也确有纵兵劫掠,甚至是屠城之举。然而那时大军征伐麓川,置身湿热烟瘴之地,士气低迷。他身为副帅,不能不以这手段笼络部将,稳固军心。
至于正统二十七年期间,兵部侍郎尹春的那桩兵器案,更与他关系不大。
那时他只是一个都指挥佥事,在京营中的权柄连前十人都排不上,哪里能做得了主?且那时他的兄长皇甫神机还在,对他管束甚严。
所以当时,皇甫玄机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照例拿个三万两纹银而已。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让皇甫玄机手足冰凉的是,这些人竟欲将他打为王振一党!
这真是荒唐,当初王振权倾天下,他们辅国公府也深受其害。他兄长皇甫神机更被夺去兵权,以至于在土木堡之变中,不敌万军之势加身的也先,被那位蒙兀太师活生生的轰杀。
此事天下何人不知?他们皇甫家怎么都不可能是王振一党。
可此时天子已经看过左佥都御史韦真的奏本,眼神更加森冷。
“尹春?王振?果有其事?”
“陛下!”皇甫玄机将头盔取下,行入到堂中拜伏了下来:“征麓川期间,臣确实召集众将饮宴过,却绝无荒淫之举,此事有臣麾下众多部将为证。至于兵部侍郎尹春主持的兵器采买,臣从未参与,这些人是在栽赃陷害,请陛下明鉴!”
可就在这个时候,皇甫玄机望见群臣当中,又有一人出列。
“陛下,臣主持王振案期间,确有不少人指证皇甫玄机。有人说皇甫玄机曾三次拜访王振私宅,与其密议,日常与王振相处,也有奴颜婢膝之举。
臣当时因顾虑大局,看在前代辅国公皇甫神机壮烈殉国的份上,未曾深究。”
皇甫玄机拿眼看过去,然后就脸色苍白。
他认出那是太子太保,陕西总督庄镒。除此之外,这位还有个身份,景泰初年的都察院右都御史。
昔日也是这位,在土木堡大变之后,首倡清算王振之罪。也是此人主持王振一案。
可这人不是在陕西坐镇么?是何时返回的京城?又为何要党从李承基,向他发难?
而此时天子的脸色,已如万古不化的寒冰:“左右大汉将军何在?将皇甫玄机拿下,送至诏狱讯问。”
皇甫玄机顿时只觉一身的力气,都在这刻全数消散殆尽,几乎瘫软在了地上。
武定候曹易见状无奈苦笑之余,也对李承基升起了强烈的忌惮之意。
这位诚意伯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石破天惊,不留余地,竟是一举将皇甫玄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念,万不可令这位诚意伯升职京城,否则自身权位危矣!
第四三七章 麒麟的提醒(求月票)
凌晨时分,在宜昌北部,三峡附近一座荒芜无人的山头顶部,忽然现出了一团巨大的强光。
那强光炽烈,宛如太阳,照亮了周围二百余里,使这片区域内仿佛进入白昼,远近可见。周围七十里内,所有的魑魅魍魉与妖灵之属,都在此刻发出哀嚎声响,躯体化火燃烧。
这个范围的丛林树木,也同样在高温中熊熊燃烧。
这强光持续了大概五十个呼吸时间才熄灭,然后这附近就下起了大雨,在顷刻间就将山火扑灭。
此时在山头,李轩正在闭目存想,巩固着刚才的记忆。
而仇千秋正看着眼前,李轩临时请人制作的磁约束装置,眼中放出异泽:“这就是大日之景?的确是有几分大日神威。”
他看到了比他的大绝灭掌南辕北辙,又异曲同工的一种绝灭之法。且此法运用起来,似乎更加安全,也更具威力。
“有意思,真有意思!”
罗烟的眼眸里面,现着几分狂热之意。仇千秋在‘大日’中看到的是更强大的‘大绝灭’,罗烟在意的只是那无尽的‘光’与‘火’,她甚至从中看到未来攀越天位的契机。
她竟然破天荒的转头,向两个情敌求助:“能不能再来一次?”
薛云柔无所谓,这次她也同样裨益甚多。
她从李轩那里知道光雷一体,光属于雷的一个种类。
如果可能,薛云柔也想修出自身的光法,这是道门之中,神通威力与雷法相提并论的存在。
旁边的乐芊芊,江含韵,冷雨柔,还有那只玉麒麟,此刻也都眼现期待之意。
她们的神魄不及李轩那般强大,也没有‘护道天眼’这般的灵视神通,所以收获远不及李轩与罗烟,更需多次观想,加强己身记忆。
虞红裳则是不敢多看,她担心阴阳失衡,不过只要能帮助李轩,她都愿意。
且这次与鄱阳湖那次不同,多了罗烟,薛云柔与仇千秋三人协力,她本身法力的损耗小得多,不是很费力气。
最终这‘大日’,在这座山头一共闪耀了十三次,才完全沉寂了下来。
李轩在经过五次之后,就没再看了,此时他的元神中,已经有了些许灸热与暴涨感。
这是因他观想的‘核聚变’过于精细,已经快超出他元神能够承受的极限。
仇千秋与罗烟的速度更快,四次就完成观想。
那头玉麒麟,则在第三次的时候,就不感兴趣了。
最慢的是乐芊芊,她修为虽弱,道法修为却很不低。
这‘大日’之景,则有助于她请下‘羲和’之灵。羲和是天帝‘帝俊’之妻,十日之母,在帝俊陨亡之后,依旧主宰着大日的力量,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女神。
此时如果换成是罗烟,薛云柔与虞红裳绝不会为她多费力气,可对于乐芊芊,二女却有意成全。一连十三次,都不嫌厌烦。
不过二人的修为强达天位,法力充足,真正受苦的,却是仇千秋与罗烟。
做完‘核聚变’的参研观想之后,李轩与诸女就登上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准备返回京城了。
此时已是元月十八日,长江上下游的水位虽然还超出了往年大概五尺,可聚集于襄樊川蜀一带的水汽已经恢复了正常,各地也都陆续放晴。
李轩预计接下来的两天,水位就会下降到安全线以下。那些因大水而兴奋活跃,肆掠江河的水妖们,也都偃旗息鼓,纷纷潜入深水。余下的一些已经不足为患,地方龙宫与六道司就可清理。
不过李轩之所以急于北归,一方面是景泰帝那边催逼得紧,相较于现在已经平复下来的水患,此时天子更在意的是太子虞见济脑瘤发作,几乎身死的缘由。
李轩能够理解景泰帝的心情,这位大概是极力忍耐着暴怒与猜忌。只等他查出蛛丝马迹,就可挥舞屠刀。
不过就目前各方面汇拢的情况来看,李轩依旧没能有任何收获。
无论是在京城,还是从凤阳返回京城的途中,虞见济的行踪都有据可查,暂时没有可疑之处。
另一方面,则是源于朱明月的手令,这位命他的神翼都尽快北上,随后准备镇压与超渡煞灵。
自从元月初三以来,蒙兀与大晋已在塞外全宁,开平至东胜一线激烈交锋。十几日来虽无大战,可千人规模以下的前哨战,已经有五十多场,双方间胜负参半。
如今云集于塞外的蒙兀大军,据说已达三十五万骑;大晋也将军力回收到长城内,以五十七万大军,分布于大同,宣府与独石口一线,严防死守。
眼见蒙晋之间一场大战在即,六道司在北方的玄武堂与青龙堂也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每逢大战,是最容易滋生凶灵煞力的时候。
军中那些气血充足,神魄强大的勇士,只要本身意志与不甘执念稍微强一点,就有转化为凶灵的可能。
世间的阴兵阴将,大多因此而来。
如果死得人多,又没有及时镇压超渡,还会形成大胜关与鄱阳湖底那样的凶绝恶地,庞大阴军。
昔日蒙元与大晋交替之际,就因当时六道司的力量折损过于惨烈,十几个战场都来不及镇压消弭,至今都是大晋的心腹大患。
在更早的五代与南北朝时期,这样的情况更不知有多少。
最后还是因中原的人口跌落到不足一千五百万,那些诞生于战场的凶灵们,都吸收不到足够的业煞与血肉之灵维持魂体,才逐步消亡。
可如今大晋人口极盛,远迈汉唐,业力之盛也是前所未有,这些凶地也就没法消除,只能镇压了事。
所以这场大战还未开启,六道司就已聚集起精干人手,又广邀北直隶与山西一代的道观名寺,随时应变。
返京的途中,李轩全程都在存神入定。
他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观想一次‘核聚变’,维持大概半刻之后,再努力的调息冥想,恢复元神。
李轩不敢醒来,只因他与罗烟的‘双刀合璧’,还有那天晚上的‘偷吃’事件,几个女孩之间的气氛正诡异着呢。
——没见赫连伏龙与江云旗两人,如今都对他避而远之?
两名天位宁愿用脚赶路,也不愿搭乘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踏入这个女人间的修罗场。
还有,李轩昨天就给李承基与李炎发过信符,告知他准备归京一事,结果这对父子倒好,居然都对他不闻不问。明明两人就在距离不远的渝州,却不愿赶过来给他送行。
李轩能感觉到这飞梭里面怨气正在滋生,却知现在绝非安抚之时。还是得等北归京城,几个女孩分开之后各个击破。
他现在只能拿出一副全神贯注于修行,心无旁骛的姿态,来避开这场修罗之劫。
这也为他带来了极大的回报,升级后的‘核聚变’观想法,仅在修行效率方面就超出了之前至少七倍。
李轩的每一次观想,都可收获大量光、雷二系与火系真元。
李轩现在掌握的光法,已经能与他的冰法、雷法并驾齐驱。
“这确是极阳之力!唯一能够直接瓦解孽火业毒的力量。”
在李轩第七次观想‘大日’之后,绿绮罗就不禁一声赞叹;“难得的是你还拥有至纯至净的浩气,怪不得你一点都不心慌。”
她发现积郁于李轩体内的业毒,正在小幅度的融灭瓦解,还有一部分,则被李轩强逼到躯体之外。
与相繇之战,李轩胸前的绿斑已扩散到了大半个胸腹。
绿绮罗原本为此深深忧虑,可如今见李轩仅仅七次观想的成果,就知这家伙暂无性命之忧。
按照这趋势,估计至多一个月,李轩就可将侵入他体内的业毒融灭驱除。
第七次之后,李轩又尝试将自己的元神深入到‘武曲破军’这件臂甲的内部虚空,在其深处观想那‘大日’之景。以极致的元阳之力照耀那万余阴军,使得无数的黑色气雾,从‘武曲破军’的内部飞散出去,也令那悬于空际的‘武曲’,‘破军’,都收缩星力,凶焰大减。
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武曲破军’的力量,却可进一步提炼星力,将两大凶星的反噬之力减至最低。
也就在李轩乐此不疲之际,‘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终于在长达四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之后抵达北京。
下了飞梭,李轩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六道司总堂,与罗烟联袂去参见伏魔天尊朱明月,就蒙兀与大晋之间的战事,接受朱明月的耳提面命。
可就在他即将踏入总堂伏魔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玉麒麟扯住。
李轩眼神错愕的回望,只见这玉麒麟正咬着他的衣袖,眼汪汪的看着他。
“又想要虾?”李轩就满含无奈:“你这未免也太能吃了?上飞梭之前才吃了一筐玉寒烛虾,怎么还要?”
他上次花了几万两纹银,买了大概二十石的虾仁,已经快被这家伙吃光了。要想买新的,那就只能从罗烟那里借钱,通过山味楼的渠道采购。
可想到这头麒麟战力可观,比花了他百万两纹银的‘伏魔金刚’靠谱,李轩还是拿了一筐烛虾,挂在了玉麒麟的脖子上。
梦清梵脸色一红,却没阻止李轩的举动。她依旧咬着李轩的袖子,同时发出‘昂’的一声喊。
李轩闻声就微微蹙眉,他听明白了玉麒麟的意思,却是满含疑惑:“你这是让我别去北方?”
请假!
开荒现在有点卡文,必须梳理一下剧情。晚上请假一次,可能没法更新。
第四三八章 麒麟的依恋
“昂!”梦清梵喊了一声,同时猛点着头。
按照她那位师兄的说法,李轩如果北上参与那场蒙兀南侵之战,可能会陷入非常凶险的境地。
梦清梵再三踌躇之后,还是决定阻止这件事发生。
她为此羞愧不已,心知这是对师尊与师兄的背叛。
可她的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梦清梵的心情很复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这么做。就因为这个男人与自己有了一夕之欢吗?
“这是担心我?”李轩哈哈大笑,抚着玉麒麟的脸颊和脖子,心想这可比他的神鸟青鸾牛郎贴心多了。
那鸟儿的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主人,这几天就只知道与火云凰痴缠,天天往薛云柔那边跑,然后迷迷糊糊的就被薛云柔套了许多话,简直就是他身边最大的内鬼。
现在李轩除非是有公务在身,否则都不爱戴上这臭鸟。
“呜~”
在李轩的抚摸下,玉麒麟很快眯起了眼,本能的就享受起来。
牛马之类的野兽,都喜欢别人用顺毛的方式抚摸脸颊,额头和脖子,她的兽体也差不多。
李轩显然是很有经验了,他的手力量恰到好处,差点就让梦清梵发出了声音,感觉很舒服,让她差点沉醉。
不过此刻梦清梵的体内,到底还是主体意识占优,她很快就清醒过来,然后就恨不得在地板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梦清梵忖道自己这也太丢人了,这是真要沦落到成为这个家伙宠物的地步吗?
自己明明该把着家伙恨入骨髓的。
“昂!”
梦清梵又继续喊了一声,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她定定的看这李轩,试图用眼神传达意念。
——我跟你认真说话呢混蛋!你不能再这样摸我!
“行了!”李轩全不在意的拍了拍玉麒麟的额头:“你这是瞎操心,这北面再凶险,还能凶险过相繇?相繇我都挺过来了,这天下间能威胁得了你主人又有多少?
即便不行,不还有你吗?带着我跑回来就行,乖,安心吃你的虾。”
之后他就没理会梦清梵的交换,与罗烟一齐走入到眼前的伏魔塔内。
六道伏魔塔是最近几代伏魔天尊的居所,这里说是塔,其实只有高五层的土楼,看起来很不起眼。
不过昔日六道司的青龙堂,就是首创于此,之后筚路蓝缕,才开创出了现在的局面。
而总堂自南京北迁之后,这座土楼就被伏魔天尊征用了,稍加改造后命名为伏魔塔。
朱明月依旧是简单利落。雷厉风行的风格,见到他们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场大战已不可免,最近两个月来,北方草原连场大雪,牲畜死伤惨重。蒙兀太师也先为凝聚草原人心,是一定会叩关南侵的。他们往年遭遇雪灾,就是这么过来的,无论损失了多少,往中原跑一圈就能抢回来。
天子与少保于杰对这一战其实也期待已久,他们君臣二人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整顿边军,就等着与也先再战一场,一雪前耻。
这次就是个机会,大晋在北方的各大军堡都已完成修缮,京营与卫所军也整顿完毕,目前状态已是宣宗以来最佳——”
朱明月说到这里,却微微蹙眉。他凝神看了罗烟一眼,然后探手一招,竟从罗烟的眉心中,强行抽出几分黑色的水汽:“这是水毒?巫支祁与相繇留下来的?”
“正是。”罗烟眼里含着几分佩服:“江神医给我看过,说没有大碍,这些水毒是无本之源,我只需将养一些时间就可恢复。”
“虽是如此,可也不能大意。”
朱明月又以灵视之法看向李轩,然后在他的四肢停留:“谦之你呢?江神医是怎么说的?”
“他说大致无碍,可我四肢的骨骼血肉需要时间稳固。神魄中有些暗伤,也必须一两个月温养,这一两个月内尽量少与别人动手。”
李轩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其实对我战力的影响不大,除非是伪天位级以上,否则都没资格引发我的旧伤。”
他的暗伤主要是四肢被相繇摧毁太多次了。
那一战他全是靠绿绮罗的力量恢复,与相繇互拼消耗。
可人体是精密的东西,绿绮罗的神通再怎么了得,也没法细致入微,百分之百的复原体内每一条经络,每一条毛细血管,每一个细胞。
所以李轩要想未来没有后患,还是得尽量多休息,加以温养。
朱明月却皱起了眉头:“你二人未来前程远大,怎可如此轻忽?日后你们想要在天位上走得更远,现在就必须注意细节。”
他随后背负着手。陷入凝思道:“你们神翼都北上之后,先负责居庸关一带的战场。我们已在那边调集了青龙堂辖下四百位伏魔人,三百位道士,四百位僧人,都由谦之你来统调。
蒙兀人兵锋一时半刻到不了居庸关,你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居中坐镇,防备万一。一旦其他方向出了漏子,可以随时援手。
还有,到了那边之后可以悠着点,李轩你如今是堂堂四品伏魔中郎将,朝廷册封的靖安侯,该把视野抬起来了。平时得多倚重部属,注意协调各方,掌控全局,遇到下面处理不了的情况,你们再亲自冲锋陷阵不迟。”
此时朝廷册封李轩靖安侯一事,还在礼部走程序,可此事既已在朔望大朝由群臣议定,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
罗烟听了之后,就不禁唇角一抽,心想李轩这家伙对部属可倚重得恨,是最会差使人的。
自从他们北调以来,李轩在神翼都的班房里面待的时间,都没超过十天。所有的公务,不是有她罗烟代劳,就是乐芊芊帮忙处理。
李轩则心想这位伏魔总管真体恤下属,他知道居庸关的前方,还有宣府,怀来,独石口这些重镇。
这已不是景德初年的时候了,如今于杰苦心经营的防御体系已经初步成形,蒙兀的铁骑很难再长驱直入,攻至居庸关前。
由此看来,这次的任务应该会很轻松。
毕竟就往年的经验来看,他们无非就是大战之后赶去战场念个经,超个渡而已,
除非是有五万以上的伤亡,天位级别的名臣大将陨落,否则问题不大。
说来十二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六道司全盛时的四名天位,只有一人是陨亡于蒙兀人之手,其余三位都是为平复猫儿庄,阳和口,土木堡三处战场的凶灵阴兵,最终落到油枯灯尽,神魄衰亡,被迫兵解的地步。
修行人的‘兵解’,是一种自灭神魄之法。唯独此法,可以避面遗患日后,据说还可使修士的魂灵,得以投胎再生。
不过这等损失数十万人,十数名天位的的大败,世间能有几次?
于是李轩毫不犹豫的抱拳应诺:“属下明白!”
他心想接下来的这些天,正可休养一阵。还有他那些忙得连轴转部属,也可暂时放下他们手中的案件,缓一缓气了。
“还有,你们这次北上,虽以扫灭凶灵阴军为主,可如果有什么紧急军情,你们能帮就帮,见机行事。”
朱明月面色凝然:“尤其是居庸关,绝可有失。一旦蒙兀大军进入北直隶,后果不堪设想。”
李轩与罗烟二人听到这里,不由又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讶色。
按说以六道司的立场,应该在蒙兀与大晋之战中保持局外中立的,可他们家的这位天尊,似乎不鸟这一套。
“不用看了,朱某与前代那些位天尊不同,”
朱明月一声冷哂,满含不屑:“明明是大晋百姓的民脂民膏养着的,偏还要在这种时候对蒙兀与大晋一视同仁,岂非可笑?十余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就足以为戒,六道司坐视朝廷大军丧师草原,最后结果如何?”
他凝神看着李轩:“六道司内有许多人的观念顽固不化,甚至还有部分元时的遗老遗少,如果有人说三道四,甚至是插手干涉,谦之你都不用理,有什么事推到我身上就可以。”
李轩当即神色微肃,再次抱拳:“属下遵命!”
他有点喜欢这位上司了,够简单直接,也够干脆利落,关键是对方的三观也很对他的脾胃。
拜访了朱明月之后,李轩难得的返回神翼都,在乐芊芊与罗烟的帮助下开始安排全员北上的事宜
这需要时间,只因神翼都的许多人都还在外面办公,比如张岳带的一队人,现在就去了天津。至少需要半日时间,才能返回六道司集合。
还有一些更远的,信符传过就得两个时辰,赶回来就至少得一天半。
幸在朱明月给的时限是三天,已经足够用了。
至于其他战马,符箓,箭支,丹药之类的物资调度,案件转交等等事宜,罗烟他们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差不多搞定,
于是李轩又趁着这等人的空暇,处理着神翼都积压的公务。
他已经二十余天没来六道司,这里积压的公文,已经推了老高的一叠,已经到了必须处理不可的时候。
李轩其实更想去早虞红裳与薛云柔,可罗烟瞪过来的目光,却明白无误的看着他——在处理完这些公文之前,你敢甩手离开试试?
李轩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一张张文档看着,然后他就在这些公务文档与案件卷宗里面,看到了孙初芸的名字。
第四三九章 时间管理大师
“初芸?”李轩就不由神色异样的运用起了‘护道天眼’,望向了隔壁的一间公房。
——那原本是属于孙初芸的,之前这女孩虽在他安排下作了第四旗的旗主,却硬是把她的办公地点,安排在这个院子里面。
可自从大理寺牢狱之后,他已经许久都没想起这个名字了。
这一是因他常年奔波在外,二是这姑娘的存在感实在太弱。
此时李轩凝目望去,发现那边的门房紧闭,里面的桌椅上也蒙上了一层灰。
“怎么?”罗烟见了之后就面含青意的一声嗤笑:“这锅里的都还没搞定呢,就又想着锅外面的了?”
旁边埋首公文的乐芊芊也不由抬头,疑惑的往两人看过来。
“在说什么呢?”李轩一副无法理解的神色,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叠宣纸:“这是孙初芸年前办的一桩案子,我看了卷宗,办得蛮漂亮的。”
李轩用略含惋惜的语气道:“我只是可惜,这女孩各方面的能力其实都很不错,可心思却不在六道司上,又是孙继宗的女儿,否则倒是可做我神翼都的一员大将。”
乐芊芊的神色却很疑惑:“指挥使大人为何这么说?我看孙都尉这些天还是蛮努力的。指挥使大人说她是我们神翼都的一员大将,绝不为过。”
李轩就一阵愣神:“她没有辞职?我看她的公房都空了。”
他遵照常理推测,认为这位孙大小姐多半是挂印而去了。
如果换成他是孙初芸,在大理寺牢狱里面被那般对待,受了那样的委屈,也早该把自己这个上司踹开走人了。
“才没有!”乐芊芊用葱嫩的手指了指东面的方向:“只是搬到了第四进的东偏院那边,这一个多月,经她之手办的案子有三十多件,她还走关系从天官楼那边要了不少精干人手,第四旗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
李轩就有点懵,随后他翻阅后面的文档卷宗,发现由孙初芸报上来的还真不少。
“还有这样的事?”李轩一份份仔细翻看着:“有点出乎意料,她这样娇滴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办起事情来居然一板一眼,很有章法。”
“孙都尉的能力是很不错,”乐芊芊此时又斜目看了罗烟一眼:“烟姐还有为难过孙都尉,一桩无头无尾的碎尸案,硬是要孙都尉三天内侦破,可结果人家还真办到了。”
罗烟的俏脸就微微一红:“什么为难?我那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有在六道司做下去的决心,那就趁早走人!”
可她随后就想到自己似乎没立场这么说别人,自己不也是三心二意?
所以她随后就语声一转,倒打一耙:“李轩你这神翼都指挥使可真当得好,如今连部下有什么人都不清楚了。”
李轩也觉羞愧,他这个神翼都指挥使,当得确实不称职。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前方传来一个轻柔的语声:“你们是在说我吗?”
李轩抬目望去,就见孙初芸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六道伏魔甲,英姿飒爽的站在他的面前。
李轩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心想这女孩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的?居然一直都没察觉。
“刚才,你们没注意。”孙初芸面色冷漠的朝李轩一抱拳:“第四旗孙初芸奉命返回,全员二十四人都已集结,随时候命。还有,小女子的父亲虽是会昌伯,可六道司内的正常公务,应该不会妨碍到李大人。”
李轩就不禁看着孙初芸,发现这个女孩对他的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
※※※※
李轩处理完所有积压的公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个时候,神翼都还只有三分之一人返回报到。李轩考虑到不能让所有人干等着,朱明月给的时限则是二十一号清晨出发,就干脆给属下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北上之前可以休息一阵,顺便处理一下私务。
李轩自己则是带着罗烟与乐芊芊去了一家酒楼,酒足饭饱之后又去了琉璃厂,在那边逛了一晚上的街,还花了一万多两纹银,给罗烟买了一对蝴蝶形状,雕饰极其精美的首饰,给乐芊芊买了一个白玉手镯。
这是他第一次给罗烟买东西,让罗烟一晚上都扬着唇角。
虽然李轩兜里已经没钱了,这一万多两还是从她手里‘借’的。
乐芊芊也很开心,她对北方的吃食一直都很不适应,居然都是面,没有米饭的。
而靖安伯府的厨子,虽然是李轩自己招的,可却是北方人,有些南京经典的菜式不会做。
李轩当晚却特意寻了一家南方口味的酒楼,让她大饱口福。
什么松鼠鱼、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之类的苏式菜,还有盐水鸭,豆腐脑、鸳鸯烧饼、翡翠包这些小吃,让乐芊芊吃了个过瘾。
然后那白玉手镯,虽然才五百多两纹银,可却是李轩二十几天前就寻首饰店定制的,手镯的内部还有一个‘芊’字。原本是想当成新年礼物给她,结果却拖到现在。
之后返回靖安伯府,李轩又跑到江家医馆,去找江含韵双修——不对,还没到双修的地步,准确的说法是修持神天双元法的第二阶段。
到了子时,李轩就偷偷牵着他的玉麒麟,溜出了靖安伯府。
他不知道罗烟有没有看到他的动静,却不打算管了。
只是当李轩骑上玉麒麟,他的这头坐骑却是步伐迟缓,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步奔走。
“走哇!”李轩很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坐骑:“我们去皇宫,小麟麟速度快点,你主人以后的性福就靠你了。喂喂,你怎么还趴下了?我抽你屁股了我跟你说——”
可他不说还好,说了这句之后,这头玉麒麟就直接在街上趴了下来,一动不动。
梦清梵的眼中含着自伤,这家伙半夜骑着自己出来,是打算去皇宫见那个叫虞红裳的公主吧?
她想自己这算什么呢?明明自己与李轩有了一夕之欢,却是坐骑的地位。
李轩不知这麒麟脑里面的勾当,他只觉头疼,忖道这坐骑可真不靠谱,亏他今天还从罗烟那里借了几万两,给它又定了许多玉寒烛虾。
考虑到这是头准天位级的麒麟,李轩没敢真打,他只好从旁边马棚里面又牵出了一头地行龙。
可随着玉麒麟冷冷的往地行龙扫了一眼,这头有着稀薄龙血的威武坐骑就也趴下不肯动了。
李轩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施展遁法,往宫城的方向飞驰过去。
可这一路,李轩却被街上巡守的六道司与禁军喊住了好几次。
他们的道理挺简单,这大晚还能骑马在街上跑的,那肯定是贵人;而用两只脚走路的,甭管你的遁法再怎么高明,都肯定是有问题。
于是李轩这一路磕磕绊绊,足足花了一刻的时间才来到宫城的西角,然后向绿剑萝莉求助:“绿前辈,拜托你用上次施展的虚空神通,把我送入进去。”
绿绮罗闻言就无语了:“你干嘛来宫城,这个时候去找薛云柔不很好吗?反正朝阳门的守门太监与监门校尉,都是你的熟人了。”
“你不懂——”李轩摇着头:“总之绿前辈只管出手相助就对了。”
他心想哪能次次在深夜时分去找薛云柔?人家少天师能没意见?
换成他是薛云柔,也会想你白天干嘛去了?每次这个时候过来,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某种工具吗?
薛云柔本来对他的意见就很大,他要现在过去就等于是火上浇油。
可这深夜时分闯入宫城去见虞红裳,那情况就不同啦!
自己这是对虞红裳相思难耐,所以在深夜时分甘冒奇险,闯入宫城去见心上人——试问红裳她听了之后能不感动么?
至于云柔那边,自己就抽出大半天时间去陪她,如此一来,何愁诸‘船’之间风浪不平?
李轩都忍不住为自己点了个赞,感觉自己的时间管理技术,如今已更上一层了。
“我可以帮你——”绿绮罗无奈摇头:“不过你想清楚了,这得再消耗你至少半个月的寿命。我知道你有办法驱除业毒,可这终究是费时费力。”
李轩却眼神坚定,毫不动摇的与绿绮罗对视,生命诚然可贵,然而爱情却价值更高。
关键是,他的爱情如果没了,那是有可能会没命的。
绿绮罗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伸手在李轩的胸前一点。
随着一团绿光萦绕,李轩只觉眼前虚空变化,天旋地转。
等到他视野恢复如常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宫墙之内。
绿绮罗的法力强大,不但让他突破了宫城的法禁,还挪移了至少百丈距离。
李轩心中大喜,在稍稍辨认了一下方位之后,就直往虞红裳的浮碧宫。
而这个时候,在浮碧宫的碧涛楼内,长乐公主虞红裳正与薛云柔同塌而眠。
薛云柔却睡不着,她睁眼看着上面的帐纱:“红裳,我们两人有多久没这样了?”
虞红裳也无心睡眠,她苦笑道:“从你那次出京之后就没有了吧?说来已经有一年多了。”
明明她们之间,曾是最好的闺蜜。
就在这个时候,虞红裳听到外面有些许响动。
第四四零章 这不可能(求月票)
虞红裳疑惑的看向外面,然后就眼神微变,面色古怪起来。
上次她与李轩一起服用的并蒂神心,可以让她在二十里范围内,感应到李轩的大致方位。五里之内,做到一定程度的灵识交流。
——不过这是在另一方愿意的情况下才能办到。
可李轩这家伙,自从前些天他去了一趟北面的辽太祖墓之后,就借故关闭了心灵感应,然后一直都不肯开。
不过在一里的近距离内,虞红裳还是能够在无需李轩许可的情况下,感应到这家伙的方位。
现在她就感应到李轩的气息,正鬼鬼祟祟的往她的闺房这边赶。
虞红裳不由一阵懵懂,心想这家伙是怎么进的宫?
还有,按照云柔的说法,这家伙不是一晚上,都在外面陪伴罗烟乐芊芊她们吗?她的那只火云凰,一天到晚都在天上盯着呢。
虞红裳先是微喜,心想这个家伙,到底还是记得她。
可随后她的心情,就有点复杂起来。
一方面是因这个家伙来得忒不是时候,云柔还在这里呢!一方面她又想见李轩,这都好久没与李轩好好说话了。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虞红裳心想这真是报应,之前在宜昌的时候,她出手拦住了薛云柔的好事。结果今天,也被对方搅合了与轩郎的一场夜会,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以灵识传达意念:“轩郎你回去!”
外面的李轩就一阵错愕,心想这就让我回去?为了进来这一趟,我花了十五天的命呢!结果一个面都不见,就得回去吗?这多不划算呐!
他随后就一声哂笑,心想这一定是虞红裳生他的气了吧?或者是害羞了。
看来稍后得花一些心思哄一哄。
于是李轩不但没有往回走,反倒是加快了速度,身影似如雷霆电闪的来到碧涛楼外。
“你回去!”虞红裳感应到李轩的气息急速靠近,就不禁无奈了:“别过来,薛云——”
可她的传音未落,李轩的身影就已经闪身而入了。
他毫无猴急之意,从窗户穿入进来之后,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拿出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气派模样,走到了虞红裳的窗前。
他一边走,还一边吟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裳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李轩没注意到虞红裳的异样神色,他先在虞红裳的额头上亲了一个,然后就准备就着虞红裳的红唇,来一个相濡以沫,抵死缠绵。
可随后李轩就心生感应,面色苍白的看向了身侧。
他心想不会吧?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可李轩还是绝望的看见薛云柔从旁边的被窝里面起身,她脸上虽是漠无表情,可看向李轩的眸子里面却幽深似海,又仿佛无底深渊。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呢!”薛云柔唇角微扬,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轩郎真得好懒,都不换辞的吗?记得上次你半夜里来接我,也是这么说的吧。”
于是李轩就感觉自己抱着的虞红裳,仿佛化身成一座冰山,冻得他通体发寒。
绿绮罗飘在李轩的后面,饱含同情的看着李轩的背影。
她心想这是何苦呢?花费十五天寿命,就为入宫经历这么一场修罗杀场么?
这个家伙,他今晚不会死在这里吧?
※※※※
元月二十一日的清晨,匆匆返回京城的彭富来与张岳,见到了一副鼻青脸肿模样的李轩。
彭富来顿时惊奇不已:“谦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人伤成这副模样?”
“对啊,这是谁伤得你?”张岳也挠着头,无法理解:“在南面你不是很威风的吗?与罗烟双刀合璧,战力直达天位,巫支祁与相繇都被你们斩了。还有,以你的横练功体,谁能把你伤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却不敢说‘我们一起帮你揍回去’之类的话了,概因现在能将李轩伤成这副模样的人,他们两个也一定招惹不起!
李轩闻言则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肿起来的下巴与腮帮,还有那双青了一圈的眼,然后他的眼角就不禁微微一抽:“别说了,这是两个实力高强的魔头,心狠手辣,难以力敌。”
他从双眼与脸上的红肿处,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
虞红裳的拳意就渗透沉浸在李轩的血肉里面,让他一时半会都没法驱除。
这个时候,李轩最庆幸的是自己修了横练霸体,否则他现在就得躺在床上了。
“两个天位境界的女魔头吧?”
罗烟斜目看着他,竟有些幸灾乐祸:“其实我也好奇,薛云柔对你迷恋有加,虞红裳则是几个女孩当中最心疼你的。李轩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们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张岳与彭富来听了之后面面相觑了一眼,接着就默契的一言不发,再不敢多说了。
二人都知在这桩事上发表意见,那是会要命的。
即便要说,那也不该是乐芊芊与罗烟都在的场合。
李轩则尴尬一笑,避而不答:“速度出发吧,据说宣府那边大战正烈,北面被蒙兀人拔了七座军堡,双方死伤数千,鞑靼大将巴特尔的七万铁骑已经打破龙门卫的防御,兵锋直指长安所的,我们还是得尽早赶去为妙。”
幸在那天晚上的结果还是好的,李轩没有逃,他拿出了诚实认错的态度任打任罚,硬撑着让薛云柔与虞红裳狠狠揍了几拳。
第二天又陪了她们一天,总算令两个女孩的怨气稍稍消减了几分。
顺带一提的是,他还被迫从冷雨柔那里拿回了三万两用于改造‘伏魔金刚’的纹银,给她们都买了一份小礼物。
幸运的是,两个女孩可能都知道他财政窘迫,她们当面没说什么,事后却各自私下里让人给他送来了五万两的体己钱,不但将冷雨柔那边的缺口填上了,李轩还倒赚了六万多两。
说到这银钱也是见了鬼,李轩这次江南之行,光是斩杀常泽这三个大妖得来的赏金就达十万两纹银,诚意伯府新年也给了他二十五万两的巨额分红,可结果李轩的钱袋却还是鼓不起来。
随着李轩一声令下,神翼都三百二十余骑从六道司蜂拥而出,奔腾如雷的驰出了北京城。
六道司不是军队,所以队形与军纪是一概没有的,可他们的气势却很摄人。神翼都三百余人毕竟是全员四重楼境以上,顶盔掼甲,武装到牙齿的精英,坐骑则都是一水的地行龙。
此时一片黑压压的铁骑奔驰在官道上,远远望去似如乌云漫卷,蹄声则仿佛持续不绝的雷鸣,震得地面簌簌作响,使得所有行人都望之色变,纷纷往两旁避让。
居庸关距离京城不远,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李轩就看见了居庸关那气势恢弘,崇墉百雉的庞大关城。
这座关城,与大晋的嘉峪关齐名,并称天下第一雄关,封锁着太行八陉最北面的军都陉,与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一起,封锁着京城的北大门。
镇守居庸关的总兵是袁军,一位年纪达一百七十岁,老资格的宿将。曾经在太宗末年,追随太宗两次北伐蒙兀,因战功不彰,至今都未能封爵。
不过其人在军中与朝堂都有“无赫赫之功,然能谨守边陲”的评价,且修行有成,在八十岁前就走到了第四门巅峰,半步天位的境界,所以活了一百七十年,远超常人的岁寿。
于杰命此人担任居庸关总兵,就是为借助这位的谨慎老成,与从军百余年的丰富经验,确保居庸关不失。
李轩入关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总兵府拜访此人,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位军中宿将以军务繁忙为由,让人将他的名帖送了出来。
负责给袁军传话的,就是那位值守总兵府大门的哨官:“李大人,我家将军日理万机,不但有着众多军务需要处理,还要巡视周围塞堡,整军备战,估计这十几天之内都没有空暇与你见面。
所以大人你没有要事的话,就勿需再来了。将军的意思是你们六道司人员与我们边军不相统辖,搅合不到一起,只要不干扰关城内外的军务,你们自行其是便是。”
此人不但神态与语气淡漠梳离,眼里面更是含着淡淡的敌意。
而就在李轩他们无奈离去的时候,这位更是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一群负责收尸烧埋的杂碎!”
李轩就不禁蹙了蹙眉,看向了身后。罗烟更是眸光一凝,她手按着腰刀,神色冷冽的看向了此人。
如果依照罗烟往日的性情,这个时候就已经出手,让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好看了。
李轩则微微摇头,收回了视线。
他能猜到缘故,这一方面是六道司在边军中的风评不佳;一方面则是北方将门对他的排斥。
李承基在大同那边引爆的军械走私案,还有对皇甫玄机的打击,多少都会引发一些北方将门的反感。
再然后,估计还有居庸关总兵袁军的个人因素。
李轩没有在意,继续往关城的南面方向行去。那边有六道司的一个伏魔分署,想必六道司调集的六道伏魔人,还有那众多僧人道士也都在那边。
不过当李轩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气氛也很不好。
第四四一章 小乘大乘(求月票)
当李轩踏入居庸关的伏魔分署,发现这里面许多建筑一片糜烂,只余残垣断瓦。还有一群和尚,大多都是身上挂彩,形象狼狈。他们分成两方,遥相对峙。
旁边则是一群道人,笑嘻嘻的围在旁边看热闹。
李轩错愕不已,当即找来了镇守此间的伏魔校尉询问。
这位先眼神有异的看了李轩脸上的青肿一眼,之后才神色恭敬的答道:“是善积寺与净觉寺的僧人冲突,今日清晨因一事起了口角。
两家最开始还是收敛的,先是辨经,然后就打起来了。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与净觉寺的灵戒大师,刚才还出手斗了一场法,结果不分胜负。”
李轩就不禁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两家都是河北一带的大寺,其中善积寺是小乘寺院,属于俱舍宗一脉;净觉寺则是大乘一脉,属于净土宗。
而这两家虽然是同属佛门,可彼此间的教义却是水火不相容的。
李轩还是不解道:“究竟怎么回事?都是修行有成的高僧大德,怎就这么不顾体面?”
那校尉闻言苦笑,语中含着无奈之意:“是关城南面有一家姓张的员外,他家的儿子昨夜死了。张员外是善积寺的信徒,听说善积寺的元妙大师在此,就想请大师出手为其超渡。
结果元妙大师认为张员外的儿子身有罪孽,开价三千两纹银。可这事不巧被净觉寺的僧人得知,灵戒大师就跑去张家,说只需张员外改信净土莲宗,那我们只需纹银二百两,就可将他家儿子超渡。”
李轩听到这里就明白情况了,敢情是生意上的冲突。
这与两家的教义有关,小乘佛门认为一个人必须经过艰苦的修行,通过“八正道”等宗教道德修养,才可以修行有成,得到佛门果业;他们通常以个人的自我解脱为主,希望了生死、离贪爱、灭尽身智。
大乘佛教则认为人只要有虔诚之心,就可以成佛,还可通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所谓‘六度’来达到佛果,修行之法简单多了。
其中的净土宗最简单最过份,他们认为信众只需要称名念佛,一心专念弥陀一佛的名号,念念不舍,以往生净土为期,就可以成就佛业。
他们认为单求自我解脱是不够的,在除断自己一切烦恼外,还应该修持成佛,建立佛国净土,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这里所谓的‘净土’,大概就是如‘南京地府’之类的空间,由信徒的愿力来维持。各家寺庙,都有各自佛国净土存在。
而两家教义的不同,表现在超渡法事上,也就出现了收费上的差异。
小乘佛门收费昂贵,一方面是需要消耗不少法力器物,成本高昂;一方面则是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展现出信徒的诚意,死者的灵魂才能入西天净土。
所以升斗小民莫入其门,是没有被超渡的资格的。
大乘佛门的收费就很便宜了,禅宗高一点,净土宗最低,往往不到小乘佛门的十分之一。
小乘佛门就很不满了,他们认为自家虽然收费昂贵,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而大乘佛门念个经就能超渡,这完全是在糊弄人。
大乘佛门则认为自己超渡了啊,至少可让信徒得到心理上的安慰,抚慰众生。
试问那些怨灵怎么来的?不都是心有遗恨,不甘死去吗?他们是在做好事。
还有一些人确实在他们超渡下入了净土,只是几率不大而已。
所以大乘佛门更受平民百姓的喜欢,却也因他们对百姓的煽动之能,被朝廷忌惮警惕,尤其净土莲宗,数千载以来屡遭打击。
小乘佛门则日渐衰败,不过近年因那位扶助太宗登基的黑衣宰相‘道衍’大师之故,倍受朝廷扶持,有了再起之势。
——朝廷僧录司发出的‘僧牒’,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给小乘佛门的。
李轩不禁叹了一声:“把两位大师都给我请来吧。”
没过多久,善积寺的‘元妙’与净觉寺的‘灵戒’,就来到了李轩的马前。
二人都是一身金色袈裟,面白无须的和尚,平时的形象应该是气度雍容,法相庄严的。可此时这两位大师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唇角都有着血丝。
李轩见状就不禁嘴角微抽,心想好吧,这是凑齐鼻青脸肿三人组了。
他脸上却是沉凝如铁,目光凌厉如刀:“六道司在此地所有损失,你们两家都得照价赔偿,各自分担一半。”
元妙与灵戒对此都无异议,这桩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在人家的地盘打架斗殴,还把别人的家给拆了,赔偿是理所应当。
李轩又看向了净觉寺的‘灵戒大师’:“还有今日的这桩事,是你们净觉寺做得不对。那张家员外的事,你们不得再擅自插手。善积寺的一应汤药费,你们净觉寺也得出了。”
这位灵戒大师当即就眉头微蹙,眼现不满之意。
李轩见状,就拿眼一瞪:“我不管你们平时是怎么争抢信徒的,可如今正值大战之期,你们净土莲宗在这个时候挑衅生事,是意欲何为?”
灵戒大师的气息略滞,随后就默然不语了。
他注意到李轩已经手按住了腰刀,一股让人心悸的森冷气息将他遥空锁定。还有旁边的罗烟,看过来的眸光也含着冷意。
灵戒大师脸上的怒意顿时收敛无形,眼中现着些许忌惮之意:“阿弥陀佛!李大人既然这么说,那么小僧从命就是。”
他知道这两人,就是最近哄传天下,声威赫赫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没错!是‘阳阳’,而非‘阴阳’。一对双刀合璧,可以斩杀巫支祁与常泽的兔儿爷。
尤其这位李中郎将,据说还是与相繇正面硬撼过几个时辰的人物。
虽然灵戒无法理解,一个第三门的武修是如何做到的,可人家年纪轻轻就成了伏魔中郎将,又封了侯爵,想必是确有其事。
慑服了灵戒,李轩就又拿眼扫望着在场那一众乱糟糟的僧人道士:“都给我听着,本将不管你等是来自哪家道脉,哪家佛宗,既然到了本将的麾下,你们是龙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趴着!
谁敢擅生事端,或者抗命不遵,本将军法行事。此言在先,日后勿谓本将言之不预!”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纷纷俯首低眉,避开他的视线凌迫。
唯独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他笑着冲李轩一个稽首:“贫道长春观冲幽,见过中郎将!”
这位冲幽道人用佩服的语气道:“一直久闻中郎将大名,直至今日才有缘亲见,果真是风流跌宕,浩气英风。我们长春观,愿附中郎将骥尾。”
李轩就神色友善的朝着这位点了点头,他听说过冲幽此人,京东长春观也是全真派一脉重要的道观之一。
※※※※
在居庸关安顿下来之后,李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人马。
在编制上李轩其实无需费心,此处神翼都辖下三百余人,还有青龙堂辖下四百位伏魔人,都有现成的编制。
那四百武僧,三百道兵也简单,就编成三个都,各由元妙大师,灵戒大师与冲幽道人三人带领。
这些武僧道兵自有体系,李轩没有蠢到将他们打乱重编的地步。
说来以军阵与整体战力而论,这些寺庙与道观的武僧道兵,比他们六道司的人还要强些。
六道司的人常年都在办案,奔走于各地降妖伏魔,哪有时间去操练什么阵型队列?而这些武僧道兵吃饱了没事做,就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阵法的操演上。
论到小规模的军阵配合,他们甚至远超禁军。
不过这些人的战甲与武具却很成问题。
大晋朝不允许民间持有兵器,战甲更是禁忌中的禁忌。所以这些武僧道兵,最多就携带一口没开锋的剑,或者一杆铁棍,加上一些法器。
李轩不得不动用神器盟的关系,为这些人临时调配了一些铁甲与兵器,甚至还为他们配备上了一匹龙驹。
这令所有僧道都疑惑不已,毕竟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超渡战场上的凶灵血煞。
可与此同时,这些僧道也觉感激。在应对那些凶灵阴兵的时候,这些铁甲兵器还是很有用的。
而李轩在为他们整备装具的时候,还顺便了解了下部属的构成,战力的高下。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连知己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在战场上取胜?
李轩这是有备无患,虽然六道司的主要任务是降妖伏魔。可按照伏魔天尊老朱的意思,一旦战局有变,他们六道司的人马也得投入战场。
在这之后,李轩才把注意力转向了北面战场。
六道司在宣府,怀来各地的伏魔分署,每过一个时辰都会向京城六道司总堂发送一道信符,传递他们收集到的各种军情消息。
而这些信符,都会通过居庸关的驿站中转。
李轩让乐芊芊带着人守在驿站,将每一份信符抄录一份。然后通过这些由乐芊芊汇拢起来的消息,分析北方的战局。
第四四二章 新鲜出炉美娇娘(求月票)
一天之后,在伏魔分署内的一间签押房,罗烟拿着乐芊芊让人送来的几份文档,一脸的迷糊。
“我还是搞不懂,前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不知我们大晋胜算几何?”
其实乐芊芊在文档上汇总的军情消息,非常的浅显明白。
所有来自前方的消息与战报,乐芊芊都按照时间地点分类,让人一目了然。
问题是,罗烟虽然认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可当它们合在一起,她就完全看不明白了。
这与她以前帮李轩处理的那些公务与案件,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涉及到地形地势,还有大晋复杂的军队与人事编制,她一时之间哪里看得懂这些?
李轩倒是看明白了,可眼下的情况,李轩也难断定双方的胜负,他只能微微摇头:“目前是僵持之局,大晋的局面稍稍占优,胜算却不好说。”
此时北方的战场一共有三处,第一处是西面的‘大同’方向,由瓦刺名将阿刺知院统帅十三万骑,自‘阳和口’突破长城。
蒙兀人的这一路,也是走的昔日土木堡之变,瓦刺大军南侵的故道。
不过阿刺知院在破关之后并未挥师东进,而是将兵锋直指大同,隔断了宣府与大同之间的联系,压制住镇朔大将军梁亨。大晋三边总督,大同总兵与山西都指挥使司辖下的二十三万大军无法东援。
第二处战场,则是位于‘宣府’一带的主战场。
大晋已经于此地集结了三十六万步骑,由兵部尚书于杰亲自坐镇指挥,云集了大晋数位名将;蒙兀太师也先则针锋相对,集结瓦刺与鞑靼二部共二十五万骑,从张家口破关而入。
李轩看前方的战报,发现于杰似有诱敌深入,将也先诱至于‘洋河’南岸进行决战之意。
蒙兀太师也先则似查知了于杰的企图,其麾下大军虽是催城破塞,所向披靡,却无一兵一卒跨过洋河。
于是双方大军就这么沿着洋河北岸,一个个军塞军堡反复的交战争夺,使得宣府附近化作血肉磨盘。
李轩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情况对于蒙兀人来说,其实是非常不利的。
这会让蒙兀人的兵力,无谓的消耗在宣府周边的防御体系中。宣府外围林立的军堡,足以让蒙兀铁骑流干鲜血。
可蒙兀太师也先却乐此不疲,对麾下部众的伤亡不以为意。
第三处战场则是宣府的东面,鞑靼大将巴特尔率七万铁骑已经打破‘龙门卫’,兵锋直指‘长安所’。
——这里的‘长安所’,可不是长安城,而是怀来北面的一个卫所。
巴特尔统帅的这支兵马应该是偏师,目的是逼迫于杰分兵,甚至是抄截宣府的后路。
这已经起到了效果,数日前宣府总兵朱国能不得不亲率六万步骑进驻怀来,集结怀来周边卫所总计十三万步骑与鞑靼大将巴特尔的七万骑军,相持于怀来之北。
此外还有一处规模较小的战场,在更东面的独石堡,此处也有蒙兀人三万铁骑顿兵城下。
独石堡乃是长城上的冲关要隘,正卡在独石河口。
——众所周知,万人以上大军行进必须紧依河道,否则光是吃喝拉撒的问题,就足以瓦解掉一支大军。
即便来自草原的铁骑也未能例外,蒙兀人固然可以依靠马奶解渴,可他们携带的众多战马牲畜,却离不开食水。
而从独石口南下,可以沿着‘独石河’,‘龙门川’直接杀到居庸关前。
所以大晋开国之后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筑造独石堡,又经于少保之手修缮,如今那里已是大晋边陲数得着的雄关要隘。加上此处地势险要,依山靠水,整个防御体系可谓是固若金汤。
所以即便十倍于此的军力,都很难将之攻破。
此时独石堡内已有两万卫所军镇守,蒙兀那区区三万骑攻下独石堡的可能微乎其微。
再还有就是辽东战场,被也先征服的‘海西女真’也在闹腾。不过那边短时间内不足为患,对全局的影响有限,‘奴儿干都司’的力量也足以应对。
“目前的状况确实难言胜负,不过这局面维持下去,蒙兀迟早撑不住。”
张岳出身将门,家学渊源,在兵法上也有些许造诣:“他们遭遇雪灾,物资补给本就不足,这几十万大军能够坚持一个半月就很不错了。于少保坚壁清野,他们现在也没法以战养战。”
他说完之后却又一声叹息:“唯独局面有点被动,可如今也只能这样打了,还是吃亏在缺少骑军。”
大晋在太宗年间,全国豢养有马匹五百万,其中可以当做战马使用的高达百余万。
可在仁宣之治期间,各地卫所马政败坏,剩余的几十万匹龙驹与地行龙,也都在土木堡大败中全数丧尽。
于少保这些年里虽然励精图治,惨淡经营,可也就只恢复了九万骑军而已。
就这九万骑军,还得分洒在九边重镇,能够集中于宣府与大同二地的,只有五万骑军不到。
而在土木堡大败之前,大晋光是铁甲重骑就有五万之巨,其余轻骑达十九万人。由此可见那场大败,对于大晋国力的损伤之重。
李轩则拧着眉头道:“如果能这样拖下去,自然是大晋的局面占优。可也先乃当代兵法大家,岂会不知利害?
如果这次蒙兀失败,明年蒙兀八百万人不知会有多少人遭遇饥荒,我猜此人一定有什么方法打破僵局。”
问题是,李轩虽然意识到这一点,却暂时想不到也先的破局之策。
此时他的脑海之内,隐隐约约的有了个念头。
会不会是张观澜与他那五艘‘云中战舰’?以那空中巨炮的威力,大晋边境的绝大多数军堡,都扛不住它们的一炮之威。唯独独石堡,宣府这样的坚城才能坚守一阵。
张观澜身为前元天师,本就是蒙兀人的爪牙羽翼。那五艘‘云中战舰’,很可能也是借助蒙兀人的财力建造。
可大晋早已得知这些‘云中战舰’的存在,以少保于杰的谨慎,早该有了防备才是。
不过直至如今,这些‘云中战舰’都未现踪迹——
李轩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符书,捎寄给了远在宣府的少保于杰。
他相信这位于少保早有庙算,可为防万一,他还是得稍作提醒。
接下来的几天,李轩就一边关注北方的战况,一边继续整训麾下的人马。
之前李轩以为他的神翼都可以在这边休息一阵儿,清闲几天的。
可到了居庸关之后,李轩还是按捺不住他的危机意识。他开始临阵磨枪,强令麾下的众多六道司伏魔人每日抽出至少半天时间,操演兵法战阵。
此外那些武僧道兵,也需适应李轩配发的兵器战甲。
于是每天的上午,六道司在居庸关的伏魔分署内部都杀声震天,使得关城内的众多将士惊奇不已。
而就在元月二十七日,李轩收到了长安卫所的紧急传信。宣府总兵朱国能与鞑靼大将巴特尔,大战于长安所之南。
大晋死伤高达二万,而蒙兀人也在此埋骨万余。
只就死伤来看,大晋无疑是败北的一方。可自太宗之后,蒙兀人的战力就已强于大晋兵马。
朱国能在此战中以惨重的伤亡,逼迫巴特尔的铁骑从战场撤离,就战略来看,大晋的形势进一步改善。
此战之后,巴特尔已经没有越过长安所,包抄宣府侧翼的能力。
由于这一战双方阵亡的士卒超出两万三千,战死的第四门强者也达到七人之巨,六道伏魔司在当地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镇压,所以求助于李轩,让他迅速率人前往战场,镇压此处的血煞怨灵。
李轩不敢耽搁,在接到信符求援之后不到半刻时间,就开始集结部属。
此时他却有了一个小小的惊喜,冷雨柔带着她改造完的‘伏魔金刚’到来,同行的还有薛云柔的师兄‘玄尘子’。
改造后的‘伏魔金刚’造型颇为酷炫,一身银白色战甲,身后还有一对宽大的银白羽翼,浑身电光萦绕,看起来就仿佛是西方神话中的‘天使’。
玄尘子也很吸睛,他已彻底换成了女装打扮,容貌清丽,身姿妖娆,娉婷万种——这竟是一位风姿容貌都可与薛云柔比较的大美人,李轩差点就没认出来。
李轩对于这全新的‘伏魔金刚’是期待已久了,可惜的是此刻时间紧迫,他已来不及一一试演其能。
不过在得知李轩准备北上长安卫所之后,冷雨柔却眸光一闪:“我跟公子你一起去。”
玄尘子也嫣然一笑:“那也加上我一个吧。”
李轩倒是不介意自己的麾下再多两个好手。
冷雨柔自造的那具机关傀儡‘孔雀千机’他是知道的,实力几乎达到伪天位了,‘伏魔金刚’的改造,就是以‘孔雀千机’为蓝本。
至于玄尘子,这家伙明显已经突破十重楼境了,进入《无垢宝典》的第四重境界,其神通能为值得期待。
李轩却还是有些顾虑,他神色迟疑道:“你们要跟过来倒也可以,可神器盟与孔雀山庄怎办?”
他知道‘玄尘子’已经接受冷雨柔的重金聘请,成为孔雀山庄的供奉术师。
之前冷雨柔南下的时候,就是由‘玄尘子’坐镇于孔雀山庄。
这位固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门人,可他一个外姓嫡传,以后迟早还是得在外面找一份饭碗的。《无垢宝典》的后期,也需消耗大量的药物。
“有大少夫人在,没问题的。”冷雨柔不在意的摇头,面色淡漠道:“夫人说很担心你,让我尽量跟在公子你身边。”
玄尘子则是笑着解释:“孔雀山庄那边还真不用担心,自从大人你在南边连续斩杀了巫支祁,相繇与常泽,神器盟的十三个成员已是俯首帖耳。盟主之令,整个神器盟莫敢不从。”
他是打定主意随行的,缘由是云柔师妹对他这几个月的‘不务正业’已经抱怨了不止一次。
这次随自家的‘金主’同行,又能给云柔师妹一个交代,岂非两全其美?
“还有,”冷雨柔此时又随手一挥,将一大堆的金属零件从小乾坤袋中倾倒出来,很快就堆积起了一座小山:“公子你让我造的那东西,我已经完成了,可我猜公子你应该不会组装。”
李轩的眸中,顿时闪现出一抹亮泽:“这就完成了?速度好快。”
这东西他是一个多月前才提出设想,也直到新年之后,他才给冷雨柔提供了足额资金。
“快吗?”冷雨柔看了这些零件一眼:“其实挺简单的,比伏魔金刚要简单得多。”
在她看来,李轩定制的这件东西,确实要比伏魔金刚简单的多。无非就是李轩所说的‘储电池’,‘电容’,几根管子,还有一些线圈而已,麻烦的就只是材料——可只要有钱,这都不是难事。
而伏魔金刚体内的零件已经达到七千,内部的结构精密复杂,冷雨柔汇集神器盟数十位顶级的工匠,才在半个月内完成改造。
※※※※
李轩不知的是,就在他带着一众部属,从居庸关的北城门驰出的时候。在京城之东,山海关的上空一万八千丈,五艘云中战舰正悬浮于此。
前元天师张观澜此时就背负着手,站在一艘战舰的船头,俯视着下方的关城。
“那就是大晋工部打造的‘裂天神弩’?”
他所说的‘裂天神弩’,指的是山海关城墙之上摆放的三尊体型巨大的弓弩。它的弓臂长约二十长,色泽黝黑,通体满布着玄奥符文。
此时这两尊‘裂天神弩’都有弩箭上弦,那粗如人臂的巨箭遥指空际,锋锐的箭尖闪耀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芒。
“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应该就是这东西了。据说此弩不但威力巨大,射程也可达一百五十里。为应对你的云中战舰,于杰搜刮了大晋的所有府库,耗资一千二百万两,总共打造了这三十六尊‘裂天神弩’,分置九边。”
站在张观澜身侧的,是一位身材矮壮,做蒙兀贵族打扮的男子。
他是蒙古太师绰罗斯·也先的二弟绰罗斯·伯颜帖木儿,这位的眼中正流露出不满之意:“天师!你不该擅自行动,去攻打龙虎山的,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防备。”
张观澜听了之后,却全不在意:“天师府之战没有通告太师,是老夫不对。可那次时机难得,如果能一举拿下龙虎山天师府,可以为太师再建蒙元的宏图大业再添胜算。可惜——”
他摇头一叹,目中流露出些许不甘之意,可随后就平复了下来:“可惜功亏一篑,未能成功。不过此战于大局无碍,虽然暴露了这些云中战舰,可当时这些战舰其实还没有真正完工,它们的威力也不完整。能够让大晋消耗巨资,打造这些大而无用的‘裂天神弩’,也算是意外之喜。”
伯颜帖木儿就侧目看着张观澜:“你真有把握破城?‘裂天神弩’的射程,可是在你打造的巨炮之上。”
“稍后可汗且看着便是!”张观澜的神色自信的一笑:“只等您麾下的铁骑就位,大汗到来,就是破城之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把目光转向了关城之前。
只见无数的蒙兀骑士,正从关城的东面汹涌而来,云集于关城前方列阵。
他们以万骑为一方阵,赫然在山海关的正面,摆下了足足十六个方阵。
张观澜的眼中,此时也现出了匪夷所思之色:“晋人那位伪帝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朵颜三部会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
朵颜三部也是蒙兀一族,在三百年前降服于大晋,成为大晋‘宁王’部下的子民。
之后大晋撤‘宁王’藩,宁王旧地都为朵颜三部占据,占据了喜峰口外大片草原,东连辽左,西接宣府。
而大晋自仁宣二代帝君以来,大晋与朵颜三部虽然一直龃龉不断,可这三部蒙兀一直都是大晋制衡草原的重要棋子。
可如今,朵颜三部的七万铁骑,却已臣服于蒙兀太师也先的马蹄之前!
伯颜帖木儿此时却若有所思的,把视线看向了北面,眸中还是含着些许忧意。
即便他们这次能够打破山海关的城防,可在他们的眼前,还耸立着另一道难关——大晋的三名天位内阁,以及战力足以与蒙兀太师也先正面对抗的大晋景泰帝。
“放心!”张观澜的唇角微扬,眼中略含哂意:“大汗会来的,如果他这次不出手,会尽失草原人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位头戴金冠,身着貂皮大氅的雄伟男子御空而至。
他在一瞬间飞凌千丈,落到了张观澜的身前,面色冷冽淡漠,语中则含着无与伦比的威严:“既然诸军齐聚,那就开始吧。”
张观澜当即朝此人深深一礼:“谨遵大汗之命!”
他的眼前,正是当代蒙兀大汗,鞑靼部之主孛儿只斤·脱脱不花。
此时随着张观澜一拂袖,那五艘云中战舰,开始在这一万八千丈的云空中结成了一个五行之阵,它们将巨大的炮口对准了远方的山海关。
而下一瞬,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那十五门巨炮同时开火。庞大的气浪冲卷,使得周围的云层出现了仿佛烟圈一般的环形形状。
总数十五颗足有人头大小的弹丸,裹挟着海量的五色雷光,往山海关方向轰击而去。
“这是,混元神雷?”伯颜帖木儿的瞳孔中,不由现出了几分异色。
此时张观澜则笑着起身:“我这些巨炮的射程,确实只有一百二十里,可如果加上混元神雷,它们的射程最远却可达二百里,炮弹的威力则可激增三倍。加上弹丸从云层下坠之势,足以所向披靡,横扫一切。可惜——”
张观澜的眼中,再次现出遗憾之意。
可惜龙虎山之战,船上的混元五行阵还缺少一些关键的器件,无法完成。
也就在他们说话之际,那十五颗炮弹已经轰击在那山海关的城墙上,再次发出了天塌地陷般的巨大震鸣。而那座宛如铜墙铁壁般不可动摇的城墙,也在这刻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裂缝。
第四四三章 一见钟情
赶往长安所战场的途中,李轩发现彭富来一个劲的往玄尘子身边凑,嘘寒问暖,热情有加。
玄尘子最开始还是矜持的,可渐渐的,就被彭富来这个欢场老手逗得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也就放下戒备与彭富来攀谈起来,时不时的发出一串宛如银铃般的笑声。
然后彭富来还得寸进尺,他把马匹凑近到了玄尘子旁边,与玄尘子并辔而行,两人之间身子挨着身子,几乎没有间隙。
李轩感觉有点糟糕,可他又不好特意去提醒。
玄尘子又不是蠢人,如果彭富来突然离他而去,这位哪怕用脚跟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李轩正打算借重其力,可不想得罪这位。
直到他们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彭富来才洋洋得意的策马凑回到李轩身边:“不意龙虎山天师府还有这等美貌出尘的仙子,李谦之你真不够义气,该早点介绍给我的。”
李轩无言以对,他在兄弟与得罪玄尘子之间做了一下权衡,决定还是顾一下兄弟情义,就咳了一声道:“这位仙长,其实你以前也见过的。何况他也不是你的菜,老彭你如果只想来一场露水姻缘,那就找错人了。这位仙长你如果沾上了,你以后是甩不开的。”
“见过?我什么时候见过?”
彭富来心想难道是薛云柔身边的人?应该是了,大概是被那位少天师的气势与绝色遮住了,所以他没注意到。
彭富来没有多想,笑眯眯地说道:“谁说她不是我的菜?这位玉仙子,我可是一见倾心。
我平时不喜良家只是嫌麻烦而已,而且最近想法有点变了,这些天看泰山他身边有个女人对他一心一意,嘘寒问暖,还是有一点失意的。”
他心想这位‘玉仙子’正合适,容颜青春绝丽,身姿则妖娆多姿,千娇百媚,关键是秉性清纯,就仿佛是天山上的一朵雪莲,尘埃不染。
他在青楼里面见过了太多的女子,早已厌烦。而‘玉仙子’给他的感觉额外新奇。
此外这位仙子的法力很不俗,年纪轻轻,就已是术武双修的第四门,未来怕是天位有望。
彭富来不知自己有没有希望抱得美人归,可如果有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的。
他平时未尝不羡慕李轩这个把软饭吃的风生水起的家伙,如果能有软饭吃,谁还吃硬的啊?他彭富来可从小就肠胃不好。
李轩却是侧目看了彭富来一眼,心想这家伙真是欲令智昏了,自己都已经这么明显的提示了,他居然还没明白?
玉仙子?玉,是玄尘子的本家姓氏么?玉玄尘?
此时张岳也在旁边,他听了之后就洒然一笑:“我也觉得这位仙子不错,清纯无知,容易哄骗,以老彭的手段,怕是手到擒来。
说来老彭这么大年纪,也是该收心了,我最近就越来越觉得青楼没意思。那地方偶尔去去可以,泡在里面真没意思。”
李轩就很无奈道:“这位仙子,道号玄尘。”
“玄尘?玉玄尘?这名字可真美——”
彭富来一脸的陶醉,可仅仅须臾,他整个人就陷入到了石化的状态。
“确实很有意境!”张岳也点头赞同,然后他就瞳孔微凸。可能是过于惊骇,他连声音都变得尖细了:“他是玄尘子?”
玉玄尘?玄尘子?说来这位修的就是。
可他刚才一点都没认出来,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就是四个月前他们才见过的玄尘道人——
李轩斜眼一瞪,让张岳注意收声,然后小声向彭富来交代:“总之你自己处理好,注意方式方法,别把他惹火了。我听说修到第四重第五重的时候,修炼者的想法会非常敏感,非常极端,要到第六重才能恢复。”
他不知玄尘子的心理状态有没有发生变化,可最好是小心为上。
彭富来却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整个人就像是打了一层霜:“可我约了他这些天如果得空,就陪他一起去一趟武意山。他说最近要去那边看看,领略一番六道司历代天位留下的武意。”
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还卖弄文采,说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刚才勾搭玄尘子的时候,自觉是跌荡风流,得心应手。
可是现在,之前他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李轩顿时愣神,与张岳面面相觑了一眼。
“总之——”李轩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拍了拍彭富来的肩:“还是之前那句,老彭你好自为之,如果不想要这段姻缘,最好是注意方式方法,别把人家给惹火了。”
张岳则是不解的问:“野有蔓草,零露漙兮?什么意思?”
李轩就解释道:“这是古时候的乐府诗,叫。全文的意思是郊野蔓草青青,缀满露珠晶莹。有位美丽姑娘,眉目流盼传情。有缘今日相遇,令我一见倾心。
郊野蔓草如茵,露珠颗颗晶莹。有位漂亮姑娘,眉目婉美多情。今日有缘喜遇,与你携手同行。老彭他是在明示,说是喜欢人家呢。”
“我艹!”张岳心里面疯狂的长艹:“老彭你勾搭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他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只能万分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看着彭富来:“谦之他说得对,老彭你可别伤了人家的心。”
对于的情况,张岳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些将修至大成者的恩怨情仇,传说轶事,在江湖上一直都有流传。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他们的目的地已经遥遥在望。
李轩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借助飞翔于五千丈高空的‘神血青鸾’,他看到了前方大片的尸体,蒙兀人与大晋将士的尸体参杂其中,无数食腐的秃鹫正在天空盘旋。
远远可见战场边缘,有一群大约两千人的卫所兵正在收尸,可此处的冲霄血气,阴戾血煞,却让他们无法靠近战场中央。
负责收拾战场的共有两人,一位是青龙堂的伏魔校尉,名叫王昌。这位奉青龙堂尊之命,率二百伏魔人驻守于此。
可这次的情况,超出了他们的能力之外,所以被迫向李轩求援。
另一位则是本地‘长安所’的千户,一位从四品的卫所武官。
这位千户向李轩行礼之后,还代宣府总兵朱国能致歉:“朱总兵让末将转告,北面巴特尔的铁骑败而未溃,盘桓于长安所之北,他需坐镇军中迎敌,所以无法亲迎,还情侯爷见谅。说是这场战事了结之后,他再请侯爷您喝酒赔罪。”
“总兵大人客气了,如今自然是军务为上。”
李轩回了一句,就疑惑的看了那战场中央一眼:“为何这里凶煞如此浓郁?”
那伏魔校尉就一声苦笑:“蒙兀人用了萨满燃血之法,几千人喝了药,悍不畏死的冲锋。他们又用法术,在战场上召唤过凶兽‘穷奇’之灵,助他们的骑军冲阵。也就令此地的血煞,特别的腥浓。
大军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可等到巴特尔的骑军撤离,朱总兵率军北进,将战线推进到长安所之北,这里的阴灵就开始异变,”
“穷奇?”李轩当即剑眉微蹙。
‘穷奇’他知道,这种凶兽可以将所有‘恶’的力量无限放大。
传说中这种凶兽,特别喜欢战场,它们会将有理的一方吃掉,将忠诚的人鼻子咬掉;如果有人犯下恶行,穷奇会捕捉野兽送给他,并且鼓励他多做坏事。
李轩不敢怠慢,他知道这种凶地每多耽搁一刻,都会使更多战死者的阴魂产生异变,也会更加的棘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与净觉寺的灵戒大师各自带着他们手下的僧人,在战场中的边缘处排下结界。
善积寺布的是‘南无摩诃仁王般若楞严界’,念的是。
净觉寺则布了‘无量寿阿弥陀界’,念的则是
随着这些僧人诵唱经文,两道金色的气柱,顿时冲起空际,并在半空中形成了两尊巨大佛像。其中之一脚下张开了一层层的莲瓣,所过之处邪祟不存;另一尊则将大手压下。
长春观的道人,则是慢条斯理,先是在战场边缘布设法坛。等到坛成之后,才由冲幽道人主持法术,踏罡步斗,召下雷部诸神,一股股庞大的赤红雷霆在他们的操控下横扫四方,将一应的邪祟血煞轰灭粉碎。
而六道司这边的除魔之法,虽然声势不显,却更具效率。
他们将一面面旗帜插在地面,将周围的阴魂聚集在一起,然后将之一一除灭,或者收入到‘镇灵葫’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上方。在神血青鸾的视野,望见了一只巨大的金鹏,朝着它飞扑而至
那金鹏仅翼展就达到四十丈,浑身雷电缠绕,双爪似如钩钳。一个闪动,就到了那神血青鸾牛郎的前方,在神血青鸾淬不及防间,向它一爪抓下。
第四四四章 一见轩郎误终生(求月票)
“雷翅金鹏?”
李轩的瞳孔微微一凝,通过神血青鸾牛郎的视野与神识,他感知到这只巨鸟磅礴的灵机。
这是一只拥有神禽‘金翅大鹏鸟’至少七成血脉,且修为高达十二重楼境的雷翅金鹏!
李轩几乎未加思索,就向牛郎传达了撤离的意念。神血青鸾的反应也异常迅捷,它的躯体迅速化为一团雷电,在‘雷翅金鹏’在钩爪挥击之下溃灭。
不过下一瞬,一团雷电就在李轩的肩上生成,又化成神血青鸾的形状。
——这是它新近觉醒的一门本命神通‘神雷无定’,助它逃过了那几乎必死无疑的一击。
所谓灵宠肖主,神血青鸾的血脉可以令李轩这个主人的雷法,风法与音法修行事半功倍,可与此同时,李轩修持的‘神雷无定诀’,同样可裨益于神血青鸾的血脉神通。
可在李轩的肩上现形之后,牛郎的形态却略显萎靡,气血亏虚,显然它刚才并未完全逃开那雷翅金鹏的袭击,付出了一些代价。
此时那雷翅金鹏在天空中一个盘旋,用无比犀利的眼定定注目了李轩片刻,就又蓦然拔升,整个躯体光电一般飞至四万丈的高空,隐入到那云层之内。
——四万丈,也就是距地面二百四十多里外了。
李轩手按住了‘碧血雷雀刀’,眉头紧凝的看着上方。
这雷翅金鹏有着不逊色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极速,还可化为光电,让他完全无法捕捉住其气机。
“那应该是蒙兀太师也先的护法灵宠。”罗烟来到了李轩的身侧,仰头上望:“据说那是一只伪天位级的雷翅金鹏,遁法无双,兼通雷光二法的,可以帮助也先日行万里,并在战场上无所不知。”
李轩眼含期待的看着她:“能不能将这扁毛畜生引下来?”
罗烟就微一摇头:“金翅大鹏鸟的灵视神通,乃是天下绝顶,可以上窥九霄,下洞幽冥,远窥千里。这对‘雷翅金鹏’虽然只有金翅大鹏鸟的七成血脉,可它的破幻之能,还是可以轻松窥破我的幻法。”
李轩就又看向冷雨柔,冷雨柔心知其意,却摇了摇头:“我现在手里只有一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用在它身上太可惜了,结果也可能是伤而不死。第三阶倒是有几具,可我估计伤到它的可能性不大。”
李轩就无奈了,他感应到这头实力高达伪天位的扁毛畜牲虽然隐于云空,却一直都在窥视着他。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很不好,尤其这扁毛畜牲的主人,还是天下最绝巅的几人之一。
那‘也先’身为蒙兀太师,瓦刺部大汗,一身武力强横无匹。尤其当此人驾驭万军时,他的实力,足以比肩大天位境界。
这雷翅金鹏的到来,更令李轩心生不安,神血青鸾无法升空,也就断绝了他对周围百里的感知与掌控。
李轩预感到在自己的知觉之外,正有一股危险悄然迫近。
此时的他却未察觉,之前一直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玉麒麟,此时却忽然站起,眼神凌厉而又略含警惕的看向了远方。
梦清梵心想师兄所说的针对李轩的杀局,莫非就是在此刻到来?
按照她那师兄的说法,李轩的死期将在二十七日到三十日之间,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了。
一想到此事,梦清梵就忍不住想要化为人形。
人形才是她最强的状态,尤其是最近她兽体强化,让她的《两仪他化兽神诀》也得到了突破。
可梦清梵对于自己化形之后的后果,又隐隐生畏。
那毫无疑问是对师尊与师兄的背叛,还有,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化形,以后该怎么做人?
让天下人知道金阙天宫的梦清梵当了李轩的坐骑?让李轩得知那天晚上,自己主动送上,与他有了一夕之欢?
一想到到这些,梦清梵就羞愤欲死。
可想阻止师尊他们,也唯有她的天位之力。也唯有人形状态的她,才可将那只雷翅金鹏杀死。
这让梦清梵的心中充满了苦恼之意。
李轩没注意到梦清梵的神色,他先是下令部属与那些武僧道兵,都加快净化战场的速度,明令‘不惜工本’,也就是符箓丹药之类尽管用,不要吝啬钱财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也至少需一日时间才可完成战场的净化。
此时元妙大师与灵戒大师他们这样的第四门,甚至都不敢深入其中,只是在外围念经超渡。
——这就是让李轩不安的地方,那只雷翅金鹏出现在了这里,又对他的神血青鸾出手,不可能没有缘由。
此地又是荒郊野外,无险可守,下面还有一个死者超过万人的战场,不能不让人忧心。
他们在这里呆得越久,遭遇危险的可能就越大。
李轩又将伏魔校尉王昌,还有长安所千户苏定安再次唤到了身前。
“我问你们,除了萨满燃血与穷奇之灵外,当时的战场上还有什么异常?”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千户苏定安首先开口:“要说异常,我曾听朱总兵怀疑那些使用燃血术的,很可能是蒙兀罪骑。”
李轩疑惑的问道:“罪骑?那是什么?”
“都是蒙兀的死囚。”苏定安解释道:“蒙兀人常将他们用作大战时的前锋,相当于我们这边的敢死营。
当时这群罪骑强冲我军正面,可我们在正面布下了十层重甲矛兵,所以朱总兵当时都怀疑这些罪囚是故意送死。不过使用萨满燃血术的人,脑子本来就不清醒。”
李轩心神一凝:“还有吗?”
“还有,”答话的是伏魔校尉王昌:“我当时望见他们在战场下面埋了什么东西,就在战场中心的位置。”
他往左面三里的方向指了指:“也是此处血煞最浓郁的所在,大人您来这里之前,我就去看过,还冒险在那边挖地三尺,可一无所获。”
李轩当即运用起了护道天眼,看向了王昌所指之处。然后就见一股浓黑如血的孽力,正在那附近流动,隐约呈漩涡形状。
李轩不由面色铁青:“苏千总,这附近可有能够藏兵的所在?又或者,有成规模的蒙兀兵马绕开我方大军,奇袭此地的可能?”
苏定安闻言微微摇头:“藏兵不可能,朱总兵用兵谨慎,探骑时时刻刻都遮盖周围百里。尤其那些可以隐蔽兵马的地形地势,都是探骑侦查的重中之重。
不过蒙兀人要想遣一偏师到这里,还是能够办得到。毕竟草原辽阔,我们的探骑再多,也没法面面俱到。不过数量不会太多,顶多几百,或者一两千骑。数量多了,就不可能不漏形迹。”
李轩这才神色微松,可为防万一,他还是神色慎重的吩咐苏定安:“能否请苏千总,在南面的山腰布阵?最好是抓紧时间修一些工事。”
——这座山坡就位于他们南面七里,也是战场的一部分。这山坡不高,只有二十七丈,地形也算不上险要。却是这附近,唯一能够限制骑军的地形了。
苏定安当即神色凝重的带着他的部下,往那山坡方向行去。
李轩的问话让他心生猜测,所以情绪沉重。
——如果这位伏魔中郎将的猜测成真,那很可能是一场无比凶险的恶战。
李轩也知苏定安麾下那七百‘长安千户所’的将士不足为恃,否则也不至于被朱国能留下收拾战场了。
卫所军的战斗力相较于大晋的京营与边军,本就是天差地别。用之守城尚可,野战则脆弱不堪。
所以李轩又令乐芊芊,带着几十术师在山腰处布设法阵。
此举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在于一旦生变,他们有一个稳固的阵地用以坚守;弊端在于他们的术师数量本就不够,分出这些人手布阵之后,净化战场的速度会大幅放缓。
接下来李轩又放出了一枚剑符,往北面飞去。
——这是向宣府总兵朱国能求援的符书,这位辖下十余万步骑,在防御巴特尔的同时分出一两千人过来还是办得到的。
可这符书才飞至三里之外,一道金色的雷霆光箭就从高空轰落,将那枚剑符炸成粉碎。
李轩抬起头,再次看了那四万丈高空一眼。依稀望见那只雷翅金鹏的身影,再次隐入云层之内。
“这孽畜!”罗烟的脸色铁青:“这些蒙兀人,难道还真打算在这里对你下手?”
她的眼中现着疑惑之意,心想李轩的声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甚至令蒙兀太师也先不惜在与于杰大军交战之际,放出他最得力的护法灵宠来针对李轩。
李轩则早有所料,他的目光已经转向战场中央:“烟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总得搞清楚,对方到底在战场上给他留下了什么‘礼物’!
伏魔校尉王昌闻言却面色微变:“大人,此举怕是不妥。那里面阴气渐浓,血煞充盈,且如今天已入夜,只会更增其势——”
之前他过去看的时候,朱国能的大军还没有撤离。有磅礴军势与数万精锐边军的阳刚血气镇压,这片战场还没有发生异变。
可现在,那战场中央已是血雾翻滚,王昌仅是远远看着,就觉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