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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妖女哪里逃txt下载     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一章 我的校尉大人

    虞红裳提供的那艘快船,果然无比神速。此船顺水而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鄱阳湖口。

    李轩在此处又用了一道飞符,从鄱阳龙君那里借来了二十多条虺豚拉船,于是这艘船的速度,更是风驰电掣,比之后世那些摩托快艇都强了好几倍,以至于那几面帆都成了累赘,只因风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

    而在风驰电掣的同时,这艘船居然还非常的稳当,一路波澜不兴。

    就在一天时间之后,李轩已经在金陵城北的码头上岸了。

    此处早就得到消息的彭富来与张泰山,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他。

    李轩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就讶异的将剑眉微扬,心想这两个家伙,居然都没有荒废了修行。

    张泰山突破五重楼境,他是一点意外都没有的。毕竟这家伙是他们当中武道天资最好的,李轩也为他友情赞助过几枚灵丹。

    可彭富来这厮,居然也有四重楼境了。

    不过上岸之后,李轩还是面色不虞的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兄弟两个平时都牛皮吹上天,可如今连一个人都照看不住?”

    彭富来略显尴尬:“可问题不是出自我们的辖区,而是乐芊芊参与的城墙修复。之前地震的时候,南京城墙与八门金水阵不是损毁了吗?芊芊她被调去参与修复,可就是她负责的这一段出了事。

    昨日八门金水阵重启,结果她负责的那断墙塌了,还影响了周围的部分符阵与城墙,让朝廷损失了至少四十万两纹银,还误了至少一个月的工时。据说是符文没有刻好,而且是一些较为简单的。有人就怀疑她是故意的,将她捕拿问询。偏偏这个时候,芊芊她的父母又不在南京城。”

    张泰山则挠着头,将一份卷宗送到李轩的手中:“其实事发之后不到一天,罗烟就已经单枪匹马把这桩案件调查的七七七八八了。你如果不回来,我们稍后就可以把人捞出镇妖塔。

    可问题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之后,即便我们证明了芊芊的清白,她这次也难逃失查之责。”

    李轩把卷宗接在手中之后,随意翻了翻,面色就变得铁青一片:“那么芊芊她现在,还在镇妖塔里面?这桩案子又是谁在审理?”

    “在镇妖塔,正被人审着呢。主办此案的是内堂都察,伏魔都尉柏寒。”

    彭富来语声凝然道:“还记得内监察使石心么?这个柏寒,以前就是石心的嫡系部属。所以为妥当起见,我们还是准备等你过来,想着也不差这点时间。

    芊芊的父母在朱雀堂内有着众多老友,许多人都在关照着芊芊。内堂的人被他们盯着,不敢做什么过份的事,之前江校尉就已经就此事去找过总管。”

    “石心?”

    李轩心想怪不得,他一直就在奇怪,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在镇妖塔的第十一层,一间昏暗的审讯室里面。乐芊芊被沉重的锁链拷着,眼眶发红的看着她眼前的地面。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有人指使?”

    内堂都察,伏魔都尉柏寒就坐在乐芊芊的对面。他正眼神冷冽的看着这个脸色苍白如纸,发丝紊乱的女孩。

    “别以为你的父母在六道司里面有些关系,就可以有恃无恐了。我们内堂办案,谁都别想干涉。你不老实交代,是别想出去的。”

    乐芊芊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她在想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在算计她?

    自己可真没用,居然稀里糊涂就被抓了进来。如果校尉大人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笑话她,她给校尉大人他丢人了。

    校尉大人他在龙虎山那边,应该正是春风得意?薛云柔对他一往情深,非君不嫁,公主殿下应该也是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

    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如今是越来越多了,而她乐芊芊,接下来却不知会发配到哪个旯旮里面。

    六道司的规矩她是知道的,这次朝廷损失这么重,朱雀堂是一定要给一个交代的。所以哪怕最终证明了她无罪,她也一样要被追究责任。

    贬职发配是最轻的,重则直接被六道司革职。

    想到这里,乐芊芊不禁浑身发冷。她把自己整个娇躯蜷缩着,抵抗着那透骨的寒意。

    被发配地方其实没什么,无非是换个地方任职而已,她不一定要待在南京的。可这也意味着,自己从此将远离校尉大人,连远远看着他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乐芊芊心想那传说那个传言搞不好就是真的,校尉他修了邪法,最擅迷惑女人心,看一眼就会失魂落魄,看第二眼就会怀孕——

    “你知道害怕了?”

    柏寒只道是乐芊芊生出了畏惧之心,他眼里不由闪现出一抹喜意,开始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乐博士,我知道你的为人,循规蹈矩、安常守分,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你只要把指使之人说出来,那么一切都好说,我会尽力帮你争取一个好的判罚。事后你们家只要能把银钱补上,那么无罪处理也是可以的。”

    乐芊芊不由抬起头,以诧异目光看着柏寒,心想这个人,他当自己是白痴吗?

    这么大的事情,认罪后还能够脱身?骗小孩都没有这么骗的。

    这家伙一直强调指使之人,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在针对她背后的两位校尉?

    一股怒火顿时从她心底冲涌而出:“我才没被人指使!你这人心肠太坏,不安好心。”

    柏寒读愣了愣神,面目就阴沉了下来,可他依旧用平和的语气道:“这次承包城墙土石的商家,有三家与诚意伯府有牵涉。你是吃了什么迷汤,要为他们奋不顾身?你帮了李轩他们家,那么他能帮你脱罪吗?”

    乐芊芊摇了摇头,她已经懒得再与柏寒说话了。

    柏寒此时又眯着眼,一声轻哼:“看来乐博士你吃的苦头还不够,来人,将她送入到黑牢,给我关上一天,不得送任何食水。”

    在不能动刑的情况下,其实把人关到黑水牢更好,

    不过柏寒到底有着顾忌,知道乐芊芊的背景深厚。他倒不怕得罪人,只是担心乐芊芊的那些叔伯看不下去,找到理由插手进来。

    乐芊芊的小脸,也更加发白。

    她知道黑牢,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被寄养在亲戚家,被关小黑屋时的情景。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目中余光忽然望见了一抹光亮。她心有所感的看向了门,然后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牢门之外,笑眯眯的看着她。

    “校尉大人?”这一刻,无限的惊喜在乐芊芊胸中炸开。

    内堂都察,伏魔都尉柏寒也侧目回望,然后就眼眸一厉:“李轩?”

    他心绪微微沉冷,却没有任何的惧意:“李校尉你这可是违规!内堂办案,你理当回避,这可不是审镇妖塔爆破案的时候。是什么人把他放过来的?你们都是死人吗?”

    他后面两句,却是冲着不远处跟过来的部属与牢卒。

    李轩却直接推门而入,直接将一张文书,拍在了柏寒的怀里:“这是你的调职令,从内堂调职朱雀堂,前往六盘水任当地的伏魔都尉。”

    柏寒身体不由一僵,他知道六盘水是什么地方,那里古称夜郎县,就在贵州烟瘴之地,周围也是南方十万大山的一部分,是当今天下妖族最活跃的地带。

    且因六盘水地势之故,那里也是天下间阴魂厉魄集中的区域。

    朝廷至今都没能在那里建立州府,只能以土司羁縻。

    柏寒的嘴唇已开始发白:“六道司从没在六盘水设过都尉,你也没这权利。”

    他拿着那文书看,发现竟是发自于朱雀楼,上面有着朱雀堂总管的印章。

    说是因六盘水妖魔作乱,事态紧急之故,需得临时抽调伏魔都尉柏寒前往六盘水,主持当地‘伏魔分巡司’的筹办。

    柏寒看到这里,还是冷笑着的,心想朱雀堂哪里管得到内堂的事?

    可接下来他就面色微变,在这之后,竟还有两位内监察使的印章。

    其中之一,就是公孙灵。他知道这位为查一桩案件,如今就在南直隶。

    “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朝廷意打算在贵州改土归流,所以六盘水那边,六道司总需开拓的。”

    李轩心想把你调到别的地方,他反倒不放心了,万一坏了事怎办?

    “你说得对,我当然没这权利,可别人有。”

    以他现在的人脉,还找不到人帮忙吗?

    “你这是在打击报复~”柏寒语音发颤:“即便要将我调职,那也该由总堂签发的调职令。”

    “堂里面已经就此事上报,有两位内监察使的署名,总堂那边会追认的。”

    李轩走到乐芊芊的面前,先是看着泪痕满面的她笑了笑,然后就将她的镣铐一一打开,

    柏寒的眸光顿时一厉:“你敢私放人犯?”

    可李轩一点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将那些锁铐打开之后,就随手丢在一旁。乐芊芊则情绪难以自禁,直接扑入到李轩的怀里。

第三一二章 一辈子跟着你

    “李轩你好大的胆子!”

    伏魔都尉柏寒手按着腰刀,眼神冷厉的看着李轩的背影:“乐芊芊可是城墙崩跨案的人犯,你这是打算劫狱?你们这些人,就眼看着吗?”

    他估摸着自己不是李轩的对手,虽然两人的修为都是五重楼境,可眼前这个家伙,却是斩杀过刀魔李遮天的。虽然柏寒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可比他强就对了。

    乐芊芊本来趴在李轩怀里嚎啕大哭,可听到这句,还是有些担心的,往柏寒还有那些牢卒看了过去。

    “芊芊她已被总管批准无罪释放。”

    此时罗烟也走入了进来,她将一叠卷宗随手丢在一侧:“总管的手令,已经给狱政所的雷云雷巡检看过了。”

    伏魔都尉柏寒不由怒意填膺:“无罪释放?谁批准的无罪释放?这么大的一桩案子,你们敢这么乱来?”

    “你自己不会看卷宗?”罗烟白了他一眼:“那些符箓之所以变形,城墙之所以会垮塌,是有人在筑城的三合土内混入了细石灰粉。由于前日的雨水导致三合土膨胀,致使乐芊芊绘制的符箓变形所致。

    此事已经由伏魔总管与副总管,合同应天知府,应天巡抚亲自验证过了,这与乐芊芊她绘制的符文无关。”

    柏寒不禁哑然,然后就脸色清冷道:“即便是因三合土导致,这桩案子也还没有完。”

    “是没有完,应该是有人蓄意而为。”罗烟双手环抱,嗤笑着道:“可这桩案子,却与你们内堂无关了。既然不涉及我们六道司内部之人,自然得转交给负责南城墙一带的玄火都与应天府衙负责。

    劝你啊,少管一点闲事,早点去六盘水上任。那边可是有着上万的妖族,对柏都尉你翘首以待。”

    柏寒无言以对,他脸色忽青忽白的变换,最终哼了一声,往牢门之外走了出去。

    可才刚到门口,就听李轩道:“老彭你让人盯着他,如果他辞职了,就给我父亲那边通告一声。”

    等在外面的彭富来,当即笑眯眯的一抱拳:“明白!不过这桩事哪里需要通知诚意伯?我们家就可以代劳的。”

    自从李承基官复原职,李轩封伯之后,他们家已经将生意开拓到了鄱阳湖与太湖一代。拿着诚意伯给的名刺,当地官府就没有不给面子的。

    因此之故,他们老彭家又养了几位第三门修为的武师。而今要在长江里面沉一两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柏寒的眸色,则顿时一变,他蓦然转身,怒瞪着李轩:“你敢?”

    他是想要辞职,六盘水那地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的,那简直就是与送死无异。

    可李轩这一句,却让他想起自己得罪的,是近日里声势如日中天,一门二伯的诚意伯府。

    如今他有着六道司的庇护,诚意伯府未必敢拿他怎样,可一旦他脱离了六道司,只怕诚意伯府的杀机就会紧随而至。

    “你刚才对芊芊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

    李轩神色淡淡说着:“我不管你是自己的脑袋进水,还是受了谁的指使。总之在六盘水,你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不去六盘水,不在六道司,那这位是一点活的可能都没有了,真当堂堂的诚意伯府是吃素的?

    “在那边好好做事,我会看着你。以你的能耐,哪怕只能护持一乡一寨之安宁,也是很不错的。如果做的能让我满意,那么最多五年,我会将你调回朱雀堂。”

    柏寒一口银牙都快磨碎了,他定定看着李轩的背影。良久之后才一声怒哼,再次转头走出了牢房。

    乐芊芊终于放下心,她随后又扑在了李轩怀里抽泣,眼泪都快将李轩胸前的一片衣襟给打湿。

    “你别哭啊,这不是已经脱罪了吗?与你关系不大。这次顶多就是个失察,我已经与总管说了,会将你贬职一级,调职到北京密云,还是当妖魔博士。”

    李轩看乐芊芊似乎更伤心了,不禁微微一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听完再哭啊。可能不久之后我也得去北京任职。想要我去京城查一桩案子。我刚才虽在总管面前坚拒了,不过看上面的意思,似乎不会就此罢休。芊芊你到那边,估计还得跟着我。”

    “真的?”

    乐芊芊这才直起了身,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含着几分狐疑的看着李轩:“校尉大人要去北京?”

    李轩神色凝然道:“看情况是不去不成了,上面开的条件是让我到北方后,有权利自己调配人手,新建一个都,以后直属总堂,不受青龙堂的管辖,并由朝廷出钱供养。据说有三百个名额,并且待遇从优。

    可我寻思着,上面没人管虽然好,可这样一来,不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吗?都没有靠的。万一朝廷那边翻脸断供怎么办?我们具体该管什么事?办案经费多少?上面不能这么糊弄我,所以该要的东西还得要。”

    他自己猜测,应该是六道司拿着他的名头,又从朝廷那边敲了一笔经费。

    可这样的一个都,却没有任何的根基,李轩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虽然他有人事权,可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他把人调过去,只会害了别人。

    乐芊芊这个时候,却哪里有心思听他说这些事?

    她把李轩紧紧一抱,眼泪还是断线珍珠一样流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那种悲而复喜,失而复得,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变化,让她无法自控。

    李轩也没再说话,他一边为胸前那膨胀温软的触感而心猿意马,一边用手轻拍着乐芊芊的背。

    足足过了半盏茶,乐芊芊的心情才稳定了下来,然后她就脸色羞红的把李轩给推开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敬李轩而远之’的决意。可现在她才想着要矜持,是不是太晚了?

    李轩则揉了揉乐芊芊的头发:“我让罗烟给你带了身衣服过来,你去换上,再洗把脸吧。瞧你,才被关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像是小花猫似的。”

    乐芊芊的脸于是更红了,她能想象的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应该很糟糕,多半是自己最丑的时候。

    不过就在李轩站起的时候,乐芊芊还是拉住他的衣裳下摆,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呐呐道:“校尉大人援手之恩,芊芊无以为报。只要大人您还要我,芊芊愿意一辈子跟着你。”

    李轩则哑然失笑,心想乐芊芊这话可就差点让他给想歪,他于是捏了捏乐芊芊那娇嫩的脸蛋:“你是该好好报答我,要不是你出了事,我在龙虎山可快活着呢。结果为你的事,巴巴的赶回南京。”

    乐芊芊不由‘啊’了一声,然后更加的愧疚起来。

    她猜李轩说的应该是实话,那龙虎山对于李轩来说,可不就是一个温柔乡么?换成她是李轩,也会流连忘返。

    可除此之外,她心里又莫名的心暖。

    罗烟在旁看着,则不禁一阵牙酸的一声嗤笑。心想侦破城墙坍塌案的,明明是她夏南烟好不好?

    可结果倒好,乐芊芊的眼里,就只有她的校尉大人。

    对于李轩这‘挟恩图报’的言行举止,她就更看不上眼,鄙薄之至。

    芊芊多好的一个女孩,被李轩这么软硬兼施,魂都快勾搭没了,简直渣得让人无法形容。

    等到众人一起走出了六道司,罗烟就独自策马,准备赶往秦淮河方向。

    如今整个明幽都的事务都压在她身上,所以挺忙碌的。

    李轩看在眼中,感觉挺歉疚的:“烟儿,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你了。”

    罗烟则是一声嗤笑,回了李轩一个冷眼:“你在龙虎山倒是很快活的嘛。”

    她‘啧啧’的说完这句,就独自策马离去了。

    李轩则带着彭富来与张岳一起,将乐芊芊送回了家。然后他就令二人都换了一身簇新的衣物,又在街边的木器店子里面,买了一个大红色的抬箱。然后从小须弥戒里面取出各种玉器啊,绸缎啊什么的,还有两套头面,各种金银首饰,都一一放入进去。

    ——这都是前次册封靖安伯的时候,朝廷赐下的东西。李轩没让彭富来帮他发卖,一直都存在自己的小须弥戒里面。

    不过最贵重的礼物,还是那一百顷田与那些山林的地契,以及敕封靖安伯的丹书铁劵。

    彭富来在旁边奇怪的看着:“这是做什么?塞这么多东西?即便是要给上面送礼,也不是这么送的。”

    “这是去别人家提亲!”

    李轩扫了他一眼:“把箱子抬起来跟我走。”

    他原本是想要说服刘氏,请出面操办提亲事宜的,这样才显得郑重,可如今自己北调在即,江含韵狐化一事也迫在眉睫,他已经没时间磨蹭了。

    反正他今天就是过去表个态,三书六礼什么的,还是一样不能缺。

    “提亲?”

    彭富来与张岳二人狐疑的把箱子扛了起来,可彭富来随后就很郁闷的发现,由于他比张岳矮了两尺多,这箱子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他身上。

    幸在他最近修行有成,这一个箱子的重量不算什么。

    这个时候,反倒是李轩走的方向,更让彭富来惊悚。

    “我艹,你这是要去江府?真打算把那母老虎,母修罗娶回家?”

    “不然呢?”李轩心想那可不是母老虎,而是喜欢张牙舞爪的笨狐狸。

    “可薛少天师她愿意?”彭富来倒不是想要劝阻,而是担心李轩翻船:“还有公主殿下,她可是与你同居了好几个月。要是这位知道了,怕是得把你的家给拆了。你可想好了,那可是铁血修罗——”

    可就在这个时候,彭富来的话全都噎在了嘴里。只因这个时候,他视角余光望见旁边立着一人。

    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穿着六道伏魔甲的女子。她的双手带着手套。面上也罩着面纱,一点肌肤都没漏在外面。

    可彭富来还是认了出来,那正是他口中的铁血修罗江含韵。

    “彭富来你刚才在说什么?”江含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彭富来不由头冒冷汗,浑身发颤。想起了当日在江府,被江云旗电的情景画面。心想自己咋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第三一三章 还是得双修

    “含韵?”李轩转过头,诧异的回头看着江含韵:“你怎么会在这?”

    “我刚才就在朱雀堂,跟着你过来的。”

    江含韵看着彭富来与张泰山扛着的箱子,藏在黑纱里的眼神略有些复杂。

    李轩只当是她不满意,忙解释道:“朝廷有意把我调到北京查案,说不定我今天晚上就得走。我是打算先找江伯母,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至于那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少的,我母亲——”

    “停!”

    江含韵藏在面纱后的小脸,更显嫣红:“谁要跟你说什么三书六礼了?”

    她看了看彭富来与张泰山,然后一个闪身,踏上了旁边的房屋:“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轩微觉疑惑,可还是跟了上去。

    他修为低了江含韵几个境界,可最近一个多月来观想‘核聚变’,使得雷霆与大日真元暴涨。此时无论速度,还是持续力,都不会逊色于现在的江含韵。

    等到两人来到南面城墙,江含韵这才站定。李轩也跟了过去,含着几分忧心的问:“含韵,你可别跟我说,妖化已经没法阻止了?”

    而此时墙头上,刚好有一位御营千总带着一队官兵巡视城墙。他远远望见了这两人,就眼睛一转,直接转身:“我们再回去看看。”

    那位蒙着脸的女性校尉,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至于那个男的,靖安伯李轩赫赫声威,南京城里面谁不认得?

    “没有,还早得很,你给我送来的那颗丹药很有用。”

    江含韵摇着头,然后眼神森冷的看着李轩:“你之前是不是有打算,想要同时娶我与云柔?”

    李轩想了想,然后就点头道:“我确实这么想的,之前就已经跟我爹商量过了,让我承一位远房堂叔之祧,含韵你别怪我贪心。”

    所谓的三妻四妾,乃是春秋战国年间的故事。

    自从儒家主宰天下,世间的男子们就只有一个合法的妻子。

    而大晋朝受到理学的影响,这方面的规矩就更加严苛。在妻子之外娶的都是妾,不但打骂由心,生的孩子还没有继承权。那是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在正妻吃饭的时候,妾室还得站立在旁边侍候。

    即便是民间流行的所谓‘平妻’,也不被官方承认。

    不过有一种情况是例外,也是被官方认可的。

    那就是兼祧,这是一子兼承同族兄弟两房宗祀的特殊继承方式,又称“一子两后”或“一子两祧”,也就是说两个嫡妻的孩子,分别继承两宗。

    李轩恰好有个远方堂叔,至今无后。

    “兼祧?”江含韵面色总算释然了几分,然后自哂道:“我怪你做什么?这个世间三妻四妾的男子多得是。”

    可接下来她却语音一转:“云柔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她既然要继承天师府,那就没可能嫁给你,所以你现在,又不打算兼祧了是吗?”

    “那是当然,兼祧本来就是权宜之策。”李轩说话的时候微一蹙眉,感觉江含韵的语气有些奇怪。

    “可我不愿意!”江含韵捏起了拳头,定定的看着他:“你可别去我家提亲,否则我与你翻脸。”

    江含韵心想她才不会答应呢!这份感情,这场婚事,就像是被别人施舍的一样,她怎么可能接受?

    李轩闻言愣了愣,之后就一声苦笑,心想这还真像是江含韵。

    他稍一沉吟,就肃容道:“校尉以为我是为了帮你阻止狐化,才想着要去提亲?那可就错了。我是真心喜欢校尉你的,我喜欢你的爽朗大气,喜欢你的飒爽独立,喜欢你的可爱纯情,也喜欢你的赤子之心,含韵你身上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江含韵原本是暗暗一声嗤笑,心想你喜欢的女人可多了去。可当听到李轩说到后一句,她心里就猛地一颤,然后又像是打鼓一样跳动起来。

    “停!停!停!”江含韵感觉浑身燥热,她想如果再任由李轩说下去,她只怕就再提不起拒绝的念头了。

    “反正我就是不答应!”

    她见李轩皱起眉头还要说话,忙又举起了小手:“你先听我说完!你不就是心有愧疚,不想看到我变成半妖吗?如果是这样,那你与我一起修炼秘法就是,又不一定非得结婚不可。”

    李轩微一凝噎,想起了他看过的那些阻止狐化的秘法:“可是——”

    江含韵红着脸道:“确实,无论哪种秘法,都需要我们两人交换神魄中的部分源质,还要灵魂交融,这是比夫妻还要紧密的关系。可我连狐化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乎名份?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嫁人的。”

    说到这里,她又眼神迟疑的看着李轩,可最后还是咬着牙道:“我也不喜欢你,你别打我的主意。”

    李轩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江含韵是在偷偷喜欢他的,敢情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随后苦笑着挠头,心想这就没办法了。

    “那么这门秘法,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修?”

    “越早越好,最好是今天就开始。”

    江含韵拿出了铁血修罗的气概,既然做了决定,就一点都不忸怩拖延。她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本书册,托举到李轩的身前。

    “这是我父亲搜罗二十余种秘法,推衍改良而成的《神天双元法》,你可以先看看。”

    李轩立时接手,就着这本薄薄的书册翻看了起来。

    他发现这《神天双元法》共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与其它的秘法差不多,两人各自交换神魄中的部分源质。

    此法其实治标不治本,只是短暂阻止江含韵的狐化;一旦半年内双方没能进行神魄的交流,割给对方的部分神魄就会萎缩,对两人的影响极大。

    此外还有个后患,一旦秘法终止修行,江含韵的狐化,就再不可逆。

    第二部分,则是‘气脉交流’与‘换血’,则已近乎是双修,二人当毫无保留,让对方的真元法力在体内循环流转,也就是交换双方的根本大法。

    这除了可阻止妖化,还可从对方那里得到不小的好处。比如江含韵兼修的是力与雷,雷也就罢了,可江含韵在力量方面的修为,却是李轩很眼馋的。他可以借助‘气脉交流’,不劳而获。

    此外江含韵每个月,还得从李轩那里获取精血。

    这与其它阻止妖化的法门,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同在于江云旗,他并不打算让江含韵完全排除妖脉,而是打算将之蕴养固化。

    这就需要从李轩这里获取精血,帮助江含韵进一步稳固她的人族血脉。

    让人惊讶的是第三部分,必须两人真正的结合在一起,也就是‘啪啪啪啪’。

    完成这一步,江含韵就可以获得真正的灵狐血脉,在人与妖之间转换。可修为大进,且兼得其利。

    如果这第三步,能够卡在某个关键的时间点,这甚至可以成为江含韵踏入天位的钥匙。

    李轩也能得到好处,他可以获得灵狐的一种神通异能。

    李轩的眼里发光,心想原来还是得靠‘啪啪啪’来解决问题啊。

    他不由含着期待的看向江含韵:“不愧是江伯父,这《神天双元法》的前景可真馋人,我们什么时候修炼这第三部分?”

    “滚!”江含韵的面上殷红似血:“我们只要完成第,第二部分就好。”

    其实《神天双元法》的第一部分,就可帮助她拖延很长一段时间了。江含韵自信最多七八年内,自己就可以尝试冲击天位。

    可她也很眼馋江云旗与李轩的‘冰雷交融’,‘超导遁法’,想要借机从李轩身上获得他的寒法修为。

    李轩却看着江含韵,似笑非笑。

    他大概能猜到江含韵的想法,这妮子是眼馋他的寒元与九幽寒煞呢。可如此一来,江含韵体内的妖脉会进一步的壮大,总有一天会壮大到必须修行第三部分不可的境地。

    她大概是想要利用踏入天位时的契机,借助天地元力重练肉身。可真有她想的这么容易?可别到最后给玩脱了。

    “行吧!不过第一轮交换魂质的时间有点久,需得至少一天。可我今天晚上估计就得登船北上,这样,如果含韵你这几天有空,那就陪我走一趟,我们就在船上把这秘法的第一部分完成。”

    李轩正说到这里,望见一枚金色的光影从远处飞来。

    他只看一眼,就知是伏魔总管的信符。等到李轩将那符拿在手中,眼中就现出了一抹意外之色:“已经等不到晚上了,我可能稍后就得动身。”

    他通过伏魔总管龙须虎向上面提出的那些条件,竟然全都答应了下来。

    包括将罗烟,彭富来与张岳三人升职半级调入北京,包括给他二十位第二门术师的承诺,还有五十件中阶法器的调拨等等。

    李轩不禁头疼,一方面在惋惜,自己提出的条件还是太低了;一方面则对于这桩涉及太子的案件心存顾虑,这会让他与诚意伯府进一步卷入景泰帝与正统帝之间的朝争。

第三一四章 江狐狸秀色可餐

    李轩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登上了前往北京的船。

    主要是在家里耽搁了,刘氏听说他去了龙虎山一个多月后,又要调到北京任职,自然是心塞得不行。她拉着李轩的手,一个劲的掉眼泪,李轩怎么哄都哄不住。

    然后李轩又与赶回家的李承基密议了一阵,东宫之案事涉国本之争,父子二人不能不谨慎。

    好不容易等父子俩商量妥当,仇千秋又上门拜访。

    等到他在南京,把该见的人都见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就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了。

    在船上李轩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了彭富来与张岳两人。

    他们倒是挺讲义气的,李轩才刚开口,就毫不迟疑的答应同李轩一齐北上,去闯一闯北京城那个龙潭虎穴。

    主要是秦淮河他们已经腻了,想要见识一下八大胡同。

    不过在南京,两人也有众多的手尾需要处理,就比如他们的那些相好——

    罗烟则是与李轩差不多时间上船的,她在将明幽都事务交割之后就去了镇东侯府,然后神思不属的来到了码头。

    乐芊芊反倒是最简单的,她的父母云游天下,姐姐则在外地任职,所以只需整备些行李就可。

    不过在他们乘坐这艘快船即将出发之际,却有一位身穿赤金色六道伏魔甲的貌美女子,风尘仆仆的策马疾奔而至,将乐芊芊喊到了岸上。

    “那是乐芊芊的亲姐,伏魔校尉乐诗诗。”

    彭富来站在船栏旁看着下面:“在武夷山的镇魔署任职,也是个牛掰得不行的女人。修为强横也就罢了,还有一身壕得不行的法器。你看她身上,包括那六道伏魔甲在内,全是乐氏夫妇给她打造的高阶法器,许多第四门都不是她对手。”

    “不如猜猜她们在说什么?”

    张岳双手抱胸:“我赌二十两纹银,一定是要芊芊她与谦之保持距离。”

    李轩没敢押注,他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不过在码头上,乐芊芊却睁大了眼睛,很惊讶的看着乐诗诗,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

    乐诗诗则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傻丫头,你一颗心都全在他身上了,我还能怎么办呢?不过我倒是挺欣慰的,至少那家伙是个能护得住你的男人。我之前在武夷山担心的不得了,赶回来后才知道你没事了。”

    她拍着乐芊芊的肩膀道:“既然喜欢上了,那就别畏首畏尾了,不妨离他更近一点。如果实在拿不出勇气,那就继续保持现在这模样,跟在他身边办案也可以。那个家伙,他对你垂涎万分,只要你还在他身边晃,他迟早会忍不住对你下手。

    李轩那样的男人我知道,他自以为很有担当,所以你越是柔弱,越是楚楚可怜,他就越会紧着你,不会让你吃亏。”

    乐芊芊的脸,不由烧红一片:“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呢?”

    “传授你秘诀!”乐诗诗嘿然一笑,然后又将一只小乾坤袋递到了乐芊芊手中:“拿着吧,上月爹娘从南洋返回,让我把这乾坤袋与里面的东西给你,你稍后就穿在身上。”

    “这是?”乐芊芊捧着小乾坤袋,眼神惊奇不已。

    “这是‘玄女征仙甲’,虽然只有内甲,肩甲,臂甲与裙甲四件,却都是极品法器,神威可以直追仙宝。它们不但可以极大的增强你的‘降神术’,且对于法力没有任何要求。

    可还记得爹他每年从你身上抽的血?这就是用你的血来祭炼的。爹娘他们为这东西筹备了许久,也走了许多地方,直到上个月他们才将这套法器完成。”

    乐诗诗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捏了捏乐芊芊的脸蛋:“你呀,是不知道爹娘他们有多疼你。小时候他们将你我寄养在别人家,是真的迫不得已。自那之后,也一直都在补偿我们。你别再生他们的气了知道吗?”

    乐芊芊则摇了摇头,她想自己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可能还会记恨父母?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乾坤袋,又望着船上等着的李轩,她对接下来去北京的生活,忽然充满了期待。

    ※※※※

    当天边最后一丝阳光落下的时候,李轩他们乘坐的快船已经驶入到扬州附近的江面。

    李轩已将鄱阳湖的虺豚放了回去,又从扬州府龙君那里借调了一批虺豚,由这些生力军拉拽船只,风驰电掣一样驶入运河。

    此时这运河还是拥挤堵塞着的,不过他们的快船较小,可以从靠岸的河面挤过去。速度虽不及之前李轩在大江上顺水而下的时候,可一天也可疾驰数千里。

    那些水关口的人员,也早就得到了朝廷飞符谕令,一路都在给于方便。

    此时在这艘快船的船尾舱室内,李轩正袒裼裸裎的端坐于一侧,在他对面,则是江含韵。这位还是蒙着面纱,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一阵犹犹豫豫。

    “你干嘛呢?”李轩不耐的催促道:“快点脱啊,以前你帮我雷法炼体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江含韵顿时一声怒哼,她想这家伙果然不老实,回头偷看过她的身子。

    可李轩这么说来,她倒也放开了羞涩,将身上的衣物与面纱解了下来。

    李轩初看一眼,就不禁错愕:“原来你没有狐化啊。”

    他有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原以为江含韵遮住脸与手,是身上开始长狐狸毛的缘故,可结果发现不是。

    可随后李轩就看着江含韵的脸,看着她的身子,一阵发呆。

    江含韵虽然没有狐化,可的确有很大的变化。此时她的肌肤不但每一寸变得无比的细腻雪滑,更似在发着光。

    什么‘肤如凝脂肌如雪’,‘凝脂肤理腻,削玉腰围瘦’,‘肌肤冰雪莹,衣服云霞鲜’,都不能形容江含韵美丽之万一。

    那张小脸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五官显得更加精致了——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反正比以前漂亮了至少一倍!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一双秋瞳般的眸子,则让人恨不得陷进去。

    此外少女的周身,也散发出一股幽香,只需闻一闻,就能让人心猿意马,色授魂与。

    “在发什么呆?”

    江含韵的声音也是好听到了极点,她以前的声音就娇翠欲滴,似水如歌,如今就更是勾魂摄魄了。

    不过这位的语中,却万分羞恼:“你再盯着看,我就不与你练了!”

    李轩以极大的定力,让自己恢复了神智,他很认真的看着江含韵:“要不含韵你还是变成半妖得了。”

    江含韵的唇角抽了抽,然后默默的从旁边拿出了腰刀。

    “开玩笑!开玩笑!”

    李轩感觉到江含韵的暴力欲望,忙讪讪一笑:“我们继续吧——”

    可接下来他却忍得很辛苦,可以想象一下面前有个没穿衣服,比后世那些大明星都美上好几倍的大美人,却什么都不敢做的痛苦。

    李轩在心里念着道门《清心咒》‘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的口诀,可却发现这根本没用。

    没奈何,他只能运转寒息烈掌的一百四十七式,把自己给冻住了。

    以前在南京地府,李轩就曾用这一招应对薛云柔。而如今,他一身寒元更加的强大,还修成了九幽寒煞,这镇压心魔之能更加的强大了。

    江含韵则对他的冰棍熟视无睹,在自己的眉心处,割开了一道血口:“开始吧!”

    李轩也在自己的眉心处割开了一道血痕,同时雷诀一引,使他们身前的一团朱砂全数化为汞液。然后在二人的眉心之间,形成了一条银白色的桥梁。

    朱砂是至阳之物,可以斥退任何妖邪。天子的圣旨,往往都以朱砂写就,或者以朱砂盖墨。

    而朱砂融化之后的汞液,则是至阴之物,可以导引阴神,使他们之间的神魄互通。

    这个时候,朱砂中所含的硫磺,则弥漫于他们的周围。可以确保没有任何妖祟之物,能够干扰伤害到他们的阴神。

    而之所以两人要脱光光,是表示两人身心都无间隔,算是一种仪式上的需要。

    李轩很快就依照法诀,与江含韵交换着神魄源质。

    可接下来的情况就更加不好了,两人都感觉自己的神念里面,进入了东西。二人都同时有了飘飘欲仙,仿佛快要升天的颤栗感。

    江含韵更是面红似血,不能自禁的发出了声音:“你慢一点,别进来了!别——嗯哼~”

    总算她还记得,这艘快船只有五个舱室,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而彭富来他们,就在上面的甲板上,所以勉力压制。

    可那苦闷的声音,却更是搔到了人的骨髓深处。

    李轩则想这与他跟薛云柔做那事的时候感觉差不多,而且是略过前奏,直接进入最后阶段的那种。

    他想了想,就没听江含韵的,他猛力的,狠狠地将自己的灵魂源质灌入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正趴在甲板上倾听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满含异色的对视了一眼,猜测这两人究竟在做啥?

    在船尾处状似不甚在意的罗烟,则面罩寒霜,‘咔嚓’的一声,捏碎了栏杆。

第三一五章 差点没了的翅膀

    山东济宁,京杭大运河一侧的山丘顶部。此时正有两个男子,在俯视着下方拥堵不堪的运河。

    其中之一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他一身素白长衫,气质俊逸出尘,面貌则冷峻清雅,脚下踏着飞剑,竟悬浮于一尺之上的空中。

    另一人则是三十岁许的年纪,身材高大,仿佛铁塔,一张脸则仿佛是刀刻斧凿,饱经风霜。身后还背负着一把黑铁重剑,让他的气质沧桑冷肃。这位正面现不耐之色:“可以说了吧,究竟要我做什么?”

    “杀一个人,”那位御剑而立的少年伸出手指往下面点了点:“靖安伯李轩,最多半天后,李轩他们的船就会经过此地,我要你配合下面的那些人杀了他!”

    那负剑中年闻言,却是一阵愣神:“你确定?你们不是号称万世仲裁,天道执法吗?据我所知,这位靖安伯,可是当今之世的正道栋梁,似乎还是理学的护法,与你们应当是一路人。”

    少年斜目看了他一眼:“是一路人,然则此人,他扰乱了天机,混淆了时序。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可有人告诉我,未来的时光长河,却将因他而失序。”

    负剑中年蹙着眉头,然后一摇头:“不懂!可以你们的能耐,想要杀他还不简单?即便是你,一根手指头就可将他碾死,就非得我出手?”

    “此人修为还未至天位,按照古老以前的天规,我等无法对凡世之人出手。”

    少年说话的同时,将双手背负于身后:“夏侯婴,你可是怕了?如果心有顾虑,我可以换人。”

    “我怕个鸟!”名叫夏侯婴的负剑中年眼中现出了一抹恚怒与无奈:“那家伙虽然背景深厚,可那天师府,江云旗,我却没放在眼里。唯独一人,大晋的于少保,他若要对我出手,这天上地下,我无处可逃。”

    “于杰?”那少年唇角微挑,含着几分哂意:“于杰又如何?这位大晋少保,一样得由我们摆布。你不如想想李遮天,为何这么多年都能逍遥快活?”

    夏侯婴的瞳孔顿时扩张,心脏则微微收紧。

    修行界中其实早有传闻,李遮天之所以能在六道司黑榜第一位一呆就是二十余载,就是得了某个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力量庇护。

    少年又转过了身,冷眼看着夏侯婴:“去杀了李轩,然后将他的文山印给我取来,我会给你想要的天位之钥。”

    夏侯婴的目光,则是微微闪动:“我听说,当初虞子留下的文山印,乃是这世间唯一可能粉碎天道枷锁,唯一可能对抗你们——”

    嘤!

    夏侯婴的语音戛然而止,这是因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气,蓦然从他的面颊掠过,在他的脸上割出了一条血痕。

    “你越界了!”此时少年的气息冰冷,他黑色的瞳内杀机盈然:“你问得实在太多了,让我有点后悔选择了你。”

    他见夏侯婴再无任何言辞,就直接飞空而起:“我已经给你机会了夏侯婴!究竟作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当那白衫少年远去,夏侯婴的面庞顿时微微狰狞。可半晌之后,他却长吐了一口浊气,从背后拿下了他的重剑。

    ※※※※

    当李轩他们的快船到了台儿庄附近,李轩与江含韵之间的‘汞桥’就已经化作粉末散去。

    由于李轩出力过猛,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完成了‘神天双元法’的第一步。

    在这之后,江含韵第一时间就从小乾坤袋里面拿出了一块抹布,很仔细的将地面抹了抹,又用电流扫过一遍,蒸发出了许多可疑的气雾。

    “李轩辛苦你了。”

    江含韵匆匆说完这句,就满脸羞涩,逃也似的离船而去——她还得赶回金陵,明早得去朱雀堂应卯当班。

    李轩则不甘的喊:“你先别走啊,我们聊一聊,喂喂!”

    可惜那个窈窕的身影,已经越去越远。

    李轩的气色不由一阵萎靡,显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

    完成‘神天双元法’之后,他其实是神气完足的。

    可问题就在于他目前的状态,过于神气完足。

    想想看十二个时辰都处于人伦之事的最后阶段,却始终无法达到终点——换成别人,估计得逼疯。

    等到李轩面色颓废的来到船上,就见甲板上只有罗烟还在。

    她就站在船头,然后有些意外的斜眼看过来:“你不该春风得意,快活似仙吗?怎么这副样子?别跟我装!”

    “快活个卵蛋。”李轩想了想,然后就有气无力的回答道:“烟儿你可以想想看,你已经呆在六道司的宝库里面了,却连续十二个时辰,始终碰不到宝库里那些财物的心情。”

    罗烟想了想,就噗嗤一笑,幸灾乐祸道:“你这是活该!”

    罗烟的心情,居然稍微好了点。

    她道武双修,稍稍推想,就知李轩说的是实话。

    “你不知道这有多折磨,可除了这方法,没法阻止含韵她的狐化。”

    李轩叹了一声,然后就神色微肃:“烟儿,我之前看你上船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罗烟则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然后语声幽然道:“我其实不太想去北京,想着在那边再帮你两三个月就离开的。”

    李轩心里不由汗了一把,却无言以对。

    这一个多月他都陷在龙虎山的温柔乡里面,却把罗烟丢在金陵,确实有点对不住人。

    这让他之前对罗烟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笑话一般。

    罗烟如果要在这时候离开,他是一点挽留的理由都没有。

    “不过我昨天去见了我的养父。”罗烟的眸光闪烁,有些晦涩:“父亲他对我说,他已经知道我跟着你的事情,他说他很欣慰。在九泉之下的奶奶,想必也会很高兴。”

    李轩顿时心神一振,暗暗给镇东侯段东点了一个赞,心想这位侯爷真是深明大义。

    不过他脸上却是一点声色都不漏,反倒出言劝道:“其实烟儿你没必要太在意镇东侯的想法,关键还是你自己是否开心。如果实在感觉没法适应,厌倦这种生活,勉强过下去会很辛苦。”

    “我自己是否开心?”

    罗烟回神想了想,感觉在六道司的这两个月,倒也还算不错。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可以帮助许多人。

    如果没法继续她的大盗生涯,在六道司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其实真舍不得烟儿你离开我身边。”李轩一声轻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一想到你离开就难受。可我也不愿意勉强你,这太自私了,烟儿你本该是天上翱翔的鹰。”

    罗烟冷眼看着他,然后一声轻哼。

    她明知道李轩心里不舍的女孩多了去,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暖洋洋,甜丝丝的情绪。

    那种被人需要,被人喜欢着的感觉,让她无力割舍。哪怕明知道眼前这家伙的心已经分割成了好几份,变成花朵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罗烟的神色微动,起身看向了前方,她的眸光冷凝如冰:“不太对劲!”

    李轩心神一紧,手按住了‘碧血雷雀刀’,也往前方看过去:“怎么了?”

    他同时脚下一跺,震荡船身,以这种方法通知下面船舱内的乐芊芊与彭富来,张岳三人。

    这不单是因他对罗烟的信任,也是因他自己的神魄,感觉到了些许的危机。

    罗烟的袖中,则滑出了一对短刀:“准备战斗吧,有人在前面埋伏,我们后面也被人堵住了。”

    这个时候,他们后方有一艘八千料的大型漕船,忽然在河面上一横,阻拦住了快船的退路。于此同时,前面也有一艘同样大小的船只正在转向。那些舷窗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杆杆火枪,一把把连环劲弩。

    “上岸!”

    李轩脚下一踏,喝了声‘龙君借法’。当即就有一股外来法力自他体内滋生,同时他的周身,也被一股水系灵力包裹。

    这让他跃下快船之后,在江面如履平地。

    体重巨大的伏魔金刚也是一样,它把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扛在肩上,竟是踏波无痕的在江面上疾走。

    其实这个时候,水下的环境对李轩更有利。水的阻力,足以阻挡枪弹与弩箭。

    可李轩却自水面之下,感觉到了几股森冷的杀机。他不知道敌人在水下给他安排了什么,所以干脆上岸。

    有些出乎李轩意料的是,乐芊芊竟挣开了伏魔金刚抓过去的手。她手结灵诀,一头长发无风自舞,然后就已不逊色于李轩与罗烟的速度,往岸边飞去。

    于此同时,两只体型巨大的冰巨人,从水面上拔地而出。

    他们乘坐的那艘快船,在一瞬间就被漫天弹雨轰成粉碎。可这两尊躯体足有十丈高的冰巨人,却牢牢阻挡着那些弩箭与铅弹,守护着李轩他们的后方。

    “九天玄女?”

    罗烟吃惊的看着乐芊芊,她知道这少女正在用‘降神术’。可这位三重楼术修的‘降神’,威力实在过于夸张。

    轰!

    这是他们后方的一艘漕船,被水中突然拔起的一只小山般高大的‘玄武’巨兽,撞碎了半边船体。

    而这只全由寒冰构成,仿佛乌龟形状的巨兽,光是高就有五十丈,它的身体则阻塞着大半个河道。

    ——那赫然也是由乐芊芊的法力招出。

第三一六章 我已经很厉害了

    “我艹!”

    李轩万分震惊地回过头,看着那阻塞了半条河道的玄武巨兽,又望向了气质仿佛仙女临凡一般的乐芊芊。

    心想他的人形百度,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乐芊芊面对他满含惊讶的目光,心里面也滋生出了一点得意与愉悦。

    以为我是累赘是吗?才不是的,别以为我比你的其她女人弱——

    李轩很快就收回视线:“张岳!护着她。”

    此时几人已经到了岸旁,张岳当即一跃而下,手持巨盾护卫在乐芊芊的身侧。他的躯体顷刻间就膨胀到一丈五,手中门板大的巨盾与战斧,也变得合适起来,与张岳的身影刚好匹配。

    他与伏魔金刚一前一后,正好将乐芊芊遮蔽。

    在他们的周围,有着十数道黑色的烟气陡然出现,里面刀光闪耀,都不约而同的往乐芊芊劈斩。其中一大半都被伏魔金刚与张岳拦下,剩余的部分,则是连同刀光之后的手臂一并断落开来。

    罗烟的身影,正于附近穿梭闪现。在她所经之处,黑烟当中无不是鲜血溅射,然后轰散碎散。

    那一双红袖刀看似一直都悬停在她垂落下来的秀手中,实质却在周围五十丈内,持续的制造着杀戮。

    只因罗烟的动作,已经快到了所有人都无法捕捉。

    李轩则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只因那岸旁的两个土丘之上,各自出现了六十多名披着斗篷,穿着黑甲的身影。他们或是手持火枪,或是手持劲弩,其中还有两架四臂弩车。

    这个时候,神血青鸾牛郎已经升空到了一百丈高空。它的身上,则缠着李轩由‘神翼’延伸出的一条银丝。

    滋!

    一瞬间十条庞大的雷柱,从神血青鸾牛郎身上轰击而下,并在地面衍生出一片庞大的雷霆电网。这使得那些土球上的众多黑甲人,在一瞬之间就被电为焦炭。

    神禽的血脉,此刻在牛郎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它轰出的雷电,杀伤力本就直追第三门,又有李轩这个后盾提供支持,更加的沛不可挡。

    它用比鹰还要锐利的眸子看着地面,警惕着每一个可能成为威胁的目标。

    此时他们下方的地面翻卷,一只只巨大的石手从地面拔地而出。不过它们还没来得及朝乐芊芊他们的方向伸抓过去,那两尊上岸的寒冰巨人,就以无俦巨力将之一一轰成了粉碎。

    在伏魔金刚与张岳遮护下的乐芊芊又探手一招,就使天空中,现出了无数的庚金剑气,当中混杂着成千上万的冰刀冰矛,如瀑布一样往远处另一座山丘上坠落。

    那边的丘顶,是两位法力强大的术师,都据立于法坛之上,遥空施法。

    当那庚金剑气坠落,这两人脚下一踏,就使得地面撑起了一只只擎天巨手,它们四面八方的汇聚过来,撑起了一面面无比坚固的巨大石盾。

    只是这些庚金剑气,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它们以犀利绝伦的气势,穿透了一重重的石手石盾,落在了法坛上,并随后爆炸开来,在这个山丘顶部掀起了漫天烟尘。

    与此同时,那玄武巨兽也再一次扑击,将那艘藏有百余名枪手,百余名箭手的巨大漕船,轰成了粉碎。

    还有那两尊体型十丈的冰巨人,则与空中坠落的大量火雨对抗。它们的手臂生成了巨大的盾牌,对抗着远处飞洒过来的黑色火点。

    ——那都是只有不到手指甲大小的火星,可只要与实物接触,就会疯狂燃烧。很快两尊十丈高的冰巨人,都已化身为火人,浑身火焰狂燃。还有无数的锐利风刀,斩击在它们的身体上。

    可这并没能动摇那巨人的躯体,它们一直都在持续的再生。融化多少,碎裂多少,就能再生多少。始终遮蔽着乐芊芊等人的上空。

    而在地面,则是一层层寒冰凝结,固化住了地面,强行封锁着从地下冲出的石枪石刺。

    彭富来往周围望着,嘴巴张得老大,完全无法合拢。

    他身边的这个乐芊芊,竟是以一人之力,压制整片战场为数众多的术师。

    这令他万分沮丧,在场的五人当中,他彭富来居然是最废的。

    他震撼失神,不过片刻之后就恢复了过来,然后就从袖中取出了两个足有大腿粗细的黑色圆筒。

    外面的罗烟看了一眼,就唇角微抽,她认出那是‘暴雨梨花针’的针筒。看那大小,竟是一千五百枚装的规格,可以在须臾之间,发出一千五百枚‘暴雨梨花针’,射程五里内人畜灭绝。

    不过这种价格昂贵的杀器,彭富来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用,他只是向外面观瞄着,做好随时发射的准备,以备万一。

    到了此时,罗烟也已无暇关注彭富来与张岳两人的情况。

    在周围弥漫的黑雾当中,罗烟感觉到三股让她背脊生寒的杀机。

    她没有任何的迟疑,就用上了自己最强的武诀,最强的刀意。

    ——光影如轮,岁月如梭!

    黑雾之中,传出了持续十个呼吸的‘叮叮’的声响。

    这听起来只是十几声清脆的兵器交鸣,可罗烟的‘浮光掠影红袖刀’,却已在黑烟当中与三个对手交手不下一千二百击。

    只因双方的速度太快,都已突破了音速,以至于那一千多次兵器交撞后产生的音纹汇合在了一起,听在人耳中不过十几声。

    而就在这十个呼吸之后,黑烟之中传出了两声闷哼,也同时有两道血泉飙洒。

    这两个声音的主人,都各自退开了足有十丈之距。另一人也同时后退,急掠出八丈之外,从罗烟的刀锋所指下远远退离。

    罗烟没有追击,持续的快斩,让她的身体与真元都有些吃不消。她轻喘着气,眼神森冷的看着烟雾的深处。

    “有意思,不知两位怎么称呼?关西刀客的刀法,奇门遁甲中的烟遁术,我大概能猜到二位是什么人——”

    这雾中的三个对手,绝对都是进入了十重楼境界的存在。哪怕在关西那个民风彪悍,刀客横行之地,也必是声名赫赫的。

    那黑雾当中的三个身影却都一言不发,他们仅仅只稍稍整顿旗鼓,就又裹挟着浩烈罡劲扑击而至。

    罗烟蹙了蹙眉,手中的红袖刀就再次释放出如瀑刀光,那情景就像是一只蝴蝶张开双臂,又像是千手观音,张开她的千只玉臂。

    而就在激战的同时,罗烟也抽出了些许的心神,往李轩方向看了过去。

    她有点担心了,对方这般的兴师动众,只可能是为李轩而来。

    这从光是用来牵制她的,就有三位第四门。可想而知他们为李轩准备的手段,是何等的可怕。

    极致的担忧,让罗烟有了动用‘大慈大悲三千手,观音三十三法身’的冲动。

    这个时候的李轩,已经冲上了一侧山丘。他的刀意,则是遥锁着一百二十丈外的一座山丘。

    那边也有着一座巨大的法坛,共有五位术师站立其上。他们不但施法招出了无数火雨与风刀,更使得法坛前方一只足有四十丈高,浑身都布满尖刺的黄巾力士,从地面拔空而出。

    法坛的周围,则有八架射程至少八百丈的四臂巨弩被从山后推了出来。

    李轩的身影如电,往山顶疾掠而去。

    不过在他的前方,已经生成了大量的黑烟。无数的黑影,从土层之下破土而出。在黑雾内影影绰绰的闪现。一条条的锁链钩爪从黑雾中飞射过来,往他的身影抓摄而至。

    李轩毫不在意,直接使用出超导遁法,化成雷光从那众多身影中穿梭而过。瞬息间一个个人头落地,一个个身影被腰斩。

    而这些黑甲武士当中,哪怕是几个修为达到第三门的存在,都无法捕捉他的所在。甚至只要是他化身的雷电掠过之处,就无人能够存活。

    仅仅须臾,一个个饱含着惊慌的声音,就在人群中响起。

    “他在哪里?”

    “怎么可能?这个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遁法?”

    “封锁山腰,别让他靠近法坛!”

    “被突破了,这究竟是什么遁法?”

    此时的李轩,已经接近到了法坛的顶部。此时一个沉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雷霆般的刀光响起。

    “给我滚回去!”

    那刀光斩断了李轩探向山顶的银丝,也阻断了李轩的去路。

    那是一个同样头罩着斗篷的黑甲人,装饰打扮都与其他黑甲人一模一样。可他一身磅礴的元力,酷烈的刀意,都与其他人迥然不同。一双三尺长的唐刀之上,则是紫霆闪现。

    李轩的身影现出,然后气沉于胸,蓦地发出了一声‘呔’字。那浩气雷音,瞬间覆盖着整个战场。

    借助身上特殊的‘六道伏魔甲’,李轩将经匣中的《正气歌》与《石灰吟》卷轴也一起调动,浑身浩气勃发。不但令所有修为达到六重楼境的武士直接晕迷,那些六重楼境界之上的武士,也都一阵失神。

    那手持双刀的黑甲人首当其冲,可他却是微微冷笑,眼现哂意。

    对于李轩的‘浩气雷音’,他们事前就打探得清清楚楚,也做了充足的防备。

    可下一瞬,他的面色却为之一僵。只因这位堵塞在耳洞里面的两张符箓,竟都被炸碎,那与浩气结合的雷音,震得他耳膜碎裂,整个人一阵恍惚。

    他本能的就知不妙,可就在他做出闪避的动作之前,一道黑白二色的刀影,就已经挥斩而至。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当刀光挥落,此人的身影就被直接斩成了两段!

第三一七章 我不是软饭男

    斩杀了这位十重楼境武修,李轩积蓄的刀势愈发的强横浩大,威慑人心。

    他修的是‘浩然正气’,与李遮天的功法有些相似,讲究的是蓄势伤敌。首先心里面有牢不可破的意念。再以这意念威慑,压制,甚至是杀死对手。

    当李轩建立起不可战胜的神话,不但能够让李轩本身的自信心增长,进一步强化自身的信念,也能够使敌人胆寒畏惧,从而被他的刀势影响,压迫。

    而此时在一瞬间斩杀双刀武士的李轩,就使周围所有黑甲人都为之胆寒。他勃发于体外的浩气,甚至能令许多人在面对他的时候,连自身的念头都无法转动。

    这使得李轩在接下来的二十丈距离内势如破竹,刀光所指,就如入朽木腐竹一般,轻而易举。

    “吼!”

    此时那法坛上的五位法师都骇然失色,指挥着那四十丈高的黄巾力士发出震天巨吼。挥动着它那巨掌,朝着李轩一掌拍下。

    ——这是惊慌失措,急不择途之举。躯体庞大的黄巾力士,相较于身如雷光电闪,天位之下遁法无双的李轩,显得无比的笨拙。

    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想不到其它办法,能够阻止李轩上山。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李轩以诗意运刀,宛如一只精卫鸟般穿飞数十丈,并裹挟着浩意雷霆,穿至法坛之上。

    随着‘轰’的一声震响,那法坛周围的无形灵障,被他一刀斩碎。紧随其后的,则是神血青鸾牛郎的磅礴紫雷。五条手臂粗细的紫色雷电,仿佛电浆般的轰击在五位术师身上。

    “休想!”

    其中一人一声厉喝,抬手就是一口飞剑往李轩斩击过来,那剑光吞吐,化作了三丈剑芒。不但抗击了神血青鸾的紫色雷霆,更是刃光席卷,往李轩的头顶斩去。

    然而这剑斩中的却只是李轩的幻影,李轩御刀而行,与‘碧血雷雀刀’近乎于人刀合一,顷刻间就是五颗硕大的人头断落抛飞。

    在解决了这五位术师与法坛之后,岸旁的张岳与乐芊芊等人就已转危为安。余下的那些术师,已不足为患。

    而就在李轩挥洒长刀,一边将刀上沾染的血液洒落,一边得意的想什么叫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咱现在就是的时候,他的心念间接到了神血青鸾的神意示警。

    李轩心头微凛,身影瞬间往后飘飞了十几步。然后下一瞬,李轩就见一把巨大的黑剑凌空坠落,插在了他的前方——那正是李轩之前立足之处。

    此时又有一位一身黑色袍服的中年人,飘落在巨剑顶端。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轩,眼里则含着些许的讶异之情。

    “没想到,连许山重都死在你的手中。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传言夸大失实,如今却知阁下名不虚传。”

    李轩看了此人一眼,然后他的瞳孔就微微一凝:“你是‘千剑万化’夏侯婴?”

    ——他知道这个人,一位活跃于山东一带的第四门高手。其声望声威,都足以与死于仇千秋之手的镇江总兵‘风君’林紫阳并驾齐驱,甚至是凌驾其上!

    ※※※※

    于此同时,在战起之地的万丈高空之上,那位素白衣裳的少年正御剑凌空而立,俯视着下方的战场。

    他的目光,紧随着下方陷入了重围内的五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剑眉却微微蹙起。

    而在他的身侧,有一位同样御剑凌空,穿着一身金色战甲的女子,同样在俯视着下方。

    她的一身上下都被战甲包裹,就连脸上也被面甲覆盖,声音则似如金玉敲击,清脆无比:“九天玄女临凡?那个少女是谁?这种等级的降神术都能施展出来。”

    “此女名叫乐芊芊,乐怀远的女儿!”

    负剑少年背负着手,用凝冷的声音解答着:“此女应该是身具一种特殊的灵体,修行很慢,却特别适合降神术。

    除此之外,她身上应该还有一套非常强大的法器,接近于仙宝层次,可以为她提供无限的法力,排除掉降神术对她心志的影响。预计此器的防御能力,也不会逊色于师妹你身上的这套。”

    今日事前,他的功课还是做得很足的,李轩随行的四人,全都做过详细的调查。

    可这件器物,并不在他的料度当中。

    那战甲女子随后又看向了罗烟:“那么那个伏魔都尉呢?他使用的刀法,应该是‘浮光掠影红袖刀’?这都已经接近一瞬千斩了。如果不是他的修为还只有九重楼,那三人在他面前活不了三个呼吸。这样的人物,从哪冒出来的?”

    “我不清楚。”负剑少年微微摇头:“根据我探查到的情报,此人名叫罗烟,与仇千秋有着很深的联系,六道司对外的宣称是仇千秋的养子。可他在六道司所有的履历资料,都被抹去了。

    此人的实力很强,之前一个月,在金陵城的郊区,独力镇压了一头七重楼境的妖魔。不过——”

    可他没想到罗烟的双刀,能接近一瞬千斩的境地;也没想到此人的身法,也能这般的迅捷。

    关键是此人的刀道,赫然已达到了‘魄境’巅峰,凌驾于那三位第四门之上。

    “这两位,确实都不是凡人。”战甲女子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

    布局伏杀李轩的那人,已经对这位靖安伯非常重视了。总数四百人,其中四位十重楼境,还携带着大量的火枪与弩箭;预先设立好法坛的十二位术师,也都无一弱者。

    这种阵仗,足以干脆利落的将六道司一整个‘都’屠杀殆尽。

    她只能摇了摇头:“那么下面那家伙是谁?师兄你有把握没有?这人倒是挺骄傲的,不屑于与其他人联手。

    可这个李轩不但遁法诡异,浩气也精纯无比。普通的第四门,可是连伤他的资格都没有。”

    到此时她也只能指望师兄安排的人物,能够顺利的将李轩杀死。

    “他叫‘千剑万化’夏侯婴,一位十重楼境界的大高手。”负剑少年用手指点了点:“虽然其声名未能入师妹之耳,可三年前他曾在边疆与林紫阳一战,双方平分秋色。

    如今此人的修为更胜当年,三十三岁,剑道已至‘魄’境。只要我们给予天位之钥,未来的他,不会逊色于李遮天。”

    “林紫阳?之前造反被杀的那个?”金甲女子一阵沉吟道:“那确实很不错了。”

    林紫阳修为只有十重楼的境界,武意也只到韵,势,意,魄,魂,神六境中的‘意’境。可此人乃是朝廷总兵,手中掌握大军,又善于用势,战力不可用本身的修为境界来估量。

    “而且,此人的剑道正好克制李轩的遁法。”

    负剑少年的声音冰冷而又自负:“这个李轩,他在夏侯婴面前,连逃都逃不掉。”

    ※※※※

    “靖安伯居然听说过我的名字?在下真是深感荣幸。”

    在那座碎裂的法坛之上,夏侯婴也同样神情冷漠的看着李轩:“你的武道很有趣,换一个场合,我一定会向靖安伯讨教一番。可遗憾的是,今日夏侯婴身负使命,必须取你李轩的性命。”

    李轩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就一刀劈斩了过去,‘碧血雷雀刀’裹带的雷光,赫然横绝十丈。

    夏侯婴却轻而易举的避让开来,他的身影飘舞,与擦身而过的雷霆竟然只差毫厘。

    于此同时,他的黑色重剑忽然碎散开来,化作数千枚手掌长短,薄如树叶的剑只飘散于空。

    李轩初时没有在意,他毫不气馁的追袭,将‘碧血雷雀刀’运用的如幻似电,一整片密集刀影,将眼前的二十丈之地覆盖。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自己的刀速,竟然追及不到夏侯婴的一片衣角。

    后者的身法,竟仿佛有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意境,又如狂涛大浪中沉浮自若的一片孤舟,始终是游刃有余。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剑道,取自于‘竹’!”

    此时夏侯婴的剑指一引,就使得那众多竹叶般悬浮于空的黑剑,自李轩的周身‘飘’过。

    ——那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力量,却几乎在一瞬间突破了李轩‘夔牛夜光甲’与‘六道伏魔甲’的防御。

    如果不是‘饕餮’自发启动,吸收了那些竹叶剑的力量,这一瞬就可使李轩重伤。

    可那些竹叶剑,却是越来越密集,四面八方的飘荡过来。

    李轩无奈,只能使用‘超导’遁法,可下一刻,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就在他念起的这刻,李轩‘神翼’散出的千万银丝,竟然都被全数割断!

    “你的遁法很奇特,可在我面前没用。”

    此时夏侯婴又探手一抓,一把由众多竹叶剑汇聚而成的纤细长剑在他手中生成:“这便是我潜修十年炼成的一式剑法,万叶寂杀!”

    在说话的同时,夏侯婴用无比惋惜的目光,看着李轩:“放弃吧,你在我面前,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可惜他眼前这个武道天才,才刚刚绽放光华,就得死于他的剑下。

    此时李轩化雷而遁,虽然没法使用神翼超导,可他的遁法依旧强大。

    “不畏浮云遮望眼!”

    借助刀意,李轩的身影从千万竹叶剑的围攻中暂时脱出,闪身到了二十丈外。

    此处依旧在竹叶剑的覆盖范围,可李轩却毫不在意,他左手握住了自己小须弥戒中拿出的‘蔽日虚无刀’,右手则依旧是‘碧血雷雀刀’。

    与此同时,李轩心念之内也开始观想着‘核聚变’。并以自身的杀意,尝试调度那件残破仙器‘武曲破军’,使得自己的双刀之上,蒙上了一层猩红血意。

    眼前的对手,不愧是与林紫阳齐名的存在,已经强到了他全力出手,都要饮恨的地步。

    此人虽然也是十重楼境,可与刚才他斩的那位双刀武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甚至是判若云泥。

    那双刀武士的武道,仅是初入‘意’境,而这位的剑道,却也得了‘竹’之神魄,到了‘魄’境的中段。

    如今李轩唯一扭转局面的方法,就是自身的仙宝,仇千秋给予的‘铁布衫道果’,还有那还未成熟的一招——核聚变驱动的‘幻电三千斩’!

    尤其此刻,他的神念已从高空之上感应到了两道刺骨寒意,这让他明白自己没有保留的余地。

    “是很厉害的,不过——”

    李轩的瞳孔中闪动精芒:“不知夏侯婴你可体会过一瞬千斩的滋味?你的竹,又能否在我的烈日之下存活?”

    “什么意思?”夏侯婴茫然不解,却感觉到一股极致的危机,这刻李轩的刀势让他的心脏都为之冻结。

第三一八章 饕餮的真正功用(六千字求推荐求月票)

    夏侯婴不明白自己的危机感,究竟从何而来。

    李轩的一瞬千斩吗?简直可笑。远处那个修为九重楼境界,兼修光火二系法门的伏魔都尉都办不到,何况是李轩?

    那么是因对方的刀道吗?这也不太现实。

    李轩的冰雷刀道,都只到‘意’境的中段,那浩然武意强一点,却也只是‘意’境的后期。可这在他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杀伤力方面倒是稍微有点看头,此人身上有两件增强力量的法器,还有《正气歌》正本卷轴的增幅,使得李轩的浩气辉煌浩大,磅礴无量。

    即便他夏侯婴,也不敢以自身的肉体来正撄李轩的刀锋。

    只凭这些,可没法让他感受到这种近乎心脏麻痹般的危险感。

    “死!”

    夏侯婴来不及细想,他本能的就以自身最强的杀招回应。

    一瞬间无数的黑色竹叶剑,在他的身周汇卷如龙,仿佛滔滔大河般的往李轩冲刷过去。

    他想无论李轩是什么样的手段都好,自己只需将之灭于萌芽之前,那么这危险也就不能称之为危险。

    然而这一刻,夏侯婴就见前方闪现出一片强光。

    此时恰逢日出,天边照射下来的阳光映耀在李轩斩出的滔天刀幕上,在夏侯婴的眼前,那就仿佛是一团太阳般,光辉夺目。

    好快!

    这是夏侯婴的第一个观感,此时李轩的刀速,竟已开始超过夏侯婴的视觉极限,在他的视界中挥斩出大量的刀光残影。

    好强!

    这是夏侯婴的第二个观感,这个时候,在他操控下仿佛黑色巨龙一样冲卷过的竹叶剑潮,已经开始与李轩的刀幕交锋。

    然而他的竹叶剑,却都是一触即溃。

    “叮叮叮叮叮——”

    在清脆刺耳,持续不绝的声响中,那些竹叶剑被持续的扫开,崩飞,甚至是碎散,李轩两口长刀不但锋锐绝伦,更是力沉如山。

    刀芒指处,概莫能当!

    那原本黑云一样的剑潮,很快就变得稀薄了起来,被李轩的刀幕扫荡一空。

    瞬字原本‘瞚’,意思是人一眨眼的时间,可就二人再次交手的这一个眨眼又四分之一瞬的时间内,李轩就斩出一千三百二十刀,将夏侯婴的‘万叶寂杀’粉碎殆尽,并将那凌厉无匹的锋芒斩至到了夏侯婴眼前。

    “这种刀速,这不可能!”

    夏侯婴的瞳孔怒张,他的双手各自凝聚出两把黑色长剑,开始运用‘竹’之剑意,抵御李轩的刀势。

    他将自己化身为‘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竹,意图以自身的韧劲与柔力,来应对眼前的无尽刀潮,可却被李轩的双刀压迫到应接不暇,左支右绌,不断的后退,却始终维持着。

    后者的斩击速度,已经达到了他的三倍,甚至三倍以上,且在无止境的往上攀升。

    对方没有太多的章法,只有一刀复一刀的连环重斩。

    可在这极端的刀速下,什么样的剑意剑韵似乎都不太管用。

    问题是这等样的刀法,怎么可能会出自于一位修为只有五重楼境的武修之手?

    而此刻在万丈高空,那穿着一身金色战甲的少女,也瞳孔收缩。

    “这是幻电天刀中的‘幻电三千斩’,招发之后,持续三千次斩击。”

    她传递给御剑少年的神念内,饱含着震惊与难以置信:“可哪怕将‘幻电三千斩’练到极致,也没可能达到真正的一瞬千斩。”

    这个时候,李轩已经在一又二分之一个眨眼内,轰出了一千五百三十二刀!

    御剑少年则无言以对,只能握紧了拳头:“应该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法催动,理论来说,他应该撑不了多久——”

    下方李轩的刀潮,还在持续着,正往一千六百刀迈进。

    竹子确实很坚韧不错,可只要他的刀速够快,他斩出的刀足够犀利,那这个世间就没有他砍不断的竹!

    如果还砍不断,可就继续砍,第二刀,第三刀,源源不绝,无穷无尽!直到将之砍断为止。

    而此时夏侯婴的周身,已现出了十数条血痕伤口——那都是李轩斩击出来的伤口,虽然不是很深,里面却都充满着一时难以融化的血色冰晶。

    李轩的冰雷交融,使得他刀锋刀意中都寒力充沛。他的寒法真元与‘九幽绝寒’,即便是夏侯婴这种十重楼修为的第四门强者也不能无视。

    尤其在身临李轩‘一瞬千斩’之刻,夏侯婴更无余力去抵抗。

    此时李轩那耀目的刀潮,已经快将他吞没。

    “两瞬一千九百刀——”夏侯婴的瞳孔里面,已经现出了血丝。“你究竟用的是什么秘法?”

    这个家伙,他是怎么斩出这么快的刀速,又能在每一刀当中,灌注不逊色于九重楼武修的力量?

    轰!

    那是夏侯婴手中的两把剑被轰碎开来的声音,他的剑是由竹叶剑汇聚而成,随散随聚。在刚才那不到两个眨眼的时间内,他手中的剑就崩溃了六次,都是在刹那当中恢复。

    不过当夏侯婴想要再‘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召来足够的‘竹叶’,这让他的瞳孔收缩成了针状。

    这把剑是高阶法器,没有那么容易损毁。可他留存在竹叶剑内的神念印记,却大多都被李轩的刀力毁灭,让它们无法再听从夏侯婴的使唤。

    “欺人太甚!”

    夏侯婴的口中蓦地一口鲜血吐出,精血激发之下,使得那残余的竹叶剑都再次汇拢而来,总数二百口,形成了一片凌厉却稀薄的剑潮。

    他的这些剑,状似以决死的意志,朝着李轩斩来的刀幕逆冲而去。

    可夏侯婴的人,却随后蓦地化为一道青光,往东面方向闪逝而去。

    ——那是一件‘竹梭’形状的法器,拖着夏侯婴的身影往远处飞遁。速度如流光瞬影,初发之速竟然不下于薛云柔的‘玄冥至阳梭’。

    可李轩的身影,却紧随而至。他的神翼早已恢复,密布周围二百丈空间。

    夏侯婴的竹梭之外竟不断的爆出火花,并持续的震动着。那是李轩的刀连续不断的斩于其上,依旧疯狂的刀速,将这‘竹梭’法器的防护灵障轰到摇摇欲坠。

    可即便如此,夏侯婴还是相信自己能够逃得掉的。

    然而夏侯婴的心绪,却在下一瞬掉入了冰窟,他看到了前方山丘顶部,一位二旬年纪,穿着六道司都尉战甲的那个身影。

    这位手持着一双红袖短刀,正以冰冷的眸光睨着他。

    ——是那个独立对抗三位十重楼境的罗烟,可这个人,他怎会在这?

    夏侯婴没来得及细想,在罗烟的刀意逼迫下,他的‘竹梭’法器只能选择转向。

    可这片刻的耽搁,却已让夏侯婴陷入了绝境。那‘竹梭’法器轰然碎散,他的身影,也随后被无穷无尽的刀光吞没,然后被一刀刀的斩为肉泥血浆!

    直到夏侯婴的整个躯体,都被剁成了碎片,李轩才收住了刀势。他随后就不能自禁的,开始重重的喘息,斗大的汗水从额前滴落。

    “这就是幻电三千斩!让你在我金陵之虎面前装逼!”

    罗烟眼含着惊讶与欣赏的看了一眼李轩,随后又抬起了头看向云空。

    她已经准备好了动用‘大慈大悲三千手,观音三十三法身’的准备,如果上面的那两位也是敌人。那么除了这件佛门圣器,她没有其它办法,让他们几人脱身。

    “我们走吧!”这个时候,云空中的战甲女子已经起了离意:“这个夏侯婴,比李遮天可要差得远了,至少李遮天比他放得下身段。”

    她随后就注意到御剑少年的冲动,当即开口:“师兄别冲动!此子确是个威胁,可不值得你付诸性命,你也杀不死他。‘金阙天书’给予了我们力量与长生,可也是对我们的监督与枷锁。而不得对凡人出手,是‘金阙天书’中律定的天规,只需我们这些人有出手的念头,就会被‘金阙天书’杀死。”

    御剑少年却蹙起了眉头:“一旦此子入京,天机会被进一步的扰乱。”

    “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战甲女子见对方收敛起了杀机,也就化作一道金光离去:“要稳固天机不一定非得杀人,我们不是还准备了后手?”

    在地面,当李轩感应到空中两道危险的气机离去,整个人就瘫坐了下来。

    罗烟也放松了下来,然后就笑问李轩:“怎么样,独力斩杀十重楼境大高手的感觉如何?这可是与林紫阳同一层次的。”

    “什么独力?没有你拦着,他刚才就逃了,我的超导遁法没法超出神翼的范围。”

    李轩一声嗤笑:“何况我连李遮天都斩了,斩他能有什么感觉?”

    他随后把目光看向后方的河道,发现乐芊芊那边的战斗也已平息。那些还活着的黑甲人都已撤离,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还有大量的尸体。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还有你那三个对手呢?看他们的路数,似乎是出自‘遁甲宗’?”

    “你居然认得?”罗烟语中微含讶异的微一颔首:“就是‘遁甲宗’的,其中一人被我斩下了一只手臂,就逃走了,他们大概是不想拼命。至于其他的,我只知道其中一部分是山东响马,一部分是关西刀客,多半是被人雇佣,他们常做这种雇凶杀人的活。”

    李轩对罗烟的战绩毫不觉意外,那三人虽然与夏侯婴处在同一境界,可几人间的差距却是极大。

    夏侯婴大概可以相当于他前世游戏中的小BOSS,那三位‘遁甲宗’的高手,则最多只有精英怪的层次。再换个比方,就是旗舰机与千元手机的区别。

    在这个世界,修为层次与真元,是可以按部就班的提升上去的,还有众多的丹药与法器可以借力。可‘武道’的境界——韵,势,意,魄,魂,神,却只能依靠人的悟性去掌握。

    如果说前者是硬件,那么后者就是软件。哪怕是算力万亿次的超级计算机,如果没有合适的算法与软件驱动,那么它展现出的能力也不会比手机,比个人电脑更强。

    “那么台儿庄的漕运衙门,他们到现在还没动静?”

    李轩说到这里,忽然就感觉到极致的饥饿。他面色微变,当即就将须弥戒里面的几个瓷瓶取了出来,然后一股脑的将里面的‘九幽元油’吞了下去。

    早前天师张神业一共给了他五瓶,李轩原以为他可以应付一时了。因后面一直呆在龙虎山,他也没机会去买。

    可这个时候,李轩却生出了悔意。今日不知何故,这几瓶‘九幽元油’吞下去,居然还没让他吃饱。

    于是他不得不从小须弥戒中拿出更多的食物,然后狼吞虎咽。

    这些都是李轩离家前,刘氏塞给他的。幸亏如此,否则他都有去啃泥土的冲动。

    “我刚才在高处看了眼,已经有三百人的骑队,正在往这边赶。”罗烟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由一阵目瞪口呆。她瞠目结舌的看着李轩:“你咋这么能吃?疯啦?”

    “别管我,我现在情况特殊,稍后再跟你解释。”李轩苦笑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感觉左右臂都一阵刺痛。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上,都出现了几条金色纹路。他再用手触了触,发现是金属的触感。

    李轩不禁微一愣神,他之前只在自己的肌肤之下,发现金属网格。可是今日,这些金属已经覆盖到他皮肤表面了。

    尤其他的左臂,他竟仿佛看到一只金色饕餮的幻象,它眸中正闪现凶光,朝他龇牙咧嘴,低声咆哮,似欲朝他扑击。

    李轩‘哼’了一声,运使起了浩气雷音。同时将浩然正气运于右掌,然后往这幻象上重重一拍,居然一掌就将之拍碎了。

    于此同时,三股陌生的记忆与画面,忽然涌入到他的脑海深处。

    李轩感觉自己的脑海快要炸掉,眉头深深皱起,面现出痛苦之意,可须臾之后,他心内却是生出了些许的错愕惊奇之意。

    那三股陌生的记忆,竟分别出自于三人——张召元,李遮天,还有刚死在他手中的夏侯婴。

    这些记忆画面不多,只有他们在修习武道的一些片段。可这些许的画面片段中,却都含蕴着他们最精纯,最强大的一缕剑意,刀意。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轩一边想,一边使劲的吃,他感觉自己还是很饿。

    “你这又是做什么?”

    罗烟很奇怪,她见李轩又开始狂吃海喝,就摇了摇头,从小乾坤袋里面取出了一些糕点丢给李轩:“我只带了一点,准备在路上当做零食吃的。”

    然后她又探手一招,将那些散落在地面的众多黑色竹叶剑,全都招到了手中。

    夏侯婴没有携带空间法器,这把竹叶剑,还有那只竹梭,就是夏侯婴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竹梭已经损毁,这竹叶剑还是有着足够的价值。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赤红色的雷霆忽然从天空当中坠落。

    罗烟的眼神又是一凛,瞬时握住了自己的一双红袖刀,‘光影如轮,岁月如梭’的刀意凝而不发。

    当那赤红色的雷霆坠落悬停,竟是一架朱红色的辇车。

    这辇车李轩认得,形状与敖疏影曾经载过他一程的‘赤雷神辇’一般无二。不过应该不是同一架,上面的花纹略有些不同,拉车的也是四头蓝色的蛟龙。

    此时车上立着的,却是一位穿着明黄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面貌冷峻的中年身影。

    “可是诚意伯大人?”此人朝着李轩抱了抱拳:“本官乃‘绣衣卫指挥同知’左道行,奉皇命前来迎接诚意伯大人入京。”

    左道行随后又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他眼神森冷之余,语中又含着歉意与无奈:“方才左某在赶来的途中,被高人阻拦了片刻,还请诚意伯大人恕左某来迟之罪。”

    ※※※※

    仅仅两个时辰之后,由四头蛟龙拉拽的的‘赤雷神辇’就已经在轰鸣声中抵达京城。

    就在辇车接近北京城的城墙之际,李轩隐隐望见五条金龙从城墙的四个方向与宫城当中盘旋升起,朝着他们乘坐的辇车注目。

    拉着辇车的四头蛟龙当即将蛟躯一缩,显出了畏惧之意,可随即就在左道行驾驭下越过了城墙,继续往紫禁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他腰间悬挂着一枚令牌闪现荧光,而那注目过来的五条庞大金龙,也在此刻化作漫天金粉,散化开来。

    左道行同时解释道:“京城上空不得以法器飞行,如今却是事急从权。”

    李轩却微微凝神,看着宫城的方向。

    那边赫然有一道赤金气柱冲霄而起,竟然直贯九霄,摇撼星河!就仿佛是金色天柱一般,竖立于天地之间。

    ——那竟是无数儒生的浩气结合,比之当日国子监诸生的浩气金柱强了十倍都不止。

    “这是?”

    “是京城诸官与国子监诸生在叩阙。”左道行发出了一声叹息:“而今京城之内舆情骚然,陛下与诸位大人,也等得心急火燎。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之前,北方传来蒙兀探骑叩关,出入宣府周边的警讯。可此案如不能迅速侦破,朝堂诸公只怕都没有心思处理公务。”

    他又神色凝重的一抱拳道:“靖安伯大人放心,您在运河遇袭一事,我绣衣卫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方才他以天子与朝中诸公催促为由,使得李轩等人连勘察现场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匆匆踏上他的辇车。

    所以这桩案,他势必得给李轩一个交代。

    李轩则是释然,他动身之前,就知朝廷应是急于侦破此案的,否则不至于那么干脆的答应他那些条件。却没想到京城这边,会这么的急迫。

    此时左道行已经御使那四头蛟龙缓缓降速,将‘赤雷神辇’停在了午门之中。

    到了此处,李轩与他身后的罗烟,彭富来就神色微肃。发现那午门之前,赫然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其中穿着四品之上,大红色官袍的就有好几十位,然后还有四品以下各级文官不下两千人,剩下的都是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儒服的国子监儒生,数量足有万人左右。

    北方国子监的规模比南京那边大得多,总数两万余人,其中竟有近半集中于此。

    这些人也发现了这‘赤雷神辇’的到来,都纷纷抬头,往李轩这边看着,

    “那是谁?一身飞鱼服与六道伏魔甲,左道行居然对他还挺恭敬?”

    “还能是谁?自然是我等理学的护法大人。不一直都在传说,天子欲请这位来侦破东宫费元案?左道行应该是去接他的,连‘赤雷神辇’都动用了。”

    “那竟是护法大人?他居然这么年轻?”

    “传言中这位护法大人年纪都不足二十,就不知他可有新作问世?这位虽然不走文官之道,可其才情,却是独步天下。”

    “这次朝廷倒算是聪明了一次,护法大人的人品,我原某还是信得过的。”

    “正是!护法大人除去了李遮天,真为我理学除去一大害,那真是我等的奇耻大辱。”

    “别高兴得太早,这位大人能得问心铃认可,人品是可以的。可能否侦破此案,却是另一回事。”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他知道什么破案?据说费元之死,所有牵涉之人都已被人毒杀,线索一点都没有,他能查出了什么?”

    李轩注意到这些投射过来的目光,或含崇敬,或含钦佩,或含热切,可也有不屑,质疑,甚至是含着敌意的。

    他扫望了这些人一眼,就随着左道行继续往午门之内行去,后者竟给他准备了五匹地行龙。

    “陛下有令,特许大人与您的部属今日在宫中走马。此外为了避嫌,陛下让大人你直接破案,勿需觐见。”

    而后一行人奔行如雷,飞驰入宫,仅仅须臾之后,他们就已抵达‘慈庆宫’。

    ——在北京的紫禁城,这里就是被称为东宫的所在。

第三一九章 他真是来查案的?(五千字大章求票)

    “总算是来了。”

    当李轩下了地行龙,就听到台阶上传来了笑声。他抬目上望,就望见台阶之上立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也穿着六道伏魔甲,是六道司的伏魔校尉;另一人则是容貌冷厉,硬气勃勃的二旬女子,她穿着绯红色飞鱼服,腰间悬着内缉事监的印信,竟似是内缉事监的大档头。

    说话那位,正是六道司的伏魔校尉。此人三旬年纪,面如红枣,须长过胸,笑盈盈的目视李轩:“在下青龙堂幽龙都伏魔校尉甄纯,见过靖安伯!”

    “甄校尉!”李轩目光一凝,朝着此人抱了抱拳。

    他是听说过这位的名头的,如今青龙堂最具名望的三名校尉之一。

    那女子也朝着李轩一抱拳:“内缉事监大档头虞云凰,见过靖安伯。”

    此时乐芊芊把螓首凑到了李轩的耳旁:“她是长宁郡主,宗人府大宗正安阳王殿下的长女,虞红裳的堂姐,据说是深得孙太后的欢喜。”

    李轩就不禁剑眉微扬,心里面滋生出一股惊奇之意。

    心想一个堂堂郡主,居然出任内厂的大档头?有明一朝,没这种奇怪的事情吧?

    可他随后就想这是大晋,是个玄幻世界。与他那个时代的明朝虽然相似,可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薛云柔都能继承天师府,那么女性的大档头似乎也没什么。

    至于这‘孙太后’,应是当朝的皇太后,如今被囚禁于南宫的上皇正统帝的生母,当今景泰帝的嫡母。

    他脑里面掠过众多杂念,面上却一点异色不显的微微躬身:“下官参见郡主!”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虞档头。”虞红裳的声音里面明显含着不耐:“勿需这么多赘礼,陛下他们已经等得焦急,我们先破案。”

    她当先一步,直往‘慈庆宫’内的深处行去:“事发之地在含元阁,大前日的辰时末,太子殿下前往含元阁读书。而就在午时初的时候,当日负责讲课的翰林院五经博士费元,就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被毒杀,事后我们在太子殿下的食物中,也发现了剧毒——”

    虞云凰简单的介绍了一番案情,也就在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入到了一间阁楼当中。

    李轩入门时往上空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含元阁’的字样。

    进入之后,他发现这间楼内厅堂的左侧躺着一具尸体,此人一身从六品文官的袍服,脸上则罩着白巾。

    中间有着两张书案,其中一张还是端端正正的,上面摆放着茶水与紫薯糕、绿豆酥之类的茶点;另一张则倒在了地上,各种茶点洒了满地。又由于天寒地冻之故,地上茶水隔了将近三天都没有完全干透。

    虞云凰指着地面道:“左边的这张,是太子殿下的,右边这张被打翻的书案则是费元所坐。”

    “这里可曾被动过?”李轩先仔细四下扫望了一眼,就从自己的小须弥戒中拿出工具盒,并从盒内取出一枚角质长针,开始一一检验起了食物。

    古时代的银针试毒,只能试出含硫的剧毒,只因银针遇硫会变黑,可对于砒霜,氰化物之类的剧毒却无办法。

    而他现在手中的长针,则是取自于北海的长角鲸,配合刻录于其上的微型符阵,还有特殊的药液与术法,可以探出这世界将近六,七成的毒素。所以此物,也是‘灵仵’的标配。

    果然当李轩将这枚长角鲸针取出,再放入到李轩准备的一团药液当中。这长角鲸针的尾端,就开始变化为黑紫色。

    不过看着这些食物,李轩却又陡然生出了几分饥饿感。

    “绣衣卫与我们内缉事监的人,还有你们这位甄校尉,在现场都做过出勘察。不过我们三家都很小心,没怎么破坏现场。

    太子也很谨慎,当时不但请来了詹事府入值东宫的几位大人,还将负责值守东宫的绣衣卫千户魏白龙请至现场旁观,有他们几人监督,谁都做不了手脚。”

    虞云凰背负着手,斜睨了旁边的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一眼:“这位魏千户,可是左大人的得力部属,曾得陛下数次奖赏。”

    左道行则淡然回道:“魏千户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之人,深得我绣衣卫上下称许。”

    李轩此时却看着他手中的针陷入凝思道:“太子面前的食物与茶水有毒,费元这一桌翻倒的茶水里面也有毒?可洒在地上的这些食物,我却未能检测出毒素,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太子殿下的茶水点心,是辰时之前送过来的。费元也有一份,却被他吃掉了。太子殿下见了之后,又让人传唤了一份。”

    这次答话的是幽龙都伏魔校尉甄纯,他神色凝然道:“给费元后送的这一份茶点的确无毒,茶水则是没动,只是中途更换了热水。武夷山的大红袍,三泡四泡才好喝。”

    李轩微微颔首,接下来他又继续查看现场。

    李轩在现场勘察这方面的经验,依旧不能算丰富,幸在他如今有了‘护道天眼’,效果比放大镜强多了,又谨记‘耐性’与‘细心’二字,这与尸检的要诀,也是一脉相承。

    直到最后,李轩才走到了左道行的面前,开始翻看着尸体。

    这尸体显然是被寒系术师处理过了,时隔三天,这尸体都还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李轩的手触之冰寒,不过尸体没有被冻住。

    李轩估测此人死亡时间,当是在三天前的午时初,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的时间段。

    “此人死于剧毒‘血樱红’。”

    虞云凰的眸子里面,本是含着几分不屑的。可她看李轩检查尸体的动作,神色间的轻视之意顿时就褪去了不少:“这是从七百年前开始流传于世的一种剧毒,本身无色无味,发作也全无预兆。身中此毒之人一般都会视毒素的多寡,在一刻时间到一个时辰之内死亡,死后身上则出现樱花形状的血红色斑点。”

    李轩已经注意到这种奇特的尸斑,这与书中记载的‘血樱红’一模一样。

    他依旧非常仔细的检查着费元的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不漏过,同时询问道:“这种毒物有可能从宫外面带进来吗?如果能带进来,大概要用什么方法?”

    “你是指费元本人?”伏魔校尉甄纯看向了宫外方向:“这可能性几乎没有。大臣要从外面入宫,一共有承天门,端门,午门,与会极门这四重宫门。其中每一重宫门都有专人值守,还有特殊的法器侦测,严防夹带。血樱红这种剧毒之物,外臣带进来的可能性极小。”

    虞云凰则语含深意道:“外人带不进来,却不意味着宫中的人也没办法。比如绣衣卫,比如药房,又比如内承运司与内府供应库。”

    “郡主您这是何意?”左道行目含愠怒的瞪着她:“这是向靖安伯暗示,此事是陛下所为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

    虞云凰哼了一声:“不过外面倒是有这样的传闻,陛下要立二皇子为皇储,却因太子谦恭仁厚,深孚人望,不能得逞,所以便选择毒杀。”

    “可笑!天子连上皇都能容得,又如何容不下一个太子,又岂会行这宵小手段?”

    左道行语声冷冽,目中闪动幽光:“倒是东宫这边殊为可疑,这偌大的慈庆宫,外人可是针插不入。太子的膳食,也一直都是由仁寿宫那边的小灶送过来的。”

    仁寿宫,也就是孙太后的居所,在东宫(慈庆宫)的北面,二者只有一墙之隔。

    虞云凰不由面色微沉:“你的意思是这是太子所为?可太子殿下宽厚爱人,尊贤重士,岂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左道行却一声嗤笑:“太子是仁德的,可如今宫中愿意为殿下做这桩事的,想要为殿下做这桩事的贵人,可不止一位。”

    “这就更不可能。”虞云凰握着拳头与左道行对视着:“别忘了殿下的茶水点心中也有剧毒,若是如你所言,那么你口中的贵人是要将太子也毒杀?”

    “太子在听课之时,从不饮用茶水点心,此为众所周知之事。”左道行的眸光毫不相让:“又焉知那人不是要将太子一起毒杀,意图陷害天子?”

    李轩没理会他们的争论,他继续询问道:“那么这些食物,又是怎么送进来的?中途难道就没有人检测么?”

    他知道古代贵人用餐,一般都有人试毒的。

    “在场有试毒的太监。”伏魔校尉甄纯答道:“他们一般都是先用一些常用的方法验毒,然后再试吃,不过此人在拘押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已毒发身亡,也是死于血樱红。”

    他虽然是知无不答,可望着李轩的目光里面也含着几分随意,语气也并不如何尊重:“这桩案子其实挺简单的,无非是大厨伙同试毒的太监作案,将这些含有血樱红的食物,送到了费元和殿下的面前。关键是如何找到幕后的真凶——”

    此时的李轩,却忽然神色微动,凝神注目着费元的右手指甲。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细小的毛刷,在费元的几个手指指尖处轻轻刮刷着,不多时就刷出了一些黄色的粉尘。

    “看起来像是泥土,可这位费大人的衣裳都很干净,指甲也修整的整整齐齐。”

    李轩将这些粉尘,都收入到一个小瓷瓶里面:“芊芊,帮我去查查看,这些粉尘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就去找太医,彭富来与张岳你们陪着她。”

    他担心乐芊芊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会害怕,而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与其让他们在旁边干看着,还不如打发去保护乐芊芊。

    伏魔校尉甄纯则不禁微微一愣,正针锋相对的左道行与虞云凰也面面相觑了一眼。这些粉尘,是他们之前没有发现的。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厨师,还有几位毒发身亡的内侍身上。

    就在三人离去之后,李轩又剖开了费元的胸口,看他胃部的食物。里面的各种点心都没有被消化,费元服用他们的时间,确实是一个时辰左右。

    李轩做了毒素侦测,发现确有剧毒。

    然后他就又问道:“当时现场除太子之外,还有什么人在?我得问问当时事发之时的情况。”

    “太子身边有两个随侍的内监,还有慈庆宫的首领太监奚怀恩。”虞云凰冷声答道:“此时都被看押在东宫当中的一间厢房。”

    “劳烦几位把他们请过来吧。”李轩说到这里,又摸了摸他瘪下去的肚皮:“对了,能不能给我送一点吃的?最后是搞两头烤猪过来,烤牛肉也可以,我要一整头。”

    “你现在要吃东西?”虞云凰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见李轩重重一点头之后,不禁眼现怒火:“这可是宫城重地,还是正在查案的时候。”

    而且是两头烤猪,一整头烤牛,这是‘一点’吃的吗?这家伙真的是来查案的吗?

    李轩则抚着肚皮摇头:“不吃饱的话我可没法查案。不是有句话吗?皇帝不差饿兵。”

    三个时辰前,他将彭富来与乐芊芊他们携带的所有食物都横扫一空。可结果只吃了个半饱,到宫中的时候又开始饥饿了起来。李轩一直忍耐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下去。

    ※※※※

    就在稍后一点时间,天子与内阁群臣并六部尚书,正汇聚于太和门中。

    别看‘太和门’有个门字,可它的中央处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殿堂,两边才是宫门。而仅这座名为‘太和门’的殿堂之内,就可以容纳数百人在内议政。

    众人本是为北方宣府传来的军情警讯议论,可这个时候,包括少保于杰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心思去关注那些现身于宣府的蒙兀探骑,也无心再为军资调拨而争论。

    此时堂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堂中正在禀告的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

    “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前李轩已经入了东宫?怎么现在才来通报?”御座上天子望着王传化,眼中不由现出几分期待之色:“还有,李轩他可有什么发现?”

    “因诸位大臣正在为军情争论,小的不敢插嘴。”王传化说完这句之后,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靖安伯有什么发现奴婢不清楚,可据奴婢跟过去的两个部属回复,靖安伯在那边查了半个时辰的案之后,就一直在吃东西。”

    “他在吃东西?”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不可置信的看着王传化:“在东宫,在这个时候吃东西?他应该是五重楼的武修吧?入宫之前没吃饱吗?”

    五重楼的武修虽然无法辟谷,可理论来说,他们三五天不吃东西是一点事都没有的。

    王传化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靖安伯大人的食欲很好,已经吃了两头烤全猪,一头牛。就在刚才,靖安伯他又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份烤猪。”

    御座之上的天子,还有在场的众人闻言,都不禁一阵痴呆。

    此时如果李轩在场,必定会用‘风中凌乱’,‘我艹了狗’这样的话,来形容这几位的心情。

    数日前一力举荐李轩的少保于杰也一阵愣神,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内阁辅臣,户部尚书萧磁就一声轻哼:“这简直是儿戏!他究竟是来查案的,还是来吃喝的?他究竟知不知道,东宫命案关系何等重大?”

    内阁次辅,少保高谷则朝着御座上的天子微一拱手:“臣闻靖安伯如今年仅十九,少不更事。以其人之能,未必就能将费元案查得水落石出。如今时间紧迫,以臣之意,不如及早换人。臣还是举荐刑部侍郎左宝源,其人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为人谨慎方正,干练稳重,堪当大任。”

    景泰帝嘴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想这就是朕的靖安伯?可他听了高谷之言后却蹙了蹙眉,看着于杰:“于爱卿,你以为如何?”

    于杰能猜到景泰帝的心意,这位多半是不愿意换人的。天子未必有多信任这位靖安伯的能力,却需要借李轩理学护法的招牌来平息宫外的舆情,取信午门之外叩阙的群官。

    他想了想之后,就微一躬身道:“靖安伯在南京连破数桩大案,使江南大劫化于无形,想必名不虚传。臣请陛下与诸位大臣稍安勿躁,拭目以待便是。”

    少保高谷与户部尚书萧磁,当即就眼现不满之色。左春坊大学时商弘,也是微微凝眉。

    可就在这三位说话之前,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就已踏前一步道:“臣也以为换人之举,并无必要。靖安伯李轩在南京办的那些案子,桩桩件件都有据可查,可见其人才能杰出。

    此外随同办案的都督同知左道行,长宁郡主乐云凰,都是办事利落,屡破大案的人杰。有他们陪同,必不会出什么疏漏,且哪有才把人请过人,就又准备换人的?”

    天子闻言,也微一颔首:“那就再等等。”

    他随后就面色淡漠的,望向了含元阁的方向。

    汪文之言可谓深合其心,有左道行在那边看着,那李轩行事再怎么荒唐,都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此时在东宫含元阁,李轩终于吃了个八成饱。他拿了一张帕子将手上的油抹去,然后就望着旁边被带过来的东宫首领太监奚怀恩。

    “奚公公您再说说,当时事发前后的经过?”

第三二零章 真相(求月票)

    “回校尉大人,当天我与太子殿下,是辰时末来到的含元阁。”

    东宫首领太监奚怀恩并未被当做犯人对待,他身上没有锁链,也依旧穿着首领太监的服饰,可怀恩的面孔还是苍白如纸:“太子细心,发现费博士面前的点心已经没了,于是便让人又给费博士送了一份点心。这份点心是我在含元阁外接手,亲自送入进去的。”

    李轩闻言若有所思的问:“那么费元就只吃了这些点心?没有吃其他的东西?”

    奚怀恩想了想,就又抱拳一揖:“还喝了茶水,不过是在讲课结束之后。”

    “那么太子与费博士的茶水是否换过?也是奚公公你换的?”李轩看了看门外面的积雪,他估摸这个天气,一杯热茶不到三刻时间就会凉透。

    “负责换水的不是奴婢,而是巩安!”奚怀恩见李轩现出疑惑之色,就解释道:“也就是死掉的那位内侍,他负责为含元阁的茶水点心试毒,同时也是含元阁的侍监,我亲眼见到他给太子与费博士换过两回水,”

    侍监为八品,是有品级的。

    李轩随后看奚怀恩身后那两名年轻的内侍:“那么在这之前呢?”

    他刚才其实已经问过了一遍,知道这两人是所谓的‘陈人’,日常都在含元阁值守。

    所谓陈人,是内侍的一种,顾名思义,指的是稍微有一点资历的内侍。一个侍监下面,通常都有几个‘带班’,十几个‘陈人’,及几十个学徒。

    其中一人当即叩头回道:“当时费博士吃了点心之后,就把茶水也喝了,巩侍监可能当时在忙别的,忘了给费博士添水,费博士就自己去拿铜壶续了水。所以在太子殿下来之前,费博士他除了吃点心,还喝了两杯茶。”

    李轩环视四周,望见角落里面的一个大铜壶。他眉梢微扬,走了过去:“就是用这个铜壶吗?巩内侍当时在忙什么,会忘了添水?”

    在太子到来之后,这个巩安明明换水换的很勤快。

    左道行与虞云凰两人见状都不禁皱眉,李轩问的这些问题,似乎都与本案无关。

    伏魔校尉甄纯的脸色,则逐渐变得凝肃起来。李轩至今发现的两处细节,都是他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可见他这位来自于朱雀堂的同事是真有本事,并非是浪得虚名。

    可甄纯的眼里面还是有着些许的不服气,在他看来,这主因还是自己未得授权,不能主持此案侦破之故,许多问题他不方便问,许多事也不方便去做。

    那两个小内侍面色则略有些尴尬,奚怀恩则面色沉冷道:“是奴婢调教不周,怠慢了费博士。”

    李轩闻言了然,无非就是太子面前一套做法,在费元这个翰林面前又是另外一张面孔。

    他仔细看了这铜壶片刻,这才转身道:“这边差不多了,劳烦几位带我去停尸的地方。”

    根据左道行的说法,如今那几具太监的尸体,包括侍监巩安,两位将点心送过来的太监,还有仁寿宫那位制作点心的厨子,都停在东宫后院的一间小库房,由内缉事监,绣衣卫,还有三法司的派员共同看管。

    一行人踏雪而行,大概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来到了停尸的库房。总共四具尸体,摆放在库房内的地面。这里不但被一群禁军围着,还有三位穿着七品袍服的官员值守。

    李轩首先看的就是侍监巩安,当他在双手上用了‘元衣术’,开始翻动巩安的尸体,首先入目的,就是巩安身上那些血樱形状的尸斑。

    接下来他依旧是拿出十二分的仔细,一寸寸毛发,一寸寸肌肤看着,同时询问道:“这四具尸体有人动过没有?”

    “我们的灵仵做过初步的尸检。”左道行蹙眉答道:“靖安伯大人放心,尸检的全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敢做手脚,我们的灵仵在巩安的体内查得血樱红的毒素,毒素则来自于他胃中的食物。”

    长宁郡主虞云凰的神色则有些不耐:“李校尉,这几人的尸体,我们几家的灵仵都已过目了。此案的关键,是查探这几人的幕后主使。李校尉,你可知午门外叩阙的众官与国子监生,已经在外面跪了三天,如今每一刻都有人晕倒?”

    李轩听而不闻,他继续检查着巩安的尸体,同时继续问:“此人死亡的时间,为何会晚了费元费博士足足半个多时辰?”

    “当是他中毒较轻之故。”左道行此刻也有些不耐烦:“巩安只试吃了六块糕点,远远少于费元,我们的灵仵,在他血液中检测到的血樱红,毒力也的确小于巩安。”

    “可也不该推迟这么久,费元的浩气修为应该已到了六重楼境,他对毒素抵抗力,应是远远强于巩安才对。”

    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在巩安的手指尖处,发现了一个大约半寸长的伤口,这应该是被什么锐器给划到了。

    李轩当即转头询问奚怀恩:“奚公公你可知巩安这手指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看这伤口的情况,应该是此人死前不久受的伤。”

    奚怀恩稍稍凝思,就回复道:“应该是给太子殿下裁纸的时候划到了,费元讲课时,曾令太子殿下默写了《礼记*大传》的精义,于是巩安给殿下裁了两页宣纸。我当时听他‘啊’的叫了一声,当时奴婢还恼火了一阵。此人也是老资历的人了,怎的在殿下眼前失仪?”

    李轩的眼神微凝,然后就继续往下,一直检查到了巩安的足部。

    他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翻开了巩安的胸部。

    与之前尸身完好的费元不同,巩安的胸腔是已经被打开了的,里面的胃部也被剖开。

    李轩先是检测毒素,他用‘长角鲸针’在巩安胃里面的食物当中搅拌了一圈,再放入特殊的药水当中。那长角鲸针的尾端,果然转成了紫黑色。

    “看完了吧?”虞云凰一声冷哼:“宫中的老灵仵,总不至于还不如你李轩。”

    她最早的称呼是靖安伯,之后是李校尉,现在却是直呼其名。

    左道行也以为李轩会就此罢休,可接下来他却见李轩,又在食物里面翻寻了起来。他竟不厌其烦,在里面一点点的翻寻查找。

    这个步骤,李轩之前在检查费元尸身的时候也做过。可这一刻,左道行却倍感不耐:“李校尉,刚才天子已经遣人过来问了。”

    李轩置若罔闻,接下来他又从工具箱里面拿出了一把刀,将巩安食道与咽喉,都一一剖开,仔细翻看。

    他发现巩安胃部与食道里面有细小的血块。

    他眉头不由一皱,就回过头看着奚怀恩:“奚公公,巩安手指受伤之后,他有没有吸过手指?”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观的伏魔校尉甄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闪现出了一抹惊意。

    “吸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奚怀恩陷入了回思:“我亲眼看到的就有三回,当时我不知他手指被划伤,所以很奇怪。”

    李轩不禁陷入了沉思,他还是很奇怪,巩安吃点心的时间是在费元之前,理论来说,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也在费元之前才对。可巩安的死亡时间,却是晚了费元半个多时辰,那么是什么缘由导致这种情况呢?会不会是此人中毒的时间,其实也晚于费元?

    此时他想到了费元指甲当中的黄色粉尘,想到了两人一起触碰过的铜壶,也想到了巩安手上的那道血痕。

    李轩当即脸色一沉:“奚公公,后面给费元送的点心,是后面单独做的,还是同一批?”

    “应该是同一批,”奚怀恩答道:“宫中的点心,一般都是膳房那边在清早做好,然后供应一整天。我让人去传唤之后,没过半刻点心就送到了。”

    此时李轩已经脚步匆匆,直接往含元阁的方向走。

    而后方除伏魔校尉甄纯之外的几人都神色狐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才匆匆跟了上来。

    罗烟则直接走到了李轩的身侧,好奇的询问:“李轩你有发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有些发现,死者的胃部与食道里面有一些细小的血块血丝,可他的消化道里面没有伤口。”

    李轩的瞳孔当中现着精芒:“我现在需要去做一个试验,如果我的猜测被证实,那么这桩案也就距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他这次甚至动用上了遁法,脚步如风的踏入到了含元阁内。接下来他又拿出了一个毛刷,在费元的手指尖继续刮拂着。

    由于之前他就已在把费元的指甲清理的很干净了,这次他努力了半晌,也只收集到那么一丁点的黄色粉尘。

    接下来,他又从那些翻到在地面上的点心中,拿起了两块绿豆酥。这两块绿豆酥原本是无毒的,可李轩却很小心的用上一块手帕去抓取:“来人,去帮我打一碗水快来。”

    此时后方跟过来的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与长宁公主虞云凰,都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手中之物,前者蓦然一挥袖:“没听见吗?还不快去!速速为靖安伯取一碗水过来。”

    而这位都督同知看李轩的眸光中,已经含着几分佩服之意。左道行绝不愚蠢,相反绝顶聪明。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碗水很快就被送到了李轩的面前,他接下来先是将手中绿豆酥捏碎了,丢在了茶碗中。接下来,李轩又将他收集到的黄色粉尘撒入里面。

    他等到大概二十个呼吸,就将长角鲸针插入里面搅拌了片刻。

    再之后,当李轩将这枚针取出,放入特殊的药水中,这针的尾端,立时就转为紫黑色。

    这一刻,含元阁内顿时一片死寂。包括早有猜测的伏魔校尉甄纯在内,所有人眼现惊悸之意。

    李轩则抬起头,看着在场的诸人:“看来确如我的猜想,这是混毒。费元指甲里面的这些粉末,配合这看似无毒的茶点,才会转化为剧毒。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将毒物送到了太子的面前。而这位五经博士费元,如果不是别人将这些不知名的粉尘塞到他指甲里面,他就只可能是自杀。”

    问题是,即便费元是自杀,甚至是有意或无意的杀死巩安。那么那厨师与两个送东西的太监,又是怎么死的?

    这是食物是出自于仁寿宫,难道是东宫一党,或者孙太后自导自演?

    可具体如何,还是得进一步探查。

第三二一章 我的岳父(二合一更新)

    太和门内,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再次神色匆匆的走入殿内跪下。

    “陛下,方才靖安伯已经找到了新线索,证实五经博士费元极大可能是死于自杀!”

    这殿堂之内的内阁诸臣,奉诏而至的大小九卿顿时发出了一声哗然声响,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无法置信。

    “费元自杀?这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自杀的?紫禁城重重宫禁,外臣哪里能把毒药带进来?”

    “这真是荒唐!”

    在大殿中央处的王传化对众人之言都置之不理,他面色潮红的抬起头:“是混毒!靖安伯大人在费元的指甲里面找到了一种粉末,虽然本身无毒,可与仁寿宫送过去的点心混合之后,却可合成为‘血樱红’这种剧毒!”

    这一瞬,这殿堂内的群臣都是一片死寂。

    “为何之前没有查出来?”端坐于御座上的景泰帝先是精神大振,随后他就一摇头:“算了,李卿真不愧是朕的靖安伯。现在去个人,将此事通告于外面叩阙的众官与国子监生,记得要嗓门大一点的,要宫城内外,咸使听闻。再把里面那些领袖之人招进来。且让他们听一听,真相究竟如何!”

    此时殿堂内,几乎所有人都听出这位天子语中含的快意与讽刺。

    此时景泰帝又语中一转:“还有,李卿他人呢?怎么没有过来?”

    “靖安伯还在查案。”王传化躬身禀告:“还有厨师与两名内侍之死的死因未能查明,靖安伯已经领着一干人等去了仁寿宫的厨房了。”

    少保于杰听到这里,不由满意的微一颔首。这位理学护法,倒是不负他的举荐。

    ※※※※

    此刻的李轩,确已入了仁寿宫。

    为了节省时间,他让人将厨子与两个内侍的尸体,直接抬到了仁寿宫的厨房。

    ——这其实是比较晦气的,所以仁寿宫的监门太监老大的不情愿。

    可长宁郡主虞云凰还是阴沉着脸,强逼着监门太监放行。

    李轩将案子查到这里,已将天子的嫌疑洗脱大半,反倒是这茶水点心都是从仁寿宫的小灶送出去的,孙太后与太子这边就有点说不清了。

    如果这监门太监再拦着李轩不肯放行,外朝一定会群情骚然。

    “在大晋皇城中,共有三个大厨房,尚膳监,南膳房,北膳房。不过位置都在东华门外的外宫,隔了一面宫墙与护城河。那边的东西送进来,基本都是冷的,也容易被人做手脚。所以宫内各处只要有条件,都会自选厨师开小灶。”

    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走在前面引路,将李轩带到了一排青砖房前面:“仁寿宫的厨房则一共有三间,东边那间是主厨房,负责太后与太子的早中晚餐,更东边的侧厨则是太后的恩典,专负责仁寿宫与慈庆宫的宫人内侍们的伙食。

    这边最小的一间,则是专用于制作茶点,精制茶叶的茶点房。因仁寿宫与慈庆宫中贵人不多,这里日常只有三位厨师轮值,当日的这个厨师名叫黎九弟。案发之后,我们在这间厨房里面找到了他的尸体。

    另外两个内侍,则是死于慈庆宫的后花园,他们原本在给太子良娣送餐。死因同样是血樱红,我们的灵仵在他们三人的胃袋里面找到了紫糯,也在这间茶点房里面,找到了三个有着残汤的碗。推测两个内侍是来这边取餐的时候贪嘴,与茶点间的师傅一起吃了紫糯丸致死——”

    此时左道行的语气,却没有了之前那样的笃定,只是纯粹的解说介绍。

    李轩则先是在门口站定,往四周望了望。他发现这茶点间的周围虽是覆满了大雪,可它与旁边的主厨与侧厨,都有廊道连通。

    “你们为何认为黎九弟是自杀?他为何又要把两个送餐的内侍给害了,这似乎没什么必要?”

    “其实黎九弟到底因何而死还未有定论,只是暂定自杀,这样可对外面有个交代。他毒杀两个内侍之因也是个疑点,至今没有确定缘由。不过事发之际,我与长宁郡主就将这里的所有厨子都全数拿下讯问了。”

    左道行不厌其烦的解释道:“那时正值午时,所有人都在厨房做餐。我们反复问过,当日值班的所有厨子,都有不在场证明。而茶点间就只有送餐的宫女内侍出入,时值大雪,有他们的脚印可以做证。总不可能是这些人做的紫糯丸?

    如果靖安伯有怀疑,可以到那边继续拷问,这些厨子至今都关在内缉事监。”

    李轩接下来再没说什么,他首先在厨房门外,看了下这三具尸体。

    这次他依旧很仔细,却发现大体都如左道行之言,没能在这三人身上找到任何异常。

    唯独那厨师的手,让李轩微微蹙眉,凝视了一阵儿。

    这位名叫黎九弟的厨师长得很胖,临死前应该还在揉着面团,手上还有着不少干粉。

    接下来李轩又进入到茶点间,扫视着这屋内。

    这茶点间左边的角落里,是放置各种茶饼的地方,还有各种加工茶叶的工具。

    这个时候的茶叶,还不是后世那样的散茶,都是制作成茶饼与茶砖保存转运。然后在使用的时候,再做进一步的加工精制。

    右边则有三个灶台,还有桌子砧板等等,上面摆满各种厨具。那几只内有残汤的碗,也摆在了上面。

    茶点间的后方则堆了好几十个袋子,里面都是绿豆,糯米,大麦之类,是制作点心的原料。这里还有一个木架,上面放了几十碟预先做好的各种点心。

    李轩从内到外看了一圈,然后就蹙眉问道:“这间房里面有没有被动过,你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发现这间茶点室里面简直凌乱极了,所有的厨具餐具都摆放的乱七八糟。角落里面,还有一些没有清洗的碗。

    “当时就是这样,没有人动过。”虞云凰背负着手看着李轩:“这间房日日夜夜都有人盯着。”

    李轩则用手摩挲着下巴:“有些不对劲,首先这三人体内的紫糯丸都很小,加起来都不够一人的食量。”

    跟随进来的几人,都不由神色一凛。之前在含元阁,这位当朝靖安伯,就已证明了他的不可小视。

    虞云凰也陷入凝思:“可能是黎九弟为自己做的,恰好这两个内监过来,与他一起分了这碗紫糯丸。”

    “的确有这种可能。”李轩点了点头:“还有疑点之二,死者临死之前还在捏着面团。他应该是在制作什么点心,你们有谁见一个人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去干活的?”

    “还有疑点之三,我没在这里找到任何制作紫糯丸的工具与痕迹,是被他洗掉了?可我看这里的情况,这位厨子也不是特别的勤快。”

    左道行听到这里,就抱了抱拳:“这两个疑点,我的部下也有提出过,他们怀疑黎九弟并非是死于自杀。不过我们拷问那些厨子时,却一无所获。即便有人经不住打招供,口供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李轩听了之后,就无话可说。也就说即便内缉事监与绣衣卫,也怀疑黎九弟是被杀人灭口。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找不到真凶。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听见外面一阵动静。然后没过多时,左道行手下的一位绣衣卫千户就带着乐芊芊,还有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一起走入进来。

    乐芊芊兴冲冲的匆匆走到了李轩身边:“校尉大人,已经查出来了,这种粉末名叫‘雪里白’。本身无毒,可与某些东西混合之后,却可以产生一些威力极大的毒素。我父母在这边有位老关系,是一个很厉害的太医,他猜测这很可能是有人改进了血樱红的方子,以‘雪里白’作为辅药。”

    “雪里白?”李轩的眼神狐疑,心想这些黄色粉尘,它们哪里白了?

    “在温度很低的情况下,就会变白。混在雪里面,就是白色的。”乐芊芊说话的同时,还将一叠纸张递给了李轩:“他不但帮我拿到了血樱红与所有变种血樱红的配方,甚至还推演出了两份以‘雪里白’为辅药的血樱红配方。

    这位伯父很厉害,如今已是太医院院判,名叫刘文泰。据说他正在编撰一本《本草品汇精要》,要搜集天下所有的药石之物记录成书。”

    《本草品汇精要》?

    李轩心想这不是《本草纲目》的前身吗?不过在他那个世界,这是明弘治年间才编撰成书的,换算在这个时代,得等到一百多年之后呢。明朝的弘治皇帝,是朱见深的第三个儿子。

    李轩开始翻看着手中的一叠宣纸,可随后就苦笑起来,他要这东西没用啊,根本就看不懂,只能做为费元之死的辅证。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将手中的宣纸收到了袖内:“芊芊你辛苦了,不过我们现在的麻烦,是找到杀害外面那三人的真凶,或者证明那厨子确实是死于自杀。”

    乐芊芊听了之后,却是神色犹豫道:“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个办法。我发现这两份以‘雪里白’为辅药的药方,都需要用到一种名叫‘鬼藤草’的药物。这种草的汁液又很特殊,书上说它们沾在人手上是很难洗掉的,除非是能忍住高温放在开水里面泡,否则就只能等时间久了之后自然消散。”

    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芊芊你能够辨认出来吗?”

    这一刻,屋内的左道行,虞云凰,还有伏魔校尉甄纯,都眸现精芒的对乐芊芊侧目以视。

    乐芊芊下意识的有些畏缩,可随后就在李轩的目光鼓励下,斩钉截铁的答道:“我可以调制出一种药水,凡是手上有‘鬼藤草’汁液的人,只要将手伸入水里面,手就会发黑。”

    ※※※※

    有左道行与虞红裳的相助,乐芊芊需要的药材仅仅只不到一刻时间,就全都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位名叫刘文泰的太医,也被请到了这里。这位拿着含元阁内一份有毒的绿豆糕嗅了嗅,又撕开辨认了一份,就很笃定的说道:“里面确实有鬼藤草的汁液,虽然经过蒸煮,制成糕点之后无色无味,可其实仔细去闻,还是能辨认出里面鬼藤草独有的香味。用它制作的绿豆糕,味道也会有点涩。”

    李轩的大喜过望,而等到芊芊把药水调制妥当,他首先就将这药水,涂在了厨子黎九弟与两个内侍的手上,结果却无一点变化。

    虞云凰对这一结果,也早有准备了,她凝着眼道:“等等吧,我已经让人将那些关在内缉事监的厨子,都押送至此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入宫了。”

    左道行也背负着手,站在门外的廊道上静候。他手下也有人,在看着内缉事监的那群厨子,所以不担心虞云凰做什么手脚。

    很快一群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影,在一百多位内厂番役与绣衣卫的押送下,迎着风雪走到了茶点间的前方。

    此时已无需李轩亲自动手,几个番役与绣衣卫一起将乐芊芊调配的药液取了过去,一一涂在了这些人的手上。

    可接下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厨子也无一人的手上发黑。

    左道行与虞云凰几人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错愕与惊疑之意。

    李轩则稍一思忖,就神色冷冽道:“把当时所有在厨房附近当值,曾经进出过厨房的人,都给我找过来!”

    在场的绣衣卫及内厂番役闻言,却都是陷入一阵迟疑,可随后虞云凰就一声轻哼:“还不快去?去找仁寿宫的首领太监,让他速速拟一个名单!”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就有将近五十余人被集中在了厨房附近的一片空地中。

    此时乐芊芊调制的药水已经不够用,她只能又另配了一些。而就在那些绣衣卫及内厂番役将药水提过去,开始在这些人的手上涂抹的时候。

    李轩却已目光敏锐的发现,在队列尾端一位满头苍发,面白无须的老者眸色阴沉,面色有异。

    虞云凰与左道行两人也都警觉,纷纷把目光集中在此人的身上,开始警惕着此人的举动。果然当一位绣衣卫用毛刷将药液涂在这老者的手背,他手背上的皮肤迅速转黑。

    这个时候,那老人脸色一边,腮帮猛地一鼓!

    “是他?”虞云凰的眼瞳不由微微一张。

    而左道行则一声冷笑:“异想天开!在本座面前,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服毒自尽?”

    他人在原地不动,却自有一股蕴含高强剑意的罡力生成,将老者的躯体,轰得倒飞数丈。

    那股罡力恰好轰在老者的胸腹部位,使得这年老的内侍不得不躬起了腰,将一口血沫吐在了雪地上。而那雪地当中,赫然有着一枚被咬开的断牙。

    ※※※※

    深夜时分,在太和门内,李轩立在御座之前微微躬身。

    “——臣查得毒杀厨子与两名送餐内侍的真凶,乃是仁寿宫东院‘洒扫’李卫阳。其人曾在御膳房任职,做了多年的糕点,是厨子黎九弟的师傅。七年前因李卫阳得罪了上官,被当时的尚膳正以其人年老不堪用为由,踢出了御膳房。

    事发之日凌晨,李卫阳以给徒弟帮手为由进入仁寿宫的茶点间,在制作绿豆糕时将毒物加入其中。到了辰时四刻,李卫阳再次进入茶点间,以一碗紫糯丸毒杀厨子黎九弟灭口。另外两名送餐的内侍,是奉太子之命前去取用糕点时,在茶点间见到了李卫阳,所以被一并灭口——”

    左春坊大学时商弘闻言就微一蹙眉:“当时厨房附近,难道就没人发现这李卫阳的踪迹?”

    李轩不认得这位,却神色从容淡定道:“当日大雪,所以厨房附近都极少有人出入,视力也因大雪而被影响。那些负责送餐的内侍,也都是快进快出。此外这李卫阳身有修为,乃是六重楼境界的武修。身手非常敏捷,可以做到行走时无声无息。”

    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又不解的询问:“这李卫阳为何会武?这样的一个人,绣衣卫与内缉事监就没察觉?此人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总不会是因被踢出御膳房就心怀怨恨吧?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是什么人把他调到仁寿宫的?”

    李轩闻言笑了笑,歉意的朝汪文拱了拱手:“这位相爷,陛下的谕令,只是让我查东宫命案的凶手。”

    这接下来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这已超出六道司的权责,李轩不打算再继续涉入。

    六道司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尽量保持中立,不牵涉皇室与朝争。这次他参与其中,已经是特例。

    吏部尚书汪文也不觉意外,他随后朝御座上的天子一拜:“臣请陛下封锁仁寿宫,彻查此案究竟!”

    这一刻,这殿堂内所有的大臣,都‘哗’的一阵嗡鸣。即便少保于杰,也蹙起了眉头。

    内阁次辅,少保高谷顿时怒不可遏:“汪尚书你这是何意?犯案只是仁寿宫的一介洒扫,你却要封锁整个仁寿宫,你此举置皇太后于何地?”

    吏部尚书汪文听了之后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以一礼:“高少保言重了,汪某的提议,就是为证明仁寿宫一应人等的青白。”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李轩却在偷眼打望着御座上方的景泰帝。

    这位面貌大约三旬年纪,方面大耳,五官端正,与年轻的虞见济像极了。不过这位的面孔却有些青白,此时端坐于御座之上,神态端庄,不怒而威。

    李轩就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岳父?长得还真不错,威严极了,一看就有人主之像。

    就在这时候,景泰帝似乎发觉他的目光,也向他看了过来,冲着他笑了笑,李轩当即神色一肃,朝着这位天子微微欠身。

    “——臣以为汪文此言不当!”

    殿中诸臣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便连左春坊大学士商弘也站了出来:“臣只问如今可有一证与太后牵扯?若是没有,陛下要以什么名义封锁仁寿宫?此举不合孝道,有违人伦,必使天下沸腾——”

    就在这个时候,长宁郡主虞云凰阴沉着脸,与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二人一先一后走入进来,然后朝着御座半跪了下来。

    “陛下,内臣已查明李卫阳此人,乃是长生宗的门人。”

    “长生宗?”少保于杰对虞云凰侧目以示,又看着左道行:“此言果真?”

    李轩也向二人注目过去,他知道长生宗乃是蒙兀人在中原的遗臣与遗民组成的宗派,因信仰长生天而得名。

    长生宗的门人,早年多集中于大晋的内廷。这是因蒙兀时代的太监内侍,多被大晋收容招揽,进入到大晋宫中,并由此引发了数次风波。

    直到宣德年间,长生宗在大晋内廷的势力才由盛转衰。

    左道行则是犹豫了一瞬,还是谨慎的答道:“此人修行的确是长生宗的功法!我们在李卫阳的居处,刚找到一些长生宗武道的观想图与雕塑。”

    少保于杰的眉头一皱:“那么费元呢?他又为何会与李卫阳合谋?这个人我知道,出身淮北名族,总不会与长生宗有牵涉?”

    “此事还无头绪。”左道行面色凝冷的回道:“不过臣发现这位费博士无儿无女,妻子与父母也在几年前陆续亡故,如今竟是孑然一身。”

    这殿内的诸臣,又是一阵‘轰’鸣,吏部尚书汪文不由再次冷笑:“好一个无儿无女!陛下,据臣所知,五经博士费元在翰林院,素与詹事府诸臣,左春坊大学士商弘等太子一党亲善——”

    此时包括商弘在内,众多翰林院的文臣都变了脸色,面上都是纸一样的苍白。

    可汪文语音未落,景泰帝就忽然开口:“汪爱卿且住!”

    等到这殿内恢复安静,这位天子就面色凝肃,眸光森冷看着下方群臣:“以朕之料度,此案必是蒙兀人所为,以离间我朝堂群臣,为蒙兀大军南下开路。”

    他随后又望向了内阁次辅少保高谷,与户部尚书萧磁:“二位爱卿,于爱卿所需军资银两,务必要在三天之内到位,以备外敌。”

    高谷与那萧磁相视一眼,不由都眼现无奈之色。这次于杰所需的军资可不在少数,可二人都知此刻,他们已没有辩驳的余地,纷纷俯身应是。

    李轩听了之后,则是暗生佩服的看了这位‘岳父’一眼。心想这位陛下无论是政治智慧还大局观,都是很不错的。

    这个时候继续深查此案,其实已无任何意义,只会令朝臣离心,使蒙兀得利。

第三二二章 别欺负芊芊

    李轩是捧着景泰帝赐下的奖赏,从紫禁城里面走出来的。

    由于之前李轩就已经向上面开过条件了,所以天子的奖励更接近于荣誉性质。

    共是一件明黄色的飞鱼服,加四品上骑都尉的勋职,还有一把配着朱红色刀鞘的绣春刀——必须一提的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刀,而是一件圆盘形状的小法器,直径不到一寸。往刀柄上一贴,任何刀器就会变成‘绣春刀’的外观。效果就像是后世游戏里面的‘皮肤’,皮肤不同,游戏人物与装备的外观也就不一样。

    在大晋朝,这也是很重要的荣誉,相当于古老时的千牛刀,只有天子亲近的王公大臣还有绣衣卫,内缉事监的高层才能佩戴。

    除此之外,还有御前带刀,赐给金鱼袋等等殊荣。

    天子知道他初来京城,另给他赐了五十个罪奴,还有二十名御营将士作为护卫——这些人日后都是由朝廷出钱供养。

    李轩却是腹诽不已,他要这些东西又没用,直接换成钱多好?

    不过在走出了紫禁城午门之后,李轩还是喜滋滋的在彭富来与张岳羡慕的目光中。将升级了的飞鱼服换上,又将那小法器贴在了自己的‘碧血雷雀刀’上。他自己聚集了一块冰镜照了照,发现这形象还是蛮帅的。

    罗烟此时则若有所思的问道:“李轩你觉得此案,是否太后所为,或者是太子自己以退为进?”

    “太子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太后的可能性也不大。”李轩说话的同时,又把刀抽出来耍了耍:“毕竟费元他们的做法,也是将太子置于死地,万一太子没忍住吃了东西呢?不过我没法百分之百确定。

    反正这次的案件有点诡异,此案之后,天子易储的时间必须推迟;天子也从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那里拿到了他想要的军资,刚才听他们说,各种物资的价值加起来足有一千五百万两,此外蒙兀人也有受益,朝中两党之间的裂痕更深,如今只是被天子强行压下。”

    张岳闻言之后,就不禁唇角一抽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没有人吃亏?”

    “怎么没有?他们得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彭富来摇着头:“相较于军资,我估计陛下他更想要完成国本的更替;太子虽然争取到了时间,却彻底失去天子的信任;蒙兀人虽然进一步离间了大晋君臣,可为了皇统之争,大晋君臣之间迟早还得闹翻,于少保有了这笔军资,会将宣府大同一带的边防,打造得更加牢不可破。”

    乐芊芊眼看他们已经走到了承天门,就插嘴道:“校尉大人,我们接下来我们去哪?”

    “当然是去朝廷赐给我的靖安伯府,我还没去过呢。那座府邸正好就在我们六道司的总堂与青龙堂附近,明天可以就近去那边报到。”

    李轩说到这里,就听到自己肚子里面又在咕噜噜的叫。李轩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心想自己咋就变成了个无底洞呢?又想自己吃下去的三头烤猪,一头整牛到底去了哪里,肚子居然又瘪下去了。

    所以他接下来又语声一转:“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一家酒楼饭馆吃饱了再说——”

    可李轩随后就望见张岳与彭富来两人,都是腆着脸,搓着手‘嘿嘿’的笑。

    李轩一看两人这副模样就知道究竟,他当即嗤笑道:“想要去八大胡同对吧?要去就去,我难道还能拘着你们?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了,日后只怕会被人揍。”

    这两个二货,一离开南京城就准备放飞自我了,看来还没有被江含韵打够。

    不对,可能正是因离开了江含韵的地盘,两人就以为他们从此海阔天空。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去好姑娘就得被挑走了。”彭富来如蒙大赦,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就放肆这么一天而已!放松放松,顺便见识一下那什么八大胡同有什么出奇之处,能否与秦淮河比肩?以后还是得应卯当班,勤修武道。”

    张岳则是欲言又止,他很想邀请李轩一起前往,心想他们三兄弟怎么能够分开?

    可在看了看乐芊芊,望了望男子打扮的罗烟之后,他还是明智的把话吞了回去。这时他再次深刻的意识到,李轩与他们两个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等到张岳与彭富来他们策马加鞭而去,罗烟就看着两人的背影,意味不明的把玩着她那现于手中的一双红袖刀。

    李轩没有注意到罗烟的异常,他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还是得去找个地方吃饭——”

    语音未落,李轩就听后方有人喊道:“靖安伯且慢!”

    他错愕回头,发现喊他的是那位东宫首领太监奚怀恩,这位疾奔过来之后,就又从他的袖中取出一本卷轴,奉到了李轩面前:“此为颜贞卿《告身帖》的摹本,由前代名儒寇平仲所书。奴婢奉太子命,将此物赠于靖安伯,以谢靖安伯大人查明东宫血案之德。”

    李轩愣了愣,这才将这摹本接到手中:“请公公代为回复,就说李轩多谢殿下厚赐。”

    奚怀恩接下来又深深一礼:“这是奴婢为自己谢的,如非是靖安伯拨云见日,我奚怀恩这次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而就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张岳与彭富来两人已经出了承天门。

    张岳就很遗憾的回头看:“那家伙咋就这么想不开呢,青楼里面的姑娘多好。”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彭富来摇着头:“我就担心他哪天翻船,然后就殃及池鱼。一想到长乐公主,一想到薛天师,一想到江校尉,我现在每天想到都会做噩梦。”

    此时彭富来忽然眉头一皱,看向了眼前。只见一群顶盔掼甲的骑士从对面奔腾而至,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其中为首的一人,以打量的目光看着张岳。

    “你是李轩?”

    张岳的面色也微微一凝,他心中暗生防备,同时冷声回道:“你等是什么人?承天门前意欲何为?我是李轩的——”

    他是想说‘我是李轩的兄弟’,可结果话未说完,对面就有几团白雾喷过来。

    张岳与彭富来两人顿时心神一惊,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蓦地眼前一黑,开始陷入晕迷。

    张岳的抵抗力稍稍强一点,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迷迷糊糊的听到旁边有人议论。

    “应该是他吧?五重楼境界的修为,身形伟岸,相貌堂堂——”

    “你们小心点!这是国舅爷的贵客,不过得给我控制好了。传说李轩能够斩杀李遮天,此人修为哪怕只有五重楼,也不可小觑。”

    然后张岳就听不到什么了,他的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而此时在承天门内,李轩才刚把奚怀恩送走。然后他就看着这位太监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颜贞卿的告身帖?这位太子很有意思啊。”

    “怎么说?”罗烟读书少,听不明白:“我知道颜贞卿是汉唐名儒,书法大家,可怎么就有意思了?”

    然后她就见李轩将那告身帖的摹本,展开在她的面前。

    罗烟第一眼就只见‘敕:国储为天下之本,师导乃元良之教。将以本固,必由教先,非求忠贤,何以审谕?光禄大夫行吏部尚书充礼仪使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

    立德践行,当四科之首;其品德操行,四科均优,懿文硕学,为百氏之宗——’

    后面洋洋洒洒,还有一大段,直到‘可令其任太子少师,依前充礼仪使,散官勋封如故’为止。

    乐芊芊则解释道:“这是颜贞卿被册封为太子少师时,他自书的告身帖。寇平仲则是前赵时的宰相,有扶保太子之功。”

    “原来如此。”罗烟明白了:“这是要拉拢你对吧?”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李轩却毫不客气的将这卷轴收起来,心想这告身帖也正气磅礴,正可代替那把折扇。

    那把《正气歌》的折扇虽好,可是与正本重复了,而且读书人的折扇是拿来装逼的,放在战甲的经匣里面岂非明珠暗投?

    接下来他就急不可耐的策骑奔出承天门,此时门外已看不到张岳两人的身影了。他暗暗摇头,心想这两个家伙真是色鬼投胎。

    然后他也没多想,直往东边的长安左门方向驰去。

    李轩早就听人说过,在北京城内,好吃的酒楼,都集中在大时雍坊,小时雍坊与南熏坊等地,这附近也都是达官贵人,朝廷勋贵的居所。

    而御赐的靖安伯府,也就在南熏坊。这里与詹事府,翰林院,六部衙门都很近,所以也是文人骚客的汇聚之所。

    可此刻已接近宵禁时分,绝大多数的酒楼饭馆都已关门歇业。李轩逛了好几条街,才在詹事府的附近找到了一座外观精致典雅的酒楼,居然在深夜时分,还灯火辉煌。

    李轩就如久旱遇甘霖,当即冲上顶楼要了个雅座,然后就点了一大堆的东西,开始狂吃海喝。

    “你到底怎么回事?”罗烟匪夷所思,更加不解了:“怎么食量就变得这么大?”

    李轩没说话,只把自己那已经出现更多金色丝线的手臂展示给罗烟,后者看了眼,就不禁错愕:“这又是什么?”

    “是饕餮与武曲破军。”

    李轩用秘语之法说完这句,就又猛力的吃着一只灵鳖腿。这个酒楼有不少山珍海味售卖,这百年灵鳖的肉,可比普通的猪牛更补。

    罗烟则是愣了愣,然后就倒吸了一口寒气。她听李轩说过当日孝陵一战的详细情况,知道‘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是何物。

    那可是晋太祖耗费大量国力,又在他的墓里面祭养了二百六十多年的仙宝。

    “也对,这样的至宝,没可能这么轻易损毁的。”

    罗烟又斜眼看着李轩:“真便宜了你。”

    李轩没再说话,他直到外面敲响了三更锣,才终于感觉肚腹满足。然后他就把店小二喊了过来:“结账吧,多少钱!对了,再给我打包两条烤龙鳄,你们这里应该还有吧?”

    他是担心今天晚上还会饿,所以预先准备。

    “有的!客人稍候,稍后我们就给您包好,我们山味楼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那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完之后,就笑眯眯的拨打着算盘:“承惠共纹银四千二百二十七两。”

    李轩不由得惊掉了下巴,心想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须弥戒,然后脸色就古怪了起来。上次斩杀李遮天之后,六道司给他的那些赏银,都被冷雨柔要去‘赞助’了。还有官府那边的二十多万两,如今正在走程序。他现在居然身无分文,行走的钱袋彭富来也不在身边——

    “四千二百二十七两纹银?你们怎么算的?这么贵?”

    店小二就不满的皱眉:“客官,我们酒楼可是山味楼,客官可以在京城中打听打听。我们从来都是明码标价,诚实无欺。

    且你看看外面,我们北边就是詹事府,南边就是玉河中桥,过了桥就是六部衙门,翰林院,鸿胪寺等等,似这样的地段,手艺差一点的酒楼待得下去,饭菜能便宜得了吗?”

    李轩往四面扫了一眼,心想对啊,后世那些六星级,七星级的酒店,吃一餐怕也得上万。

    他想了想,就觍着脸看罗烟:“烟儿,不如你先借我一些钱结账,过些天我就还你。”

    罗烟正对他一肚子怨气,此时就存心想要这家伙好看,她的当即目波流转,看向外面的金水河:“校尉大人说笑了,我罗烟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伏魔都尉,养活自己都愁,哪来那么多钱借你?对了,校尉你之前还说要请我吃饭慰劳我的。”

    李轩一阵磨牙,然后就笑盈盈的转头看乐芊芊:“芊芊,你有钱没有?”

    “我的钱之前都拿去买符箓了,”乐芊芊很后悔也很慌张,她想了想,就把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放在桌上:“要不我将这东西抵押在这里,等我们明天筹到钱再来结账。”

    罗烟则把芊芊的戒指又拿了回来,同时睨了李轩一眼:“你别欺负芊芊,你之前在温柔乡快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们?把你的相好喊过来结账啊。”

    李轩不由哑然无言,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吃醋了吧?

    这个时候,旁边桌上坐着一群文人骚客里面,就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没钱就别来这山味楼,还要找女人要钱结账,吃软饭的吧?”

    李轩就冷眼看了那人一眼,心想我吃软饭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第三二三章 真迹墨宝

    店小二见状已经皱起了眉头:“客官,您该不会没钱结账吧?”

    李轩闻言则是讪讪的笑:“本人一时钱不凑手,能赊账吗?或者抵押也可以?”

    “抱歉了客官,本店概不接受赊账,抵押。”店小二的心里就有几分鄙薄,他想眼前这家伙穿得人模狗样,结果却是个穷鬼。

    这身上明黄色的飞鱼服,怕不是假的吧?

    在大晋的洪武与永乐年间,平常人敢乱穿飞鱼服,那是要杀头的。可在永乐之后,朝廷法禁松弛,民间有许多人喜欢飞鱼服的华美,便将之稍稍改造,比如在飞鱼上多绣个翅膀,或者不绣龙鳞——这就不算是飞鱼,不算是逾制啦。

    不过明黄色的飞鱼服,还是很少见。

    说来这个家伙年纪应该还没到二十,却是一身飞鱼服,金鱼袋,绣春刀,又是南边的口音——朝中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物?

    该不会是哪家的纨绔子不懂事,自己整备了这套行头吧?

    店小二心里的不屑之意更浓,可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如果客官拿不出钱,可以写个条子找相熟的人借,我们酒楼可以代为跑腿,只需收一点费用。实在借不到,也可以当东西,我们与附近的典当行相熟,可以让他们的掌柜过来看看。”

    ——如果还不行,就只能送这几位客人去见官了。

    李轩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真麻烦,他已经在寻思自己该找哪个叔伯去借银子。罗烟则已经准备掏钱了,她只是想要为难一下李轩,没打算真让他丢脸。

    可此时旁边那桌客人,就有人一声失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免单的,看到外面的那块石碑了吗?他们山味楼的规矩,是客人们只需能在这石碑上写下几行字,就能任免一单,且无论金额大小。”

    李轩闻言侧目往下面看了一眼,发现那确实是有着一块石碑,大约两人高,宽约一丈,整体呈青白色,他不禁扬眉:“店家,你们酒楼有这样的规矩?那家伙是信口开河吧?”

    他心想这个世界,怕是没有白吃白喝的好事。

    “是有这一说!”店小二却点了点头:“我们这酒楼距离不足二十丈就是翰林院,鸿胪寺与詹事府,一百丈就可至六部衙门,此地文人墨客汇聚,大儒文宗比比皆是。所以我们东家凑趣,从武意山挖来了一块石头,又请天位高人将之削成石碑竖在这里。”

    “武意山?”李轩微一扬眉:“六道司的那座?那石壁不是说无法损毁的吗?”

    也就是六道司占据的一座山,就在北京附近。里面有一面无法被凡世力量损毁的石壁。只有武意修为进入‘魂’境之人,才能有限度的破坏石壁。

    而在六道司成立的这一千二百年间,共有四十七名天位高手在壁上留痕,将他们的武道意境蕴于其中。

    说来李轩现在还有九天时间的武意山参研,都还没有用呢。

    “那块最大的石壁是无法损毁,可周围还有一些散落的石块。”

    店小二解释道:“这石块小了,在上面留痕的要求也就降低了许多,一般武修到了第四门,武意到了‘魄’境;或者浩气修为到了浩气长存,赤血丹心的境界就可以。不过至今为止,京城中能在石碑上留名的,也就十七人而已,都是接近天位的大高手。”

    言下之意,就是客官你别费事折腾了。

    李轩知道儒生在天位之前,大约是气存于胸、水火不侵、丹心照日、浩气长存四个大境界。这浩气长存也就相当于武修的第四门,十重楼到十二重楼。

    浩意又以颜色来区分纯度,杂色最次,然后是银色,金色,红色,紫色,直到最尊贵,最精纯的琉璃色。

    其中红色叫‘碧血丹心’,相当于武道修为的‘魄境’;紫色叫‘紫气东来’,相当于武道修为的‘魂境’。

    李轩现在的浩气,就已跨入‘碧血丹心’的门槛;在他这个境界,那是绝无仅有的。

    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是受限于浩然正气的量不足,否则以他浩气的纯度,浩气化紫是很轻松的。

    所以李轩闻言之后,当即神色微动,蓦地从栏杆上一翻,跃到那石碑之前。他看了这石碑,还有旁边的留字一眼,发现那多是一些没见过的诗词之类,要么是在四书五经中寻章摘句,全都以朱砂写就。

    李轩却心生迟疑,他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可却担心自己那副见不得人的丑字。可李轩旋即就想,自己不签名,不落款不就可以了吗?事后谁知道写这些字的是人是狗?

    “店家,给我拿朱墨与笔来。”

    时值三更,这酒楼里面已经没几桌客人了。可当李轩此言一出,整个酒楼内都是一阵哗然声响。赫然数十个人影,走到了窗栏旁,往下面看着。

    李轩邻座的那几位,就很不可思议。

    “这个家伙,还真打算写啊?”

    “他怕是从没听过武意山吧?这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

    “那石碑之上,不是大儒提字,就是准天位高人的武意提存,他倒真有脸去试。”

    “你管他呢,要出丑那也是别人家的事。”

    那店小二已经现出无奈之色,他与走出来的一位掌柜商量了一阵,不久之后,就捧着一只狼毫笔,一盏朱砂墨来到了李轩面前。

    “客官,如果您提字没能成功,这些东西也是要收钱的,承惠纹银二十两。”

    李轩没理他,径自拿着笔去沾墨。

    “李轩你真打算留字?”罗烟与乐芊芊也一并飞身落下,她看着这石碑,就柳眉一蹙:“你浩然正气的纯度倒是够了,可在量方面还差很多。”

    “试试看吧!还有,现在别叫我名字。”

    李轩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开始调度他一身浩气,在石碑的一角,写下了‘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一句。

    而就在‘正气’二字书成的那一刻,这石碑之上的数百个朱砂字迹,竟赫然同时显现出了赤金之色。整个酒楼,竟都在这刻簌簌作响。

    楼上的众人,这刻都生出了感应,纷纷面现惊疑之色。

    “怎么回事?”

    “这座楼好像在摇?是地龙翻身?”

    “怎么可能?地龙翻身哪只能这么点动静?”

    这颤动很快就消失,恢复了平静。

    此时李轩则皱了皱眉,他这一句还没完成,之前留于石碑上的朱砂墨就化作了烟气消散。

    店小二是不觉意外的,他面色平淡道:“客官,想要在这座石碑上留字可不容易,仅是这个月,翰林院的林学士试了七次都没成功。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名儒,未来的宰相备选。还有会昌伯,那位国舅爷也是第四门的大高手,这位也试了六次。”

    可此时店小二的眼中,还是现出了几分惑然之意。他刚才隐隐瞧见碑上的那些字迹泛着赤金之色,可时间极短,他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

    “差一点点。”罗烟颇为李轩惋惜:“我说了,你的浩然正气还差了不少,哪怕只到第三门,都能够留字了。”

    “我再试试!”

    李轩没有气馁,他接下来又在这石碑上,写下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一行字,可依旧是写到了一半,那些字迹就化为烟气消散。

    而此时那楼上,传出了一阵哄场大笑。

    “小子,我看你还是别试了,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这面皮也真够厚的。”

    “这是耍无赖吧?没钱结账,所以这么拖着?”

    店小二则揉了揉眼,刚才他又望见那些字迹上生出赤金光泽。他心想自己莫非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导致心生幻觉?

    他摇了摇头,然后就皮笑肉不笑说道:“客官,要不我们还是换个方法结账?”

    李轩没理会,他又深吸了口气,开始回思着脑海内多出的那段记忆画面,还有源自于夏侯婴的‘竹’之剑意。

    此时他左右手臂上的金色丝线,也开始闪现异光。

    此处几乎所有人都未注意,在李轩的身后,一只凶兽饕餮的形影逐渐显化。

    而在存神观想了片刻之后,李轩就再次挥笔,在石碑上再次写下‘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一行字。

    罗烟与乐芊芊不由都发出了一声惊咦,既是因这一行字,竟然没有迅速烟化,也是因李轩的字,原本就像是狗爬一样,可此时从他写出的字迹,却竟有了几分颜筋柳骨的味道,坚劲异常,行云流水一般的书就。

    罗烟二女眼中,就好像是看到一只扎根于石缝当中的青竹。

    接下来,李轩又笔舞龙蛇的写下了‘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几字。这一刻,他的一身浩气与‘竹’之剑意,完全融在了一起,跃然于石碑之上。

    石碑上原本存在的三百多大字,竟有一小半在这瞬间烟化消散。而在京城北面的文庙当中,忽然响起了巨大的钟鸣声。

    而此时距离山味楼只有二十丈的翰林院内,二十多位正连夜值班,抄录《永乐大典》的儒生,都纷纷抬头,惊疑不定的看向了窗外。

    “这是谁?好精纯的浩气,竟有点紫气东来的味道。”

    “就在这附近,应该是京中哪位大儒。可这股意,又很陌生。”

    “文庙钟响,因是我儒门又有‘真迹墨宝’现世了,就不知是哪位鸿儒写下的名篇?”

    “好厉害,这股浩气不是很强,但精纯无比,刚才几乎将我的神魄都压制住了。”

第三二四章 原来软饭男这么牛逼(二合一章节)

    文庙钟鸣的时候,不久前才刚见过面的‘内阁次辅,少保’高谷正与当朝‘内阁首辅,太子太傅’陈询一起行走于文庙内的狭长廊道中。

    高谷背负着手,面色阴郁异常:“首辅大人,这钱我虽然让萧磁给了,可心里却是很不情愿的。相当于一千五百万两银钱的军资,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交到兵部手中?”

    陈询的反应很平淡:“可这笔钱,难道不该给吗?不是用到了它们该用的地方吗?”

    “该给,也要用,却绝不可给的这么痛快。”少保高谷一声轻哼,面色不虞:“于杰倚仗兵权,借天子宠信,已经不止一次对我内阁指手画脚,侵犯我内阁职权,这笔钱一旦给了他,只会愈涨其势。日后大半年内,我内阁都难以挟制兵部,也无力钳制于杰。首辅大人您难道就要这么眼看着不成?真要做群臣口中的木头阁老?”

    陈询闻言却是失笑:“世用可还记得当初杨公临去之前,交代你我的话?”

    他喊的是高谷的字,言辞恳切道:“可能世用你不记得了,可老夫却不敢一日或忘,杨公说的话有许多,可最紧要的是‘相忍为国’与‘国事为重’。而今也先麾下数十万蒙兀铁骑对我朝虎视眈眈,宣府防线至今都未能成形。当此国难之际,我等现在就争权夺利,合适么?如能够令我大晋国运长存,能够重归盛世,那么老夫就做一个木头阁老又如何?

    于少保的做为,老夫自然是不喜欢的,可他这个人,世用你难道还不清楚?那位只是一心为公,不知谋身,性情过于刚烈了。世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该防的还是要防。可于少保如有操莽之志,那就不是这样的做法。便是天子,也对他信任无疑。”

    高谷听了之后,神色却还有些不悦,他皱着眉道:“那么太子呢?太子怎么办?没有这笔银钱军资,我等如何阻拦陛下?”

    恰在此刻,一声巨大的钟响传到了二人的耳内,两人同时发愣,看向了文庙钟楼方向。此时那钟楼黑乎乎的没有任何人在。可里面的巨大钟鸣声,却是让人耳膜生疼,振聋发聩。

    “罕见!”陈询的眼中,不由现出了些许讶色:“‘警世钟’钟鸣自生,这应该是我儒门当中又有了可以护道的真迹墨宝现于人世。”

    高谷则很快从那钟楼上收回视线,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侧‘大成殿’的东西侧殿。只见这两重殿宇,赫然都有数道琉璃般清净透彻的浩气冲起,覆盖于文庙的殿宇之上。

    次辅高谷不由眯起了眼,眸露凛然之意:“这股意,紫气东来,流芳千古?”

    “居然又是文忠烈公,颜文忠公般的人物。”陈询看着大成殿两侧气柱,也是吃了一惊,他不由手捋着胡须:“不意当今之世除于杰之外,我儒门当中竟还有这般的英杰?幸哉!幸哉!”

    而此时在钟楼之上,有一只背生双翼,头有独角,长着六只耳朵,仿佛狮子一样的灵兽正定定看着楼里面的警示钟。

    就在不久之后,这只灵兽忽然往西面狂奔而去,它的身影似如雷霆闪电,很快就跨越数十里地,来到城西的都城隍庙。

    此时它身影忽然往前猛地一窜,直接冲入到了北京城的阴曹地府,来到这里的城隍殿中,然后欢喜无限的蹦跳大喊道:“老爷,老爷!那个人他来京城了,就是你的那个隔代传人,他已入京。老爷你看到他的浩气没有?紫气东来,流芳千古!只要再精纯一点,老爷你身上的毒火有救了。”

    在这个偌大的殿堂之内,此时正有一个无比伟岸的身影端坐于此。他穿着一身文士袍服,周身则缠绕着一条条巨大的锁链,身体各处则时不时的喷出火焰,共是紫黑红蓝褐灰黄七种色泽,都是恶浊之至。

    凡是它们坠落之地,都是即刻腐蚀融化。

    此时这位正抬着头,看向了地府之上的阳世,然后无比欣慰的笑了起来:“已经看到了!我这一卷《正气歌》落在这孩子手中,倒是适得其主。”

    ※※※※

    山味楼的石碑前,李轩已经开始收笔。他最终的落款是‘无名氏’,不过当李轩把狼毫笔收回之后,就感觉亏大了。

    在写字的时候他没觉得,可在写完之后,他却发现自己这次写出的字,竟然很不错!字迹苍劲有力,宛如劲竹,居然有点书法名家的风范了。

    他心想这是多好的装逼机会啊,居然就被自己这么浪费了。

    “如何?现在可以免单了吧?”李轩问话的同时,将手里的狼毫笔,放回到了店小二的手中。

    店小二还在发愣,他看着李轩写下的这首诗,再看看周围那些消散的字迹,一时不知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

    李轩的诗倒是写在碑上了,可周围十几位权贵在碑上的留字,却有一大半都没有了踪影。

    “这个——”

    店小二有些迟疑:“规矩是这样的,请公子稍候。”

    他有些木木的走回了酒楼,打算去向酒楼的掌柜请示。

    而此时酒楼之上的众人,则都是一阵发愣,匪夷所思。尤其李轩邻座的那桌,都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他难道还真留下字了?”

    “不可能!这家伙才多大的年纪,五重楼境的修为,能够在这碑上留字?”

    “哈!如果这家伙能留字,那这武意碑肯定是假。”

    “我去看看,说不定是真的,刚才楼里的动静有点大,摇山撼岳一样。”

    “我也好奇了,到底写的是什么?”

    石碑之前,罗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轩:“你的刀意居然到了魄境?”

    她发现自己又有些看不清这家伙的深浅了。

    以前罗烟一直误会李轩是个与她旗鼓相当的高手,后来她才认识到这家伙只是与自己的同步率高,然后假虞红裳的虎威而已。

    可现在,罗烟又感觉李轩深藏不露。

    ‘魄’境后期的刀意,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方人物了。需知她罗烟的刀道,也只刚到‘魄’境巅峰。

    “没有,我还差得远呢,这次又是借了外力。”李轩开始回味着刚才的感觉,用自己的手比划着:“不过这融合后的诗意剑意,我应该可以运用到刀法之中,融成自己的刀意,可以短暂达到‘魄’境的水准,不过这消耗——也是大的不得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发觉自己的一身法力竟已经去了将近九成。

    他想这一招‘诗意刀’的意义不大,夏侯婴以十重楼境木系真元催动的‘竹’之剑意肯定更强,可还不是被他的‘幻电三千斩’给乱刀砍死了?

    不过这终究是一式能够与‘幻电三千斩’稍稍抗衡片刻的刀法,多一种手段,日后被克制的可能性就更少了。

    此时山味楼的掌柜,已经在店小二的陪同下走到了石碑前,他深深看了那石碑一眼,就面现出异色。然后他就毫不犹豫,朝着李轩一礼:“还请大人留个姓名,或者留个住址。”

    李轩犹豫了一阵,他想既然已经写下了无名氏,那还是把逼装到底。他将袍袖一拂,双手负在身后,神色高深莫测:“没必要,你们店里的规矩,仅是在这碑上留下字迹就可不是吗?对了,麻烦店家尽快把我的两只烤龙鳄送来。”

    那掌柜稍稍迟疑,还是让几个身强力状的仆役,将李轩要的两头烤龙鳄扛了出来。都是四百斤重的一只,被分在好几个汤盆里面。

    李轩乐呵呵的将之全都收入到小须弥戒内,然后朝掌柜抱拳道了句‘多谢款待’,就带着罗烟与乐芊芊二女扬长而去。

    李轩预计今晚他们要在那座‘靖安伯府’里面安顿下来,事情绝不会少。毕竟那座朝廷赐下的宅邸,已经有两三年没人住了。

    于此同时,他又对自己在北京的这座宅邸,有着一些好奇与期待。

    而在李轩三人离开之后,掌柜却是愁眉苦脸继续看着石碑。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应是那位理学护法,当朝靖安伯李轩的诗。这字还是很不错的,只是——”

    问题是石碑上三位当朝侍郎,四位学士,四位二品武官的题词都没有了啊!

    还有,那个年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五重楼的修为境界,竟然能够在石碑上留字。

    这让掌柜一阵头疼不已,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对他们的东家交代?

    也就在此时,那碑前一位三旬左右,一身青色儒衫的中年人,忽然冷笑道:“拿笔来。”

    店小二注目望去,发现那正是李轩邻座的客人之一。他犹豫了霎那,还是将手里还没放下的狼毫笔与朱砂墨递了过去。

    旁边有人见了,就不禁生失笑。

    “原兄,你也打算试试?这可是武意石。”

    “就让他试,有什么要紧的?我是怀疑这武意石成色不足,什么阿猫阿狗的字都能写上去。”

    “可那几位侍郎与学士的字可不是假的,究竟怎么回事?”

    那位儒衫中年,已经在石碑上挥毫。此时他的一声浩气,竟然显于体外。竟是纯净的银色气芒,顶部尖端的部分,甚至还隐透精芒。周围之人,不由为之纷纷叫好。

    “好一手浩气虹化,原兄修为了得!七重楼境指日可待。”

    “这身浩然正气,纯度已经到了由银生金,日月争辉的境地。看来原兄任知县的这四年虽然俗务缠身,可修为也没有落下啊。”

    “小弟叹服,原兄这身浩气,真让小弟甘拜下风。”

    那儒衫中年的脸上不禁现出了一抹得色,他随后又发现自己写在武意石上的字,居然没有褪去,不由精神一振。

    “看来这武意石,果然成色不足——”

    他语音未落,就见他书写在石上的红色字迹,忽然转成黑灰之色,化为气雾消散。

    而那首写在武意碑中央处的诗,则一个个字闪现出赤红光泽。那一束束光,就仿佛是剑芒一般从石碑之中透出。

    儒衫中年望了一眼,就只觉眼仁生疼,通体刺痛,就好像是身体被那诗意化生而成的剑,刺穿了千百次。

    尤其是他的元神,一阵剧痛难当。让儒衫中年本能的就手抚着头,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是?”此刻这石碑周围在围观的众多客人,都纷纷面现错愕之意,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位‘原知县’。

    “怎么回事?”

    “怎么这浩气的颜色变了?”

    “不对劲,这是?”

    店小二也很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发现这位儒衫中年原本很纯净的浩气,此刻竟然转为黑灰二色。它们交缠在此人的躯体之外,就仿佛是一条污浊丑陋的恶蛟。

    那儒衫中年好不容易才撑过那元神剧痛,然后他就发现众人都在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怎么回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话音才出,儒衫中年就感觉不对,他上下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面色大变,一张脸瞬时没了血色。下一瞬,他就蓦地一声大叫,往旁边的街道狂奔而去。

    而与他一同过来喝酒的几人,则是面面相觑了一眼,眼神中都充满惶惑与不安。当他们的目光再看那石碑,则是含着惊疑不定。

    “叔,那个人,他究竟怎么回事?”

    店小二不解的问掌柜:“怎么那一身浩气突然就变了?又发疯似的跑掉?”

    山味楼掌柜的面色则有些凝重,他隐隐猜到了一些缘由,却无法确定。

    “那是伪儒!以魔门之法掩饰跟脚,却被这首诗打出了原型。”说这句话的,却是一位穿着绯红色官袍,面貌四旬左右,颌有美须,仙风道骨般气质的中年人。

    在他的身侧,还另有一位穿着一身绯红色飞鱼服,须发虬结的二旬男子。

    山味楼掌柜眼神一凛,当即朝着两人躬身一礼:“草民参见侍郎大人,见过东主。”

    那官服中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那石碑之前,然后啧啧赞叹道:“朱提督,你这次可赚大了。我说呢,刚才京城之内浩意充盈,紫气东来,文庙内又有‘警世钟’自鸣,这必是有‘真迹墨宝’现世,却不意是出自此地。”

    “这些字,的确不凡,内中竟仿佛蕴含高深刀意?”

    那位穿着一身绯红色飞鱼服的年轻人,也是神色苦涩的上下扫望着这座石碑:“李侍郎,真迹墨宝我知道,大概是与颜贞卿的《告身帖》,虞子手书的《四书章句集注》一类,由海内鸿儒手书的经文,诗词,甚至书画等等。可我还是搞不懂,这诸位大人的题词为何也没了?”

    那被称为李侍郎的文官一声失笑:“这可是真迹墨宝,可以传世的大作,你还关心他们的题字?”

    那飞鱼服青年不由讪讪一笑,没有答话。

    他想这所谓‘真迹墨宝’,即便拿在市面上售卖,也就只几万两的银钱,他会在乎这一点钱么?

    可这几位大人的题字,对他来说却是万金不易,是自家在京城当中立足的依仗之一。

    那侍郎大概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摇头道:“朱大提督,这副真迹墨宝,可与你之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哦?”青年人再次看了一眼,然后狐疑询问道:“敢问大人,怎么个不一样法?”

    侍郎没有答话,他径自走到了石碑之前,然后顺着那朱红色的字迹,一笔笔的临摹。

    而下一瞬,就赫然有一丝丝的赤红刀气,从石碑之上透出,赫然是挡者披靡,将周围的地面,远处临河的石栏,都轰透出了一个个孔洞。

    在李侍郎的身后,更仿佛有一根青竹虚空凝聚,竖立在他的后方。

    “这是?”年轻人的瞳孔顿时微微一张:“这书法之中,竟有着如此刀意?”

    “不止如此,此人的浩意无比精纯,已经到了我都未能达到的‘紫气东来’境界。”

    那侍郎‘啧啧’赞叹着,然后探手一挥,就将石碑右侧的一行朱色大字给抹去了:“有这真正的珠玉在前,这碑上又如何能容得下黯淡无光的瓦石呢?我这些字都已经有些碍眼了。不过关键还是这浩气与刀意的交融,这可是有着卫道之力的墨宝真迹——”

    接下来,他又神色一动,抬手一抓,竟蓦然一股浩气化虹,凝聚出一个巨大手掌,竟从远处河道之中抓住了一团黑雾。

    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仔细看着,发现那黑雾之中,赫然是一个人眼球形状的妖魔,那眼球的两侧,竟还有着两只巨大的耳朵。

    “妖视魔听?”年轻人的眼,不禁微微一凝,他知道这是一种专喜窥人隐私的妖魔。

    “应是蒙兀人的手段,已经在外窥伺了我兵部整整半日。”

    那侍郎一边说着,一边强摄着这妖魔,送到了石碑之前。而受这妖气激发,那些字迹中透出的赤红光泽,竟然开始滋生紫意,更多的刀气从内透出,那就仿佛一片片的竹叶,看似虚弱无力,却瞬间就将这头名为‘妖视魔听’的妖魔轰击到千疮百孔。

    “除魔卫道,驱邪辟魔!这是它的能力之一,有这座石碑在,寻常的第四门妖魔,都不敢侵犯你这酒楼片刻。”

    等到那妖魔彻底化作烟气消散,李侍郎就又再次眼含炽热的抚摸着碑文:“不过它最大的价值还不在于此,而是这卫道之人,可以供我名教门生参研掌握。你该知道,我儒家弟子在四重楼境之前浩气不能外放,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任何防身之能的,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绝不为过。

    即便到了四重楼,如果不能掌握浩气化虹,在妖魔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可如果其中一些悟性较高的,能够有幸看到这石碑,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眸光一亮:“侍郎大人的意思是说,你们儒门之人可以将这刀意融入自身浩气中,借以伤敌?”

    “不然呢?这正是它的珍奇之处。即便是我等这样的第四门,也能因此受益。若能够参研透彻,便可多一种近乎于武人的卫道之法。”

    那侍郎终于转过了身:“最多两三日,你这座酒楼必定门庭若市。京城中不知多少名儒,想要一观究竟的。还有,你最近不是为你父亲的事情,在京城中四处求告么?已经没必要这么麻烦了,只要你将这石碑献给国子监,我保准你父亲的事可以迎刃而解。

    不过前提是,你能得到那位的许可。这等样的人物,朱提督你得罪不起。”

    年轻人的眼神大亮,他抬手就是一股罡力,将那掌柜抓摄到了眼前:“这副字,究竟是何人写下?”

    掌柜的面色微变:“小的不知,那人不愿透露姓名。不过我记得这人的相貌与穿着打扮,年纪不到二十。穿着明黄色飞鱼服,配金鱼袋,绣春刀,我不知道这身行头是真是假?”

    远处的店小二,则是一阵失神,他想那个没钱付账的软饭男,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那位侍郎则与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一眼,眼里面都含着惊疑之意。

    不到二十,就有一身飞鱼服,还能留下这么一份有着卫道之力的真迹墨宝,这如何可能?

    那侍郎则蹙了蹙眉:“或是修为高深之后,驻颜有术所致。”

    他知道许多人到五六十岁,都如二八少年一般的模样。不过他在朝中,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应该是如此。”那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冷冽道:“稍后我就请画师前来,你配合他将这位的模样画出来。再去个人到我府上,让府中的所有家丁尽快撒出去,全城范围内寻觅查访,总之三日之内,务必要找到这个人的下落。”

    而这个时候,李轩已经携带着罗烟与乐芊芊二女,来到了距离山味居不到三里路的靖安伯府。

    可看着眼前的景象,三人却不禁一阵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一幕与他们之前想象的大不相同。

第三二五章 我被包围了

    透过那敞开的朱红色大门,李轩只见里面竟是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灯火辉煌——这哪里是他想象中已经荒废三年的破败伯府?分明是一座才刚修好的豪宅。那府门修得特别的高,应该是方便伏魔金刚出入。

    此时还有一大群仆人,恭候在府邸之外。领头的那位四旬中年,李轩倒是熟识的,那是诚意伯府的老人了,李大陆的父亲李四海。之前这位一直是伯府中的东院管家。这次应该是被他父母打发到北京城,来为他照看这座靖安伯府的。

    “这是怎么回事?”李轩走入到府邸之内,疑惑的四面望着:“比我们诚意伯府还精致,朝廷给钱修的?”

    “不是朝廷,是长乐公主。”李四海亦步亦趋的随在李轩身后解释道:“不久前长乐公主府来了一群人,然后用了两三天时间,就将这府邸打造成这副模样了,而且用的都是好料。”

    罗烟听了之后,就眸色微沉,然后‘呵’的一声笑:“这位公主殿下,是把这里当成驸马府了吧?”

    李轩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面上却是摇头道:“烟儿别这么说,公主这个人,素来都是慷慨大方的。可能是为金陵的事情,想要报答我。”

    罗烟则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你在这里住吧,我另外找个地方,感觉不自在。”

    她又斜睨着乐芊芊:“芊芊你也打算住在别人屋檐下么?”

    乐芊芊也感觉很吃味,她想了想,最终竟然鼓起了个勇气:“那我们找个客栈好了,也不费什么钱。”

    李轩神色无奈的一个闪身,试图拦住两人的去路:“别啊!这门牌上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靖安伯府?你们哪只眼看到了驸马二字?

    且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弱女子要到哪去?今天我要让你们两个出了这个门,那还是人吗?老彭都会笑话我——”

    可罗烟却不为所动,拉着乐芊芊从李轩的身边绕开。

    李轩不由头疼的揉着额头:“烟儿你直说得了,要怎样才肯留下?停停!我说的是你们只要肯留下,怎么都可以。”

    “果真?”罗烟这时才停下脚步,她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轩:“要我留下可以,不过得让我与芊芊自己选住的地方。”

    李轩心想这条件很低嘛,出乎他意料的简单,他不由失笑:“那当然是你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可结果罗烟却直接就挑了这座靖安伯府的主院,然后又往旁边一个临湖的阁楼一指:“芊芊你住那边。”

    她指给乐芊芊的,竟是整个伯府中景色最好的一处。

    李轩没奈何,只能在临近处也选了一个院子,把自己的行李放入进去。然后他就在管家李四海的陪同下,在这靖安伯府里面逛了一圈。

    而这一圈逛下来之后,李轩的眉头就紧紧一皱:“这里面只有五间院子,两间阁楼?”

    也就是说,这里可以供伯府主人与客人居住的,就只有七处。除了他与乐芊芊,罗烟三人的院子,还有给彭富来,张岳准备的两间之外,就只剩下两间还可以住人。

    李轩心想这个量不够用啊,哪怕未来将彭富来与张岳一起踢出去都不够。

    “是吧?老奴也觉得院子实在太少。”李四海在后面表功:“可这已经是老奴极力争取的结果了,原本按公主家臣的意思,是四个院子就足够。可老奴想啊,以后老爷与老夫人,还有大少爷夫妇他们以后过来住,岂非是不够用?如果以后伯爷您再娶几个夫人,生几个孩子,就更挤了——”

    “停!”李轩打断了李四海的喋喋不休:“我问你,这附近住的是什么人家,能不能拿下来扩建?”

    “扩建?”李四海皱了皱眉,眼神为难:“这只怕不太容易。”

    “怎么说?”李轩闪身跃到了墙上,往四面瞭望:“这周围似没住什么人,你看我们后面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四海失笑道:“伯爷,后面那边二头胡同的半条街都是朝廷从罪官那里罚没的土地,如今已被天子拨给长乐长公主了。那位公主殿下好像是要把她的公主府迁到这里,不过现在还没有动工。”

    李轩不由气息一窒,然后就小声交代:“记住了,这话你可千万别让跟我来的罗都尉听见。”

    然后他又指了指东面:“那么我们的东边呢?那边好像也有三,四十亩的院子是没人住的。”

    “那边也不行。”李四海微欠了欠身:“就在两天前,天师府来人把旁边几十亩的宅子都买下了,说是要在这边建一座道观。据说是花了好几万两,市价两倍的价钱。”

    李轩脸色青黑,只好又转过了头看向另一侧:“那么我们西边呢?我们西边这儿总不会有人修宅子,建道馆吧?”

    李四海当即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好像最近要建一座医馆。就是我们南京有名的江南医馆,要在北京开一个分号。”

    李轩不由一阵发懵,心想自己这是被包围了吗?然后他就挠了挠头,心想得了,这靖安伯府短时间内似乎没有扩建的必要。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这座靖安伯府之外不远,有人正立在北京内城的城头,往靖安伯府的方向眺望。

    其中之一,正是那位曾经在台儿庄运河之畔与夏侯婴有过交流的御剑少年,他身边不远,则是那位金甲少女。

    此时少女的手中,持着一个金色的沙漏,她凝神看着里面正在散落的流沙:“仅是一日之间,这天机混沌就更胜于前了。”

    “应该是与东宫那桩案子有关,李轩的介入导致所有人的命运出现变化。”御剑少年的面色无比凝重:“这是天地间最大的变数,那枚文山印,也必须从他的手中收回不可。”

    “放心吧,师兄,我已有了安排!”

    少女将那沙漏收起:“近日之内,文山印一定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

    于此同时,张岳正从昏沉中苏醒。

    “公子你醒来了?”

    那是一个无比娇柔好听的声音:“奴家可等了你好久。”

    张岳本能的就心生警惕之意,同时运用起了刑天霸战诀。可随后他就眼神微微错愕,发现那声音的主人,来自于自己左侧一位美貌倾城,气质纯真的少女。

    她把那软玉温香的娇躯靠在他胸前,正用葱嫩的手指头拨着一颗葡萄,然后送到了张岳的嘴边:“公子来吃吧,这据说是仙人用法术培育成的葡萄,很新鲜的呢。来嘛,张嘴——”

    张岳心神一荡,心想这世间怎就有这样的女子?明明她的声音动作都是妖冶妩媚,可那脸蛋神情却如纯真少女,就像是陷入初恋的少女在痴缠着她的情郎。

    张岳强按捺住自己的蠢蠢欲动,转而皱着眉,环视着四周:“这是哪里?我记得我晕迷前,好像是被强抓过来的?”

    一想到之前的景象,张岳就下意识的去抓自己的腰刀,不过他抓了个空,腰刀已经被收走了。

    倒是那少女,正把她的腿靠在床沿。

    “公子轻一点,别这么用力。”

    少女蹙了蹙眉,却没挣扎:“这是会昌伯府,也就是当朝国舅爷的府上。国舅爷想要请公子过府一叙,可能下面的人会错了意思。”

    张岳根本就没注意听她说什么,只是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一瞬间就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下药了。

    不过不是那种烈性的药物,而是青楼里面助兴用的。

    问题是少女那轻柔曼妙的语音,那一举手一投足,都似乎含着魔力,不但打消了他的敌意,还完全勾住了他的魂。

    换在平常,他肯定会问是哪个国舅,可此时他眼中,就只有眼前这个狐狸精般的女人。

    他上下瞧了少女一眼,就不由‘咕咚’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你,你们把我抓过来到底想干嘛?”

    “我们想干嘛?”少女眨着眼睛,很奇怪的反问:“当然是公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奴家一个小小的舞女就只能奉陪。国舅爷他交代过奴家,一定得让你满意。”

    张岳的呼吸开始急促,他还是勉力维持着自己的神智:“那让我离开,我要去靖安伯府。”

    “公子想走自然可以走,脚在公子身上,又没人拦着你。”

    少女闻言吃吃的笑:“不过公子就不想试一试吗?奴家会的东西可多了。

    什么*****,什么水晶之恋,倒挂金钩,天女散花,什么金刚毒龙——

    反正秦淮河那些姑娘会的招法,奴家都会一点。”

    于是张岳脑袋里的弦彻底崩断,完全烧坏了,他眼里闪着红光:“那会蚂蚁上树吗?”

    “蚂蚁上树?那是什么?”少女神态纯真的陷入凝思,然后摇头:“公子真不愧是十里秦淮里面打滚的人呢,会的真多,要不——”

    她用星亮的眸子看着张岳:“公子你来教我?”

    然后少女就望见眼前这魁梧的男子,彻底化身成一只暴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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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哪里逃介绍:
李轩穿越之后,是抱着窃喜的心情,成为诚意伯府的次子,以及一位光荣的六道伏魔人的。可他的官二代生涯才不过十天,就有暴力的女上司,超凶的女鬼,恶毒的妖女接踵而来。
置身漩涡中的李轩表示他一点都不慌,数年之后,他立于长江之上,一刀挥下,霎时封冻千里山河。
然后他躺在女上司的怀里,吃着女鬼递过来的葡萄,心安理得的吃着妖女的软饭。妖女哪里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女哪里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