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最后一次考校
“却不知你以为寡人这几位皇子……谁人更胜一筹呢?”
此言一出,独留殿内的东厂提督黄善,瞬时间脊背一凉,额头见汗般伏地而拜,慌张而道。
“陛下!奴婢不过一小小奴才而已……如何敢擅议皇室王爷之事?”
黄善此刻不由有些慌神,只因他从圣皇陛下的语气之中,闻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毕竟按九州古礼来说,无论皇子贤明与否,立嫡立长皆乃正统之策。
故而哪位皇子更胜一筹……却又与圣位更迭有何关联了?
那么圣皇陛下忽而如此发问,莫非是心中已然对嫡长子燕亲王不满……
遂欲行‘废嫡废长,以德即位’之事?!
念及至此,黄善的心中更是发怵,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言,埋首地面,脑海中却在极速转动,思虑着究竟该如何回应才好。
“呵呵……寡人让你说,你便说吧。”
太极圣皇低眉瞥他一眼,隐含笑意般随意说道。
说实话,他倒还真想听听这位执掌东厂,监察天下的东厂提督,却又会对诸位皇子们如何评价?
“这……”
事已至此,黄善心知这个烫手山芋自己如何也是躲不过了,于是只能是硬着头皮开口而道。
“既然陛下想听,那奴婢便斗胆多言一二……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切莫怪罪。”
“可。”
太极圣皇轻轻颔首,旋即再一次坐回榻中,目露期待般望着黄善。
黄善见此情形,当即便组织语言小心翼翼而道。
“若要提及诸位王爷,则自然绕不过燕亲王殿下……燕亲王殿下身为嫡长子,又兼怀天下,实有仁君之范……”
“好了!寡人留下你……莫非就是要听这些废话么?”
谁料太极圣皇听至一般,便眉头紧皱着当即打断,神色不满般望向黄善。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黄善闻言顿时暗道不妙,连连叩首般当场请罪。
旋即只得大着胆子,将眼中所观,心中所想一一如实而道。
“陛下,燕亲王虽仁厚爱民,知书达礼,唯独却缺少几分杀伐果断……”
言及此处,黄善小心翼翼的抬眼瞅着陛下的脸色,发现陛下果真面色凝重,不满而道。
“哼!他哪是什么仁厚爱民?分明是不辨是非,无谋少断,视治国理政若儿戏一般!端的是幼稚之极!”
一提及自己那不成器的长子赵拓,太极圣皇就忍不住一肚子气。
若非他无能至此,自己又何须直至今日,却还为储君之位大感头痛,忧心不决?
“陛下,这……”
“好了好了,你且继续说吧。”
太极圣皇当即摆了摆手,示意黄善继续说下去吧。
“喏!”
黄善当即称喏,旋即整理思路,便说起了自己对二皇子韩王赵轩的印象与评价。
“若要说韩王殿下,那端的是丰神俊秀,玉树临风,且又极好诗书礼乐,堪称是才貌双全,文采飞扬……更是我大乾文坛不可或缺的领袖人物啊!”
黄善搜肠刮肚,却发现自己对于韩王殿下的印象,除过面如冠玉,喜好诗书之外,竟再无所得……
“成日就知吟诗作画,醉酒寻欢……除了相貌之外,也不知哪点还像寡人了?”
太极圣皇轻轻摇首,叹息而道。
“额咳咳……至于齐亲王殿下,刚毅勇武,骁勇善战,颇有陛下当年吞齐并燕的几分英姿啊……”
面对陛下的评价,黄善未敢接茬,只是紧接着又提起了齐亲王赵拓。
“今时不同往日……仅凭领兵作战,不知治国理政,却能带领我大乾大出于天下么?”
然而太极圣皇依旧摇首,似乎对于自己的每一位皇儿都能够挑出点毛病出来。
“还有鲁王殿下,兢兢业业,治理国中,虽无显功,却也无过……”
黄善面色发愁,却是对于五皇子鲁王赵焉更是知之甚少,似乎这鲁王在国中毫无存在之感一般,只得是中规中矩的评价而道。
“哼!胸无大志,偏安一隅……却是不提也罢!”
闻听鲁王赵焉之名,太极圣皇不由冷哼一声,似乎都不愿多费功夫去说。
“至于宋王殿下……心存九州,天资聪慧,琴棋书画四艺称绝,堪称我大乾皇室才气之最啊!”
说实话,对于这位不按常理出牌,视荣华富贵为粪土的六皇子,黄善也是了解不多。
只知他从小便被称为天纵之才,才气横溢,但却不贪权势,扔下自己的封国周游列国去了……
“六皇儿他……”
一听到常年游历在外的六皇子赵谦,太极圣皇罕见的沉默片刻,旋即这才神色复杂般幽幽而道。
“虽有天纵之才,却使于旁门左道,虽有九州之志,却不过个人之小志,而非谋国之大志啊……”
黄善闻言不敢有丝毫评判,只是自顾自的,提起了八皇子晋王赵胜。
“还有晋王殿下,心怀大志,热衷国事,虽偶有过失……”
“呵呵……偶有过失?我那八皇儿,平庸自大,蠢笨如猪!空有大志,却无实学,岂不可笑乎?”
谁知对于这一度闯下大祸,致使沛水泛滥,殃及三郡之地的八皇子晋王赵胜,太极圣皇更是毫不客气,心中不满至极。
“额这……”
黄善不敢接茬,只得连忙转移话题,终于是落到了最后一位皇子——秦王赵政的身上。
“至于秦亲王殿下……”
提及远在边郡御守国门的秦亲王赵政,黄善罕见的沉默许久。
而太极圣皇也在此刻屏息凝神,目露期待般望向黄善,似乎对于自己九皇儿的评价,却是最为重视。
“秦亲王勤政务实,知人善用,变法革新,富国强兵,实有明君之风!只不过……”
“嗯?只不过什么?”
太极圣皇闻言心中一急,登时催问而道。
“只不过恕奴婢愚钝……对于秦亲王所作所为,常有不解,却是如何也看不透啊……”
此言一出,太极圣皇终有所动,却是忍不住呆怔许久,而后豁然间长叹一声。
“唉~寡人也有此感啊!”
他微微摇首,正欲再言,却只听殿内陡然传来一声高唱,却是登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行急报!金令箭使者请求觐见!!”
骤闻此言,太极圣皇不由心中一跳,旋即与黄善相视而望,似乎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速速入殿!”
太极圣皇当即而允,准许金令箭使者径直入殿。
“参见圣皇陛下!”
金令箭使者一如殿中,登时便伏地叩首,恭声而道。
“速速呈来!”
太极圣皇大手一挥,黄善顿时便步至近前,将封装好的密件呈于陛下近前。
“这……”
太极圣皇接过密件,拆封立展之后,却被密信中所带来的讯息惊的愣在当场,而后默然无语,久久无言……
片刻之后,太极圣皇这才缓缓起身而立,极目远眺窗外,当场沉声而道。
“传寡人旨意,急召诸王,星驰京都,共商国事!”
言罢,却就这般伫立原地,脑海中思绪纷杂,久久不曾言语。
许久之后,黄善才闻听圣皇陛下骤然开口,心中倏然一惊!
“就当是对于诸皇子……最后一次考校吧。”
……
“神武二十一年,圣皇病危。
遂召东厂提督黄善在侧,踌躇而询。
‘遍观诸子,孰强孰弱乎?’
善不假思索,直言而断。
‘燕王暗弱无能,韩王喜酒作乐,齐王有勇无谋,鲁王胸无大志,宋王不贪权位,晋王庸碌自大!’
‘惟秦王修德理政,富国安民,实有明君之相也!’
圣皇大喜,直言称善!”
——《大乾秘史》·甄香
章二十三 讨行檄文!
大骊王朝·中庭城·承泽宫
偌大的奉天殿中,天命圣皇高居正中,面色肃穆却又隐带有几分激动。
而在大殿之中,文武百官齐列两行,俯身而立,侧耳恭听。
“讨行贼檄!”
此时此刻,正有内侍太监执旨而诏,宣诵讨行檄文!
“昔骊与行,邦交友国也。
然行乱骊之心可诛,密遣死间,入骊潜行,煽太子错逼宫,实行谋逆之举!
罕动煊赫门之变,勾连奸佞,弑父杀君,篡夺大统,其罪之恶,罄竹难书!
奉天命圣皇谕旨,讨贼伐行,扫除凶逆,耀我大骊神威,惩行乱国之罪!
自此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犯我大骊者,虽远必诛!”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尽皆伏地而拜,高声齐呼而道!
“犯我大骊者,虽远必诛!!”
……
中庭城·尚书府
入夜已深,尚书府的灯火却依旧通明……
“夫君,夜深了……该歇息了。”
寂静无声的书房内,突然响起了自己妻子董濯(zhuó)的轻声怯语。
“噢,夫人啊……”
韩新似乎恍然间这次回过神来,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夫人熬了热粥送了过来,当即便勉强笑了几声。
“你先歇息吧,我还有些公务未毕……”
韩新顺手接过热粥,放在案几之上,转头又拿起了案面上一纸卷宗,皱着眉头读了起来。
——也多亏了近几年突然流行起来的黄麻纸,否则此刻在这案几之上,就不是厚厚一叠卷宗,而是堆如小山般的竹简了。
“夫君,怎的自朝中发兵以后,你这熬夜的时辰却是越来越晚了……”
董濯轻手轻脚的步至近前,一边为夫君小心的捏着肩膀,一边面露愁容般忧心而道。
她心知夫君自幼聪慧,心志极高,如今更是继承了公公的遗志,誓要带领大骊富强昌盛,称霸九州。
然而事与愿违,天启圣皇命国帅敖湃出将入相,把持军政大权,在朝中可谓是一手遮天,位及人臣之巅!
莫说是夫君这个兵部尚书状似摆设,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右相董懿也是几近架空,几乎并无实权。
于是父亲与夫君只能选择隐忍,这一忍……便是七年之久!
毕竟国帅敖湃,乃是朝中力主出兵,速平九州的鹰派领袖!
而父亲与夫君,却是公公韩彧在位之时,所定下的‘兵事凶险,徐徐图之’的坚定拥护者!
这一政治理念,自然在朝中与国帅敖湃不合,因而备受排斥。
幸而太子错向来敬重公公,更是对于公公所立徐图之策深以为然,在朝中多少能牵扯敖湃一二。
本以为待圣皇驾崩,太子即位之后,公公与夫君都能够得到重用。
但万万未曾想到,自煊赫门兵变之后,整个大骊的天一夜之间便彻底颠覆!
太子错莫名其妙逼宫谋逆,遂被晋王衍与国相敖湃所杀,就连圣皇陛下也崩逝当夜!
一夜之间,大骊易主,庙堂社稷彻底被晋王衍与国相敖湃联手把持!
自此之后,大骊国中忠心护主,反对逆贼之人层出不穷,却都被国相敖湃用血腥手段残忍镇压!
在这等混乱面前,所幸父亲与夫君再一次选择了隐忍待发,未曾贸然出头。
故而,在血染国都的大清洗正式结束之后,自己的父亲与夫君,竟还能侥幸保住官职,未曾受此牵连。
其实父亲辅佐圣皇二三十载,根本不信什么太子逼宫谋逆之事,本欲挺身而出,誓讨逆贼!
幸而夫君足够冷静,硬生生以董、韩两氏近万人的性命,劝住了怒火中烧的父亲!
且自身更是大胆谏言,作为首倡者力挺新皇登基后的出兵方略,并数次献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谋略计策!
这一举动,引得圣皇陛下大喜,更是缓和了一直以来与国相敖湃之间的僵硬关系,转而成为了朝中鹰派的代表与旗帜!
如今,夫君更是受到重用,被陛下委以重任,比起之前的冷落架空,宛若天壤之别!
可为何夫君他……却每至夜深,便总将自己关于屋中,愁眉不展,叹气不止呢?
“夫君,可是军务繁重,兵事艰危……”
董濯小心翼翼的揉肩捏背,一边轻声细语的慰言道。
“唉~你我夫妻之间,倒也无须避讳……实不相瞒,陛下交与我之事并无大碍,为夫自可处置妥当。”
韩新深深叹了口气,转而一手拉住妻子之手,缓缓摇首而道。
陛下命他负责,他所献之弱乾之计,这等使间之策,虽事关重大,但并不繁重。
他早已尽数安排妥当,暗潜谍间深入大乾,开始广播谣言,四散惊闻。
不过此等阴策虽出自他手,却并非他心中所喜。
他心中最为希冀的,自是如国相敖湃那般,披甲上阵,率军出击!
以大势,以军力,以阳谋,碾压敌军,灭国立功!
但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相敖湃领命大元帅之职,统兵五十万之众,大军压境,大举攻行!
故而,他这心中……尽是失落艳羡之感。
——当然,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趁着用间之名,趁机将手伸入了原本密不透风的东厂之中!
或许不出一年半载,自己也能够有机会执掌东厂,将这等监察天下的特务机关……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为何夫君你……”
董濯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般,似是终于明白了夫君之忧。
“噢!夫君莫不是可惜领兵出征之人……并非自己?”
韩新默默颔首,却令猜中夫君心思的董濯,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夫君呀夫君,以妾身愚见……恐怕国相在位一日,就无有我家夫君出征之时啊!”
韩新骤闻此言,不禁连连摇首,大叹不止。
“是啊!夫人果乃真知灼见!不过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事……令为夫寝不安席,夜不能寐啊!”
董濯顿时生奇,连忙出声询道。
“啊?却不知何事……竟至于夜不能寐?”
韩新顿然一滞,就这般呆呆望着烛火摇曳久久不语。
片刻后,这才摇首叹息而道。
“为夫所忧之事……便是那神秘莫测的秦国啊!”
秦国,这几乎已成为了韩新心中的一根刺,一个结!
只因秦国之中的那两人,无论是秦王或是魏鞅,都令颇知底细的韩新在心中忌惮无比!
秦王自不用说,年纪轻轻便已有明君之相,无论变法图强或是任人唯贤,都是寻常君主难有之大毅力,大决断!
至于魏鞅……更是被自己的父亲赞誉为千年罕出之治世大才!
且魏鞅此人,不仅胸怀王道之法,其志更是扩及九州,囊括四海!
如此君臣相和,试问如何不令韩新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啊?!
故而,他才会无比坚定的欲要先乾后行,更要以秦国为突破口!
哪怕拿命去堆虎牢这等天下雄关,他也绝不允许秦国若当初的赵国一般!
就这般悄无声息的崛起于西陲,继而便如风暴一般横行霸道,席卷天下!!
窥探秦国变法条令,心知秦国之潜力的韩新,绝不允许秦国成为大骊统一天下的最大隐患!
但只可惜……
不清楚秦国底细,不了解魏鞅之才,不屑于边僻小国的大骊庙堂,对于所谓的小小郡国,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
最终在国相敖湃的大力推动之下,大骊的征伐战略,还是将重心放在了更为诱人的富庶大行,而非如鸡肋一般,难以下咽,且又食之无味的贫瘠大乾。
可在知根知底的韩新心中,却对于目下默默无闻,实则暗流涌动的秦国……
极为忌惮!
“又是秦国吗……夫君,你是否……对那小小秦国太过重视了?”
董濯已经记不得,这是夫君在她面前第几次提起大乾秦国了。
且每一次提及秦国,都必定会提及秦王与魏鞅二人。
或许是公公当年举荐此人不成的原因,夫君似乎对于魏鞅其人,格外看重且又格外警惕。
甚至于当年在魏鞅逃出大骊之后,夫君更是将魏鞅之母——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妪,秘密带入尚书府中,悉心赡养,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日后之变……
可以说,夫君对于魏鞅与秦国的重视……简直到达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但董濯却对那魏鞅心怀不满,毕竟若非此人,公公当初必定会举荐父亲,而不是这什么小小的太史典吏!
若公公举荐父亲,则今日就不会是国相敖湃当政,更不会有煊赫门之惨烈兵变!
自己的父亲与夫君,自然也能够位极人臣,共掌朝政大权!
故而,董濯对于魏鞅与秦国,心中不喜,更加不屑。
她对于夫君如此小心慎微之举,却也如同朝堂之上的百官一般,着实难以理解。
“妇人之见……妇人之愚啊!”
谁知韩新闻听此言,却是当即愠怒,气难自抑般大叹而道。
“秦国得此明君贤臣……必将大出于天下,终令九州侧目啊!”
……
“天赐二年,春。
国相敖湃任讨行大元帅,发五十万之众,大举攻行!”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二十四 发兵救行?
大乾王朝·西京城·太极皇宫
今日的太和殿中,百官云集,无一缺漏。
但相比于平日间的大朝会,今日的朝会之中,却极为罕见的出现了诸位王爷的身影。
除过常年游历在外的宋王赵谦外,燕亲王赵括,韩王赵轩,齐亲王赵拓,鲁王赵焉,晋王赵胜,秦亲王赵政,亲身入殿,尽数到齐!
不过即便许久未见,诸位皇子王爷们初一见面,也并未向以前那般热情寒暄,而是相互对视而望,算是打过招呼。
盖因近日以来所发生的大事,令满殿朝臣,文武百官,尽皆面色肃穆,神情凝重!
所有人都明白,决定日后九州格局,同时也将结束这难得罕见的二十余载和平岁月,这一历史性的大朝会……
即将正式召开!!
“圣皇陛下驾到~~~”
骤然间,陡然传来的一声高唱,令各怀心思的朝臣尽皆一震,旋即伏地叩首,齐声恭迎而道!
“臣等恭迎陛下!”
令人惊愕的是,曾经高大魁梧,英明神武的圣皇陛下。
在连续中断了数月的朝会之后,首次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面之时,竟是坐着软轿被数位内监抬进来的!
待太极圣皇艰难的在内监撑持之下,耗费许久终于坐在龙榻之上时,这才有气无力的微微抬手。
“众卿……平身。”
“臣等谢主隆恩!”
在一片齐声附和之中,面色各异,目光闪烁不定的文武百官,望着几近残年的圣皇陛下,心中纷纷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时此刻,满朝文武尽皆明白,在大乾逢此九州剧变的危局之下,曾经一路带领大乾王朝披荆斩棘,吞齐并燕,立于三国之列的圣皇陛下!
终于……老了啊!
那么若陛下果真无力朝政,自此之后,能够替任圣皇陛下,继续执掌大乾这艘艨艟巨舰之人……又会是谁呢?!
一时之间,殿中众臣之目光,尽皆在立于最前方的燕亲王赵括,以及齐亲王赵拓的身上来回游移。
甚至于,还有一小部分目光……
汇聚在了位居藩王末位的秦亲王赵政身上!
毕竟近日以来,国中所流传的‘秦亲王屯兵三十余万,意欲夺嫡’之传闻,可当真是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啊!
而也正是自此之后,这位久居边疆,极少引人瞩目的秦亲王殿下,不管有意无意也好,却已正式进入了朝臣们的视线之中……
“今日朝会,所议之事仅只一件……咳咳咳,对于大骊攻行一事,我大乾是否出兵?又该如何出兵?又该……出兵助谁呢?”
当太极圣皇拖着年迈的身躯,费力说完今日朝会之议题之后。
霎时之间,偌大的太和殿中,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
只因大骊攻行一事众臣已知,针对是否出兵,如何出兵,出兵助谁这三个问题的争论,更是议论纷纷,各执己见!
但眼下在这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大朝会之中,面对这等重大国事,更是俨然已上升至了二位亲王之间的路线之争!
故而满殿群臣,竟无一人敢擅自开口,出谋谏策!
太极圣皇等待许久,却发现无一人开口献策,不禁有些恼怒,当即便指着位列最前的燕亲王赵括不满而道。
“燕王,你且说说我大乾应当如何处置为好啊?”
赵括闻听此言,不由心中一惊,但他还是故作镇定般当即出列,拱手作揖而道。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大行与我大乾乃邦交友国,即便是列国争霸时期,都未曾刀兵相见!”
此言一出,殿中文官大多颔首,反倒是位于右列的武官,却多有不屑。
“更何况,古语云唇亡齿寒!大骊本就盛及三国,若我大乾坐视大骊灭行而无动于衷,则日后恐有惊变,终将大祸临头啊!”
赵括说完自己的观点与看法之后,便斩钉截铁般总结而道。
“故儿臣斗胆向父皇提议!发兵救邻,助行抗骊!!”
待燕亲王说完自己的政治主张之后,身后满殿朝臣,竟有一小半随之而拜,一同齐声而道!
“臣等斗胆提议!发兵救邻,助行抗骊!!”
赵政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虽面上不显于色,心中却不住暗暗而惊。
这些附声提议的朝臣,可就是大皇兄日后登基的倚仗啊!
相比于明争暗斗十余年的大皇兄与四皇兄,自己在中枢内的嫡系与心腹,却是根本不值一提啊……
“唔……”
面对殿中跪伏在地的文武朝臣,太极圣皇却是不置可否般轻轻颔首。
旋即目光游移,反倒是落在了二皇子韩王赵轩的身上。
“韩王,你且说说你的看法吧。”
骤闻此言,赵轩心中一跳,面上颇显惊愕。
他却是万万未曾想到,如此事关重大之国事,父皇竟会出言垂询到,自己这从不怎么关心国事的韩王身上?
但父皇有命,他却不敢不从,故而只得是硬着头皮出列,拱手恭声而道。
“回禀父皇,儿臣愚钝,不敢妄言国之大事……”
他喜好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又怎会愿意牵扯到大皇兄与四皇兄的争斗之中?
于是只好自称愚钝,却是半句有用之言也未曾表现。
“哼!不敢妄言?”
谁知这顿时便惹恼了圣皇陛下,当即怒哼一声,瞪他一眼!
赵轩顿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俊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慌张神色,不过好在父皇只是无力的叹了口气,旋即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侧的老四齐王身上。
“唉~齐王,你且来说说吧!”
赵拓当即领命出列,只不过在大步跨出之时,冷眼瞥了自己的二皇兄一眼,神情之中似乎颇为不屑一般。
赵轩被这一眼看的登时面色涨红,下意识便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老四的背影,眼神复杂闪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赵拓似乎不屑于看他第二眼,只是嘴角微扬般瞥过大皇兄一眼,旋即面向父皇,拱手恭声而道。
“回禀父皇!大兄浅薄之见,恕儿臣不敢苟同!”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尽皆哗然!
就连燕亲王赵括也是眼神微眯,顿时瞥向这边。
毕竟即便政见不同,也无需这般出言不逊,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的面,当众挑衅啊!
倒是太极圣皇似乎不以为意,反而来了点兴趣一般,当即颔首而道。
“哦?却不知齐王……有何高见啊?”
……
“齐王赵拓,有勇无谋,好胜争强,难当大任也!
须知谋事岂止打打杀杀,更为人情世故矣!
故其人之才,止于将才,而逊于帅才!
嘻!区区悍勇之士,竟欲染指圣位,岂非贻笑天下乎?”
——《华夏野史》·郝真
章二十五 秦王以为如何?
“哦?却不知齐王……有何高见啊?”
太极圣皇好奇发问,文武百官在这一刻也屏息凝神,静待齐亲王殿下的回应。
“回禀父皇,儿臣闻听大骊使者已至国中,向父皇献出连乾灭行之策!既如此……何不将计就计,与大骊联手瓜分大行,而后共分天下呢?”
此言一出,许多对此事并不知情的大臣不禁当众惊呼,显然被这一大胆设想给彻底惊掉了!
瓜分……大行??
偌大一个大行王朝,就这般被三言两语间,定下了注定终结的命运?!
其中,文官大多纷纷摇首,显然对此并不表示赞同。
而殿中武官大多面露喜色,心潮涌动般跃跃欲试,对于此等大胆提议,显然兴奋不已!
一时间,整个大殿因齐亲王这段建言,‘哄哄嗡嗡’般议论起来……
“荒谬!”
然而就在此时,方才被齐亲王贬的一无是处的燕亲王赵括,却是终于忍不住出列而道!
“须知那大骊乃狼子野心,与大骊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事关国策政见,两位亲王果不其然,再一次站在了对立面上!
“呵呵……皇兄未免太过胆小,大骊虽有野心,却并非图谋我大乾!且我大乾若果真能趁机入主中原,占尽富庶之地……”
赵拓呵呵一笑,不以为意般驳斥而道。
“则即便日后有变,以我大乾军力之盛……莫非还会怕了他大骊不成?!”
言罢却是冷哼一声,显然战功赫赫的他,从不在战场之上惧怕任何敌手!
大骊有野心又如何?
有所图又如何?
只要我大乾能占据中原沃野,国力极速飙涨,即便日后与大骊两极相对,直面相抗却又如何?!
须知自古以来,风险都是与收益并行!
很显然在齐亲王赵拓看来,这对于一直偏居西域贫瘠之地的大乾来说,无疑是入主中原的最佳机会!
毕竟大骊与大乾倘若联手,则大行必灭无异!
为了入主中原,成就霸业的希望……
即便是与虎谋皮却又何妨?!
即便是刀尖起舞却又何妨?!
倘若失去这次机会,则大乾再难寻到,入主中原改变国运的绝佳机会!!
故而,在闻听大骊派遣密使向父皇献策,欲联手灭行之后,赵拓的内心就轰然而动,心潮澎湃般灼烧五内!
他看到了自己足以大展身手,灭国拓土的大好机会!
他更看到了大乾脱离边僻,入主中原的最佳时机!
甚至在他看来,这更是上天特意安排,襄助他夺嫡成功的最好助力!!
“齐王!你莫要以一己之欲,毁了父皇辛苦创下的大好基业!”
赵括出离愤怒,甚至于直言以齐王相称!
“我大乾与大行世代交好,今大骊悍然发兵,侵略邻邦!我大乾不正义出战,如何能落井下石,反倒助暴为虐?!”
赵括指着自己那日渐陌生的四弟,气的浑身乱颤,手指发抖。
“哈哈哈哈哈!”
谁知赵拓闻听此言,却是不气反喜,当众放声而笑!
“皇兄此言何其愚也!值此大争之世,何谈仁义德礼?不然在皇兄看来……莫非父皇不是以铁血武力,而是以满口仁义打下了这三州之地么?”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少许武官顿然发笑。
显然对于燕亲王此等迂腐之言,着实是感到可笑!
大乾本就是以武立国,现在燕亲王却大谈什么正义仁德,岂不是引人发笑么?
“你、你你……”
赵括登时面色涨红,却是指着自己的四弟,半天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心下认为联手灭行一事太过冒险,更会令老四领兵出征,趁机做大!
故而情急之下,为了反对而乱出反对之语,不成想被老四敏锐抓住,徒惹众臣发笑!
他心中暗道不妙,若是果真按此等事态发展下去,则父皇很有可能会采取老四所倡瓜分大行之策,出兵与大骊一同灭行!
此消彼长之下,自己想要顺利继位的可能……却是越发渺茫啊!
“好了!堂堂亲王,咆哮朝堂,简直成何体统?!”
骤然间,太极圣皇猛的一拍龙案,气的大口喘气,连连咳嗽不止。
见此情形,燕亲王赵括与齐亲王赵拓也不敢再多争吵,当即回归原位,静待父皇裁决。
谁知太极圣皇在咳嗽骤停之后,并未正式做出决断,反而是望向了鲁王赵焉,当众问询而道。
“鲁王,对于此事……你又有何看法?”
赵焉先前见父皇依次发问,心知这是父皇有意考校诸皇子,故而心中早有准备。
待闻听父皇垂询之后,当即便拱手出列,恭声而道。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
鲁王骤然停顿,却是将全场目光都霎时间引至自己身上。
旋即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四皇兄赵拓的身影,当场开口而道。
“四皇兄所言极是,我大乾理应优先考虑自身利益,而非牵绊与所谓的仁义礼信……”
此言一出,却也并未令众人有所惊讶。
毕竟鲁王与齐王二人,年纪相仿,自幼相伴长大,在诸位皇子之中,私交最为深厚。
故而鲁王出言力挺齐王,倒也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哦?是么?”
太极圣皇闻言依旧不置可否般微微颔首,旋即目光一转,却是又看到了八皇子晋王赵胜的身上。
“晋王,你也说说你的想法吧……”
赵胜早已急不可耐,想要在众臣面前表达自己的政治理念,于是当即出列,拱手作揖而道。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我大乾理应出兵助行,防止大骊一家独大,最终危及自身!”
此言一出,顿令燕亲王投来了感激目光,而齐亲王则是不屑一笑。
但有心人,却都从八皇子晋王的言语之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只因晋王所言,并非鲁王那般直截了当,直言我支持四皇兄或大皇兄的倡议。
反而,他的政治理念虽与燕亲王相同,却对燕亲王只字不提,相反只谈自己的理念与想法。
这令朝中重臣,似乎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
“哦?我大乾与大骊共分大行,何来大骊一家独大之语呢?”
不论场下众人如何作想,相反太极圣皇似乎来了点兴趣,当场反问而道。
“回父皇,大行虽富,国中却也是贫富不均!今大骊提兵五十万之众率先发难,直冲大行核心腹地而去,而我大乾仓促发兵,即便能与大骊联手灭行,却又能占据多少丰饶之地呢?”
此等言论,倒是有理有据,相比于燕亲王那般因仁义而出兵之语,反倒是更令众臣信服。
赵胜见此情形,不由心中一喜,继续侃侃而道。
“更何况,今天下三分,大骊雄踞骊、靖、沧三州之地,地域最广,国力最盛!大行占据瀛、济、豐富饶之地,富甲一方,号称天下粮仓!”
眼见得众人目光尽皆汇聚在自己身上,赵胜越发欣喜,却是踱步殿中,趁势点评起了九州局势。
“而我大乾,虽军力骁勇,武风极盛,然地处西陲,百姓困顿,国力羸弱……”
言及此处,众臣无不颔首。
盖因大乾国力位居三国之末,实乃众所周知,无可否认之事实也。
“故而,今大骊悍然攻行,实则对我大乾来说益处极大!若处置妥当,出兵助行退骊,则大骊国力大损,不复往日之盛!”
赵胜眼见众臣大多颔首,不由面色越发得意。
“而大行惨遭刀兵之祸,国力亦会大伤!如此一来,三国国力再次均衡,我大乾极有可能趁乱突起,独领风骚!”
言罢,赵胜止步而立,拱手恭声而道。
“故儿臣以为,我大乾不仅要出兵助行,更要讲究方式方法!不可坐视大行国灭,更不可眼看大骊一家独大!唯有坐山观虎斗……才能为我大乾谋得大利,继而征图天下,问鼎九州!”
话音刚落,便有大臣忍不住附声喝彩!
“彩!”
一时之间,众臣似乎又被晋王以理说服,认为只有出兵助行,且坐视两国互相消耗国力,实为上上之策!
此时此刻,即便是太极圣皇也不禁沉默,似乎意有所动一般。
而赵胜眼见众臣喝彩,不禁得意般伫立原地,对于今日朝堂之表现,显然颇为满意。
毕竟他虽说是与大皇兄政见相同,都以为应当发兵助行。
但大皇兄显然并无足够的理由站稳立场,而自己却晓之以理,给出了更为可行的战略方案!
很显然,今日朝堂论辩,自己必定要大放异彩,决定大乾日后的国策走向,进入朝野上下的视线之中!
不过稍微令赵胜感觉有些遗憾的却是,父皇在考虑再三之后,却依旧未有决断,反而是目光一转,望向了自己身后的九弟赵政!
只见太极圣皇微微坐直身躯,目露期待般望向九皇儿赵政,一脸认真的问询而道。
“秦王,却不知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是好呢?”
……
“吾与九弟,若萤火之光,比及皓月之辉!
虽有千年罕出之才,难及万世开疆之功!
噫吁嚱!既生胜,何出政哉!”
——《晋王书》·赵胜
章二十六 大骊特使
“秦王,却不知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是好呢?”
太极圣皇刚一开口,赵政只觉一道道炙热般的目光,霎时便汇聚在自己身上。
其中,有大皇兄赵括期待不安的眼神,还有四皇兄赵拓复杂忐忑的目光,更有群臣好奇揣测的视线……
他未及多想,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拱手出列,恭声而道。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所言极是!”
此言一出,顿令偌大的太和殿中,霎时间骤然一静!
所有人一瞬间都有些怔神,似乎万万未曾想到秦亲王竟会如此回应!
在秦亲王话音刚落的这一刻,燕亲王赵括的面上不由一喜,齐亲王赵拓却是猛然一愣,状似失神。
就连坐居上位的太极圣皇,也不由紧皱眉头,似乎对于秦王如此作答感到有些不满。
至于殿中满朝文武,更是纷纷相视而望,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同样般的惊愕之情。
其实不论秦亲王欲要助行或是助骊,都不会令朝臣感到惊讶。
但偏偏秦亲王明知圣皇陛下有意考校诸皇子,却不仅不阐述自己的理念思路,反而出言力挺燕亲王?
莫非他此番言论之意,是想向陛下与朝中众臣表明……
自己并无夺嫡之意?
甚至于,他还支持燕亲王继位而非齐亲王……
就在殿中众人心思各异,纷纷揣测之时,赵政却不急不忙,仿若未闻般出声而道。
“我大乾与大行本就一衣带水,往来甚密,而今更有唇亡齿寒之危!我大乾怎能坐视不理,乃至于落井下石?”
赵政似乎未曾看到父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今大骊以莫须有之罪悍然攻行,则我大乾必当出兵助行!且大行军力疲弱,恐难抵大骊铁骑之威!以儿臣看来,我大乾不仅要出兵助行,更要速战速决,不可错失良机!”
话音刚落,不等他人驳斥,太极圣皇却已经按耐不住般紧跟而道。
“哦?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出兵为好?”
赵政闻听此言,却是连连摇首,惭愧而道。
“回父皇,儿臣不通兵法,此等国之大事……不敢乱加妄言!”
谁知此言一出,却是彻底惹怒了太极圣皇!
“啪!”
只见他啪的一声猛拍桌案,指着场中诸位皇子怒而喝道!
“尔等真是妄为郡王!竟无一人足令寡人满意!!”
言罢,太极圣皇愤而起身,竟就这般当场拂袖而去!
“哼!散朝!!”
见此情形,殿中众臣无不伏地行礼,恭送圣皇。
待圣皇陛下的身影消失之后,众人这才缓缓起身,纷纷相视而望,却都是一脸的无奈之色。
今日之朝会,却是任谁都万万未曾想到,会以这般结局草率收尾。
莫说出兵之事究竟该如何处置,反倒是陛下本人还被气个够呛。
其中众臣一时之间还没缓过劲来,圣皇陛下就已然拂袖而去了。
这令大多数群臣都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前有韩王赵轩,鲁王赵焉都未曾有何献策,可圣皇陛下也并未表现的这般生气。
何以在轮到最小的秦亲王殿下时,反倒因中规中矩般的表现,惹得圣皇陛下勃然大怒,自此转身离去?
殿中之人大多不明其理,惟有极少数人,似有所悟般微微颔首。
尤其是已然年迈的大国师卜漓,更是在深深望了眼秦亲王殿下之后,嘴角骤然划起了一抹弧线……
“九弟!不曾想……你竟会如此支持为兄!”
此时此刻,燕亲王赵括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反倒是快步走至近前,拉住九弟之手热情而道。
“害~应该的皇兄,我也不过是为国献策而已……”
赵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仿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已。
“九弟,你……”
而他这幅神情,看在赵括眼中,却顿令他内心蒙羞,甚至于有些无颜面对九弟……
九弟他如此敬重自己,而自己这个做皇兄的,竟因为一件离奇般的传闻,就在心中升起过一丝对于九弟的怀疑之心!
我赵括……妄为大兄啊!!
但就在赵括与赵政两人热情攀谈之际,身旁一道如箭刺身的眼神扫过,顿令赵政与赵括二人转首而望,才发现是齐亲王赵拓从二人身旁经过。
“九弟,数年不见……”
赵拓的目光从大皇兄赵括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却停留在了九弟赵政的身上。
“你果真长大了啊……”
一声似笑非笑般的叹息,令赵政顿然一笑,似乎未曾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深层意味,只是轻笑着客气而道。
“皇兄也依旧是那般英武啊!”
“呵呵……”
赵拓剑眉一挑,似乎并不在意九弟支持大皇兄一般,反倒是出言邀请而道。
“九弟何时有空?齐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或许是在朝中历练的久了,赵拓如今说起话来,却总有股一语双关的意味。
齐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是何意?
莫非是欲要招揽九弟之意?
赵括闻听此言,当即便有种被人挖墙脚的感觉,不禁嗤笑而道。
“呵~齐王莫非以为……九弟他会被言语所轻易左右么?”
赵拓终于正眼瞧了自己的大皇兄一眼,却并不在意般轻轻一笑。
“皇兄却是说笑了,我与九弟数年未见,故邀请去我府上做客而已……怎的在皇兄口中,却好似我别有用心一般?”
虽赵括口口声声称他为齐王,但赵拓也不蠢,自然不会傻到也当众称他燕王。
毕竟燕王乃嫡长子,是诸位皇子的长兄,他自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叫自己齐王,乃至于大名。
可自己若是口无遮拦,怕不是早被皇兄手下那帮舞文弄墨的文官,抓到把柄,参自己一个不悌之罪?
“哦?莫非齐王并无此意么?”
赵括只是冷笑,却都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如今两人之间的较量,早已摆在了明面之上,而赵括又无多少城府,心里如何想的,当场就必须如实表达出来。
“孟移皇兄……”
正在此时,却只见晋王赵胜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突然开口而道。
“九弟他今晚不是要参加我等的聚会么?恐怕是没有时间去齐王府做客吧?”
在赵胜看来,如今大皇兄与九弟都支持出兵抗行,唯独四皇兄齐王与五皇兄鲁王却支持发兵灭行。
那么在他心中,自是理所应当的,俨然已将大皇兄与九弟划归到己方‘助行抗骊’的阵营之中。
且在今日朝堂过后,己方‘助行抗骊’的阵营,自当与四皇兄为首的‘助骊灭行’之阵营相抗衡,乃至于暗中较量!
故而他在看到四皇兄与大皇兄针锋相对之时,不假思索般便选择了出言相助。
“噢!对的对的,我等还要一同商议国中大事……恐怕近几日都没有什么时间吧?”
赵括当即了然,顺着八弟之言趁势而道。
言罢,却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九弟身上,当场期待而道。
“对吧,九弟?”
一时间,众人目光霎时便汇聚在九弟赵政的身上。
赵政见此情形,只是轻轻一笑,不急不缓的淡然而道。
“呵呵……诸位皇兄怕是忘了,今夜父皇欲招待来自大骊的特使……”
赵政微一停顿,继而善意提醒而道。
“我等郡王……却是尽皆不可缺席啊!”
……
“古语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秦王深谙其道,坐视齐燕相争,独守渔翁之利。
言必称绝无夺嫡之心,然终得大宝,即位圣皇!
如此所为,岂非炫石为玉,言行不类乎?”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二十七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啊!
入夜,太和殿中,灯火通明,雅乐鸣奏。
相比于白日时上百位文武百官,入夜后的太和殿却显得稀疏许多,仅有三公九卿等国之重臣受邀来此,参见晚宴。
今夜乃宴请大骊特使之国宴,除去朝中重臣之外,诸位郡王也悉数到场,同父皇一起宴请大骊特使。
毕竟无论是助行抗骊,亦或是助骊灭行,都将是干系大乾国运,影响九州格局的重大国策!
在这等无比严峻的历史转折点下,即便是抱病在身的太极圣皇都亲自出席,更何况其余臣子。
众臣心知明了,极有可能在今夜宴请过后,圣皇陛下便会做出最终决断,究竟是抗骊或是灭行,也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故而朝中大臣,对于今夜之晚宴都极为重视,无人敢有丝毫怠慢。
“大骊特使到~~~”
就在一众大臣小声议论之时,陡然间响起的一道高唱,令整个太和殿中‘哄哄嗡嗡’的议论声,瞬时间戛然而止!
这一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一起,神色复杂般看着身着锦衣,头顶金冠,趾高气扬的大骊特使,犹如进入自己家后院一般,就这么大踏步踩了进来。
而在他身后,则紧跟着一位衣着朴实无华,模样却有些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笑呵呵的步入殿中。
一行两人,却硬生生走出了十万大军的气势,走出了天朝上国的自傲!
这一幕,看在殿中文武大臣的眼中,不免神色复杂,拳头微微紧缩……
但在两国邦交的大事面前,任何事情都必须有所忍耐!
“这就是乾国的朝会大殿么……怎的这般狭小,还未曾有我大骊的偏殿宽大?”
谁知那特使四下一扫,却反而摇头晃脑的点评起来。
言语之中,对于大乾的贫瘠弱小显然不屑一顾。
“噢!倒是本使忘了!”
忽而间,却是又猛地一拍额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道。
“我大骊之承泽皇宫,占地却要比整个西京城还大……这朝会大殿自是不可相提并论了。”
此话一出,殿中众臣无不变色,其中有性格鲁莽的武官,更是忍不住当场喝道!
“大胆!竟敢辱我大乾!!”
他勃然暴怒,正欲上前,却被国帅狄殇一个眼神又给生生止了回去。
而那大骊特使,更是闻所未闻一般,转身坐入了自己的席位之后,这才轻描淡写的望向方才那名武官,轻笑摇首而道。
“诶~这位将军切莫污我,本使不过是思乡情切,想起了我大骊国中的承泽皇宫而已,这却是……何来辱国之言呐?”
“你!”
那名武官面色登时涨红,真恨不得当场冲上前去,撕了他那张油嘴滑舌的烂嘴!
但在国帅大人目光逼迫之下,却丝毫不敢有半点妄动。
“呵呵……敢问特使高名上姓?”
正在这时,国相云箴及时出言而道。
“在下不才,苏老之徒——随便是也。”
特使随便拱了拱手,面上不无倨傲之意。
“哦?可是纵横大家……苏秦苏老?”
云箴面露异色,连忙追问而道。
“不错!在下不才,自幼随家师修习纵横之道,然才疏学浅,不及家师十分之一而已……”
在提到自己的老师——纵横大家苏秦之时,随便的脸上不由显露出几分敬色,言语之中也难得谦逊了几分。
“哦?既然随先生学艺不精,何以派你前来出使?莫非……是大骊朝中无人么?”
忽而间——却只听国帅狄殇骤然发问,反倒是令随便当即一怔,而后略显恼怒而道。
“呵~,这莫非就是乾国待客之道么?”
随便被骤然冒犯,心中气急,正欲继续发作,却只听陡然间一声高唱——
“圣皇陛下驾到~~~!”
此言一出,随便当即止住怒火,连忙起身而立,与殿中文武百官,一同躬身行礼而道。
“恭迎圣皇陛下!”
旋即,抱恙在身的太极圣皇,便在几名内监的伺候下艰难入座,勉强咳嗽几声之后,这才吃力抬手而道。
“呵呵……众卿、众卿平身吧。”
“臣等谢主隆恩!”
众臣齐齐谢恩,旋即便各归各位,惟有随便眼看着太极圣皇这幅风烛残年的模样,心中意有所动,不禁微微颔首。
“这位……便是来自大骊的特使吧?”
太极圣皇打眼一扫,便看到两张极为陌生的面孔,当即便笑着说道。
“大骊特使随便,参见圣皇陛下!”
随便闻听此言,连忙再度起身,伏地恭声而拜。
“呵呵……远来是客,速速平身吧。”
太极圣皇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示意特使平身。
“多谢陛下!”
随便当即谢恩,而后略微退步,却并未就此入座,反而继续拱手而道。
“陛下,下使早在大骊国中,便闻听大乾武风昌盛,骁勇之士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随便说着,却是转身一指自己身侧的那名白衣老者,当场介绍而道。
“这位,便是我大骊第一高手!精通形意拳的浑元派掌门——马问马大师!”
此言一出,顿时便有闻听过马大师威名的大臣,当场失声而道。
“什么?浑元形意门的马大师?!”
“竟然是传说中的马大师!”
“这……”
一时间,殿中众人却都在心中暗道不妙,看来这大骊特使来者不善,想要先来个下马威啊这是!
“马大师听说大乾武风胜极,特意便来切磋一番,还望陛下能够遣出勇士,不吝赐教!”
坐立一旁的马问闻听此言,当场便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向圣皇陛下拱手作揖之后,便四下巡视,似乎在寻找着可堪一战的对手。
‘这大骊特使……莫非是想来个先声夺人?’
齐亲王赵拓见此情形,不由暗捏手指,真恨不得自己亲身下场,好好教训一下这什么号称大骊第一高手的马大师。
但他知道,他身份尊崇,如何能轮到他下场应战?
可今日国宴,又怎会将高手随时带在身侧,恐怕一般的顶级高手……在这马问的手中都很难讨好啊!
除非是真正的绝世高手,才有可能击败马问,杀一杀这大骊特使的锐气!
“嗯?子成?你想出战?”
赵政本还在看着热闹,却突然闻听赵龙兴致勃勃的主动请战,当即便皱了皱眉头,摇首而道。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何必去出这个风头?”
今天虽带了贴士侍卫长赵龙来此赴宴,但赵政可没打算让他上去试试深浅。
赢了还好,万一输了,自己这不是凭空惹一身骚么?
毕竟那马大师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两把刷子,更是号称大骊第一高手。
他虽说是对赵龙有信心,但也不敢说百分之百能稳赢对方啊!
故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要出这个冤枉头呢?
“姬奇(jī)……你有把握么?”
相比于赵政的主动退让,晋王赵胜却是不然,反倒是跃跃欲试般想要出一出这个风头。
毕竟他身边也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号称姬氏第一高手的姬奇!
可说实话,这所谓的姬氏第一高手的头衔,相比于对方大骊第一高手的头衔那可是差了不止半点。
故而,赵胜虽说是想出这个风头,可心中却也有些吃不准,担心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就自讨没趣了。
“打不过……输输……”
果然,姬奇显然是闻听过浑元形意门马大师的名号,只见他面色凝重的缓缓摇首,显然并没有多少胜算。
“咦?或许九弟手下的那什么龙……可堪一战?”
眼见得姬奇摇首,赵胜顿时便失了心思,不过却转而间想起当初几招击败姬奇的那名少年!
他顿时望了眼九弟一眼,发现那什么龙果真在侧,当即便面色一喜,知道这下可有些稳了!
毕竟九弟与自己同属‘助行抗骊’阵营,若是今夜能好好杀一杀大骊使者的锐气,那没准也会对大事有所帮助!
正在思量间,却只见那大骊特使又一次开口而道。
“陛下,莫非偌大一个大乾……竟没有勇士敢与我大骊高手一战么?”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尤其是武官面色恼怒,恨不得立刻请命出战!
但不料突然间晋王开口,却是将所有人的注意霎时吸引过去。
“父皇!儿臣知九弟贴身侍卫乃绝世高手!何不让这位勇士出手,与这位浑元形意门的马大师切磋一二?”
赵政闻听此言,顿时面色错愕,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没想到他本不想出什么风头,却偏偏总有人硬推着他登上舞台。
“哦?秦王,果真如此?”
太极圣皇先是看了晋王一眼,旋即便转头望向秦王,疑惑问询而道。
“这……确是如此!”
赵政当即起身而立,拱手作揖,略显迟疑之后,倒也点头承认而道。
“那你可愿派遣此位勇士……为国出战?”
太极圣皇微眯着眼,再次问询而道。
“回禀父皇,为国出战,本就是每一位大乾子民,应尽之事!”
事到如今,赵政当然无法再出言而拒,只好一口允诺下来。
“好!若此位勇士得胜,寡人必有重赏!”
太极圣皇当即拍手,便彻底定下了由赵龙迎战大骊第一高手之事!
于是当下之间,内监婢女忙碌纷纷,很快便在大殿中央,为两位高手之对决腾出场地。
“在下浑元形意门掌门——马问,不知这位勇士如何称呼?师从何门呢?”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迎面而立,马问倒是很有讲究的,出言客套一番。
“吾乃秦川赵子成也!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赵龙面露激动,浑身血液沸腾,终于为自己找到难得的对手而兴奋不已!
多少年了,他从未遇见过三招之敌!
也不知今日这大骊第一高手,又能在他手中撑过多少招呢?
“这……”
马问登时一怔,却没想到这竟是个无名之辈!
但他出于公平,还是出声问询而道。
“敢问这位勇士擅长何技?”
赵龙此时却觉得这老头怎的这般麻烦,当即便有些不耐的拱手而道。
“在下略通拳技,尤善枪法!”
“这……”
马问登时便有些愣了,他本还想着说怎么让一下对方,好显示出双方之间的绝对差距。
但让对方持枪,而自己赤手空拳?
马问可不敢冒如此凶险,故而当下便有些迟疑起来。
“呔!你这老头!怎的如此婆烦!”
赵龙见此情形,可真是有些忍不住了,当即便大喝一声,声震殿内!
“要战便战,先接小爷一拳!”
他大吼一声,却是率先攻出一拳!
“不好!”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马问一看此人出拳之架势,顿时便暗道不妙,连忙收起轻视之心,竭力抵御对方的拳势攻击。
“嘭!”
霎时间,两人便对攻一拳,发生极为清亮的碰撞之声!
“什么?!”
马问心中大骇,只觉虎口炸然欲裂,从未感受过如此巨力轰击!
“哈!”
赵龙心中爽快,当即便哈的一声,连续猛攻两拳!
“嘭!嘭!”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旁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两人便又再次对轰两拳!
“哈哈哈哈!痛快!老头,你有资格接我一腿了!”
赵龙连续猛攻三拳,当即便酣畅淋漓般飞起一脚,直中对方仓促抵御的小臂之上!
瞬时间,只听‘咯嘣’一声脆响,这分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此子竟恐怖如斯!”
马问此刻心下骇极,强忍着手臂剧痛,却是连忙运起步法,仓促闪避起来!
“呔!休要逃跑!”
赵龙打的正爽,如何能坐视其退步而逃?
当即便大喝一声,继而踏步上前,继续连番猛攻!
一时间,殿中众人,尤其是大骊特使随便,却都眼睁睁的看着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马大师,竟被这位无名小辈追着满殿跑,愣是不敢硬拼哪怕一拳!
旋即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却只听马大师骤然一声大喝,终于叫停了这场强强对决!
“停手!老夫认输!!”
刹那间,一枚沙包大的拳头堪堪止步在他面前,若是再慢一步,马问只感觉自己极有可能命丧当场!!
这等死里逃生的惊慌之后,他却是望着那欲求不满的小辈,满脸悲愤般大吼而道!
“年轻人!你、你不讲武德啊!!”
……
“马问,乾代初大武术家。
浑元形意太极门掌门,曾与大乾五虎上将之首——赵龙公开对决,坚持十招未亡!
自此,声名鹊起,载入史籍。”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章二十八 龙不擅拳法
“年轻人!你、你不讲武德啊!!”
马问羞极而问,心中实在是又惊又愤!
他却是自习武出道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败!
且更令他心中难以接受的是,他居然败在一位无籍籍无名的小辈手上!
而更令他感到羞愤的,却是这名小辈明明身怀绝技,却硬是装傻充愣,趁机偷袭自己!
最终导致自己在大意之下,竟不慎落败,仓皇认输,一生名誉就此毁于一旦!!
“啊?我却如何不讲武德了?”
赵龙骤闻此言,却是怔在当场,一时间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明明在最后时刻都及时收手,饶了这老头一命,怎的他还不知足,反咬自己不讲武德呢?
更何况……什么是武德啊喂??
而此时此刻,不光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即便是满殿朝臣也是一脸错愕,还未从这骤然落败的结果中回过神来。
毕竟谁能想到,这所谓的大骊第一高手,竟连十招都没撑下来,直接就投降认输了?
原本以为的势均力敌,难分难舍这种状况,却是压根就未曾发生!
且这大骊高手在落败之后,还一口将一个不讲武德的大锅给当头盖了下来??
“你!你明明说你略通拳技,尤擅枪法!可为何你的拳法如此精湛,竟连老夫仓促之间也难抵御?!”
马问登时便一脸羞愤的不解而道。
他想不明白这年轻人明明拳法惊人,却为何还要故意示弱,偷袭折辱自己?!
如此之举,岂是武道大家所为??
“啊这……”
赵龙顿时语塞,只得挠了挠头,如实解释而道。
“可是龙确实不精拳技,尤擅枪法啊……”
他自幼苦练枪法,拳脚功夫本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练练的,单纯只为强身健体而已。
故而赵龙自认为‘略通拳技,尤擅枪法’之言,确实是没什么毛病啊……
“你、你!你还狡辩!这等拳法,已然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上乘武功!你明明潜心钻研拳法,为何非要遮遮掩掩,暗行偷袭之事?!”
马问闻言之下,却是气的手脚乱颤,心中万万想不明白,这等武道大家,为何偏偏要行此龌龊之举?!
“如此行径!真真令人不齿!!”
马问愤然而道,旋即便当场转身,捂着自己依旧剧痛的右臂,颇显艰难的坐回自己的席位之上。
“马大师!您……您没事吧?!”
随便在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了,毕竟大骊第一高手在他手上有个三长两短,他回去也实在不好交差啊!
“方才是我大意了,没有闪……无妨无妨,小伤尔尔。”
马问强挤出几丝笑意,接着便故意去拿筷子,好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但不过霎那间,剧痛抖动之下,刚刚才被抓起的筷子,却又悄然间无声滑落,跌落在案……
一时间,马大师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勉强了……
“我、我没有遮遮掩掩啊……”
待马问转身离去之后,仍旧立于原地的赵龙却不禁有些呆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输了就输了呗,为何要凭空找这些可笑理由呢?
若不是在大殿之中,在陛下面前,不然自己非要让这老头好好领教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以‘德’服人!
“哈哈哈哈!壮哉!来人啊,快为我大乾勇士重赏百金!”
正在这时,大殿中央陡然传来的一声大笑,却令众位朝臣这才反应过来,瞬时便附和而叹,交口称赞起来。
“真乃虎狼之士哉!”
“什么大骊第一高手,看来不过尔尔!”
“此子实乃万人敌也!”
在满朝文武的赞誉声中,赵龙受完赏金之后,便赶忙退了下来,又乖乖坐回了自家大王的身后。
“子成,干得不错!”
面对得胜而归的赵龙,赵政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之词,甚至还拍了拍赵龙的肩膀,以示鼓励。
赵龙面对大王一人的夸赞,却仿佛比面对圣皇陛下,乃至于满殿朝臣的夸赞还要更为受用。
当即便微低着头,恭声回命而道。
“末将侥幸,未给我王丢脸。”
赵政满意的连连颔首,对于当年自己收下赵龙这等决定,心中着实是庆幸不已。
谁能知晓当年的无心之举……竟会为自己招来如此绝世猛士呢?
“这位随特使,不知我大乾武士……可还骁勇?”
骤然间,国帅狄殇再度发问,却是瞬时便将这位大骊特使逼入墙角。
“呵呵……大乾武风昌隆,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随便只能勉力笑着,连忙转移话题,将这等尴尬场面跳跃而过。
“陛下,下使此次赴乾,正是奉我大骊天命圣皇之命,为大乾与陛下送上一份大礼啊!”
随便起身而立,一语便又将注意力牢牢吸引过来。
“哦?大骊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如何会平白无故……送我大乾一份大礼?”
陛下病重,多有不便,身为国帅的狄殇,便当仁不让的接过此等大任,与大骊使者直接对话。
“大人此言谬矣!”
随便见此人三番五次针锋相对,却也丝毫不恼,依旧侃侃而道。
“大行图谋不轨,欲乱我大骊朝纲!密谋逆贼太子错,悍然逼宫,发动煊赫门兵变!幸得我大骊天命圣皇与国帅大人力挽狂澜……这才稳住局面,得以尽诛叛贼!”
随便边说边向着大骊方向恭敬作揖,遥空相拜,同时又理所当然般补充而道。
“试问此等乱国之罪,岂可置若罔顾?故我大骊发兵攻行,欲要惩戒尔等乱骊贼子!今特遣下使出使大乾,便是为了集齐两国之力,灭尽大行社稷,共分富饶疆土!”
言罢,那随便更是一脸难以置信般,当众不解而道。
“恕下使愚钝,如此大好良机,天赐厚礼,不知陛下因而犹豫不决,以至于数日难断呢?”
其实大骊特使入乾已然有数日之久,且在第一日参见太极圣皇时,便提出了连乾灭行之策。
故而,齐亲王赵拓才得以知晓此事,并力主合骊灭行,借机入主中原!
但此事遭到了燕亲王赵括为首的朝中文官势力的极力反对,双方僵持不下,太极圣皇也一时难有决断,故而便拖延至今。
直至今夜宴请大骊特使之国宴,大骊使者随便再度提及此事,显然是欲要尽快达成共识,两国合力灭行!
“哼!什么乱骊谋逆之言,尽是无稽之谈!依本帅看来……你大骊欲要与我大乾瓜分大行,必定隐藏着何等狡诈恶极的阴谋诡计!!”
很显然,国帅狄殇也是坚定的助骊灭行阵营的反对者。
他虽为武官之首,却并不认同大多数武将的灭行主张,相反一直都在心中怀疑,大骊此举必定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
虽不得不承认,大骊亲手送上来的这一口肥肉确实诱人,但老元帅却一直心中犹疑,生怕这块肥肉早已被下了毒药!!
“哈哈哈哈!这位大人莫非是对我大骊有何偏见不成?须知我大骊为了此次合力灭行,可真真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啊!”
随便闻听此言,也不当场驳斥,只是哈哈大笑着,表达出了来自大骊王朝的合作诚意。
“我大骊不仅给出了合力灭行之策,更有一计献于陛下!若用此计,则不出三月,大行必灭!!”
此言一出,全场顿惊!
……
【今日无史,实在拉不出来!】
【交给哪位大佬了!】
章二十九 计出惊人!
“什么?”
“三月灭行?!”
“这也太……”
一时间,满堂皆惊,众臣不由交首接耳,议论纷纷。
毕竟那可是占据三州之地,幅员数千里,人口数千万的大行王朝啊!
如何能在短短三月之内,速灭之呢?!
“呵呵……随特使,这等军国大事,可容不得半点儿戏之言!”
国帅狄殇先是一惊,而后冷笑连连,显然并不相信此等夸大之言。
“大人多虑了,事关国本命脉……下使又如何敢诳语妄言呢?”
随便依旧轻轻一笑,继而转身望向太极圣皇,恭声请求而道。
“恳请陛下,事关军事机密,还望屏退闲杂人等。”
如此作态,一时间反倒是令人心中狐疑,不知这随便究竟是真想献出奇策,亦或是在这装腔作势?
“唔……”
太极圣皇略一沉吟,却也对于这大骊使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有些兴趣。
于是当即便颔首而允,屏退左右。
“都下去吧。”
一时间,殿中服侍的婢女、内监尽皆退下,仅剩下一众大臣郡王,依旧坐于原席。
——但凡是今晚能够受邀参加晚宴之人,无不是忠心耿耿的国之重臣,故而无需避讳。
随便见状也再未曾多言,只是继续拱手作揖,恳请而道。
“回禀陛下,在献计之前,可否容下使先行介绍,我大骊攻行之军事进展?”
“可。”
太极圣皇微微颔首,当场而允。
“陛下请看。”
在得到太极圣皇首肯之后,随便缓缓踱步至大殿一侧的九州山河图前,拿起木制导引便在浩瀚的九州疆域上腾挪指点。
一时间,殿中众人之目光,也都随之汇聚在高悬半空的九州山河图上。
“大行据济、豐、瀛三州之地,其中济州毗邻大骊,豐州接壤大乾,而其国都——临安城所在的瀛洲,则在最南方,被环海围绕。”
随便在这一刻仿佛化身军事战略家一般,指点江山,侃侃而道。
“若想灭行,则必破济、豐二州之地,直入瀛洲,隳其城,灭其国!”
凡欲行灭国之举,占据敌国多大疆土,掠杀敌国多少臣民都非终止,惟有攻破敌国国都,擒杀敌国圣皇,灭尽皇室宗亲,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灭国!
而大行国都——临安城,便坐落在九州最南方的瀛洲,被济州、豐州牢牢环卫左右,又背靠海域,只可正面硬攻。
毕竟大骊虽国力鼎盛,却囿于大陆中心,并无疆土临海,自然不可能从海域入侵大行。
而大乾虽有泽州临海,却并无过多财力组建耗费极大的海军船队,自然也无力从海域进攻大骊的核心腹地。
且大行国富,国中又水道贯连,四通八达,且南方将士本就熟通水性,因而大行之水兵楼船,堪称天下一绝!
故而,若欲灭行,海路水道尽皆断绝,惟有正面强攻不可!
“今我大骊铁军,于十五日前奇袭雁门关,一战而下!自此一路猛攻,如入无人之境!截止下使入乾之时,我大骊已连破大行一十二城,将整个雁门郡尽数收入囊中!”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却是尽皆震撼于大骊兵力之盛,进军之速!
短短十余日,便奇袭雁门关,连下大行一十二城,使得雁门郡整整一郡之地,尽数沦陷!!
这虽说是出其不意,打了个大行措手不及,且发兵之日刚好选在了新年过后不久,整个大行都还洋溢在新年的喜气之中时,就更加难以抵御。
但即便如此,大骊进军之速,仍旧令众人瞠目结舌,简直难以置信!
且大行疲弱至此,竟似乎毫无抵抗之力,则更是令人大惑不解,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也都是数日之前的战报了,至于目下我大骊铁军进展何处,却是连下使也不甚清楚了。”
此时此刻,随便眼望着殿内众人尽皆惊愕的神情,心中不无得意之色。
只是他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而是继续开口,将大骊进军路线有所保留的略微显露一二。
“不过依南征大元帅之命,我军先锋部队,将在一个月内凿穿济州,直击豐墉防线!”
紧接着,只见随便手执导引长杆,从雁门郡径直划向南方,一路横穿整个济州,最终停留在豐州北部门户——嘉墉关之上!
济州虽大,横亘一十二郡,然而对于入侵方的大骊来说,击破大行防线,兵临大行国都才是最为重要的战略核心。
故而,大骊根本无需占据济州全境,而是攻占枢纽要冲之后,自可一路南下,直击豐墉防线!
至于这所谓的豐墉防线,便是地势平缓,一马平川的大行国中,罕有的第二道占据山川地利的命脉防线了。
——至于第一道以雁门关为核心的命脉防线,在被大骊突发大兵,奇袭陷落之后,便彻底沦丧了。
而在攻入雁门之后,整个济州平原,便如同嗷嗷待宰的肥羊一般,根本无力抵抗大骊的屠刀宰杀。
这种一马平川的丰茂平原,一直延伸至济州与豐州的交界处,才会被浩浩荡荡的豐江阻拦,自此难以逾越。
正是因为这条豐江的存在,使得整个豐州水系贯通,农业发达,常年丰收,堪称整个九州最为富饶的天地粮仓,故而得名‘豐州’。
可一望无垠的平原,使得大行在和平时期足以富甲天下。
但这等优势,在残酷的军事战争面前,却面临无险可守的尴尬局面。
故而,一旦被敌军进入豐州,则豐州无险可守,极易沦丧!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历朝历代占据豐州之国,都挖空心思构筑足以御敌于外的稳固防线。
不过好在豐江的上游,便是大行国中少有的浩瀚山脉——秧山群峰,连绵足有数百里之长,将豐州与济州隔绝内外。
于是,大行便依山而建,在秧山与豐江之间,接连修筑了三座大城,相互倚重,构建起了大行最为重要的一条防线——豐墉防线!
其中豐墉防线的核心,便是占尽天险地利的天下第二关——嘉墉关!
若是突破了豐墉防线,则大军入境,再无任何阻拦,可一路袭驰而下,贯穿整个豐州、瀛洲,直达临安城下!
故而,豐墉防线对于大行之重要,根本毋庸置疑!
就像是雁门一破,整个济州必将糜烂一般,缺失了豐墉防线之后,整个大行将再无天险可守,只能与敌军以命相搏了。
到那时,军力疲弱的大行距离国灭,也就仅仅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但也正因如此,这条事关大行国运命脉的核心防线,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突破的?
大行对于自己最为重要的屏障门户,自然是费劲心思,将其修筑的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首先,对于水军天下无敌的大行来说,任何妄图进攻豐墉防线之人,都将尽丧水域控制权,故而无法搭设浮桥,也无法乘船越过豐江,必须得老老实实从陆地入境。
但进入豐州平原的唯一一条大道,却被号称天下第二关的嘉墉关牢牢占据。
且大行为了万无一失,更在其侧分别设立了两座大城拱卫左右,一座为敖仓城,一座为卫水城。
其中,敖仓城位居下游,据江而立,城坚地广,易守难攻,属于嘉墉关的后背兵营及储备粮仓,故得名‘敖仓城’。
若战时有敌军围攻嘉墉关,则可逆流而上,从侧翼突破敌阵,与嘉墉关可谓是互为犄角,一正一辅。
至于卫水城,位居豐江上游,顾名思义,乃豐江水军驻扎之所,专为保卫嘉墉关及豐江水域而特设,拥有天然良港的水师驻所。
之所以特设此城,盖因豐墉防线之核心,便是豐江水系的控制权。
否则敌人大可以绕过嘉墉关,直接渡河而过,而后派兵围城,看住三座大城,让主力部队得以挺进豐州平原。
故而,卫水城便驻扎着冠绝九州的大行精锐水师,扼守要道,保卫着豐江及分支水系的水域控制权。
如此一来,本就占据天险的嘉墉关,更是有着一左一右两座大城拱卫而立,堪称密不透风,牢不可破!
正因如此,熟悉九州地形的殿中重臣,才会对大骊使者所言三月速灭大行之语,感到大吃一惊!
毕竟即便占据了济州全境,可面对这道精心打造的稳固防线,大骊莫说是三月灭行,即便是三个月的时间突破此道防线,都已经是千难万难,几无可能啊!
那必须得硬生生的,拿无数人命去填才行啊!
而也正因如此,以晋王赵胜为首的渔翁一派,便建议坐山观虎斗,让两国在这条极难突破的防线上流尽鲜血,而大乾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现实的问题是,即便是济州全境令大骊尽数夺去,对于大乾与大行来说,也是很难接受之事!
届时,大骊雄踞四州之地,且尽是中原核心大州,单从疆域与人口来看,几乎占据了泰半九州!
若是任由大骊这般做大,却是必将养虎为患,遗祸无穷啊!!
那么此时的大乾,就必须要根据攻守双方的实力与表现,来做出最为正确的抉择!
故而,太极圣皇便趁此机会,通过这位大骊使者的口中,想要更多的了解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究竟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双方兵力部署又是如何?
如此,大乾才能够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最有利于己方的决定!
“不过豐墉防线之固,举世闻名也!若想以最小代价速破此关,还必须仰仗于大乾精锐之师的鼎力相助!”
面对如此坚城,哪怕是自信如随便也不得不微微摇首,当场叹息而道。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却只听国帅狄殇瞬时便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随特使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让我大乾将士去为你大骊攻城拔寨?”
狄殇当场嗤笑,戏谑反问而道。
“这便是你们大骊……所谓的诚意么?”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无不哄笑,显然是对于此等言论大感可笑。
而面对满堂哄笑,随便却是不急不恼,当即否认而道。
“这位大人却是误会了,若无奇计妙策,下使又如何敢言三月灭行之语呢?”
言及此处,随便嘴角微翘,转而一脸笃定的反问而道。
“据下使所知,大行派来求援的使者早在数日之前,便已抵达西京城了吧?”
面对此问,众人一片沉默。
在众臣看来,大骊使者此言,岂不是属于明知故问么?
“既然大行求援,两国又唇齿相依,那为何不干脆答应彼辈,发兵入行,驰援邻邦呢?”
此言一出,顿令殿中众人一怔,似乎恍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大骊使者,竟让大乾发兵救行?!
只有一小部分人,在闻听此言之后,面上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随便见此情形,却是嘿然一笑,终于不再遮掩,直言献策而道。
“大乾发兵入行,必然要途径豐州,而在进入豐州地界之后,必然又以水路为快!”
随便侃侃而谈,却是将一条用心险恶之毒计,缓缓揭露在众人面前。
“此乃十万火急之事,大行必定同意大乾援军经由水道驰援,而届时,我大骊铁军必然已濒临嘉墉关城下!”
言及此处,却是有更多人恍然大悟,仿佛明白了这大骊使者所献之策究竟为何!
“故而,大乾援军必然要抵达嘉墉关方能为大行解围!当然,无论如何……大行也不可能允许乾军入关!但大军乘船而入,却必定要在卫水城停靠补给!”
随便手执导引长杆,却是瞬时点在了嘉墉关上游的卫水城上!
“届时,陛下仅需提前准备好十艘装满猛火油的大船,便可将整个大行水军楼船及卫水港口码头,彻底焚烧殆尽!并趁机靠岸猛攻,一举拿下卫水城,将大行水师彻底从豐墉防线尽数抹除!!”
言罢,随便笑吟吟的转过身来,望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大乾朝臣,以及面露惊色的太极圣皇,颇为自得般哈哈笑道。
“如此一来,则豐墉防线不攻自破!两国联军只需铁索连舟,渡过大江,再派兵将嘉墉、敖仓两城尽数围困!则大军自可以驰骋豐瀛,速灭大行!!”
言及此处,随便转身望向太极圣皇,当即便拱手作揖,不无得意般笑而说道。
“陛下,不知下使所献‘火烧卫水’一计……可还堪用?”
霎时间,偌大的太和殿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众人尽皆哑口无言,震撼于大骊使者所献奇计妙策之中,久久难以平复……
其中,力主助骊灭行的齐亲王赵拓,更是面色激动,忍不住便欲要当场称赞,促使父皇下定决心,联合大骊,速灭大行!
但谁知,还未等他开口,却只听身后——
陡然便传来一声极为意外的叫好之声!
“彩!若有此计,何愁大行不灭啊?!”
一时之间,众臣纷纷循声而望,待发现出声之人是谁之后,却是尽皆大惊!
只见之前还力主助行抗骊的秦亲王,竟赫然起身,出言盛赞而道!
“父皇!依儿臣之见,合骊灭行……此乃大善之策啊!!”
……
“随便(字乱武),骊州随县人,乾代初大纵横家。
师从纵横大家——苏秦,然便此人,喜阴令,好毒计。
自诩算无遗策,为达功成,无所不用其极,乃大骊王朝第一毒士是也!”
——《行书》·田苟(大行王朝太史令)
……
【大家猜猜秦王因何反复?无梦看看有没有人能猜对哈哈哈!】
章三十 大乾后继有人了啊……
太极皇宫·养心殿
待结束今夜的晚宴之后,太极圣皇命人送走了大骊使者之后,却并未回宫入寝,反而将朝中大臣又召至养心殿中,再度议事。
只不过这一次被太极圣皇召至养心殿之人,却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文武大臣之中,仅国相云箴、国帅狄殇、国师卜漓,以及大将军姬搏、兵部尚书公孙岳、户部尚书井田、太尉窦彰这七人而已。
这七人,便是大乾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且与开战一事密切相关,故而都被秘密召集至此。
而七位郡王之中,也仅有燕亲王赵括、齐亲王赵拓、晋王赵胜,以及秦亲王赵政这四王得到御旨,匆匆忙忙赶赴养心殿中。
——至于其余诸王,很显然,他们的表现令太极圣皇大失所望,已然被排除在决定国策的核心圈子之外。
那么相对应的,继承大统的权利自然也就与韩王、鲁王、宋王这几人彻底无缘了。
待众人陆续步入殿中之后,打眼一扫殿中之人,便不由心中暗惊,明白究竟助行还是助骊,或许在今夜就将尘埃落定!
而在闻听大骊使者献出的‘火烧卫水’之计后,或许圣皇陛下,心中也已然有数,究竟该如何决断了吧!
“九弟,你……”
大殿之中,燕亲王赵括望着九弟赵政的身影,一时间五味陈杂,心中着实难受。
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还信誓旦旦支持出兵助行的九弟,怎的眨眼之间,听那大骊使者一通乱吹,便就突然转投阵营了呢??
不过他虽然心中郁闷,却也知不能在众臣面前闹了笑话,故而只是心中强忍着,一脸委屈的望着九弟。
“难道我……真的误会九弟了么?”
齐亲王赵拓此时望着九弟赵政的身影,一时间却也止不住的怔怔出神。
他原本以为九弟欲有夺嫡之心,不然为何要私藏重兵?
可随后九弟在大朝会上的表现,却又令赵拓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瞬时便想到了第二层可能,莫非九弟是想支持大皇兄继位么?
怀着这般忐忑不定的心思,直到方才的夜宴之中,九弟的所作所为,却又一次刷新了赵拓对于他的认知!
当然,他倒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九弟说想支持他争夺皇位了。
但他结合九弟一直以来的种种奇怪表现,却不由便想到了第三层可能……
莫非九弟他果真无心皇位,更无任何私心,只是一心为公,哪种方略于国有利,便会支持哪种方略?
如此一来的话,倒是自己一直以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念及至此,赵拓望着九弟那虽不宽大,但却莫名有些‘伟岸’的背影,心中不禁便升起一股羞愧之情……
“九弟他……可真真是令人捉摸不定啊!”
此时此刻,晋王赵胜也同样望着九弟赵政的身影,心中着实有些琢磨不透。
他突然发现,自从九弟封王之后,他的身上好似笼罩了一层迷雾一般,令人越发难以看清……
而在圣皇陛下还未驾临之时,殿中七位元老重臣,也在或明或暗的观察着秦亲王赵政,却是都在心中猜测,他究竟因何会突然反复呢?
莫非真因为那大骊使者所献之计,令秦亲王大感灭行有望,故而才有此一举么?
众人心下揣测,却无一人贸然开口问询。
而秦王赵政也似乎对于众人隐隐烁烁的目光丝毫无感,依旧面色不改的立于原地,目不斜视,静候父皇的驾临。
不出片刻,只听一声陡然响起的高唱,顿时便打断了养心殿中死寂般的沉默。
“圣皇陛下驾到~~~”
骤闻此言,众人尽皆一肃,旋即齐声而道。
“臣等恭迎陛下!”
“儿臣恭迎父皇!”
在一片恭迎声中,太极圣皇拖着苍老的身躯,在内侍太监的搀扶之下,缓缓步入了养心殿中。
“咳咳咳……今夜将诸位召集于此,正是为了目下九州的战乱纷争……”
太极圣皇吃力的咳嗽着,望着殿中这十一位国中柱石,面色肃穆般郑重而道。
“无论如何,出兵之事……不宜再拖,今夜务必有所决断!”
闻听此言,众人也不由神色凝重,显然都在心中明白,时间是绝不等人的,而大骊铁军的进军步伐,更不会有半刻延缓!
不论助行或是助骊,都宜早不宜迟,万万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毕竟即便是今夜定下出兵一事,接下来无论是调兵遣将,亦或是整备粮秣,却都需要十天半月的功夫来进行紧张筹备。
须知打仗不是过家家,尤其是牵扯到十万人以上的大规模出征,就更不是那般简单容易了。
“秦王!究竟该如何出兵,你且先说说你的看法!”
不出所料,太极圣皇首先便将目光投注在了秦王赵政的身上。
只因他今日的突然反复,却是连太极圣皇都有些不甚清楚,自己这九皇儿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了?
一时间,伴随着圣皇陛下的骤然发问,殿中众人的眼神瞬时便汇聚在秦亲王一人身上,却是都想听听秦亲王究竟会如何回应此事。
于是在燕亲王赵括、晋王赵胜的紧张注视之下,在齐亲王赵拓的期待眼神之下。
只见秦王赵政轻轻一笑,当即便出列拱手而道。
“回父皇,依儿臣之见……自是应发兵救援,助行抗骊!”
此言一出,顿令满堂一片错愕!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不敢置信,更有人一头雾水。
却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不甚明白,秦王之所以如此来回反复,究竟因何?
“哦?此言却是何意?方才在太和殿中……你不是还直言要助骊灭行,入主中原的么?”
太极圣皇此时却才终于提起了点兴趣,当即便笑吟吟的反问而道。
“回父皇,刚在太和殿中闻听大骊使者献策之后,儿臣便心中一动,何不将计就计……答应与大骊发兵灭行呢?”
赵政话音刚落,却只听齐亲王赵拓就已经急慌慌的,当场反问而道。
“九弟!你的意思是……你还是支持助行抗骊么?!”
赵拓此时彻底懵了,他原本以为他想到第三层,就已经能看透九弟心中所想了。
但万万未曾想到,九弟心思之深,竟一层一层复一层,几乎无穷尽也!
“不错!在助骊灭行或是助行抗骊这等军事战略方面,必须坚定不移的,保行攻骊!!”
赵政面色肃穆,将军师诸葛暗为他分析的种种可能情况,逐一开始现学现卖起来。
“先不说有此奇计能更快的覆灭大行,即便是没有奇计妙策,两国合力之下,大行也是必败无疑!唯一的区别……仅仅是两国联军损伤多少的问题而已。”
赵政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至大殿中的九州山河图前。
“我们只看到大骊向我们伸出了一块极为诱人的肥肉,却不料……这块肥肉实际已被投了剧毒,一旦吞下,日后必定毒发身亡啊!”
此等言论一出,顿令满堂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下意识汇聚在秦亲王赵政的身上,想要听听他对于九州局势的真正看法。
“其实早在大骊宫变,晋王衍联合国相敖湃逼宫篡位之后,我便已隐隐预测到了今日之变!”
赵政脸不红心不跳的,将国相魏鞅与军师诸葛暗的出谋划策,毫不客气的拿为己用。
而众人闻听他早就有所预料,更是面色各异,心中纷纷揣测。
但无论如何,七位元老重臣,却尽皆沉默不语,从不表露自己的任何态度。
只因他们心中明白,这是圣皇陛下,对于诸位郡王们的最终考验啊……
“而大骊国相敖湃,便是大骊朝堂最有权势的主战派领袖!他之所以会发动兵变,扶持晋王衍上位,就是因为大骊太子魏错,并不支持他悍然发动战争。”
赵政侃侃而谈,似乎对于大骊朝堂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般。
“故而,正是因为晋王衍的政治理念与敖湃相符,敖湃才会扶持他上位登基!这一点,却是从晋王衍继位之后,更是自命为天命圣皇,也就可见一斑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多纷纷颔首。
天命天命,大骊新皇敢自命为天命圣皇,其狼子野心……岂不已显露无疑?
“那么结合以上分析,天命圣皇与大元帅敖湃心中所图……绝不仅仅只是国灭大骊这般简单!甚至于极有可能……灭行破乾,一统九州!!”
霎时间,‘灭行破乾,一统九州’这八个字一出,却顿时便令众人心中一跳!
若果真如此,那么与大骊合力分行,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不愧是寡人的九皇儿啊……’
此时此刻,太极圣皇闻听此言之后,面上更是露出了欣慰般的笑容,接连不止的笑而颔首。
这一刻,他只觉浑身一轻,如释重负般心中长叹而道。
‘大乾……后继有人了啊!’
……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然为将者,沙场搏命耳。
夫庙算者,经略天下也!
庙算胜,沙场负,尤可胜也。
庙算负,沙场胜,胜亦败矣!
吾有沙场之勇,却无庙算之智,终为将勇之才耳。”
——《齐王书》·赵拓
章三十一 灭国之危!
‘灭行破乾,一统九州?!’
一时间,偌大的养心殿内,众人尽皆震撼于此等猜想,殿中鸦雀无声。
仅有秦亲王赵政一人踱步殿中,依旧侃侃而道。
“既然大骊有驱虎吞狼之心,我大乾如何能依其预设行事?若果真如此,则注定会为他人做嫁衣,终遭灭国之危啊!”
此言一出,却是齐亲王赵拓顿时有些忍不住,当即便出声驳斥而道。
“九弟此言却是何意?我大乾即便与大骊联手分行,也不会损害自身半点利益!九弟你此时大谈灭国之危……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
赵政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旋即便耐心回应而道。
“皇兄莫急,按常理来说,我大乾若与大骊瓜分大行,便可以趁机入主中原,占据觊觎已久的丰饶沃土,再辅以我大乾军力之盛……或许即便是与大骊两极相抗却也无妨?”
赵拓闻听此言,当即连声附和,只觉九弟将他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不错!正是如此!”
“但皇兄可曾想过,大骊若是真想尽灭两国……却又是否会给我们这个发展自身的机会呢?”
不过紧随其后,赵政笑眯眯的一句反问,却又令赵拓顿然一滞,愣在当场。
“若是待战事结束之后,我大乾即便占有了大行富庶之地,但也早已被战争摧残,难以为继,须得两三年时间休养生息不可!”
赵政见状转过身来,继续踱步而道。
“况且,大行骤然国灭,我大乾又在大行国民眼中,被视为背信弃义之蛮夷敌国!即便是占据大行一州之地……”
言及此处,赵政略一停顿,而后环视左右一眼,这才继续而道。
“那么短时间内,不仅不能为我所用,相反还要面临数不尽的叛军起义!届时即便灭行成功,也不过空得一片糜烂之地而已!”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无不颔首,却是尽皆认同秦亲王此番分析言论。
“若是在此时,大骊撕毁盟约,悍然发兵开战!届时这块所谓的肥肉,就将成为内忧外患的烫手山芋!”
赵政说着说着,面色也随之渐渐凝重起来,似乎一时之间,俨然已经预见到了,那一日的最终到来……
“届时刚刚占据不久,本身就动乱不断,且又无天险可守的大行疆域……我大乾却是有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
言及此处,凡殿中之人,无不面色肃穆,似乎都意识到了目下这块看似美味的肥肉之中,所暗暗隐藏的灭国危机!
“即便最终能退回国中,据险而守,但大乾龟缩三州边僻之所,对敌大骊雄踞六州丰沃之地……却又如何能以力抗之?”
这一刻,所有人的面色却是尽皆凝重起来。
毕竟大骊国力盛极,不论是地域、人口、经济都近乎碾压大乾!
除去拥有十万横行天下,所向披靡的骊州铁骑之外,更是号称持戟百万,米烂成仓!
单单一次对大行的军事突袭,便发动大军连民夫合计五十万众!
而大乾常驻军队,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五六十万,比起大骊持戟百万的常备军,根本不值一提。
由此可想,若大乾单独与大骊对抗,几乎毋庸置疑会处以下风!
若大乾与大骊携手灭行,即便大骊折损更大一些,大乾单凭自身实力,也难以抵御大骊铁骑之锋芒!
故而,若事态果真发展至此,则大乾国祚社稷……必将危矣!
“故而,所谓的两国联手,合力分行,实乃大骊精心谋划之阳谋之计!若我大乾果真中计,则一旦事变,动辄便会有倾覆之危!”
至此,赵政言辞凿凿,正式为此事做出了最终决断!
而直至此时,闻听九弟之言后方才恍然大悟的赵拓,却是忍不住脊背发凉,心中暗惊!
他怎的从未深想过此事,竟被大骊画出来的大饼给绕晕了眼,以至于头脑发热,就要与虎谋皮呢?!
若果真如此,那他赵拓即便在战场上大发神威,为大乾打下再多疆土,最终却都注定是于事无补啊!
庙算已负,即便战场上杀敌再多,却终究难逃败亡,国破尽灭之日啊!
届时……他便是祸国殃民的国之罪人!!
念及至此,赵拓忍不住便低头埋首,只觉无颜面对众人。
“还有,那大骊使者所献奇计,更乃居心不良之毒计毒策!若我大乾果真火烧卫水,致使大行水军一朝尽丧,则大骊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以最小代价灭国大行!”
赵政说着冷笑一声,却是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大骊使者所献的‘火烧卫水’之计。
“若果真如此,则大骊实力未受大损,便可以趁势大举进攻,直逼我大乾国门之下!”
如此毒计,不仅在明面上算计了大行,更是在暗中连带大乾也一同算计了进去!
若果真功成,堪称是最为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
而这大骊特使随便,也将自此功成名就,成为不亚于他恩师,且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大纵横家!!
不过有军师诸葛暗在后运筹帷幄,却是根本不可能给随便这等阴毒之士,任何搅动风云的机会!
“看来在那位天命圣皇眼中,对于大一统之伟业早已迫不及待……”
赵政念及此处,不由微微而叹。
“甚至于想频出奇计,速灭大行之后又并吞我大乾江山啊!”
若是此策功成,或许大乾都难有那数年残喘之机,待大行国灭之后,不出一年,必定也会被大骊并吞而没!
届时,大骊也就将成为神州大陆历史以来,首次统御九州,完成千古未有之大一统伟业的盛世帝国啊!!
“那依九皇儿之见……我大乾又该如何应对才好呢?”
此时此刻,太极圣皇面露笑意,双目之中尽是满意之色。
且连对秦亲王赵政的称谓也都在不知不觉间,由‘秦王’变为了‘九皇儿’。
这一小小细节,看在此时的殿中众人眼中,却是尽皆敏锐察觉,心中微微而动。
赵政今日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其实一直就等着这一机会。
于是当下便拱手作揖,胸有成竹般回应而道!
“回父皇,儿臣也有一奇策,或可出其不意,一战功成!”
……
【今日无史,实在拉不出来!】
章三十二 为他人作嫁衣裳?
“回父皇,儿臣也有一奇策,或可出其不意,一战功成!”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无不好奇,却是瞬时便目光移转,汇聚在信心满满的秦亲王赵政身上。
“哦?究竟何策,速速道来!”
太极圣皇闻言大感兴趣,当即便连忙坐直身躯,一脸期待的望向自己的九皇儿赵政。
“依儿臣之见,若是仅仅帮助大行击退大骊……这对于我大乾来说又能有多大益处呢?”
赵政眼见时机成熟,当即便将军师诸葛暗为自己制定的计策向众人和盘托出。
“故而,即便要助行抗骊,也绝不能简简单单的发兵救援而已,而是要考虑如何在击退大骊入侵的同时,更大的创伤大骊,且更多的为我大乾谋得利益!”
这一刻,沦为众人焦点的赵政,踱步殿中,侃侃而谈。
而他此时此刻的这番言论,却也使得殿中大多数人,忍不住纷纷颔首。
“然若与大骊铁军正面相抗,则即便最终击退大骊铁军,我军也必定死伤惨重!就算是大行为此付出巨额的代价与赔偿,却也挽不回我大乾将士的大好性命!”
毕竟说到底,大乾与大行两国虽唇齿相依,来往密切。
但那毕竟是为了大行的社稷安危击退入侵者,而不是为了大乾的江山合土地。
既然是为了别国而战,那么让大乾将士的血液洒在他国的疆域之上,显然是合计不过的。
如若不是担心唇亡齿寒之危,其实赵政也不愿出兵,相反还乐见其成,最好大骊与大行互相狗咬狗,斗个两败俱伤那才最好!
因而,在军事的启发之下,赵政便决定不让大乾将士们去为大行王朝的安危而抛头颅洒热血,而是为了大乾的利益去征战沙场!
顺带,再逼迫大骊无奈退兵,如此方为上上之策!!
“故而,儿臣斗胆提议!我大乾何不将计就计,假意与大骊合力分行,且派十万大军顺流而下,佯装欲要施行‘火烧卫水’之计,以此来麻痹大骊,让其对我大乾放松警惕!”
赵政快步走至九州山河图前,手执导引长杆,当即连点两下,却是点出了唯一两处大乾与大骊的交界之地。
“而我大乾,则可以从东部重镇——东阿城,或是北部要塞虎牢关率军而出!不去从侧翼围攻大骊铁军,而是趁虚而入,大举进攻大骊国都——中庭城!”
言及此处,赵政自信一笑,斩钉截铁般肯定而道。
“此为攻其必救,则不战自退也!一旦国都受到威胁,则朝野震危之下,必定勒令前线大军班师回朝,救驾国都!届时,我大乾兵马再伏击其必经之路,以逸待劳,攻其不备,则必可一战功成,大败骊军!!”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无不眼神发亮,一时间纷纷意动,显然对秦亲王所献奇策,深感震动!
“父皇,此乃围骊救行之阳谋之策!如此一来,我大乾将士无需与大骊精锐正面厮杀,而是深入敌后大肆破坏,甚至直逼大骊王朝国都中庭城,逼其不得不回师自救!”
此计之所以称为阳谋之策,正是因为以大势压人,攻敌必救,则敌阵必乱!
届时,大乾精锐之师驰骋于大骊国境之中,攻城拔寨,大肆破坏,甚至于有能力威胁到国都安危之时,即便是前线战事再如何顺利,却也不得不班师回朝,匆匆救援。
到那时,大骊即便是占据了大行济州全境,却也得老老实实的乖乖吐了出来!
否则,后院起火,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即便是攻下大行全境却又如何?
故而此计一出,大骊必将左右为难,万分被动,不得不被大乾牵着鼻子去走。
对于这一可能,在场之人显然都已想到,并且极为认同。
“如此一来,我大乾不费吹灰之力,毁其城池,重创其军,使得大骊国力大伤!而大行遭此重创,国力自会大损!届时……或许三国实力,将就此恢复均衡却也极有可能!”
言罢,赵政拱手望向父皇,最终总结而道。
“故而,儿臣献出‘围骊救行’之策,攻其必救,伤其国力!”
话音刚落,却只听太极圣皇笑容满面,大感满意般当即喝彩而道!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围骊救行之计!得此奇策,则目下之困,必当迎刃而解!实乃上上之策啊!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太极圣皇久违的爽朗大笑声,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中!
而眼见圣皇陛下如此开怀大笑,殿中众人谁还敢多嘴一句,连忙纷纷附和,交口而赞!
“那依政儿之见……我大乾应当从何处出兵为妙呢?”
大笑之后,太极圣皇久久才止住笑意,却是又忍不住继续问道。
“回父皇,依儿臣之见……东部边塞的东阿城,出塞之后便面对大骊最为险峻的边塞要冲——思庭关!若欲攻下此关,即便是发动奇袭,也必须付出非常大的伤亡与代价!”
对于具体的发兵之地,军师诸葛暗自然早有决断,赵政此时也不过是照猫画虎,粘贴复制而已。
“而我军若是直出虎牢,则出关之后,一马平川,任意驰骋!虽有边塞南陵城阻去道路,但却无险可守,若是突袭之下,旦夕可破此城!”
赵政说着先是点在大乾的北部要冲虎牢关上,接着一路向北,径直便滑到了大骊南部的边塞重镇——南陵城!
接着,却是又继续向北,在众人的目光汇聚之下,向着大骊国都中庭城缓缓移去。
“攻下南陵之后,便可以此为基点,一路北上,直冲大骊国都中庭而去!如此一来,则大骊举国皆震,围骊救行之计自可顺利功成!”
兵出虎牢,围骊救行,便是军师诸葛暗面对目下九州局势,为大乾王朝给出的最优解方案!
对此,赵政自然是当仁不让,理所应当的欣然采纳,献于父皇!
否则,以他的脑瓜子,才懒得的动这些脑子呢,又哪可能想得出这么些弯弯绕绕。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却只听骤然之间——
大将军姬搏突然哈哈大笑着,当众盛赞而道!
“哈哈哈哈!秦亲王此策果真绝妙!本将却是未曾想到……秦亲王殿下竟还有这般军事之能!”
言罢,还不等赵政客气两句,却又当即跪地,面向太极圣皇主动荐言而道!
“陛下!臣愿披甲上阵,甘效犬马之劳,率大军直攻大骊,为陛下攻城掠地,兵临中庭城下!!”
此言一出,晋王赵胜顿时大喜!
而秦亲王赵政,却是忍不住面色骤变!
……
“自古明君圣皇,或曰仁,或曰德,或曰修政,或曰爱民。
然人无完人,君无完君,治政安民、庙算兵武、仁政修德、礼贤下士、功留青史,此乃帝皇五绝也!
得其一,可定社稷也。
得其二,可富国强兵也。
得其三,可安天下也。
得其四,可为百年难遇之明君圣主也!
得其五,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也!
然乾始皇帝,功盖三皇,德兼五帝,乃万世孤悬之千古完君也!”
——《行书》·田苟(大行王朝太史令)
章三十三 联姻而盟?
大行王朝·临安城·长乐宫
恢弘壮丽,丝毫不亚于大骊承泽宫的长乐皇宫,今日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凝重之感。
在刚刚结束不久的大朝会中,至仁圣皇大发雷霆,怒斥前线战事不利,以至于节节败退,沦国丧土!
面对圣皇陛下的雷霆怒火,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却无一人敢有所回应,更无一人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毕竟大行王朝建国二十年来,歌舞升平,骄奢淫逸,骚文弄墨,文风胜极,堪称九州文化的核心中枢!
然而武官与军事方面,却都受此影响,在国中地位低下,不受重视。
故而大行虽富,却军力衰微,面对大骊精锐的铁骑践踏,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只得节节败退,将一座座城池与土地,尽数拱手让人!
而除此之外,因武官不受重视,骊行双方在统帅将领上的差距,也直接导致了大行军队的崩溃与大败……
……
长乐宫·仁德殿
“真真是气死寡人的哇!赢贲妄为名将之后,将二十万大军,却被区区十万骑兵所破?”
朝会过后,至仁圣皇召集重臣于仁德殿,共商御敌之策,不过还未等众臣开口,他自己差点先被气个半死。
“他、他他!却还有何面目再见寡人的哇?!他********哇呀*********嘞**********阿西!”
——曾为楚宣王的至仁圣皇,哪怕时至今日,也难改自己那一口古怪楚音,尤其是气急之后,更是叽里呱啦鸡同鸭讲,根本令人难以听懂。
“陛下!陛下!”
好在大行国帅屈梁(字栋先)见此情形,连忙便出列制止而道。
“赢将军他轻敌冒进,误中埋伏,却是未曾杀出重围,不幸为国捐躯……”
此言一出,仍在情绪激动着叽里呱啦的至仁圣皇,骤然间猛的一滞!
他先是难以置信般瞪大双眼,旋即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又是暴跳如雷般怒骂而道!
“哇呀呀呀!好你个赢贲!你倒是死的干脆,丢下这个烂摊子给寡人可该如何是好?!目下前线无将……却由谁去为寡人守疆御土的哇??”
至仁圣皇这下可是真急了,本来前线大败就已经够让人揪心恼火的了,可目下连统军大将都战死沙场,前线此刻就等同于一盘散沙,却又如何能抵御来势汹汹的大骊铁骑呢?!
“栋先!寡人还有你的哇!栋先!”
不过他转眼间,便又看到了白发苍苍的国帅屈梁,一时间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出声而道。
“栋先!看来还得你披甲上阵,为国御敌啊!!”
将到用时方恨少,目下大将军赢贲战死之后,大行国中唯一能拿出手,足以堪当重任的,却仅有这位曾经带领楚国吞韩并晋,立下赫赫战功的三军大元帅,能够临危受命,拯救大行社稷于倾覆之危啊!
“陛下!为国御敌,老臣虽死无憾!”
国帅屈梁闻听此言,当即便拱手作揖,受命而道。
他虽已年逾古稀,且有伤患,按理说本不应出征作战,否则在面临大骊骤然入侵之时,圣皇陛下也不会委任大将军赢贲,而是让老元帅屈梁带兵出征了。
可目下大将军赢贲不幸战死,大行国中除他之外再无大将可堪重任,故而即便屈梁老矣,却也不得不临危受命,领兵出战!
但老元帅心知单以一国之力,绝对无法御敌于外,故而不等圣皇陛下开口,便又紧跟其后补充而道。
“然大骊铁骑之威,非一国之力可相抗也!若无外援解围,老臣即便是拼尽这条老命……也不敢言阻敌五十万大军于国门之外啊!!”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无言,心知大行军力远逊大骊,若无外援相助,则大行必有灭国之危!
至于唯一能够出兵救援者,众人心中肚明,惟大乾王朝而无二也。
瞬时间,所有人之目光,尽皆便汇聚在亲自负责此事的大行国相——百里岐(字文英)的身上。
“文英啊,遣使入乾求援一事……进况如何了哇?”
至仁圣皇看向国相百里岐,目露期待般连忙问道。
“回禀陛下,据昨日八百里加急来报,自我大行使者入乾之后,大骊使者也已紧随其后,入乾斡旋!其使命目下虽还不得而知,但据使者揣测……大骊恐有策动大乾,共同瓜分我大行之意啊!!”
“什么?!”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无不面露惊色,心中大骇不已!
想他们满殿朝臣,在一开始面对大骊王朝的无端入侵之时,还曾想过两国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误会,还派遣过使者妄图沟通此事,接触误会。
但派出的使者尽皆被轰出军营之后,大行上下这才慌了起来,连忙商量起了对策。
面对大骊摧枯拉朽般的攻势,而大行军队面对敌军又近乎毫无抵抗力的大肆溃败,使得大行朝中一时间便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以国师庞渊为首的主和派,力争兵事凶危,应通过和平的外交手段,乃至于割地赔款来平息九州第一强国的怒火!
另一派则是以国帅屈梁为首的主战派,他们力言弱国无外交,应速速出兵御敌,再伺机寻求和谈。
最终满朝上下,接连争吵了三日之后,才定出了既遣使和谈,又派大将军赢贲发兵御敌,再遣使前往大乾寻求救援的中庸之策。
可目下,遣使和谈根本无果,大骊铁军接连踏平了济州三郡之地却还仍不满足。
大将军赢贲又中敌方示弱之计,出兵冒进以至于战死殉国!
遣往大乾寻求救援的使者不仅未带回来一兵一卒,相反还带来了一条足以令大行灭国的可怕讯息!!
大骊欲与大乾联手……共同瓜分大行?!
这一重磅消息的传来,使得殿中之人无不当场怔神,久久难以平复!
若果真如此,则大行毫无疑问,必有灭国之危!!
亏他们之前还想着与大骊议和,甚至于割地赔款也不是不能接受!
必将大行军力之疲弱,莫说是完全出乎大骊的意料,却更是差点吓坏了满朝文武!
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想过怎样能抵御九州第一强国的铁骑大军,而是想着和谈相商,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此次危机。
但他们却压根未曾想过,大骊之狼子野心,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州一郡之地……
而是整个大行王朝啊!!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的哇?!”
至仁圣皇在闻听到这种惊闻之后,更是被吓呆了一般,嘴里喃喃重复着,面上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陛下!目下之间,我大行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旦有不慎……必将面临倾覆之危啊!!”
言及至此,国相百里岐登时跪地,神色复杂般艰难而道。
“为今之计,绝不可使大乾倒戈大骊!故而……惟有一策,或可拉拢大乾,使大乾与我大行联手,共抗大骊铁军!”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聚,至仁圣皇更是大喜般连连催促而道!
“文英啊!究竟何策,还不速速道来!”
百里岐闻听此言,却是在看过太子玉一眼后,这才一脸无奈般出言而道。
“如今之计……唯有联姻结盟,或可解此危局!”
……
“泱泱大行,重文轻武,好淫享乐,此乃井蛙之见,鼠目之光!
虽国富而民乐,文盛而礼兴,然值此大争之世,不亚于幼童持宝,匹夫怀璧,是为罪也!”
——《九州风云录》·泰甲
章三十四 裂土和亲?
“联姻结盟?”
待国相百里岐提出这一想法之后,众臣议论纷纷,却都觉得并无不妥之处。
只不过众人心中不敢肯定的却是,若大乾果真被大骊使者游说意动,欲与大骊共分大行。
那么即便是联姻和亲……又如何能使大乾改弦易辙呢?
面对众臣的犹疑不定,百里岐却仿若未闻般,继续建言而道。
“目下九州局势,大骊独强而乾行皆弱!此三足鼎立之势也!”
对于天下大势,百里岐张口就来,不假思索般分析而道。
“若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则赢家通吃,必统九州也!若大乾不愿国灭族亡,最明智的决定便是助行抗骊,而非助暴为虐,与虎谋皮!”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颔首,皆以为国相所言极是。
国相之言,等于为双方结盟定下了最根本的基调,先得有了这一大前提,才能够考虑具体的结盟方式。
否则,若是从大乾的利益出发,助骊灭行成为最有利的结果,那么即便在外交上如何斡旋,都不可能促成两国结盟。
“是以,我大行必须派遣能人策士,亲赴大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大乾言明厉害,再辅以联姻结盟之手段,稳固两国之间的盟约!”
言及此处,殿中众人不由大多颔首,显然对于国相此言大为认同。
“当然,话虽如此,然目下我大行危在旦夕,而大乾却并无短期之害,故虽为结盟,我大行还必须献上足够诚意,再辅以游说之言,方能缔结盟约,发兵抗骊!”
至仁圣皇闻听此言,却还如何不知国相所言何意,面上顿显肉痛之色,但还是强忍着心痛颔首而道。
“却不知文英所言诚意……具体该如何体现的哇?”
百里岐见状也不禁连连摇首,无奈叹息而道。
“所谓诚意,与国而言……自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百里岐深知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虚名礼仪所限,只有实打实的利益可言。
“目下我大行面临倾覆之危,万不可拘泥于一郡一地之失!既有意与大骊割地求和,何不干脆与大乾裂土和亲呢?”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无不怔神,似乎都在考量着国相所言之策。
毕竟同样是割地赔款,大骊来势,狼子野心,明显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狼!
而大乾相比于大骊来说,却要靠谱的多了,且大乾也需要大行的力量一同抗骊,两国在天然上便有了一层共进退的盟友关系。
“那依文英之意……我大行献出一郡之地,换来与大乾的攻守盟约咯?”
至仁圣皇虽面露肉痛,却也颇为意动。
若是能割一郡之地而解此灭国之危……倒也并非不能接受之事啊。
“诶!陛下此言差矣!”
然而百里岐的突然否定,反倒是令众人一愣,不由便面露不解般望向国相。
“既然两国和亲,怎能说是献一郡之地呢?这分明是我大行为公主出嫁……所附送的嫁妆嘛!”
此言一出,顿令殿中众人无不哄笑,一时间却是连之前凝重压抑的氛围都被冲散不少。
“联姻之策确实可行,但父皇以为……该派哪位公主远嫁大乾呢?”
正在此时,惟有未露笑意的太子玉急忙出声,却是询问起了具体和亲的人选是谁。
毕竟对于优渥惯了的大行皇室来说,嫁到大乾王朝那等‘边僻’之地……确实算是远嫁,乃至于下嫁了啊!
“这……”
至仁圣皇骤闻此言,一时却也是失了主意。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目光望向了提出此策的国相百里歧。
百里歧见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沉吟而道。
“为了体现我大行诚意,恐怕……要遣最为适龄的十三公主远嫁大乾啊……”
十三公主一出,殿中众人尽皆失声,且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聚集在了太子玉的身上。
只因十三公主虽小,却是太子楚玉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且十三公主刁蛮泼辣之名,早已传遍国中,朝野尽知!
况且至仁圣皇最为疼爱的,也就是自己这个小女儿——十三公主楚楚啊。
可目下,却要将至仁圣皇与太子玉最为珍视的掌上明珠……
远嫁大乾那等边僻之地么?
一时间,众臣尽皆埋首,沉默不语。
毕竟此乃皇族内事,外臣如何好参与此事?
不过好在太子玉心知国相此言,实为保国卫民之策,心中也能够理解远嫁十三公主与大乾皇室的必要性。
虽然楚楚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从小兄妹之间的感情极深,但也正因如此,惟有遣大行太子的胞妹,也就是日后大行圣皇的胞妹与大乾和亲,方能够最大程度上体现出大行王朝的诚意!
逢此国难当头之时,又哪还顾得了什么皇室亲情,必然是要以国事为重啊……
可一想起自己那个任性至极的妹妹,楚玉就忍不住心中犯难,面露尴尬般苦笑而道。
“本宫自知和亲之事,事关我大行国运命脉,可楚楚她究竟能否接受此事……”
一时间,莫说是太子楚玉面露难色,即便是坐居上位的至仁圣皇,也不禁摇首叹气,大感头痛。
“殿下!事关我大行江山社稷!万不可妇人之仁啊!楚楚公主无论接受与否……和亲一事也绝无半点妥协余地啊!”
国相百里歧深知太子玉心中不舍胞妹受苦,但目下大行眼看便有倾覆之危,又如何能因一位公主,而葬送大好河山呢?!
“国相所言极是,本宫……自会与楚楚知会此事!”
楚玉沉默半晌,最终无奈一叹,面露果决般决定而道!
他虽然心疼胞妹,但在目下亡国危难时刻,却也正如国相所言,万不可妇人之仁啊!
此言一出,众臣无不长出口气。
太子殿下既然用‘知会’二字,而非‘商量’二字,说明他已然下定决心,必定要极力促成此事了!
哪怕十三公主再如何不愿……此事也已成为定局!!
“既如此,臣即刻便拟旨和亲一事,八百里加急发往大乾!命行使便宜行事,务必要与大乾联姻缔结,达成攻守同盟!”
见此情形,百里歧心中一松,连忙望向圣皇陛下,拱手直言而道。
至仁圣皇闻听此言,却是在出神了半晌之后,终才恍然回过神来,似是舍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一般,唉声叹息的应允而道。
“……可哦。”
……
“裂土和亲,卑颜屈膝,实乃中原上邦之耻也!
泱泱中原大国,不惜与乾蛮苟合,割腹心之地,拒正义之师,何其蠢哉?
致中原反目,终被乾蛮趁虚而入,蹂躏九州,鞭挞宇内!
嘻!如此行径,岂不为割肉喂鹰,与虎谋皮乎?”
——《大骊王朝》·司马求干
章三十五 楚楚!!
长乐皇宫·华仪宫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华仪宫偏殿之中,又一次响起了清脆灵动的女子之声。
而对于此种情形,宫中的婢女侍从,早已是见怪不怪,显然习以为常。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伴随着那道清亮女声越来越近,只见一位身形绰约,姿态姣好,身披华美绫罗的绝美女子,正斜倚在窗前,一双玲珑美目痴望着窗外的亭台楼阁,嘴中不断喃喃念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痴痴的念着这两句赋,心中所想的,却是自己何时才能遇上那位如意郎君,与他执子之手,偕老一生。
对于年芳二八的怀春少女来说,未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都是那么的令人畅往……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终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的……”
楚楚怔怔望着窗外一眼无际的天穹,心中对于意中人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于连侍奉身旁的婢女都看的是清清楚楚。
“公主殿下她……又开始畅想了呢。”
眼前这一幕,看在十三公主的贴身婢女,喜儿与乐儿的眼中,却是忍不住捂嘴轻笑,低声窃语起来。
“是啊,也不知究竟什么样的俊才……有这份福气娶到公主殿下啊。”
喜儿轻晃着头,不禁感叹而道。
“希望这次的比试招亲,能为公主殿下选到心仪的意中人吧……”
乐儿眼看着公主殿下这幅模样,也不由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毕竟二八芳龄,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但偏偏大行有权有势的王孙公子们,尽皆难入十三公主的法眼。
要知道公主殿下心气极高,她喜欢的,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而不是大行王朝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只会饮酒作乐,声色犬马的王孙公子们!
于是,在十三公主的主动要求下,至仁圣皇便答应今年为十三公主举行一场面向全国的比试招亲。
但凡是世家大族子弟,皆可以参与其中,分别从武艺、学识、品行等各方面轮番比试,最终角逐大行最具含金量的十三驸马!
故而,今年新年过后,十三公主便一直在期待着将要举行的比试招亲,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选到自己中意的盖世英雄!
虽说是外界之中,都流传着公主殿下的刁蛮之名,但实际上,却仅有她们这些与公主殿下从小长到大的婢女才知,十三公主实际上是一位心地善良,毫无心眼的公主殿下。
只不过十三公主生性好动,喜爱玩闹,但凡是宫中之人基本都被她整了个遍。
再加上性情颇为火辣,又练有一身不俗武艺,经常欺负的那些公子王孙们抱头鼠窜,故而久而久之,便落了个‘刁蛮公主’之名。
但十三公主出身高贵,乃皇后亲生,更是太子楚玉的胞妹,极受至仁圣皇的喜爱。
故而,即便她在宫内再如何精灵古怪,所有人都必须陪着笑脸逢迎谄媚,又有谁敢多言一句?
如此一来,便越发惯养出了十三公主楚楚的骄纵性格。
也正因如此,在提及十三公主远嫁大乾和亲一事之时,众臣尽皆默然无语,头大如斗。
否则若是寻常普通公主,又哪会有半点安抚的机会,圣命之下,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必须得老老实实的联姻和亲。
可唯独十三公主的特殊身份,即便是皇太后都极其偏爱,却也最最令人头痛。
而如今,说服十三公主同意远嫁大乾这等艰难任务……
便落在了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太子楚玉的身上。
对于身兼重任的太子玉来说,他此刻真是半步也不愿踏进这华仪宫中!
但事出无奈,在国家存亡面前,太子玉也不得不做出此等违心之举,亲手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送往大乾和亲缔盟……
只因他心中明白,他没得选择。
大行……更没得选择!
“儿臣参见母后!”
在步入华仪宫后,太子玉所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寻找自己的楚楚妹妹,而是先行向母后请安。
——十三公主楚楚还未出嫁,故而暂住在母后宫中。
而当皇后孔瑾闻听和亲一事之后,却是原地沉默许久,久久难以开口。
最终,万般无奈与不舍,却只化为一句长长的叹息。
“唉……若是楚儿不愿,为娘会好生劝解她的。”
太子玉闻听此言之后,方才如释重负般当即告退。
旋即,却是脚步沉重,一步一步的缓缓迈向妹妹居住的偏殿之中。
……
“殿下!太子殿下来看你啦!”
正当十三公主楚楚遥望窗外,畅想着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何丰神如玉,学识渊博且又武艺超群之时,却陡然听到婢女喜儿欢天喜地的闯将进来。
“嗯?玉哥哥?”
楚楚顿时回过神来,当下心中一喜,连忙快步而出,正好便看见自己的皇兄楚玉刚刚踏入殿中。
“玉哥哥!你可算来啦,楚儿可是好几日都没见你了呢!”
楚楚兴奋雀跃着,当即便扑入了皇兄怀中,无比亲昵的撒娇道。
“楚儿……你、你离哥远点!”
谁知楚玉一听这种语气,顿时便吓得猛然后退一步,满脸警惕的望向自己的妹妹。
这么多年早已养成的习惯告诉他,每当楚儿这般撒娇,且将自己称之为‘玉哥哥’之时,要么是有所企图,要么……就是想整他了!
不过楚玉心知自己来的突然,楚儿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故而唯一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楚儿她又有什么事情想要拜托自己这个皇兄了!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楚玉双手做抗拒状,眼神警惕的问询而道。
“哎呀!玉哥哥!你快帮楚儿问问父皇……什么时候为楚儿举办比试招亲嘛!”
楚楚捂嘴轻笑着,面上罕见的闪过几分羞涩之情。
而这一幕,看在此时的楚玉眼中,却令他不由长叹一声,当即怔在原地。
此时此刻,他望着妹妹那期待而又害羞的神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玉哥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楚何等聪慧,立即便察觉到了不对,顿时便连声问道。
“唉……尔等且先退下吧。”
楚玉长叹一声,当即便摆了摆手,屏退左右婢女之后,便拉着妹妹的小手坐于榻中,语气沉重的说起了前线战事,以及和亲缔盟的益处与必要。
而楚楚却是径直愣在了原地,听着平日间最疼爱自己的皇兄,说出那些她从来想都未曾想过的可怕事情……
远嫁大乾……与大乾皇室联姻??
这令对于夫君万分期待,且要求甚高的楚楚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无法接受之事!!
即便是大行那些王孙公子们,又有哪个能入楚楚公主的眼了?
更何况,让自己背井离乡,远赴数千里之外的大乾,嫁于一位不知道容貌,不知道底细的大乾皇子?!
要知道,在大骊、大行这些中原大国眼中,大乾这等边僻之国,也就是比蛮夷戎狄能稍微好些罢了!
若非大乾也处于九州之内,否则不通礼仪,民风剽悍的大乾王朝,恐怕早就被打入了蛮夷之列!
可现在,自己最亲的皇兄,却要将自己嫁于这等边僻蛮夷之国,好为前线战事的失利与战败,去补救挽回??
这……却又如何能令心气极高的十三公主,骤然间接受此事?!
“不!不可能!我绝不会远嫁大乾!更不会沦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这一刻的楚楚,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骤然陌生的皇兄,似乎无法想象,正是自己最最亲近的人,却要亲手将自己推往火坑之中!
“楚楚!你万万不可任性啊!这可是事关大行百年社稷,数千万民众安危的邦国大事啊!!”
即便心中早有预料,但当事态真正发展到这一步之时,楚玉除过心痛与怜惜之外,却也只能以国家大义来说服妹妹,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为了大行皇室,为了社稷江山,委身求全,和亲缔盟……
“我才不管什么江山社稷!我才不管什么民生安危!这些国家大事……应该是一位手无寸铁的公主所承担的责任吗?!”
楚楚在这一刻只觉心痛如绞,她只能泪如雨下般控诉而道,为何前线战事的失利,为何国家的安危存亡,竟要让她一介女流之辈去付出自己的青春何一生?!
“我不相信父皇会答应此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啊!!”
骤然家,楚楚似乎突然才回过神来,她歇斯底里般大叫着,却是猛然起身,似乎要去面见父皇当面对质此事!
“楚楚!你清醒一点!!”
谁知那平日间最疼爱自己的皇兄,竟一把拉住自己,从其口中说出的话语,更是让楚楚如坠深渊,当场跌坐在地!
“父皇他已首肯此事!包括母后,太后!她们……皆已同意此事!”
楚楚骤然失神,踉跄无助般跌坐在地!
一时间,却连她平日间最为钟爱的发鬓散落都恍若未觉!
她不敢置信般连连摇首,嘴中喃喃而道。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皇兄是骗我的!皇兄是骗我的……”
而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此神伤,楚玉一时间也不禁鼻头一酸,险些泪洒当场。
但他身为东宫太子,国之储君,却深知目下大行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刻!
若是一时妇人之仁,即便保下了妹妹一时,却又如何能护得住她一世?!
当敌军铁骑踏破皇宫的那一刻,身为皇室宗亲的公主,失去了皇权庇佑之后,下场却只会更加凄惨……
故而,为了大行,为了皇室!
他必须硬起心肠,亲手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妹妹,送往大乾联姻缔盟!!
可就在楚玉也暗自落泪,心中发狠继位后一定要提升军力之时,他却未曾察觉自己那自幼性格刚强的妹妹,竟在伤心欲绝之余,忽而间瞥到了自己腰上那从不离身的贴身佩剑……
“如果非要我远嫁大乾……”
这一刻,楚楚死死盯着那把装饰华美的佩剑,心中却燃起了一股宁死不屈的可怕冲动!
“我楚楚即便是死……也绝不会身受此辱!!”
霎时间,在楚玉目眦欲裂的惊骇神情之下,却只见楚楚猛然起身,骤然夺过此剑,‘锵!’的一声便瞬时拔剑而出!
“楚楚!!!”
……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楚楚可言》·楚楚
章三十六 此乃天助我也!
大乾王朝·西京城·晋王王府
“搏兄这一招釜底抽薪之策……可端的是绝妙非常啊!”
王府之中,晋王赵胜每每回想起那一日在养心殿中,任职大将军的搏兄主动自荐,欲要带兵出征大骊之事,就不禁开怀大笑,心中赞叹不止!
“是啊,秦亲王殿下果真心怀叵测!若无姬大将军横插一手,恐怕数十万大军统御之权……便要落于其手啊!”
晋国国相方长在这一刻也不禁感叹而道。
当他从大王口中得知当日养心殿一事之时,他可真真是吓了一跳,至今都觉心有余悸!
他实在无法想象,本就富极一方的秦国,如果再拥有数十万大乾精兵的统御之权……
倘若旦有歹心,必将祸连国中,牵扯整个大乾!
此等危害,简直不可想象!!
所幸,姬大将军临危不乱,顿出奇策,却是在盛赞秦亲王妙策的同时,主动将发兵攻骊这等白捡战功的好事抢先揽下,等于是提前摘了秦亲王的桃子!
如此一来,可谓是一石二鸟之大善之策!
一来,可以打压秦亲王的势力,使其无法统御大军,虽献出奇策,却无法取得与之相对应的功劳与战果。
二来,姬氏更可以趁机做大,为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激烈夺嫡,争得更多的资本与话语权!
甚至于当大军从虎牢关出境之时,连秦国自身的驻军,都要接受最高统帅的战时调动!
届时无论秦国暗藏了多少精兵,十万也好,二十万也罢,却全都要统统接受战时最高统帅的指挥调动!
即便是秦亲王本人,也无权拒绝战时最高统帅的合理要求!
否则,当以叛国罪论处!!
当然,想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还得统帅权能拿到姬氏的手中才行。
若是秦亲王拿到了最终的统帅权,那无异于如虎添翼,将使其势力极速膨胀,迅速从一并无多少存在感的边郡藩王,成长为举足轻重,甚至于有资格与燕亲王与齐亲王正面交锋的强势郡王!
故而,一切的一切,却都还是把握在太极圣皇的手中啊……
而圣皇陛下针对此事的任何决断,都必将引起大乾朝野上下的巨大震动,乃至于波及至本就纷乱的九州局势!
念及至此,方长的心中不禁便有些忐忑起来。
只因他非常清楚,之前因为沛水泛滥一事,导致大王在圣皇陛下那里印象极差,为此还遭了责罚。
而圣皇陛下对于秦亲王的印象,那可就要好太多太多了啊……
“也不能说九弟他心怀叵测吧……”
赵胜闻听国相此言之后,却也不禁皱起眉头,虽然认同搏兄这等做法,却对于国相所言九弟心怀叵测之说,心中并不认可。
“九弟他也是一心为国啊……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九弟绝无私心!”
联想起九弟一直以来的举动与做法,赵胜倒是极为罕见的与四皇兄赵拓达成了统一共识。
那就是九弟所言所行确实是一心为公,并非为了反对而反对。
“大王!这……”
方长顿时有些傻眼,他却是一直都难以明白,大王他对于其他皇兄都那般警惕异常,可唯独怎的对这雄心勃勃的秦亲王……
却总是信赖有加呢?!
“不过你说父皇他究竟会答应搏兄的请求……还是会委任九弟为最高统帅呢?”
赵胜很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多掰扯,而是话音一转,却是又担忧起了统帅任命一事。
毕竟圣心难测,当时搏兄主动请战之时,父皇就是不置可否般轻轻揭过此事,并未当场决定究竟由谁来担任北征统帅。
只是首肯了‘兵出虎牢,围骊救行’之策,并在明面上与大骊使者虚与委蛇,暗地里却在紧锣密鼓的整备军队,筹集粮秣,随时准备对大骊发动奇袭!
而如今,最终担任北征大骊这一明显风险不大,却注定会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军统帅一职,便成为了备受关注的焦点!
当日有幸参与密会之人,都在心中暗暗揣测着最终结果。
而一旦结果出炉,这一重大任职,将会直接决定未来大乾朝堂的局势走向……
“依臣之见……或有可能,但却希望不大。”
方长略微沉吟,而后分析而道。
“当日足够资格参与密会之人,也就仅有秦亲王殿下、齐亲王殿下、国帅狄殇以及姬大将军这四人可堪重任!”
赵胜闻听此言,不禁微微颔首。
这四人中,四皇兄赵拓以及国帅狄殇,大将军姬搏,这都是大乾国中威名赫赫的功勋武将。
这三人中任意一人,都有资格统御兵马,堪当此等大任。
按理来说,从未掌过兵马的九弟赵政,根本是不可能有这等机会参与领兵的。
但关键之处在于,围骊救行之策乃九弟率先首倡。
并且大军要从虎牢而出,后勤保障还都需仰仗于秦国才是,故而种种因素叠加下来,反倒是九弟都有了争夺统帅职权的资格!
“其中,齐亲王赵拓本应最有可能获任统帅……但他却因路线失误,极力提倡助骊灭行,首先便被排除在外。”
方长轻抚髯须,微眯着眼细细思虑而道。
“老元帅狄殇资历最老,但却年事已高,故而希望同样不大……”
赵胜闻听此言,不由心中一喜,连忙便补充而道。
“如此说来,搏兄他争得北征统帅之职……却是大有可能啊!”
言罢,赵胜更是喜不自胜,对于未来不禁便充满了美好畅想。
“若果真如此……则我姬氏必将势力大涨,成为大乾第一世家!这对于本王日后夺嫡来说……至少便要增加五成之机!!”
赵胜喜出望外般霍然起身,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陡然听见殿外传来一声高唱——
“大王!大行使者请求觐见!”
赵胜顿然一滞,却是下意识与国相相视一眼之后,当即又回身坐回原位,出声回应而道。
“可。”
话音刚落不久,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晋王赵胜便接见了突然到访的大行使者。
“下使吴膑,参见晋王殿下!”
大行特使吴膑,在面见这位传说中的实权派郡王之后,当即便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
“呵呵……免礼免礼,还请入座。”
虽不知对方来意,但对于这位大行特使,赵胜还是给足了面子,并未有丝毫怠慢。
“下使冒然造访,还望殿下恕罪……”
入座之后,不等晋王赵胜开口,吴膑便已经面带愧色的连忙而道。
“害~!乾行本为邦交友国,特使何须如此客气?”
赵胜先是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忍不住便当场问询而道。
“却不知特使来此,是有……”
“敢言于殿下,下使今日造访,正是欲为您送上来自我大行至仁圣皇的邦交大礼啊!”
吴膑当即拱手,笑容满面般恭声而道。
“哦?”
赵胜心中大奇,却是忍不住与国相方长对视一眼之后,这才急忙追问而道。
“敢问特使,是何大礼?”
吴膑见此情形,面上的笑容不由更盛,当即便拱手回应而道。
“回禀殿下,我皇欲许十三公主与大乾和亲,并附送大行任意一郡之地作为嫁妆,以记我两国邦交之好!”
话音落定,身负重任的吴膑不禁心中一叹,只希望此举能够有所帮助,为大行换来强援解围。
此时此刻的他,已然收到了来自至仁圣皇的和亲御旨,故而便开始转动心思,想要在大乾寻找到最为合适的联姻对象。
其实在他心中,首选之人肯定是燕亲王赵括以及齐亲王赵拓。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两位皇子都早已嫁娶,而大行公主又不可能委身作妾,故而便只得无奈放弃。
于是吴膑的眼光,自然便汇聚在了唯二未有婚约,且与十三公主差不多年纪相仿的八皇子赵胜与九皇子赵政身上。
在仔细比对过两位皇子的出身及能力之后,作为一名对大乾并无多少了解的外国人,吴膑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母族为古老高贵的姬氏,且封地又在核心富庶之地的八皇子晋王赵胜。
至于母族商贾出身,本身又被分封在边郡御守国门的秦亲王赵政,吴膑自然下意识的认为,这并非最佳的联姻选择。
让圣皇陛下与太子殿下最为疼爱的十三公主,远嫁至大乾最为贫穷的边郡之地?
这等事情吴膑却是连想也不敢多想,只能是选择了明显势力更大的八皇子晋王赵胜。
况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据他在朝中不断探查消息的暗线来报,八皇子晋王是坚定的助行抗骊的支持者。
而九皇子秦亲王赵政,却似乎是助骊灭行的激进分子!
仅此一点,便足够吴膑将九皇子排除在联姻对象之外了。
毕竟大行之所以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与大乾联姻,目的就是为了与大乾缔盟,以此来换得大乾的出兵相助。
故而,大行的公主带着如此丰厚的一份嫁妆,如何能嫁于反对助行,甚至于要助骊灭行的皇子呢?
于是乎,便有了吴膑的今日之行。
而在吴膑走后,晋王赵胜却依旧沉浸在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馅饼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几乎不敢想象,就在自己的搏兄即将掌握大乾泰半兵马大权之时,大行竟然又主动为他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如此一来,他不仅白得了大行一郡之地,更是在方才与大行使者的对话之中,得知这十三公主居然是太子楚玉同胞一母的亲妹妹!
那么这岂不是等于,自己即将要娶的这位十三公主,便是将来大行圣皇唯一的亲妹妹!
这在连行抗骊,两国交好的大背景下,无疑会为自己增添更多的政治筹码!
自己目下已有了母族姬氏的鼎力支持,若再能得大行王朝的全力襄助,却又何愁大事不成啊?!
念及至此,赵胜却是再也忍不住喜笑颜开,当场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此乃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哈!!”
……
“呜呼哀哉!
曾几何时,吾也曾误以为天命加持乎?
后方知,此乃伪天命,而非真天命也!
真天命者,惟九弟政,而别无二也!”
——《晋王书》·赵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