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三声响铃后，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老齐，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我刚下课，你要再早打一会儿，我还接不着呢。”
听到安雍临乐呵呵的声音，早就酝酿好的质问突然堵在了嗓子眼里。
齐允仁的手指扣紧桌边，“这不是想你了吗，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那头的安雍临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成啊，回头等你有功夫，咱哥俩去吃顿饭。”
“嗯……行……”他语速很慢，心神不宁似的，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引出憋在心里的话。
而安雍临到底是从业多年的教师，在察言观色这方面，不说是绝顶高手，也是数一数二了。
“老齐你今天找我，是有事情要说吧？咱俩这关系，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藏着掖着可就没意思了。”
安雍临越是坦然，齐允仁心里也就越不是滋味。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这样冲动打电话过来了，真是被齐灿和安月澄的事情气昏了头脑。
这种事情，怎么好摆在台面上说的嘛？
显得自己气量太小，竟还要和小辈计较一样。
安雍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笑意已然淡去：“是两个孩子的事情吧？”
他身为帝大的教授，即便是不刻意去关注，有些消息也会自己出现到他面前来。
比如齐灿和安月澄的绯闻。
只是他一直觉得，那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他身为长辈，不该过多追问和干预。
直到，两家聚会时齐允仁说出那番话。
“老安，你知道的，我所处的环境和你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齐允仁的话干巴巴的。
“我知道。”安雍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但也不像方才那般欢欣愉悦了。
他一瞬间觉得不再了解与他通电话的这个人。
又或许，从未了解过。
齐允仁松了口气，“那你知道，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吗？澄澄和齐灿都常在你那儿住，你应当了解的吧？”
黑布被掀开，隐藏深处的盘算也显露在阳光之下。
“他们打小就是这样的关系，我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同。”安雍临自然而然想起那天病房里，他意外看到的相拥场面。
解释成姐弟相依也行，但很显然不是。
可细究起来，与过去的那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老安，你可能不知道。”齐允仁斟字酌句，语气却不掩急切，“网上都传出照片了，就咱们吃饭那天，他们还搂搂抱抱来着。”
全然没有半点风度。
说话也并不好听。
“是吗？”安雍临声音冷下来，“我倒是不知道老齐你还有八卦的爱好。”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齐允仁的脑子瞬间冷静许多，也发觉自己言语的不妥。
他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倒也不是说啊，澄澄要真是喜欢齐灿，也是件好事，只是不管怎么说，她总不该骗我们的，对不对？我也不是那种不理解人，喜欢硬拆散有情人的家长嘛。”
“……”安雍临半晌没答话。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才算见识了这位老朋友的真面目。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的行为却丝毫不顾忌形象与面子。
哪里像是一个长辈呢？
“老安，撒谎是真的不好，我说——”齐允仁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却很快被安雍临打断。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回头我会去了解一下情况的。就先说到这儿吧，我等会儿还有一节课。”他语速很快，咬字清晰干脆，一通狂轰乱炸后，挂断了电话。
齐允仁嘴张到一半，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电话就已经断了。
他神情复杂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被安雍临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安雍临脾气好，从前他们总是和和气气的。
或许今天的事情，真的惹恼他了。
……
临近下班时间，安月澄摆弄起手机，对话框里的内容删了打，打了删，最后汇聚成一句——
“今天晚上想吃火锅，我请你，来不来？”
感觉没什么问题，应当不奇怪。她又反复默读几遍，通顺正常，没毛病。
按下发送键，电脑上的时间也正正好变到了“17：00”。
“下班快乐！”有人轻呼一声。
职员们都起身收拾起东西，余光却时不时飘向安月澄，大约是觉得这瓜还没吃够。
也有漠不关心径直下班离开办公室的，但总归少些。
其中，来自于周珮珮的目光最为炙热，不容忽视。
安月澄徐徐抬眸，对上周珮珮的眼睛，她惊慌失措地别开，垂着脑袋像只鹌鹑似的。
倒不奇怪，也能理解。
逃避纷争与喧闹，逃离有可能引发战斗与争吵的地方，防止被卷入是非之中，这是很多人的本能。
她无权要求他人对自己保持一如既往的信任。
缓慢收回目光，安月澄将需要携带回家的纸质材料整理装进包里，仔细检查无误后，才拎上包走出办公室。
几乎是她迈出去的下一秒，办公室里剩下的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她怎么还能那么淡定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嘿，能做出来这事儿，脸皮就薄不了，自然也就不在意咯。”
“入职第一次，我认同了杜大人的看人眼光。”
“哈哈哈，我也是，谁能想到帝大学生是这样的呢？”
议论一句接一句地闯入耳中，周珮珮手指不由得攥紧，又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走廊里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拎上包小跑着出了门。
“安月澄！”安月澄才迈出公司大楼门口两步，呼唤忽地在背后响起。
她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周珮珮，女孩儿弯着腰，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是一阵疾跑过来的。
“怎么跑得这么急？有什么急事吗？”安月澄上前半步，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的。”
周珮珮盯着她，安月澄说的没错，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