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武当掌门
柳随风离开珠光宝气阁，直奔武当山。
柳随风到武当山，为得是见木道人。
木道人浪迹风尘，四海为家，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木道人在哪里。不过木道人每年都会回武当上住上一段时间。
柳随风不知道木道人在不在武当山，他去武当山，只是碰一碰运气。
柳随风希望木道人在武当山。
希望木道人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柳随风没有闲着。
赶路的同时，也在修炼，更在试炼。
修炼和试炼是分不开的。
修炼是学习武功招式，试炼则在于运用武功招式。
如果将修炼和试炼比作做题，修炼就是将公式法则全部记下，而试炼则是考验如何运用这些公式法则。许多人可以将公式法则背诵得滚瓜乱熟，可一旦要他运用的时候，便会错漏百出。可通过不断的刷题，公式法则的运用就会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武功其实和做题是一样！
修炼就是公式法则，而试炼则就是将各种招式通过施展运用上去，最终达到游刃有余的目的。
有些习武之人，第一个方面就产生了不小的差距。有些人则在第二个方面产生差距，技不如人。
柳随风需要修炼的武功，只有两种——夺命十三剑以及无相神功。
柳随风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炼夺命十三剑。
柳随风喜欢剑，对于夺命十三剑十分感兴趣。但并非是他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修炼夺命十三剑上的原因。
柳随风花费很少时间修炼无相神功，只因为无相神功入门十分困难。
无相神功入门，需要定力足。
定力足，从而灵力生。
只有灵力生，才能入门。
柳随风自认定力很足，可始终没有生出所谓的灵力，甚至还不太理解所谓的灵力是什么。
另一种内力真气的属性？还是心灵的力量？
无法理解，自然没有法子修炼下去！
所以，对于无相神功，柳随风大部分时候都在研究。
此时的柳随风面对无相神功，必须如进行语文考试一般，进行阅读理解。
只有理解清楚了，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亦或者如进行化学实验一般，只有清楚其中原理，才能进行下一步。
所以武功修炼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名师很重要，只可惜世上唯一练成无相神功的东郭先生已成了不碎金刚了。
柳随风十分羡慕原著中的俞佩玉得到东郭先生指点，七天练成无相神功。
他却没有这个机缘。
正因如此，柳随风大部分功夫用在研究夺命十三剑。
密室时，公孙兰将夺命十三剑后半部也交给柳随风。
柳随风拥有完整的夺命十三剑。
柳随风剑术了得，若论剑法，柳随风算不上天下第一，可对剑法的理解绝对算得上顶尖。
柳随风没有急于修炼夺命十三剑。
而是先看，先研究。
从一开始，柳随风怀疑夺命十三剑，是不是真正的夺命十三剑。
研究一段时间，得出结论：这夺命十三剑纵然不是燕十三所修炼的夺命十三剑，也必然是一套极可怕的剑法。
柳随风加以修炼。
剑法上的天赋，柳随风从不缺。刻苦也从不缺，甚至不缺剑客最需要的灵光一闪。
很快，柳随风理解领悟了夺命十三剑。
所以需要试炼。
试炼的意思，就是试剑。
试剑的意思，就是与人交手，甚至杀人。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该死的人。
行侠仗义，本就是柳随风的追求。
所以，去往武当山的路上，柳随风一路上行侠仗义。
他已该杀之人，来试夺命十三剑，领悟如何施展使用夺命十三剑。
这世上有些人修炼天赋高，有些人战斗天赋高。
柳随风的修炼天赋或许不算最高，战斗天赋或许也不算最高，可这两个方面，柳随风都很出众。
柳随风虽然没有法子如谢晓峰一眼，看了一遍夺命十三剑，就能领悟出第十四剑，但柳随风却很快掌握了夺命十三剑。
但只是掌握。
想要运用自如，随心所欲，忘其形，取其神，还需要一段路走。
夺命十三剑的精髓在于第十四剑，神在于第十五剑。
柳随风还没有法子领悟出第十四剑，更领悟不出第十五剑。
柳随风不急，也不奇怪。
燕十三少年成名，决战江湖差不多二十年，才在慕容秋荻的启发下，领悟出了第十四剑。后来有刻舟沉剑，与谢晓峰决战前夕才领悟出最可怕的第十五剑。
柳随风不认为剑法天赋高于燕十三，若他真能短短时间领悟第十四剑乃至于第十五剑，燕十三岂非要郁闷而死？
时间飞逝，柳随风忘记时间。
他沉浸于武，沉醉于剑，沉迷于行侠仗义，来到了武当山。
他想见木道人。
柳随风没有进入道观，他已看见道观，却在山门前停了下来。
有小道童已进去通报。
柳随风不是不想领略武当派的风采，但他不想放下自己的剑。
此时，柳随风在解剑岩，一侧就是解剑池。
武当山有一个规矩，但凡佩剑的来客，都需要解剑，才能上山。如果你用其他的武器，就不需解剑。
解剑岩上有不少剑。
大部分的剑都很陈旧，锈迹斑斑，甚至一些布满了裂纹。
这些剑都是宝剑，看纵然宝剑也没有法子经受风雨时间的摧残。
这些陈旧的剑，年限最小也有一百三十三年，最长可能有两百年。
近百年来，没有任何人敢轻犯武当。
上面留剑的人，都是一百多年前敢冒犯武当派的剑客，他们的剑留下，人也留下。
解剑池也有剑，剑更多了。
柳随风不怕武当派，但也不愿意轻易冒犯武当。
武当有武当的规矩，柳随风不是霸道的人，所以，大部分时候也是愿意遵守别人定下很合情合理的规矩。
过了两刻钟，有人来了。
柳随风看到来人，吃了一惊。
这人头戴紫金冠，腰插七星剑，走来的时候，路过的道人纷纷行礼。
柳随风没有见过这人，却认得。
紫金冠、七星剑，都是武当掌门人的的标志。
来人赫然是武当派掌门人石雁真人。
柳随风十分讶异。
为何石雁真人会亲自见自己？
石雁真人过来了，来到柳随风面前。
第四十七章、暗夜袭杀
巴山剑派其实也是道门分支之一，而且和武当派颇有渊源。
顾道人江湖地位很高，昔年石雁真人的师傅梅真人在顾道人面前也低上一个辈分。如果非要算起来，作为顾道人嫡传弟子的柳随风，比石雁真人的辈分还要更高一些，和木道人是同一个辈分。
不过石雁真人毕竟是武当派掌门人，所以没有任何人会在石雁真人面前讲究辈分。
柳随风也不是讲究辈分的人，面对突然出现的石雁真人，柳随风还是行了一礼，江湖人的礼节，也是晚辈的礼节。
石雁真人一脸和气，请柳随风上山。
柳随风笑着拒绝，指了指解剑岩。
石雁真人微笑道：“不愿解剑？”
柳随风点头。
“为何不愿？”
柳随风道：“剑对我来说，不止是剑。”
石雁真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欣赏。
“巴山派和武当派同时道门，昔年又是同出一脉，顾道人对我昔年有指点之恩，你可以不必解剑。”
柳随风有些讶异。
他知道石雁真人最讲究规矩，今天的石雁真人十分不寻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石雁真人回头朝上山走去，柳随风却没有动。
石雁真人转过头来，道：‘为何不走？’
柳随风道：‘规矩就是规矩，我不想冒犯武当派定下的规矩，免得损害武当派的威名。’
石雁真人笑道：‘你不要见我师叔？’
柳随风看着他，道：“木道人真在武当山？”
石雁真人深深看了柳随风一眼，道：“你跟我来。”
不是上山入道观，而是往山下走。
柳随风快步跟上。
沿着小路而行，石雁真人忽然朝树林走去。
里面没有道路，可石雁真人却走了进去。
柳随风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柳随风相信石雁真人纵然要杀他，也不会用这种法子。
走了一段路，可听见瀑布飞泻的声音。
树木渐渐稀疏，一座八角亭出现在面前。
放鹤亭！
不远处有鹤唳，仙鹤翱翔半空，在浮云中来回穿过。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这里？”
柳随风不知道，抬头看向石雁真人。
石雁真人本来很脱俗很贵气，可现在却有些疲惫，甚至苍老。
柳随风有些惊讶。
石雁真人望向他，道：“有几个问题，若你能如实回答，老道感激不尽。”石雁真人微微躬身。
柳随风大吃一惊。
石雁真人作为武当派掌门，行如此大礼，实在令柳随风受宠若惊。
身躯一闪，避开行礼。
柳随风一脸诚恳道：“晚辈若能告知，绝不隐瞒。”
石雁真人不在意柳随风话语中的小心思，道：“你这一趟找我师叔，所为何事？”
柳随风想了想，道：“不久前我发信一处神秘洞窟，发现上面写有木道人到此一游七个字，所以特来询问一二。”
“神秘洞窟？不是和巴山派有关？”石雁真人有些诧异。
“没有关系。”柳随风道：“小子近来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巴山派的事情，前辈此言何意？”
柳随风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想到一个人，顾云飞！
顾云飞也是顾道人门下弟子，更是小顾道人的堂兄！更是顾道人门下为数不多练成回风舞柳剑法的人。
当年小顾道人得到顾道人任命，处理巴山剑派事务。顾云飞便离开巴山剑派，迄今为止也没有什么顾云飞的消息。
柳随风知道原著中顾云飞和木道人一起组建了幽灵山庄，想要夺取巴山剑派的产业，难道石雁真人这个时候就已知晓了这一方面的事？
石雁真人看了柳随风好一会儿，收回目光，道：“你既不知道那就算了。”紧接着不等柳随风询问，石雁真人便说道：“再过七日，就是师祖忌日，师叔定会在这之前赶来。”
石雁真人对这一次交谈已失去了兴趣，接下来带着柳随风欣赏武当山的美酒，然后离开。
柳随风拒绝石雁真人的邀请，在武当山下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柳随风感觉石雁真人开始怀疑木道人了，只是苦于手上没有任何争取！他心里还有另一种感觉——石雁真人亲自见他，或许认为他是小顾道人派来的。
难道大师兄也在怀疑顾云飞另有图谋？
这两人对木道人的幽灵山庄知道多少呢？
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到了丑事才睡着。
刚睡下没有多久，柳随风忽然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从睡梦中醒来。
他感觉有一双眼睛仿佛盯着自己。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也从未出错过。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柳随风闭上双眼，感受四周的动静。
在瞧不见可怕对手的压迫之下，柳随风进入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不知不觉之间进入了无相神功修炼的最佳状态。
定力足，灵力生。
柳随风自认定力很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行于左目不瞬。但始终没有法子进入无相神功的门槛，生出灵力。
可这一刹那，柳随风竟机缘巧合进入了状态。
一股力量忽然自脑海涌现。
这不是真气内力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来自于精神上。
难道所谓的灵力其实不是内力，而是心灵上精神上的力量。
正在这个时候，一股可怕危机感出现，柳随风从那种状态中出来。
四周一片漆黑，四周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
可一种奇妙的感觉浮现：有一口剑似悄无声息刺了过来，就在正前方。
柳随风来不及考虑。
长剑刺出。
果然一口剑自前方刺了过来。
两剑交击，叮叮声音不止，星火四溅，房间大亮。
虽然下一秒亮光完全消失，但柳随风还是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带着一张橙红色的恶鬼面目。
任何人突然看到这恶鬼面具都会吓一跳，柳随风只吃了一惊，却没有吓一跳，心里甚至有些失落。
那人想不到柳随风竟然能应付下自己无声无息的一剑。他本意不是杀柳随风，而是用剑封住柳随风的穴道，然后进行审问。
柳随风挡住了杀招，他知道计划难以进行下去，穿窗而出，消失在院中。
柳随风追出去的时候，四周一片夜色，再也看不见人了。
柳随风站在窗前，提剑而立，若有所思。
他大概想到那个人的身份了。
第四十八章、武当石鹤
第二天。
吃过早点，柳随风二度上山，拜访武当派。
守山童子正巧是昨天禀告的哪位。
刚打了个哈欠，朝柳随风走过来，不等柳随风说话，先开口道：“师叔祖还没回山，你改日再来吧。”
他口中的师叔祖，正是木道人。
柳随风叫住回守山童子，道：“我不找木道人，而是找木道人的弟子。”
守山童子有些惊讶道：“你找石鹤师叔？”
木道人只有一个弟子，正是石鹤，而石鹤也正是石雁真人的师弟。
柳随风点头道：“不错，他在不在道观？”
守山童子看了柳随风几眼，不先回答，反而询问道：“你找石鹤师叔干什么？”
柳随风道：“我有一些事想向他请教。”
柳随风没有说出实情，但这一番话也不算错，他的确有事请教石鹤。
守山童子自作聪明道：“你问石鹤师叔也没用，他也不知道师叔祖的下落。”
柳随风知道守山童子想错了，但也没有做出解释，询问道：“石鹤道长是否在上山上？”
守山童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石鹤师叔在何处？或许在山上，或许没有。”
守山童子没有说谎，自从石雁成为武当派掌门以来，鲜少有人见过石鹤道长，纵然武当派重大祭奠，石鹤也极少露面。
突听一道声音传来。
“你找我有何事？”
许久没有人前现身的石鹤忽然现身了。守山童子离开对石鹤行礼，柳随风打量着来人。
柳随风只看见石鹤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带着乳白色的面具。
柳随风简单行礼，然后微笑道：“我想单独请教道长一些事请，方便吗？”
石鹤没有拒绝，两人朝山下走去。
他们穿过树林，来到放鹤亭。
这是柳随风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但陪同来的人已变成了石鹤。
石鹤负手而立在放鹤亭中，面对飞泻而下的瀑布，冰冷的声音响起：“这里没有他人，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有两件事请教，第一。尊师木道人现在何处？”
石鹤声音很生硬很冷漠道：“家师四海为家，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师祖忌日之前，他定会赶回武当山。”瞥了柳随风一眼，“昨天你已见过掌门，他应该也告诉过你。”
“第二件事，昨天夜里，我在山下客栈歇息的时候，有一个剑术极厉害的高手，突然对我出手，幸好我醒来的及时，这才没有被他得逞，我想问一问石鹤道长，可知道武当山上有什么剑法厉害的高手。”
石鹤眼中射出冷光，朝他望了过来，锐利的时间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柳随风没有回避也他对视。
目光如利剑碰撞。
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石鹤先移开目光，冷漠的声音道：“武当作为七大剑派之一，剑术高手一向不少。”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但这人的剑法既然能在我的手上全身而退，可想而知一身剑术造诣，偌大个武当派恐怕没有多少。’
石鹤目光朝他看了过来，道：“柳公子对你的剑术似乎十分自信。”
柳随风傲然道：“在下自认剑术上有几分本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练成回风舞柳剑法。”
石鹤也是极傲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柳随风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柳随风略作停顿，又继续说了下去：‘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与石鹤道长交手一场，然后由道长断言有什么人能在我的剑下全身而退。’
柳随风的这个要求说的看似非常合理，但实际上却十分唐突。，
石鹤目光凝视着他，冷冷道：“看来柳公子怀疑昨日对你出手的人是我？”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石鹤道长说笑了，我自然不会这么认为！这建议的确有些唐突，不过还请石鹤道长帮忙找出那人，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用一个秘密来报答石鹤道长的情谊。”
略作停顿，柳随风继续说道：“这个秘密和我师兄顾飞云有些许关系。”
石鹤不动声色，看了柳随风好半晌，道：“你真要这么做？”
柳随风道：“还请石鹤道长成全。”
石鹤道：“好，我答应你。”
柳随风道：“多谢。”
两人退出放鹤亭，来到亭外的一片空地上。
其实这个时候，柳随风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至少有七八成把握：昨日对他出手的人，就是眼前的石鹤。
其实昨天那人脱身后，柳随风脑海就浮现了一道身影——石鹤。
原著之中，石鹤在木道人的命令之下，也加入幽灵山庄，准备谋划夺取武当派掌门人的位子。
本来木道人也好，石鹤也罢，他们都有机会坐上武当派掌门人之位，但两人却在成为武当派掌门人之前，娶妻生子。
武当派掌门人只能是出家人，娶妻生子之人，将没有资格成为武当派掌门人。也正因如此，两人便没有法子执掌武当派。
木道人、石鹤心中愤愤不平，故而想要夺取掌门人之位。
柳随风怀疑昨日石雁真人与自己的见面，引起了石鹤的注意，所以夜间前来将他拿下，可没有料想到他昨日无心睡眠，最终失败。
今日的这一番试探，柳随风更怀疑昨日对他出手的正是石鹤。
事实上，柳随风的判断没错，昨日出手的人正是石鹤。而且过程也基本上和柳随风所思考的差不多。
石鹤也看出柳随风在怀疑他，而且不仅是怀疑，似乎对师傅木道人的事情知道不少。
虽然还没有交手，石鹤就已打算全力以赴将柳随风拿下。如有必要，杀了柳随风。
其实石鹤现身的时候，就已做好了与柳随风交手的准备。要知道自从竞争掌门人位子失败以后，石鹤出现在人前就鲜少带剑，可这一次却带上了剑。
所以，两人一见面，就已避免不了一战。
这一战也注定不是切磋较量，而是生死搏杀。
石鹤冷冷道：‘刀剑无眼，柳公子小心了。’
柳随风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些兴奋，道：“石鹤道长请。”
石鹤没有客气，很快拔出斜插后背的佩剑，长剑朝柳随风刺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夺命十三剑
放鹤亭外。
柳随风、石鹤。
话音刚落，石鹤出手。
本来石鹤考虑要不要哈柳随风，现在完全不必考虑了——柳随风知道太多了，所以柳随风非死不可。
寒光一闪。
石鹤的剑刺出。
玄门三大剑法以武当派的两仪剑法为首。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两仪剑法玄妙非凡，比起昆仑派的飞龙大九式、巴山剑派的回风舞柳剑法还要高深莫测，后两种若说接近于道，前者几乎就是道的衍化。
一些人认为如果有人能完全领悟两仪剑法，必然天下无敌。
石鹤的绝招就是两仪剑法。
许多人相信石鹤的武功比起如今的武当掌门石雁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知道当初若非石鹤犯下色戒，许多人都认为武当掌门人的位置是石鹤的。由此就可以想象得出石鹤的本事。
石鹤一出手，就用上了两仪剑法。
两仪剑法玄妙非凡，一出手就颇有道韵，除此之外还有可怕的杀气。
两仪剑法在石鹤手中居然变得说不出邪气与凶狠。
这的确是正宗的两仪剑法，却十分邪气，十分偏激，如同石鹤这个人一样。
柳随风不怕。
反手一剑，迎了上去。
他也用上了玄门三大剑法之一的回风舞柳剑法。
如今的柳随风早已不是穿越之初了。
穿越之处，柳随风知道自己的师傅是古龙武侠小说终极路人王顾道人时，有些绷不住。对于顾道人的回风舞柳剑法也非常怀疑。
在古龙小说之中，这门武功吹得非常厉害，俨然是天下最顶尖的武功。但凡有逼格的反派，都懂得这门武功，其中就有蝙蝠公子原随云这逼格最高的反派。可偏偏这门武功极少施展出来，纵然施展出来，也鲜少有战胜别人的战绩。
所以，穿越之初，柳随风一直怀疑回风舞柳剑法的威力。他甚至认为顾道人和王重阳是一类的人物，虽然自身在江湖上的地位简直至高无上，但门下弟子似乎个个都很不行。极有可能就是顾道人自己天赋异禀，而门人和其他门人差不多，所以回风舞柳剑法平平无奇。
现在却不一样。
柳随风知道回风舞柳剑法的确是世上最顶尖的剑法。而且他也知道剑法的好坏，完全在于人。在于霍休一战，他更发现自以为炼成的回风舞柳剑法其实还有一重经济，只有真正达到这一重境界，才算剑法大成。
所以，此刻对上石鹤的两仪剑法，柳随风十分自信。
柳随风相看一看两仪剑法到底如何精妙。
玄门三大剑法之二，碰撞上了。
结果，柳随风落于下风。
才过三招，柳随风就落于下风。
这是柳随风出道以来，前所未有的事。
柳随风是巴山剑派年轻一代弟子之中为数不多四个练成回风舞柳剑法的人，自从练成回风舞柳剑法以来，没有人能在三招之内令他落于下风过。
可现在却出现了。
不是石鹤的剑术太高明，而是太了解回风舞柳剑法了。
在了解回风舞柳剑法的同时，又装作不了解回风舞柳剑法，突然出手，所以柳随风落于下风。，
石鹤得势不饶人。
招招抢攻，招招夺命，要取柳随风的命。
柳随风有些失望。
他不是对自己失望，也不是对石鹤失望，而是对一个人失望——顾云飞。
顾云飞，巴山剑派顾道人坐下三弟子。
顾道人门下弟子并不少，可真正练成回风舞柳剑法的只有四个人——小顾道人、柳乘风、顾飞云以及柳随风。
他们都深得顾道人看重，其中小顾道人和顾飞云，与顾道人之间还有血缘关系。
顾云飞因为掌门人的位子，离开巴山剑派，不知所踪。
柳随风知道顾飞云打算联合木道人，夺取巴山剑派。可柳随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飞云竟会将师门武功传授给别人，要不然石鹤又怎么可能会回风舞柳剑法的细节了若指掌呢？纵然知道，在配合回风舞柳剑法的身法施展之下，又怎么能如数家珍呢？
必然有内鬼告诉了石鹤，否则绝不可能如此。
他很失望，心中已有了杀机。
对顾飞云的杀机。
只是失望，没有绝望。
柳随风招式一变，还是回风舞柳剑法，但已不再是刚才的回风舞柳剑法了。
虽然是回风舞柳剑法，但招式已有了变化。
石鹤身躯一震，心里有些佩服柳随风。
要知道世上任何一门武功招式，最终若想练成，就必须要有个人的强烈风格。所以不同人施展出来同一种招式，风格不同，威力也不同，速度也不同。
只有完全领悟出回风舞柳剑法，才能形成属于自己的风格。
石鹤心中冷笑：万变不离其宗，回风舞柳剑法毕竟是回风舞柳剑法。
石鹤减缓攻势，先研究柳随风的回风舞柳剑法，准备一击必杀。
柳随风压力大减，招式又一次变化。
忽然，天地间充斥着杀气。
这一次，柳随风施展的不是回风舞柳剑法，而是夺命十三剑。
夺命十三剑与回风舞柳剑法不一样。
柳随风施展回风舞柳剑法的时候，是空灵清绝，如果能将空灵清绝的奥义更进一步，那就是玄——玄之又玄，谓之道。
可夺命十三剑却是毒辣锋利。
每一招都是杀人的招，每一剑的出手方位落下角度都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这的确是江湖上最可怕的杀人剑法。
此时，柳随风用上夺命十三剑。
从回风舞柳剑法到夺命十三剑，中间的变化很微妙，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看得清其中的变化。
石鹤是其中之一。
可石鹤却想不到有这一重变化。
所以，夺命十三剑施展出来的时候，石鹤根本没有想其他，他以为柳随风用的还是回风舞柳剑法，甚至猜测是那一招剑法。
念头很快掐灭。
不是回风舞柳剑法！
石鹤的反应很快，几乎刹那间得出结论。
可这一刹那，就决定胜负。
高手对决，若是棋逢对手，那么就不免出奇制胜。
柳随风的夺命十三剑就是奇兵。
石鹤太了解回风舞柳剑法，太专注回风舞柳剑法了，所以判断反而出现了错误。
虽然反应过来了，却已晚了。
此时的石鹤就如同考试最后一秒，发现最后一道难题居然需要用另外一套公式才能解答出打开，但这个时候铃声响起，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这正是石鹤的状态。
没有人见过夺命十三剑。
至少石鹤没有见过。
这么凶猛毒辣的剑法刺了过来，石鹤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招架。
下一秒，柳随风的剑朝石鹤的胸膛刺了过来。
石鹤已无可闪避。
眼瞧着石鹤必死无疑的时候，柳随风忽然扭转剑身，将剑朝后方刺了过去。
原来这个时候，柳随风发现后方有人出手。
出手的人发出悄无声息的一剑，刺向他的后背。
闪电般的一剑，却没有任何声息。
柳随风没有听到声息，却感受到了压力。
那是一种莫名的压力，柳随风后备队毛孔一下子紧闭起来。
柳随风立刻放弃石鹤，反手刺出一剑。
剑对剑。
剑尖对剑尖。
柳随风斜飞出去，落在放鹤亭中。
面前已多了一个人。
柳随风叹了口气：“三师兄，你终于还是现身了。”
出手的人，正是顾飞云。
柳随风的三师兄。
顾飞云英俊的脸上铁青。
四周杀气更浓。
第五十章、木道人
顾云飞提着剑，眼神变得很复杂。
过了很久，顾云飞云叹道：‘小师弟，你不应该来的，你更不应该知道那么多。’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你以为是大师兄派我来的？”
顾飞云淡淡道：“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该来，你既来了，也不必走了。”
柳随风这个时候还是平静的。
按照道理柳随风不应该平静的。
他面对的是两大高手：石鹤、顾飞云。
石鹤的武功极高，虽然刚才险些被柳随风所杀，但也只是大意而已。真正碰撞，柳随风未必能胜！
顾飞云的武功或许比不上石鹤，也是一等一的剑客，又通晓回风舞柳剑法。
两人联手，柳随风想要逃出生天也困难。
可柳随风居然一点也不慌。
两人很奇怪，甚至有些不安，他们想离开动手，以免迟则生变。
石鹤、顾飞云对视一眼，已打算动手。
“你们以为我来找木道人是因为破坏你们针对武当派以及巴山剑派的阴谋，那么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柳随风十分淡然，“对于这种争斗我完全不在乎，我找木道人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而来。”
石鹤、顾飞云内心狂叫，他果然知道了。
他们打算立刻动手，柳随风下一句令他们无法动手。
柳随风道：‘我虽然不打算理会这件事，可我一旦死了，那么你们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你们在幽灵山庄的秘密也一定会彻底泄露曝光，因为在此之前，我已将其中的秘密交给一个人，只要我死了，这个秘密就会落在大师兄、石雁真人手上。’
石鹤、顾飞云神色阴沉。
“你想怎么样？”
两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柳随风淡淡道：‘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很简单，只要见一面木道人就可以了，是你们要弄出那么多的事情出来。’
石鹤、顾飞云当然不相信柳随风的话。
柳随风看了他们一眼，道：“只要让我见木道人一面，我可以不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你们当然不相信我的话，可当下你们非相信不可。”
石鹤、顾飞云还是沉默。
忽然，石鹤道：“空口无凭。”
柳随风道：“据我所知，你们在幽灵山庄收揽了不少高手，许多人都以为他们都已成了死人，譬如说海阔奇、柳青青。”
柳随风话音忽然中断。
石鹤、顾飞云出手。
他们乘着柳随风说话的时候，两口剑攻了过来。
两仪剑法、回风舞柳剑法，同时施展出来。
这一击，他们全力以赴，要乘着柳随风说话的一瞬间，将柳随风格杀。
柳随风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他们决不能让柳随风活下来。
柳随风出剑。
一口剑对上两口剑。
夺命十三剑对上两仪剑法以及回风舞柳剑法。
柳随风一退再退，又退。
放鹤亭外是悬崖峭壁，对面瀑布飞泻而下。
柳随风一退再退，眼瞧着就要逼下去。
就在这时，柳随风招式一变，忽然改夺命十三剑为回风舞柳剑法，往左前方横移七尺，抢占了一部分空间。
功亏一篑。
石鹤、顾飞云有些沮丧，却不气馁。
两人再度攻去。
招式施展极致，同时加深了彼此之间的配合。
两人都是高手。
高手一般有高手的傲气，他们从不与人配合，也不认为需要和人配合，可这一刻他们为了共通的目的，配合起来。
而且配合得非常好。
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在这两人的配合之下全身而退，能击败他们的人，更几乎一个也没有。
柳随风当然也不能，如今的西门吹雪也不能，或许叶孤城能。
柳随风想开口，来开口的时间也没有，一旦开口，就是死！两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柳随风只能全神贯注应付招架。
这一刻，柳随风陷入了绝境。
无论回风舞柳剑法还是夺命十三剑，虽然厉害，但柳随风毕竟是一个人，而对方又是棋逢对手的剑客，而且还是两个。
柳随风处境危险，生死一线。
柳随风着实想不到这一次武当山之行，竟然如此惊险。他着实想不到石鹤、顾飞云居然如此果断，不理会他的威胁。
柳随风甚至怀疑，这两人知晓他所说的是假话。
这一战再拖下去，柳随风纵然能应付下两人的杀招，也必然气力耗尽而亡。
只有死中求活。
柳随风招式一变，不再防守，全力抢攻。
对手有两人，柳随风的剑只攻一人。
他攻的是顾飞云。
柳随风不攻石鹤，而攻顾飞云，这是有原因的。
石鹤对木道人忠心耿耿，而且是愿意去死的那种。纵然与石鹤玉石俱焚，石鹤也未必不会不答应。可顾飞云不一样。
顾飞云与木道人联合，追根究底，是为了从小顾道人哪里多得巴山剑派的产业。
所以顾飞云很有可能怕死——一个谋财害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怕死呢？毕竟若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攻杀的目标是顾飞云。
柳随风不用回风舞柳剑法，而是夺命十三剑。
这也有原因。
回风舞柳剑法是不逊色于夺命十三剑的顶尖剑法。但顾云飞太了解回风舞柳剑法了，而且论杀伤力，论凶猛毒辣，比不上夺命十三剑。
用夺命十三剑还有一个好处。
对方没有见过夺命十三剑。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能做一道没有见过的题目，纵然手中掌握公式，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也要长一些。
做题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可决斗的时候去差距很大。
因为有时候根本不会给你这么长的考虑时间。
所以，柳随风放弃防守，朝顾飞云杀去。
鲜血飞溅。
那是柳随风的血！
石鹤没有错过机会，给了柳随风狠狠一剑。
这一剑令柳随风鲜血直流，伤势颇重，可战斗力还在。
杀招攻向顾飞云。
顾飞云固然没有令柳随风失望。
顾飞云瞧见柳随风要和自己拼命，所以顾飞云自然后撤。
他胜券在握，自然不想和柳随风困兽之斗。
他不但不想死，甚至连受伤也不想。
他对别人的性命视作草芥，但对自己的性命却看得比任何都重，甚至连受伤也不愿意。
天衣无缝的配合出现了一个缺口。
柳随风很满意，施展夺命十三剑，全力以赴朝顾飞云攻去。
他完全不理会石鹤的杀招，只对付顾飞云。
顾飞云退，一退再退。
他已看出来，柳随风要和他以命换命，所以立刻后退。
他害怕柳随风真与他以命换命了。
如此一来，石鹤就惨了。
石鹤本来有无数次机会杀柳随风，可顾飞云让开了道路，这也使得与柳随风的距离差了一些。
始终差了一些。
石鹤非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追击。
石鹤现在希望柳随风出错，希望顾飞云能勇敢一点，对柳随风挡上一挡。
不得不说，顾飞云脑子不笨。
他冷静下来，虽然不想拼命，可也知道阻挡柳随风的法子了。
他射出了剑。
宝剑化作一道流星，对着柳随风射了过来。
柳随风长剑架住宝剑，石鹤乘机攻来。
柳随风身上又添鲜血。
石鹤、顾飞云却全无喜色。
因为柳随风乘机已入了树林，朝外面狂奔而去。
入了树林的柳随风如虎如山林，鱼如大海，再也不受羁绊了。
武功和轻功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的武功加在一起，可以对付一个武功比他们更高的人。可轻功却不能叠加。
因为人毕竟是两个人。
柳随风展现出非凡的轻功。
他的轻功其实也就是回风舞柳剑法配套身法，这门身法柳随风十分熟练，偌大个巴山剑派，除开顾道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
顾飞云、石鹤的轻功虽然不错，可比起柳随风逊色不少。
所以柳随风前面跑，两人后面追，距离越拉越远。
石鹤的轻功和顾飞云差不多，可速度却快上不少，因为他对这里的地形毕竟是了解一些的。可是还是追不上。
柳随风速度太快了。
两人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慌张。
他们很清楚，一旦柳随风被武当弟子瞧见了，那么纵然再杀了柳随风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的计划还是会泄露出去。
但这一刻，他们没有任何法子，只能看柳随风远去。
输了，两人感觉全盘皆输，输给了一个小小的柳随风。
石鹤、顾飞云还在追，他们不放弃任何机会。
这个时候他们只能祈求——祈求柳随风伤势沉重，最终倒下。
可石鹤内心也清楚，柳随风虽然看上去流血严重，可剑划下刺中的时候，柳随风身体本能将伤势减到了最小，所以短时间内，柳随风不可能丧失体力。
柳随风转瞬就要走出树林。
石鹤、顾飞云彻底绝望了。
忽然，他们眼睛亮了起来。
柳随风忽然在要出树林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难道柳随风伤势发作，跑不动了。
他们赶上，发现并非如此。
树林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两人露出尊敬之色。
柳随风看着他露出敬畏之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辈分最高武功最高剑法最高的木道人。
第五十一章、那个人
木道人站在树林前。
树林很宽，木道人那么小，无法挡住树林。
可是，木道人一出现，柳随风就没法子走了。
他感觉面前有一堵墙，无形的墙。
无论如何走，都会被挡住。
木道人不是墙，而是山。
一座挡在面前的山。
柳随风心里叹了口气：若不跨越这座山，就不可能离开脱身。
可是，这座山却是如此巍峨壮丽，不可一世，又如何能跨过去呢？
顾飞云、石鹤松了口气。
他们放松下来，完全放松下来。
原本他们很慌张，害怕柳随风逃出生天。
现在他们很放心，他们相信：不管木道人面前的人是谁，哪怕是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这些厉害的人物，也没有任何用处，都不可能战胜木道人；都不可能逃出生天。
他们相信：木道人永远不会败，没有人能击倒木道人。
秋满天感受到了压力，来自木道人的压力。
木道人在三丈开外，没有动，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他仍旧那么仙风道骨，那么不修边幅。
可是，压力却自然而然来了。
这压力弥漫扩散。
身前、左右、后背、上下！
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压力涌了过来，无法躲避，甚至连招架也不能。
因为这是无形的压力。
好可怕的木道人！
柳随风心中感叹，但却在笑。
他的笑容愉快。
愉快的笑容上写满了两个字——斗志。
一般人面对木道人，面对石鹤、顾飞云这三大高手，斗志已然全无。
可柳随风还有斗志。
不止有斗志，斗志还前所未有的炙热，空前未有的浓烈。
木道人也吃了一惊。
他脸上不表现，心里却吃了一惊。
他很欣赏柳随风，内心甚至还有些恍惚——他想到了自己，这少年多年像少年时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可惜！
木道人没有想下去了，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晚辈柳随风见过木道人。”
柳随风作了一礼，非常自然，从容，尊敬。
石鹤、顾飞云不约而同朝对方，脸色十分古怪。
他们心里也很古怪，柳随风似乎只将这一次见面，当做一次寻常的会面，似乎不知道自己已插翅难飞。
木道人更加欣赏，微笑道：“柳公子找我有何事？”
柳随风道：“只有一件事。”
声音平静，话语从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陷阱。
他是不在在拖延时间？
木道人不禁闪过这个念头，但木道人不怕，因为这个地方他已做好了安排，任何人都休想这段时间出现在此。
木道人道：“柳公子尽管问，老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木道人说的是实话。
他是很高傲的人，能不说假话的时候，绝不说假话，特别是对看得起的人，更是几乎从不说假话。
柳随风似乎也感觉到了，说了一声多谢。
柳随风道：“前不久我在珠光宝气阁的后山发现了一出神秘的石室，这石室之中悬挂了诸多成名人士的兵器，其中有一口兵器似乎是昔年威震天下的天道人蓝天锤的大铁椎。”
木道人脸色有些变了，道：“木道人到此一游？”
柳随风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道：“看来那七个字确实是前辈所留。”
木道人点了点头，双眼射出精芒，落在柳随风手中的佩剑上。
木道人看了很久，忽然道：‘这口剑上是不是有一道泪痕？’
“看来前辈的确去过那个地方。”柳随风将剑身上的泪痕展现给木道人看，道：“晚辈想问的是，那一次和前辈去哪里的人还有谁？”
木道人脸色有些古怪，道：‘你想问的就是这件事？’
“是。”柳随风道：“在我看来，这世上之事恐怕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件事更能令我好奇的了，我千里迢迢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
石鹤、顾飞云脸色有些变了。
不是生气，是尴尬，是恼怒。
对自己的尴尬。
恼怒却不同。
顾飞云对石鹤恼怒。
石鹤则对石雁恼怒。
顾飞云对石鹤恼怒的原因很简单，若非石鹤，他也不必现身。
顾飞云是薄情寡义之人，可顾飞云却很欣赏柳随风这个小师弟，甚至有些喜欢。
他虽然想夺取巴山剑派的权力地位，可他和小顾道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希望柳随风能快速崛起，成为武林中最厉害的高手，为巴山剑派增光添彩。
可这一切都因石鹤的判断出错而破坏了。
所以，顾飞云对石鹤恼怒。
若非是石鹤判断出错，事情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地步？
顾飞云有些恨。
石鹤也有些恼怒。
他恼怒石雁。
石雁亲自见柳随风，才令他产生误会。
石鹤对石雁本来就恨，恨石雁抢了掌门之位。现在更恨了，他感觉这是石雁故意设下的陷阱。
同时也小小恨柳随风。
若非柳随风无缘无故找他，事情又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两人虽然恨，虽然恼怒，却不后悔。
因为柳随风知道的的确太多了。
他们看向木道人，等待木道人决断。
木道人看着他，过了很久，才道：‘你何必来问我？’
柳随风皱眉：‘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木道人道：‘那人岂非也留下了刻字？’
柳随风苦笑道：‘他或许留下过，可我不知道。’
木道人道：“你不知道？”
他很惊讶。
“你难道没有查看石室其他地方？”
柳随风叹息道：“那位前辈在石室之中的确也留下了一行刻字，但却被削去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木道人更惊讶了。
他不明白为何如此。
又看了柳随风几眼，反而问道：‘你为何要调查这一方面的事？’
柳随风淡淡道：‘前辈可知道那个石室后面还有一个小石室。’
柳随风知道木道人不知道。
木道人脸上的表情已是答案。
木道人真不知道。
他并没不知道还有一个石室。
柳随风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道：“或许哪位昔年和前辈同行的人后来独自一人进入了那个石室，发现了隐藏的另一个石室，还请前辈告知我那个人是谁？”
木道人道：“老道可以告诉你，但你需要告诉老道另一个石室之中到底有什么？”
木道人十分好奇。
多年前他和那人进入那个石室，瞧见那么多名人的兵器，着实是他平生以来最难忘的记忆。过去那么多年，木道人也时常回忆起，而且后来又曾三次进入，直到霍休在那个地方建立起青衣第一楼这才没有再进入。
他想知道那个他没有去过的石室，到底隐藏了什么。
杀柳随风这件事比起心中的好奇，可以暂时放下。
木道人有底气可以杀柳随风，随时都能杀，所以不急于一时。
柳随风看得出木道人的想法，道：“只要前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可以将石室中瞧见的一切告诉你。”
木道人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了。
他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柳随风吃了一惊，简直大吃一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竟是那个人。
第五十二章、惊人之语
木道人的回答是天禽老人。
柳随风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过了好半晌，才道：‘天禽老人？可是威震八荒，自创天禽门的天禽老人？’
木道人点头道：“正是他。”
木道人说的是实话。当年和他一起进入那个地方的人正是天禽老人，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木道人追忆道：“当年我在太原遇上天禽老人，他对我颇为欣赏，后来同游过一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那一处地方，那里面悬挂了许多制造精良的兵器，其中某些兵器竟然是仿造古代名侠打造的。我们大为惊讶，在逗留了差不多七天，却始终没有研究什么名堂出来，这才离开。”略作停顿，补充道：“因为这是一段十分难忘的经历，所以各自留下xxx到此一游的话。”
顾飞云、石鹤看向对方。
他们都认为现在是拿下柳随风的好机会。
柳随风正听得入神。
但他们没有动手，因为木道人不让他们动手。
木道人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可我去的时候，隐藏在碧玉刀后面石壁上的刻字已被人削去。”
为何要削去自己？难道削去刻字的人是天禽老人？
木道人也很奇怪，因为那并不算什么羞耻的事，实在不必如此。
不过这些不重要。
木道人感兴趣的是密室之中的，密室。
“贫道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木道人道：‘我已将知道的都已告诉给你，你也该说出你知道的事。’
“当然。”柳随风微笑道：‘密室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密室，我一进入密室就瞧见了一个人以及一行字。’
木道人动容道：‘什么人？’
柳随风道：“一个早已死去，却肉身不腐不坏甚至金刚不坏的人。”
三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任何人都不相信竟然有这种事出现。
这违背了人的常识。
柳随风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可这的确是事实，除此之外这个死人一种奇特的本事。”
“什么本事？”
“这人的身体居然可以吸引外界的金属，当我将石门打开，外面挂在墙壁上的兵器竟被他牵引，朝着他移过去。”
木道人、顾飞云、石鹤感觉十分荒谬。
他们认为柳随风在说谎，故意编造一个十分离奇的谎言，令他们产生好奇，放其一马。
木道人也有这个念头，可看不出柳随风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柳随风继续道：“这人在极坚硬的地板上，以手指写下了三行字：何为武道极致？破碎虚空是也。本人东郭先生与墨玉夫人一战，抵达此界。”
柳随风说出一席话，三人有一种被轰击的感觉。
强大如木道人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渺小感觉。
破碎虚空是什么？
木道人不清楚，可从这四个字之中，便可感受到一股凡人难以企及的可怕力量。
武道极致这四个字，木道人当然知道。
可武道极致又是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这是许多人想达到却达不到的境界。
世上一些寻常之人认为许多人达到了，可那些人却始终认为自己没有达到。
是不是柳随风故意编造这些谎言，来为自己争取生机？
木道人目光一寒，杀机翻涌。
下一秒，杀机又消失不见。
他看不出柳随风有任何说谎的痕迹，而且柳随风目中的狂热之态，显然不是说谎。
柳随风凝视着木道人，道：“前辈可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木道人也不由郑重起来，道：‘为何？’
柳随风道：“我进入那密室，除开哪位东郭先生以外，还发现一个人的指印，这指印也留在那三行字前的青石地板上。”
木道人心不由一跳，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进入过那里面？”
柳随风道：‘不错，而且那人必然是绝顶高手，因为那地板若非有极高深极精纯的功力，绝不可能留下指印。’
木道人淡淡道：“或许是东郭先生留下的。”
“绝不是。”柳随风淡淡道：‘我比照过东郭先生的指纹，发现那地上的指印不是东郭先生的。’
木道人皱眉，心里也不由生出万千想法。
柳随风道：“我下定决心来找你的真正原因是那三句话。”
木道人饶是心静如水，心头也不由激动起来，道：“你知道那三句话的意思？”
虽然故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木道人声音中的轻颤已泄露了他的心思。
柳随风淡淡道：“敢问前辈，可曾听闻江湖上曾有过墨玉夫人？”
木道人摇头。
石鹤、顾飞云也摇头，他们都没有听过。
柳随风道：“可曾听过东郭先生？”
三人听过，但那只是典故。
木道人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柳随风道：‘我怀疑东郭先生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与墨玉夫人交手过程中，达到武道极致，打破所在的世界，破碎虚空来到我们这一方世界。’
这句话如暮鼓晨钟。
顾飞云、石鹤身子一软，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木道人也身躯一颤，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番话的意思在秋满天这个穿越者看来，实在很好解释，毕竟前世受过诸多小说的熏陶。可在木道人这些人这里却很难理解。
他们与柳随风的思维还隔着一层薄膜。
当柳随风捅破这一切，木道人他们才会恍然大悟。
其实前世柳随风第一次看到破碎虚空的时候，心里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许久不能平静。只是后来看惯了，这才习以为常。
木道人则不一样。
他们如前世接触破碎虚空概念的柳随风一样，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且比柳随风当时得到的冲击必然还要更大。
因为这毕竟是现实，而非小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顾飞云叫了出来。
他不相信，难以接受。
石鹤也叫了出来，他也认为不可能。
“我们这里又不是仙界，又怎会有人破碎虚空来此？这绝对不可能？”
石鹤等人都是修道之人。白日飞升，这本就是修道之人的毕生夙愿，所以他们不是不能接受这一点。可他们不能接受竟然有人飞升到他们这个世界。
柳随风露出不屑笑容，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仙界？’
当然没有人见过。
柳随风淡淡道：‘在我看来，所谓的仙界，其实就是比我们的世界更高级一些的世界，而且这种高级也必定处在整体上的世界！在我们自己看来，我们的世界是人界，可我们的世界未必是最差的世界，若有人飞升，未必不能飞升到我们这个世界。’
柳随风这一番话可以说打开了木道人等人的思路。
一直以来，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以自己这个世界为中心，认为是永恒不变的，从心里就认为是人界，从未想过自己其实也是其他世界的参照物。参照物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名称也不一样。
这一点和物理中的情况差不多，选择参照物不同，运动的状态也就不同。换到现实之中，参照物不同，名称也就不同，人界也可以变成仙界，甚至可以变成魔界妖界，这只是对照而来的。
柳随风这一番话给木道人等人打开了一条思路，他们的眼界也顿时大不一样了。
柳随风感觉还可以加一把火。
木道人最快冷静下来，道：‘你的想法很好，可终究只是想法。’
木道人感觉情况不妙，他不想受柳随风的影响，打算杀了柳随风。
若不杀柳随风，或许就难以下手杀柳随风了。
木道人感觉自己心动了。他打算在彻底心动之前，立刻动手。
“这不只是猜测，我有证据。”
石鹤、顾飞云回过神来。
他们好奇看着柳随风，想知道柳随风有什么证据。
木道人本来坚定的决心一下子没有那么坚定了。
他看着柳随风，道：“什么证据？”
柳随风道：“就是这个。”
拿出了证据。
局面彻底发生了变化。
第五十三章、抉择
柳随风丢出一物。
石鹤、顾飞云立时戒备。
他们怕。
他们眼下是最虚弱的时候，柳随风若要逃出生天，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不想给柳随风任何机会。
木道人没有动手，也没有戒备。
他伸出手来，接了过来。
那事物飞得太快，看不出是什么。
此刻，已能看出来的。
是一本书。
无相神功。
木道人没有翻开，目光落在柳随风身上，道：“这是你从密室得来的？”
柳随风道：“不错。”
木道人道：‘这算是证据？’
柳随风道：“你知道无相神功？”
木道人摇头。
他道：“虽然我没听过无相神功，但世上我不知道的武功实在不少。”
只是事实。
人的一生有限，见识也有限。不知道的永远占大多数。武功也一样——没有人有把握知晓所有武功，木道人这样的武林名宿也不例外。
柳随风道：‘这门武功和其他武功不同，你好好看一看。’
木道人在考虑。
石鹤、顾飞云逼迫上来。
他们表示反对。
石鹤道：“师父，小心柳随风的诡计，这人一向诡计多端。”
顾飞云也道：“小师弟心眼一向很多，未必不会在书中下毒。”
柳随风笑了，叹息道：“你们将我想得太厉害了，也将木道人想得太笨了！且不说世上有没有你们所说的那种毒，纵然有也不在我的身上，更何况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破解那个秘密更重要了。”
柳随风语气神情无比坚定。纵然顾飞云、石鹤从内心深处也难以怀疑柳随风的话。
特别是顾飞云。
柳随风加入巴山剑派之初，顾飞云就照顾过柳随风很长一段时间！知晓柳随风的个性。
世上之人对生命看得很重，可柳随风不是。这一点顾飞云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相信顾柳随风，却不愿意冒险。
石鹤、顾飞云在迟疑，木道人却有了决断。
他翻开了无相神功。
这些年来木道人一副放浪形骸，浪迹红尘，对世上任何事情都看得很开的模样。可事实上木道人这一生对两件事一直放不开。
一，失去武当派掌门人的位置。其实木道人本事未必多么想成为武当派掌门人，只是因为失去了武当派掌门人，所以对此耿耿于怀。更何况在他的心目中是被人胁迫失去了武当派掌门人的位置。木道人在这一方面的心态很好解释：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抢，你若要抢，我绝不会给。
二，武。木道人少年时就已是武当排行第一的剑客，纵横江湖无往不利，无往不胜！在西门吹雪、叶孤城名动天下之前，木道人虽然已有二十多年不用剑，可江湖人都认为木道人的剑术还是天下第一。后来木道人自认自己的剑术排行第三，比不上西门吹雪、叶孤城，这才退居下游。
木道人表面上已放下剑，放下武。可实际上木道人从未放下过，从不想放下。否则原著之中的木道人一身实力，怎么可能比杀死叶孤城，剑道再一次西门吹雪还要更高？
无相神功是从未见识过的武功，再加上这本秘籍又蕴含了诸多不可思议的秘密。
木道人又怎么会错过呢？
木道人翻阅无相神功。
石鹤、顾飞云死死盯着柳随风。
他们担心柳随风又再一次想逃，他们也很清楚一旦柳随风逃走，他们的轻功必然很难对付得了柳随风，所以他们戒备起来——只要柳随风任何轻举妄动，他们就杀。
柳随风没有动。
他的一双眼睛看着木道人，等待木道人回答。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柳随风不愿意将无相神功分享木道人。
不是担心木道人学会无相神功，危害江湖！而是单纯不希望别人占自己的便宜——这世上能占他便宜的，只有女人，而且必须是很好看的女人，否则任何人都不行。
可为了自己的小命，为了探索其中的秘密，柳随风只好奉献出了无相神功。
木道人翻阅过程中有非常明显的变化。
本来木道人似在随意翻阅，翻阅的很快，后来翻阅越来越慢，甚至还回到前面页面研究。
过来好一会儿，木道人合上无相神功。
这一刻的木道人，还在深思，似乎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又过了一会，木道人眼神恢复清明。
柳随风道：“前辈如何看无相神功？”
石鹤、顾飞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他们的想法已变了。
他们本来认为柳随风只是在说天方夜谭般的事，可现在却感觉未必不可能。
木道人沉吟一下，道：‘如果无相神功真能练成，这可以说是和一门世上几乎所有武功都截然不同的功夫。’
柳随风道：“我也是这种感觉，一路上我研究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法子入门成功。”
木道人不奇怪，他也没有弄懂这门武功。
木道人道：“这门武功虽然奇特，但也只是奇特。”
柳随风道：“这门武功是我在东郭先生的尸体旁找到的，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东郭先生所修炼丹武功，现在前辈还认为这门武功只是奇特吗？”
三人心不由挑了挑。
木道人凝视柳随风道：“所以你相信木道人是从其他世界来到我们这个世界？”
柳随风道：“若非如此，我又何必找上前辈呢？”
木道人现在已有些相信柳随风的话了。
他能从柳随风的举手投足言辞话语中，看得出柳随风对这件事的好奇执著。木道人也不否认他也有些好奇这其中事情的来龙去脉。
木道人毕竟是木道人。
他能控制自己。
木道人道：“只可惜你找错人了，更可惜的是，你来迟了。”
柳随风明白木道人的意思，淡淡道：“我未必来迟了。”
木道人皱眉。
他不相信柳随风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柳随风为什么认为没有来迟呢？
木道人沉声道：“天禽老人十多年前便已过世了。”
天禽老人一死，所有的线索自然断了。
柳随风淡淡道：“天禽老人真的死了吗？”
木道人又是一怔。
石鹤忍不住道：“天禽老人已年过百岁，难道他还能活下来。”
柳随风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天禽老人的尸体？”
众人当然没有见过。
柳随风道：‘你们没有见过天禽老人的尸体，又怎么能证明他已死了呢？’略作停顿，继续补充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东郭先生是从另一个世界破碎虚空来此，天禽老人从哪密室之中得到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是否可能如东郭先生一样，进行破碎虚空之事？他真的死了吗？”
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现在众人的内心都已动摇了。
他们都在思忖一个问题：天禽老人是否真死了？
顾飞云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所有人望向他。
柳随风道：“三师兄为何发笑？”
顾飞云止住笑声，脸色沉了下来，道：“我在笑小师弟果然城府了得。”
“哦？”
顾飞云道：‘你编造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我们放你一条生路，让我们按照你所编造的事情浪费时间，而你便可乘机将我们的秘密公之于众。’又笑了一声，眼神变得无比冷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小师弟，你的计划被识破了。”
石鹤心头一凛，也有一种上当的感觉，看柳随风的眼神十分不善。
目中又生杀气。
木道人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淡淡一笑，道：“若真如三师兄你所说，我为什么要自投罗网找木道人呢？”
这一句话令顾飞云看上去很有逻辑的言语，破绽百出。
顾飞云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从种种事情看来，柳随风提前知晓了他们的秘密。那么柳随风来又是为什么呢？
柳随风目光落在木道人身上，道：“前辈想夺取武当派掌门人之位，追根究底是想发泄昔年的怨气而已，但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令前辈发泄怨气。”
木道人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听。
他一双深邃冷漠的眸子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微笑道：“让武当派上上下下将你与张三丰祖师供奉在一起，日日焚香朝拜，这样发泄怨气可好？”
木道人饶是心如古井，可还是难以控制情绪，双眼发出夺目的光彩，一字一句道：“破碎虚空？”
“不错，破碎虚空。”柳随风微笑道：“你若能破碎虚空，那么武当上上下下，乃至整个武林上下，又有谁不佩服你，你昔年的那些过失又算得了什么，甚至会被人引为美谈。”
木道人、石鹤、顾飞云都不说话，可从他们的目光中能看得出他们已在思考，甚至挣扎。
一个前所未有的诱惑，一个前所未有的道路摆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需要抉择。
如何抉择呢？
柳随风看着他们。
他等待他们的回答。
第五十四章、战
抉择。
如何抉择？
柳随风在等。
他不知道三人如何抉择。
可他知道这是一条明路。
对于三人来说，更是很难抵挡的诱惑。
人之极致，不过有二。
一，成为九五之尊，执掌生杀大权，号令天下。二，白日飞升，超越凡俗之人，得到世人顶礼膜拜。
做到前者，当然不容易。古往今来的皇帝实在不多，而且若按照皇位的传承而言，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除非造反取得天下，没有其他法子成为皇帝。可这样的皇帝又有几个人呢？
虽然不多，却还是有不少。
白日飞升的人呢？
古往今来，有许多神仙传说。可真正有白日飞升记载的又有几个人呢？确切来说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若有凡俗之人达成白日飞升，那么这人便是人之极致，达到世人的顶礼膜拜。要知道历朝历代不知道多少帝王祈求长生而不可得，足以看得出长生、飞升对于人的诱惑力。
柳随风认为对于木道人、石鹤、顾飞云来说，后者诱惑力俨然要更大。
虽然如此，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等！
等待结果。
结果出现了。
木道人目光恢复清明，看向柳随风，道：“说实话，我很动心。”
柳随风心头一沉。
一般来说，这种话后面都有一个但是。
他道：‘前辈只是动心？’
木道人道：‘若能与三丰祖师一起得到道门上下供奉，自然也算发泄了我的心头大恨，可这一切实在太遥不可及，太痴人所梦了！毕竟东郭先生也坐化了。’
石鹤、顾飞云脸色变了。
他们本来动心了，现在醒悟过来——如果东郭先生是破碎虚空而来，那么东郭先生都在这个世界坐化，他们又有多少机会破碎虚空呢？
石鹤、顾飞云目中充满了杀机。
柳随风叹了口气：“前辈自认为比不上东郭先生？”
木道人道：“仙路缈缈，老道未来或许有兴趣，可现在只想走人道。”
这是回答，也是判决。
柳随风不再说话。
现在只有做好准备——战斗。
此时此刻，除开战斗，还有什么法子呢？
准备好战斗，战斗已来了。
柳随风没有挑起战斗，但有人挑起了战斗。
这个人不是木道人、不是顾飞云，而是石鹤。
顾飞云一向薄情寡义。
他对柳随风有同门之情，却不多。
本来应该是他先出手的，可没有。
顾飞云不先出手，只因为他希望走第二条路——若能白日飞升，那何必谋求巴山剑派呢？
所以，顾飞云迟疑了，不愿出手——他想给自己一个念想。
石鹤不一样！
石鹤是道家高手，他也希望白日飞升，被世人顶礼膜拜。
这一点对于石鹤非常重要，纵然在动手的时候也还是心动的。可这一点却不是最重要的——在石鹤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一个人——木道人。
木道人的命令在他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木道人作出决定，石鹤就放下自己一切的想法，追随木道人！
石鹤不仅感激木道人的传道授业养育之恩，而且也有愧疚！他愧疚自己辜负了木道人的期望。
所以，石鹤愿意为木道人做任何事，哪怕死。
正因如此，木道人话音落下，石鹤立刻出手。
简直没有任何迟疑。
剑如毒蛇吐信，向柳随风刺来。
石鹤喜欢堂堂正正，这一剑却一点也不堂堂正正。
石鹤在柳随风左后方，突然出手，没有任何提醒——他的目的在于杀柳随风，为此，他可以放弃原则！
柳随风长身卓立，没有回头。
他的一双眼睛罩着木道人。
柳随风不是没有发现石鹤的出手，但石鹤再可怕，也比不上木道人。
十个石鹤也比不上一个木道人。
木道人没有动作。
柳随风却不得不有动作了。
柳随风出剑！
没有拔剑，不必拔剑，剑一直在手上，出了鞘。
剑只需要刺出。
以一种非常优雅的手法，风雅的气质，刺了出去！
斜斜一刺。
这是夺命十三剑中的第十三剑！
这一剑出手！
天地都充斥着杀机！
两剑碰撞。
这是夺命十三剑再一次对上两仪剑法！
结果，石鹤飞了出去。
顾飞云大吃一惊。
石鹤出手，顾飞云没有出手。
石鹤出手后，顾飞云想过出手，却没有——因为感觉没有必要。
小师弟必然避不开如此快而毒辣且阴险的一剑。
顾飞云的判断有原因：一，柳随风一开始受了伤，且不轻；二，这一剑很卑鄙无耻很快速；第三，柳随风被木道人吸引。
所以，不必出手。
顾飞云这一刻甚至有些不忍。
他很看重柳随风，希望柳随风能成为下一个顾道人，可惜。
他只能牺牲柳随风了。
结果，却是惊骇的。
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石鹤，竟然败了。
一道夺目的雪花自石鹤的手心飞出。
石鹤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顾飞云不敢相信。
可却不对不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他想不出柳随风如何击退石鹤的。
但，顾飞云只想出手。
拔剑！
顾飞云手抓向腰上的剑。
他的剑和顾道人佩戴的绿柳剑的样式查不到，甚至剑鞘的颜色也一样！
顾飞云从内心也是佩服顾道人的，他也希望能做顾道人那样的人。
这一刻，顾飞云拔剑的动作也模仿出顾道人的七分韵味。
可剑没有拔出来。
顾飞云很奇怪。
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剑居然不见了。
剑明明在腰间，为何不见了？
下一秒，顾飞云就瞧见自己的剑。
可这口剑却已在木道人手上了。
顾飞云不清楚木道人什么时候夺走自己的剑，如今剑在木道人手上。
木道人一剑刺出。
这一剑和他刚才想法中拔剑刺出的时间、速度、力道、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仿佛他的灵魂进入了木道人的身体，代替自己发出的一剑！
天，这怎么可能！
顾飞云死死盯着哪一剑，不信，却不得不信。
柳随风退了两步。
这两步是因石鹤而退。
柳随风虽然用夺命十三剑击退了石鹤，但也被石鹤所震退。
石鹤看上去大败，实际不然。
只有柳随风才知道，刚才哪一剑本来只能震退石鹤的，可石鹤却强行重伤，目的就是给木道人创造一个杀他的机会。
柳随风退了两步，这两步平时不算什么，这个时候却十分关键。
关键的两步。
木道人的剑刺了过来！
柳随风这个时候，只能仓促应付。
这一刻，柳随风对石鹤很佩服，甚至有些羡慕木道人有石鹤这样好的弟子。
局势很不妙。
柳随风还是很从容。
无论什么时候，柳随风都是从容、淡然的。
柳随风对生死看得不重，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能体现的出这一点。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柳随风越能迫出自身的潜力。
长剑向上迎去。
带起一股新生的玄妙力量迎了上去。
定力足，灵力生。
柳随风似已抓到了无相神功入门的关窍了。
第五十五章、定力足，灵力生
木道人已出剑。
轻轻一刺。
没有变化。
不变，亦是万变。
不变，不是不变，而是没有必要变，而是等。
武者交手，变与不变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击败对手，拿下对手！
若不变能拿下对手，又何必变呢？
不得不承认，木道人对于武的理解与运用，实在非寻常人能及得上。
这一剑出手，木道人有把握——九成九的把握。
剩下不到百分之一的几率在于柳随风的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是很可怕的。
高手对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刻会发生什么。这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正是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往往能以弱胜强，往往能改写生死。
木道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一剑他只有九成九的把握。
但他有绝对把握能击杀柳随风。
因为他这一剑不变。
不变只为等待变。
木道人清楚他这一剑，柳随风不出奇招，必死无疑，因此他断定柳随风定然会出奇招一搏！
所以，柳随风变，他就变。
柳随风一变，他便万变。
木道人有这个自信能在柳随风变招后，以克制柳随风的招式击败柳随风！
这正是杜绝柳随风百分之一几率取胜的可能。
木道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出手，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这一次，他也没有给柳随风任何机会。
木道人最擅长的剑法，也是两仪剑法。
可这一剑，没有任何剑法，只是斜斜的一刺。
任何人都做得到，可没有人能如他这般如此飘逸从容，更没有他这种无坚不摧的威力。
只要柳随风招式一变，木道人也会立刻变成两仪剑法。
石鹤手中的两仪剑法已非常厉害，可两仪剑法在木道人手上却比石鹤强太多了，简直是天壤之别。
木道人希望柳随风能迫使他动用两仪剑法。
不因其他，因为他已多年没有和人真正交手过了。
他是剑客，一个多年没有与剑客搏杀的剑客。
他剑客的血液还在，希望有能搏杀的对手。
他希望柳随风是这样的剑客。
柳随风剑迎了上去。
木道人失望了。
柳随风这一剑没有变化。
直直迎了上来。
木道人的剑也没有变化。
迎了上去。
其实木道人本可以变化，至少可在一刹那发生十七八个变化，但没有。
出剑的目的在于杀敌制敌，既然已能杀敌制敌，又何必变呢？
这等情况下，变或许会更轻松，但也会在变的时候出现破绽，一旦破绽出现，胜负就将逆转。
所以，木道人宁愿不变，宁愿对耗费力气。
所以，两口剑对上了。
剑尖对剑尖。
柳随风飞了出去。
吐血。
一边飞出，一边吐血。
可是，柳随风的手还死死握着剑。
染血的剑！
不是木道人的血，而是柳随风自己的血。
血自手掌中涌了出来，染红了剑。
木道人那一剑的威力实在太可怕，柳随风虽已竭尽全力化解力道，可还是非此刻的柳随风能抵挡的。
柳随风为了不让力道涌入体内，所以让手掌承受。
但力道太大，还是有部分渗入体内，所以柳随风还是受了内伤，鲜血直流。
柳随风退了三丈，才落地。
双脚落地，几乎跪倒在地上。
好可怕的木道人，好可怕的一剑。
石鹤、顾飞云感叹木道人的本事，但心里有些惊讶。
为何木道人不乘胜追击呢？
按照道理来说，木道人只要补上一剑，柳随风就必死无疑了。
可木道人为什么不做呢？
木道人不是不做，而是做不了。
木道人的战略战术无不正确，可还是出现了意外。
这意外在于柳随风的剑上传来一股很奇怪的内力。
交手瞬间，这股内力涌入木道人体内。
柳随风虽然震飞出去，可木道人却也不得不化解这股奇特的力道。
所以，木道人不能出手，保持先前出剑的动作。
这些自然是其他人不明白的。
石鹤、顾飞云只看见木道人立定，一双眼睛幽深莫测。
他们不知道木道人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动，只能等着。
柳随风站了起来，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滴滴滴。
这是鲜血沿着剑滴在地上声音。
柳随风居然也没有跑，甚至没有动，只是如一棵大树般站着。
静静站着。
他的人是静止的，但体内却在运转功力。
他的脑海之中却在回忆无相神功。
定力足，灵力生。
在与木道人交手瞬间，柳随风终于入门了。
木道人体内的那股奇特力量，真是无相神功的力量。
那灵力可以说是内力，却带着灵魂般的力量，亦或者是精神力。
所以木道人只能赶紧化解。
柳随风功力奇经八脉流动。
他在修复伤体，同时也在修炼功法。
四周寂静。
静的只有虫鱼鸟兽的声音。
石鹤、顾飞云对视一眼，又分开，又对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道人长长吐了口气，目光落在柳随风身上。
却不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还不出手？
石鹤、顾飞云不明白，但也只能等。
柳随风思绪回归，目光也落在木道人身上，露出一个笑脸。
“多谢前辈。”
木道人道：‘我要杀你，你为何谢我？’
石鹤、顾飞云也疑惑。
柳随风道：‘前辈若真要杀我，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柳随风说的是实话。
刚才运功调息修炼的时候，正是木道人杀他的最好机会。
木道人道：‘刚才不杀你，只是好奇。’
柳随风笑道：“前辈好奇我是否练成了无相神功？”
石鹤、顾飞云脸色一变。
难道那本武功秘籍是真的？
柳随风道：“承蒙前辈恩情，就在刚才我已入门。”略作停顿，叹息道：“原来所谓定力足，灵力生，竟然是要在死亡绝境之中，才能达成。”
木道人道：“所以刚才交手你打在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无相神功的真气？”
柳随风道：“是也不是，那是在我出手的时候，生成的一股莫名力量。”
木道人皱眉。
他不怀疑柳随风的话，甚至听得出柳随风说的是真话。
柳随风笑了笑，道：‘前辈虽然出手，却并不是要杀我。’
“哦？”
柳随风道：“刚才前辈出手只是在做出最后的决断！因为前辈也在思考，到底选择天道还是人道，但这一刻，前辈应该已有了答案，至少看得出我的话绝非空中楼阁，虚无缥缈。”
石鹤、顾飞云动容。
他们望向木道人。
心沉了下去，又有些许喜悦。
柳随风说得果然没错，木道人心动了。
第五十六章、再临珠光宝气阁
木道人的确心动了。
这一刻，已作出决断。
他要试一试。
木道人心中有怨恨，想要夺取武当掌门人的位置发泄怨恨。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创建了幽灵山庄，招揽了许多极厉害的高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木道人已打算不惜一切代价。
但，这一刻，木道人想走另一条路。
他还是要发泄心中的怨恨。
柳随风的提议令他十分心动，但他担心是镜中花，水中月。
所以，他还是出了剑。
出剑的目的不是杀柳随风，而是做出决断。
如果柳随风接不下那一剑，那么柳随风死，也不必做决断。
如果柳随风接下那一剑，那么也不必做出决断，这个时候已有了选择。
那一剑的抉择在于柳随风的生死。
柳随风生，是一个决断。
死，是另一个决断。
所以，柳随风的判断是正确的。
木道人选择天道，选择破碎虚空。
一旦破碎虚空，必然受到武当派上下的供奉，又有什么报复比这更好呢？
柳随风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等！
木道人当然不会这么离开。
木道人返回武当山，是拜祭师傅的。
所以，柳随风需要等。
六天。
六天后，木道人就可以离开了。
柳随风一个人在小镇客栈等待。
当然顾飞云、石鹤在监视柳随风。
石鹤、顾飞云不敢有任何大意。
他们接到命令，一旦柳随风有任何轻举妄动，一个字——杀！
两人时时刻刻戒备。
不必戒备。
柳随风安安心心等。
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大家闺秀。
等待，等待！
五天过去，一切正常。
拜祭结束，木道人回来。
石鹤、顾飞云几乎累到了，他们每个人至少瘦了五斤。
监视柳随风是很费神的事情，结果却令他们叫苦——柳随风安分守己，监视是多余的。
上路，立刻上路。
行动，立刻行动。
柳随风需要做的第二件事，带着木道人去珠光宝气阁的后山。
木道人信奉一句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所以，木道人要看。
柳随风当然清楚木道人的老谋深算，所以，木道人还没有提出来，柳随风就说了出来。
上路的只有柳随风、木道人。
顾飞云、石鹤没有去。
他们还需要处理幽灵山庄的事情。
木道人显然没有彻底放弃另一条路。
两人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竭尽全力在赶路，抵达珠光宝气阁。
珠光宝气阁看上去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已有了变化。
这里少了霍天青，如今的大老板阎铁珊也没有法子出去玩了，他需要处理许多事情。
柳随风、木道人没有打算拜访阎铁珊，可方圆八佰里都是珠光宝气阁的地盘，他们一旦上山，阎铁珊必然知道。
所以，他们不得不拜访阎铁珊。
两人在珠光宝气阁停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乘着天色还没有暗下来，他们去了后山。
从与阎铁珊的交谈之中，两人知道不少事情。
上官丹凤等人在珠光宝气阁的协助之下，将霍休在后山的不少东西都搬走了。后山小楼差不多空空如也了。不过这不是霍休谈论最多的。
霍休谈论最多的还是一个人——金九龄。
金九龄是公认三百年以来，六扇门最出色的名捕——天下第一名捕。江湖上的好汉提起金九龄，无不忌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没有人忌惮金九龄。
现在金九龄已不是名捕了，而是囚犯！
金九龄作法自毙，化成绣花大盗抢劫了诸多珠宝，这件案子最终被陆小凤破获。
木道人颇为惊讶，因为在他返回武当山之前，曾与陆小凤见过一面，那个时候他们在苦瓜大师的禅院中吃素斋。
苦瓜大师是金九龄的师兄，请陆小凤帮忙调查绣花大盗的事情。这结果实在令人唏嘘。
最令人唏嘘的还是金九龄知法犯法的理由：我认为普天之下的罪犯都是笨蛋蠢猪，所以我发誓有朝一日要做一件天衣无缝的案件出来。
柳随风摇了摇头，却在笑。
木道人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看见柳随风笑了。
柳随风又笑了笑，道：“我只想感叹一句话。”
“什么话？”
“那个女人还不算蠢到家了。”
“那个女人？”木道人有些好奇。
柳随风不说话。
阎铁珊问道：“难道是丹凤公主，他和这件事有关？”
柳随风继续吃饭，不说话。
山珍海味在前，又何必讨论这些事呢？
阎铁珊又问：“难道是上官飞燕？”
阎铁珊也是个好奇的人。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些追求。阎铁珊追求的东西已不多，好奇心这是阎铁珊为数不多拥有的。
柳随风还是没有说话，他并不打算满足阎铁珊的好奇心。
忽然阎铁珊拍手，笑道：‘我明白了，是那个人。’
柳随风叹了口气，他知道阎铁珊可能真知道了。
木道人却不知道。
他问：“是谁？”
阎铁珊哈哈一笑，看了柳随风一眼，劝说道：“吃菜喝酒。”没有回答的意思。
木道人最后到青衣第一楼的时候，还是不知道。
到了青衣楼以后，木道人没有去思考那些事情了，现在木道人脑海之中只有一个人——死人。
已死去，不腐不坏的东郭先生。
木道人上一次来这里，已快有三十年了。
可木道人对这个地方却还有一些印象。柳随风则非常熟悉。
他在前面带路。因为青衣楼的机关全部被破坏，所以他们很快的进入了青衣楼。
木道人一直跟在柳随风的身后，对柳随风始终还有戒备。
木道人的确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柳随风不在乎。
只要木道人能帮上忙，一切都可以接受。
快接近密室的时候，木道人动作快了起来。
柳随风看得出木道人的确来过这里，对这里的确难以遗忘。
果不其然，木道人找到密室石门。
石门打开。
木道人脸色未变，道：“兵器呢？”
石室空空如也，竟然一件兵器也没有。
柳随风也愣了一下，脑海浮现一个人来，苦笑道：“被人拿走了。”
木道人皱眉道：“难道是那个女人？”
柳随风没有否认。
除了公孙兰，他想不到是什么人？
原本提议将兵器带走的人是柳随风，可最终却被公孙兰占了便宜。
来到那一处被削掉一块的凹陷石壁前，问道：‘这里是不是天禽老人留下到此一游字迹的地方？’
木道人没有说话，却在仔细打量。
他的手指还抚摸。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错，这正是天禽老人留下刻痕的地方，果然被人削去了。’
柳随风长长吐了口气，道：“能不能看出是谁削去的？”
柳随风看得出那个人是用一种可怕的武功，高深的功力削去的，否则也不可能如此平整。但应该不是任何一种兵器。
木道人沉声道：“我只能想到三个人。”
柳随风心头一震，道：‘谁？’
木道人道：“天松云鹤，商山二老以及天禽老人。”
柳随风道：“天禽门的独门功夫？”
“不错。”木道人道：“飞凤十八擒拿法。”眼中精芒闪动，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其中的确蕴含不少秘密。”
柳随风道：“希望这个线索可能能帮我们解开谜题。”
两人立刻前往密室之中的密室。
柳随风打开石门，密室再一次出现在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看见密室的一瞬间，脸色变了。
第五十七章、谁来过了？
柳随风脸色变了。
木道人脸色也变了。
他们两人脸色虽然同时变了，可有一点不一样。
木道人脸色变，且激动。
因为他瞧见了盘膝而坐，果真肉身不腐不坏乃至金刚不灭的东郭先生。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
他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事，虽然早已做好了接受这种事的准备，但真正瞧见，还是震惊激动。
木道人身躯都在颤抖：因激动兴奋而颤抖。
柳随风不一样。
柳随风脸色变，是瞧见了一样事物——拐杖。
东郭先生盘膝而坐的地方有一对拐杖，这对拐杖正是昔日公孙兰从密室拿出的拐杖。也正因这对拐杖，柳随风才会进入密室探查。
那一日，柳随风带着拐杖来到密室。
可是拐杖放在密室之外，而非密室内部的小密室。
换而言之，这对拐杖纵然公孙兰没有拿走，可也应该在外面的密室，为什么在里面呢？
这当然不是公孙兰所为。
柳随风的判断很简单，因为拐杖插在青石地板上。
这个地方的青石地板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而成，十分坚固。
这对拐杖有至少三寸插入了青石地板，而且地板与拐杖之间的接口没有任何空隙，四周地板也没有任何裂痕。
显而易见，不是用某种兵器或者工具造成的，而应该是以高深功力造就而成。
公孙兰剑法高，内功却并不算多么深厚。
至少公孙兰绝不可能做到将近百斤的铁拐插入青石地板中，而且不在四周留下任何裂痕。
能做到这一点，显然那人的功力不但深厚，而且精纯，必定能游刃有余。
木道人道：“有什么不对吗？”
木道人忍耐住激动，发现柳随风的不对劲。
他从未放弃对柳随风的怀疑，所以第一时间发现柳随风的变化。
柳随风的话让木道人吃了一惊：“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木道人身躯一震，皱眉道：‘那个女人？’
柳随风道：‘她不算其他人。’
木道人道：“你如何判断的？”
木道人心里已有些相信柳随风了。
柳随风指着拐杖，道：“这对拐杖本来放在外面的，如今却在里面。”
木道人道：“不行？”
“可以。”柳随风道：“可实在不应该插在这方地板上，这非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木道人皱眉。
柳随风道：“前辈可以试一试用手在地板上留下痕迹。”
木道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蹲下身子，以手为笔，在地上书写。
木道人的功力高深精纯，很快地面上留下了木道人三个字。但刻字并不算深，虽然远远比不上东郭先生留下来的三行刻字深，但和地面上那个手印的深度差不多。不过也足以看得出木道人的一身功力之高。
对比一下，木道人脸色沉重。
“那个将铁拐打入地面的人，是真正的高手，高手之中的高手。”他道：“那人的功力，比我还更加高深。”
柳随风问他：“世上功力比你还高深的人有几个？”
木道人自小修炼武当功法。要知道玄门武功本就是厚积薄发，修炼的越久就越厉害！所以若论功力，世上比得上木道人的人实在不多。纵然死在柳随风手上的霍休，或许在功力深厚方面胜得过木道人，却也绝对只是略胜一筹而已！但在功力精纯方面，绝对比不上木道人。
将铁拐插入青石地板上那人，不但功力比木道人高，而且还要精纯。否则纵然功力高深成功将铁拐插入青石地板上，四周也必定会留下一些裂纹，可地面上一点也没有。
显而易见，那人的功力高深且精纯。
木道人想了想，给出了回答：‘功力比我高的人虽然不多，也不少，但能做到将铁拐插入地板且不令四周出现任何裂纹的人，我只想到三个。’
“那三个？”
“大悲禅师。”
陆小凤心目中公认武学达到巅峰的六个人之中，就有少林的大悲禅师。
柳随风有些讶异。
大悲禅师原著中从未现身过，可根据陆小凤的说话，大悲禅师的功夫应该和木道人相当，为什么木道人认为大悲禅师做得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呢？
木道人似乎看出柳随风的心思，道：‘你若以为我的武功和大悲禅师相差无几，那么你就错了，大悲禅师一身武功之高，普天之下恐怕鲜少有人比得上，只因他不喜争斗，所以鲜少在人前出手。’
柳随风道：‘前辈和大悲禅师交过手？’
木道人没有否认。
他回忆道：‘三十年前，我与大悲禅师交手过三次，虽然次次以平局收场，可大悲禅师明显更游刃有余，据我所知大悲禅师不但练成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的二十多门绝技，而且达摩心经、易筋经、洗髓经等多种内功都已相继练成，他绝对可以算得上少林派继达摩以后第一人。’
柳随风神情动容。
他实在想不到原著之中从未出场的大悲禅师竟然如此可怕。不过想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了——少林毕竟作为天下第一大派，没有蕴底这才奇怪。
木道人道：‘第二个人和你颇有渊源。’
柳随风道：“难道是家师。”
“不错。”木道人道：“世上能令我看不出深浅的人实在不多，顾道人正是其中之一，他一身武学造诣达到何等地步，没有人知道。”
在柳随风心目中，顾道人从来都是深不可测的。
他道：“第三个人是谁？”
木道人深吸了口气，道：“本来我已相信天禽老人死了，可现在却要打一个问好。”
柳随风也想到了天禽老人。
威震八荒的天禽老人是不是真的没有死呢？如果真是天禽老人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一件事脑海闪过，柳随风脸色有些变了。
木道人道：‘你想到了什么？’
柳随风问道：“天禽老人是不是用拐杖？”
木道人道：“你怀疑这对拐杖是天禽老人之物？”
柳随风道：“我见到这对拐杖的时候，密室所有兵器都布满灰尘，只有这对拐杖除外，显然有人使用过这对拐杖。而且根据我的调查，这对拐杖似乎并非是什么以往什么名人的兵器。”
木道人的回答令柳随风有些失望：“我只知道三十多年前，天禽老人不用拐杖，那个时候他简直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一样健康强壮，而且后力十足，当年的我也比不上他。”
柳随风道：“现在却未必如此了。”
木道人道：‘或许。’
两人没有再说话，开始打量起密室。
这处小小密室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有这一对多出来的拐杖。
柳随风研究这一对拐杖。
木道人则在研究东郭先生。
两人的好奇点不一样。
柳随风想知道什么人来过。木道人却更好奇这位东郭先生是否真不腐不坏金身不朽。
过了好一会儿，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令木道人有些吃惊。
锵的一声。
木道人的佩剑凭空出鞘，与东郭先生的肉身粘连在一起。
木道人动容道：“你所说是真的？”
柳随风淡淡道：“东郭先生的身体化作一种很奇特的物质，这种物质具备磁铁的吸力，但谁也不知道这种特性什么时候展现出来。”
话音刚落，当的一声，兵器掉在地上。
木道人将剑收回鞘中。
这些年来，几乎从不佩剑的木道人第一次佩剑出剑，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能打断两人的研究。
柳随风看了很久，始终寻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铁拐的确是原来的铁拐，可和先前没有任何不同，没有一丁点痕迹变化。
一道灵光在脑海闪过，柳随风想要抓住，可始终抓不住。柳随风感觉这十分关键，抓住以后，或许能知道接下来的道路，但始终差了一点。
木道人那里传来了动静。
木道人站起身来，沉声道：“不对，还有一个人。”
柳随风看到木道人身躯居然颤抖起来。
他从未见过木道人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此时木道人的脸色都已通红，一双本来深邃莫测的眸子射出激动的光。
柳随风皱眉，不知道木道人到底想到了什么。
他询问道：“什么人？”
木道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柳随风这才明白木道人为何激动。
事实上，如果木道人的结论正确，柳随风也一样十分激动。
第五十八章、天禽老人
木道人说了那个人。
墨玉夫人。
如果来过的人是墨玉夫人，那么代表破碎虚空已不是传说。换而言之，只要找到墨玉夫人，一切事情都将迎刃而解。
这如何不令人激动你？
木道人一字一句道：“你有没有想过，墨玉夫人其实也到我们这个世界来了，东郭先生虽然死了，可墨玉夫人未必死了。”
柳随风道：“或许。”
木道人恢复冷静，看着他，道：“你认为不可能？”
柳随风道：“墨玉夫人的武功确实能将铁拐插入地板之中，但东郭先生却在多年前已死了。”
木道人离开明白。
如果墨玉夫人和东郭先生是多年前来到这一方世界，墨玉夫人是否也早已死了呢？炙热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
柳随风忽然一笑，道：“多谢前辈的提醒，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木道人讶异，疑惑道：“我提醒了你什么？”
柳随风长长吐了口气，低头看着铁拐，道：“这铁拐上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是你却说出了三个名字，这是我们调查的方向。”
木道人皱眉。
他不认为这是很好的调查方向，想要找到这三人都很不容易，纵然找到，他们也未必会说出来。
不过木道人知道柳随风不是笨蛋，必然想出了法子。
木道人道：‘你想先从谁调查起？’
柳随风道：“天禽老人。”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
木道人皱眉道：“找天松云鹤，商山二老？”
天松云鹤，商山二老。
这两人已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但他们都是天禽老人门下弟子，若还有人知道天禽老人的下落，那么应该是这两人。
柳随风道：“我们或许要找他们，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确定天禽老人的生死。”
木道人也是聪明，却不明白柳随风的意思。
不去商山找天松云鹤，又怎么确定天禽老人的生死呢？
柳随风的一句话令木道人明白了。
这句话是：霍天青死在珠光宝气阁。
木道人恍然大悟。
如果天禽老人真来过这里，又怎么会不去拜祭唯一的儿子呢？
两人又来到珠光宝气阁。
抵达珠光宝气阁的时候，夕阳如血，即将下山。
柳随风直截了当问阎铁珊：“霍天青葬在哪里？”
阎铁珊十分奇怪，不过额看出这件事对柳随风十分重要，所以亲自带两人去霍天青的墓地。
阎铁珊对霍天青实在不错，没有计较霍天青背叛的事情。他不但隐瞒了霍天青的罪行，而且为霍天青修了一座规格极大的坟墓，以感谢霍天青对珠光宝气阁这些年来的贡献。
一行人来到霍天青的墓碑前。
木道人、柳随风仔细搜索打量了一番，发现了一处古怪。
霍天青墓碑后方有一排指痕。
两人询问阎铁珊这些指痕什么时候来的？
阎铁珊看过以后也十分奇怪。
霍天青的葬礼都是他安排的，对这里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更何况这段日子他时常来这里拜祭。却从未注意到这个地方的指痕。
阎铁珊皱眉道：“闯进这里拜祭霍天青的人究竟是谁呢？”
木道人、柳随风望向对方，眼睛都在在发光。
霍天青的坟墓修建在珠光宝气阁非常核心的区域，戒备森严，想要悄无声息闯进这里，简直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这人既然做到了，只能有两种可能。
一，这人十分了解珠光宝气阁；二，这人的武功实在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第一种可能很快排除。
根据阎铁珊所说珠光宝气阁的防卫布置和昔日已有了不少的变化，换而言之是第二种可能。
阎铁珊忍不住道：“你知道是谁来这里拜祭霍天青？”
柳随风也不隐瞒，“天禽老人。”
阎铁珊吃惊的倒退两步，立刻否定道：“天禽老人岂非早已死了？”
木道人双眼放光道：“贫道也以为他死了，但现在希望他还活着。”
天色暗了下来，阎铁珊的盛情难却，柳随风、木道人在珠光宝气阁歇息了一晚。第二天骑上阎铁珊赠送的宝马，直奔商山而去。他们决心一定要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柳随风向木道人打听了不少商山二老的事情。
柳随风对商山二老的了解不多。原著之中提起商山二老，只用了泰山北斗，德高望重八个字形容。而且柳随风也鲜少从其他人口中听说商山二老。
‘天松云鹤，商山二老’，多年前已不在江湖行走，正因如此提起他们的人实在没有几个。知道他们的人也已不多，木道人却是其中之一。
柳随风问道：“商山二老是什么样的人？”
木道人的回答道：“商山二老称得上德高望重这四个字，他们行为做事讲究公平，被不少人认为是正义的化身，对门下弟子的要求十分严苛，这些年来他们调教了不少弟子以及徒子徒孙，几乎没有任何败类。”
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不多。任谁做到这一点，都值得尊敬。
“他们的武功如何？”
柳随风最关心的是他们的本事。
木道人思考了一会儿，道：“四十年前，商山二老就已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三十年前，就已没有什么人能击败他们！我上一次见到他们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们每个人的本事都不下于我，更何况昔年天禽老人传授了他们一套合击绝技，联起手来，恐怕除开天禽老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有把握击败他们。”
柳随风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笑容灿烂道：“看来我们这一趟很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不知道为何，本来有些心情沉重凝重的木道人忽然松弛了下来，也露出笑容，“你若害怕了，可以打道回府，没人会拦着你。”
柳随风道：“我确实怕了。”
木道人惊讶不已：柳随风这种人也会害怕？
柳随风慢慢道：“我只怕‘天松云鹤，商山二老’也不知道天禽老人的下落，让我们白跑一趟。”
木道人一怔，紧接着笑了起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道：“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一定知道天禽老人的下落。”
商山已近在眼前，秀丽绝伦，壮阔气派。
柳随风望了过去，道：“希望你的直觉是正确的。”
两人挥动马鞭，加快速度，直奔商山而去。
其实柳随风也有一种感觉，此行所发生的事情，定会超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未知，总是令人恐惧。
柳随风却不恐惧，而是期待。
带着这种心情，他们直奔商山而去。
第五十九章、本该死了的人
商山。
已至商山。
山脚。
刚到山脚，木道人、柳随风停了下来。
他们停下，是因为看到一个人。
他们看到那个人时，都愣了一下，谁也想不到那人竟会如此凑巧出现在这里。
那人正是樊鹗樊大先生。
木道人两三年前曾在山西见过樊鹗。柳随风则更是不久前于珠光宝气阁与樊鹗交过手。
樊鹗抽着旱烟，坐在一张小木凳上，这个人懒洋洋的，仿佛在晒太阳。
可任谁瞧见他，也不认为他在晒太阳。
一个人如果只是晒太阳，怎么可能带十三四个人呢？
那十三四人都直挺挺立在樊鹗身后不到七尺处。个个穿青衣，带青色头巾，身上都有武器，一看都是好手。
他们看到走来的柳随风、木道人，眼睛一亮，随后就通知樊鹗。
樊鹗朝他们走来。
柳随风、木道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本以为樊鹗出现在这里，是等别人。如今却看来在等他们。
樊鹗为什么在这里等他们呢？还是说他们的判断出错了。
下一秒，柳随风、木道人明白他们没错。
樊鹗走过来，满脸笑容道：‘你们终于来了。’
一句话，六个字。
虽然不多，可含义却很重——樊鹗在等他们，而且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为什么樊鹗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你？
柳随风、木道人想到三种可能。
第一、商山毕竟是天松云鹤的地盘，两人踏进这里，就被天松云鹤知道，所以派遣樊鹗等他们。
第二、有人很早甚至在珠光宝气阁时，已通知天松云鹤他们会来的消息，所以樊鹗在这里等。那个人极有可能是阎铁珊。
第三、霍天青墓碑后面的指印其实是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引他们来商山。
柳随风、木道人都不希望是第三种可能。
一旦是第三种可能，那么他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柳随风不动声色，询问道：“樊大先生知道我们会来？”
樊鹗微微一笑道：‘若不知道，我又为什么在这里等呢？’右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家师已等候多时了。”
樊鹗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天松云鹤两人。
柳随风、木道人沉吟，到底要不要去？
樊鹗手放下来，微笑道：“两位若不去，我也可以送你们离开。”
樊鹗看上去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去与不去只看柳随风、木道人的心意。
木道人、柳随风做出了决定——一样的决定。
去！
他们可以不去，因为不去就没有那么危险，去了就代表很有可能是莫大的危险。
但他们还是去了。
两人去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想功亏一篑。
既然已走到了这里，很快就能接近真相，又如何能半途而废呢？所以他们去！
樊鹗前面带路，柳随风、木道人跟在后面。
柳随风、木道人看上去只是很随便走的，但实际上非常小心。
他们虽然知道可能自投罗网，却不愿意这么稀里糊涂死去，所以一直都有防备。
半山腰上。
天松云鹤两位前辈的居所到了。
他们又瞧见了两个人。
木道人只认得其中一个。
这人满头白发，一口黄牙，看上去是个很寻常的老头。可木道人知道这人不是，这人正是以掌法威震关内的‘关中大侠’山西雁。
山西雁也是天松云鹤的弟子，否则当初也不会称呼霍天青为师叔了。
木道人本来很好奇为何山西雁也会在商山。有一件事却令他转移了注意力。
他发现柳随风的表情很不对。
木道人和柳随风相处一段时间，知晓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智大勇之人。无论谁想要柳随风脸色大变都不容易。
这一路上，木道人还从未见过柳随风有很大的情绪变化。
可此时，瞧见了。
柳随风看上去仿佛瞧见鬼一般，前所未有的震惊。
木道人顺着柳随风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第二人。
这个人立在门前，站在山西雁身后。
木道人本来没有注意这个人，他本以为这个人只是山西雁的弟子或者天松云鹤两人的徒孙之类的人物。
仔细打量，木道人发现不对。
这人一身华服，头戴镶嵌宝石的头戴，年纪三十左右，英俊而贵气，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
这人是谁？为何会令柳随风脸色大变。
山西雁微微一笑，让出道路。
那人朝柳随风走了过来，笑容更灿烂，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人是鬼？”
柳随风已冷静下来。
他以一种很冷静的声音回答道：“刚才确实在想，可现在没有想了。”
“你知道答案了？”
“你是人，不是鬼。”
这是很简单的回答，可任谁也听得出这回答后面蕴含深意。
那人笑得更愉快了，道：“你怎么知道这张面目是我真正的面目呢？或许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呢”
柳随风道：“我看得出你大概不是别人假冒的。”
木道人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一些事：眼前这个人或许曾死在柳随风面前，如今再次出现，才令柳随风那么惊讶。
可这人是谁呢？
木道人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身躯一震：难道是他？
那人本来在笑，忽然已不笑了。
他盯着柳随风看，看了很久，道：“我知道你一向很聪明人，所以你是不是已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我想到一件事，发现你的确可能活下来了。”
“什么事？”
柳随风道：“那一日我亲眼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所以你本应该死了。可你死了以后，我却没有再看到你的尸体。”略作停顿道：“一个人死了，却没有尸体，代表这个人可能未必死了！纵然一个人死了，有尸体，这个人也可能未必死。”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没有尸体，代表这个人可能活着，所谓的死，只不过在那人感官中死了，但感官也可能出错。有尸体也可能代表着是假冒的尸体，真正的人其实还活着。
木道人忍不住问道：“他是不是霍天青？”语气中不可自控的激动。
柳随风点头：“不错，他就是霍天青。一个本来应该死了，却没有死的霍天青。”
那人笑容更加灿烂了，道：“不错，我就是霍天青。”
在所有人心目中，霍天青已经死了，可霍天青却还活着。
为什么已经死了的霍天青还活着呢？
柳随风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想去，最可能的答案——天禽老人。
那一日，柳随风亲眼见到霍天青死了。后来柳随风随着阎铁珊回到珠光宝气阁的时候，又看到霍天青的尸体，可这尸体却是杀手假冒的。
换而言之，霍天青的尸体那个时候已不见了？
本来有一个人知道霍天青的尸体在哪里，这个人就是马行空。
可马行空和那杀刺杀阎铁珊杀手也已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霍天青的尸体在哪里。
后来众人为了对付霍休，不得不暂时放下这本不太重要的事。最终事情解决，也没有见到霍天青的尸体。
柳随风、木道人再次抵达珠光宝气阁，所瞧见的已只是霍天青的坟墓。根据阎铁珊所说，这座坟墓其实也只是衣冠冢而已，因为霍天青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
柳随风看着他，道：“你本来已经死了，我为你把过脉。”
霍天青道：“不错，我自己也以为自己死了。”
“有人救活了你。”柳随风道：‘这个人是不是你的父亲天禽老人？’
霍天青淡淡一笑道：“你不笨。”
柳随风吐了口气，现在至少证明一件事：传闻中已死的天禽老人，还活着。
柳随风道：‘你父亲既然救活了你，自然也不必去你的坟墓前悼念你，可他偏偏去了，而且留下了非常明显的指印，显而易见这只不过是故意将我们引到商山来。’
霍天青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原因？”
柳随风道：‘很想。’
霍天青道：‘你有没有嘴巴？’
柳随风道：‘好像有。’
“你有没有脚？”
柳随风看了看地下，似乎在看自己是否有脚，道：“好像有。”
“你有没有剑？”
柳随风一怔，道：“好像有。”
霍天青微笑道：‘你既然有嘴有脚有剑，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
柳随风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是的，我的确应该自己去问。’
柳随风朝院子走去，直直的从霍天青身边走了过去。
木道人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第六十章、孤独的剑
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天松、云鹤的居所并不算很好，却很大，且幽静。
院子很幽静，却没有种花。
许多退隐江湖的武林名宿，喜欢在隐居之地种花，打造一个清雅脱俗的地方。可天松、云鹤他们却不一样。
他们在宽敞的院中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以及瓜果。
柳随风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江湖人，天松云鹤却是他见过最具有生活气息的江湖人。
柳随风很喜欢这样的江湖人，天松云鹤是否也喜欢柳随风这样有冲劲的年轻人呢？
不知道！
柳随风不知道的事有很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霍天青要让他带嘴带腿带剑去见天松云鹤。
难道天松云鹤打算为霍天青报仇，找他的麻烦？
这些事，柳随风都不知道。
柳随风甚至不去想，大步流星走进了院子。
院中铺着一条石子路，直通屋舍大门。
这条石子路是否有陷阱呢？
木道人在考虑，所以走的不快。
木道人就是这样的人。
他很多疑，多疑被天松云鹤算计，他甚至怀疑柳随风是否和天松云鹤一起算计他。
纵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可没有确凿证据前，木道人不会打消怀疑。
柳随风已走上了石子路，大步流星朝屋舍走去。
柳随风走的太快了，快的木道人只考虑一下，就没有考虑了，嘴角还露出了苦笑。
木道人的感官很奇怪：他认为柳随风是聪明人，可有时候却做出很笨的事。
眼前这件事，木道人感觉就很笨——如果对方布下陷阱，柳随风岂非必死无疑？
木道人心里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他没有选择。
大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
所以，柳随风、木道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或许退开门的一瞬间，千百箭矢齐发，柳随风、木道人立刻被万箭穿心。
或许毒气弥漫出来，柳随风、木道人被毒杀。
或许藏匿了一大批可怕的高手，开门一瞬，看下柳随风、木道人的脑袋。
这些事都有可能。
里面是未知的，任谁面对未知都应该迟疑的、忌惮的。
木道人看向柳随风，他以为柳随风会迟疑。
没有。
柳随风毫不迟疑。
柳随风走到屋舍前，非常果断且自然的退开了大门。
樊鹗、山西雁、霍天青一直在院子外站着。
他们在看。
看的很仔细，一个细节也没有错过。
他们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柳随风把门退开的时候，霍天青发出了声音。
霍天青重重叹了口气。
声音有遗憾，也有佩服。
紧接着，霍天青道：“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我比不上他。”
山西雁问道：‘小师叔为什么这么认为？’
霍天青道：“武功、勇气、智慧，我自认不逊色于他，但有一点我却比不上他。”
“什么？”
“果断。”
“果断？”樊鹗也忍不住问道：“小师叔也一样很果断。”
“那不一样。”霍天青十分郑重，仿佛在解释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一样，“他的果断是比任何人都冷静的，而且蕴含了智慧、勇气以及无与伦比的决心，这一点我比不上他，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得上他。”
山西雁沉默了一阵，道：“他能如此果断，只因为他对自己的性命看得不重。”
“是的。”
霍天青长长吐了口气，眼中充满了对柳随风的佩服，又慢慢说了一句：“我希望他能活下来。”
山西雁、樊鹗没有说话。
显然，他们明白其中的意思。
门已退开。
戒备的木道人放下了戒备。
里面没有机关陷阱，也毒气迷药，更没有埋伏的杀手。
却有人。
三个人。
虽然有三个人，但无论木道人、柳随风只看到了一个。
他们看到那个人，就已没有法子再去看其他人了。
这世上有一种仿佛永远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如天上的太阳，没有人能取代。
这个人就是。
木道人、柳随风看到那个人，几乎都喊了出来。
他们要喊出来的却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至少最开始喊出来的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柳随风没有喊出来，因为他要喊出来的时候，忽然想到那人不是西门吹雪。
不错，柳随风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脑海立刻浮现出西门吹雪的名字。
长身卓立、白衣如雪，面若刀削，苍白冷漠，双眼仿佛寒意中的孤星，身上带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气质。
西门吹雪岂非如此？
可他很快发现此人不是西门吹雪。
这人的气质虽然和西门吹雪相似，但有一点不同。
西门吹雪身上的气质是寂寞多余孤傲，这人的气质是孤傲多余寂寞。
那是一种视天下苍生，世上一切于无物的傲。
西门吹雪虽然也傲，却没有如此傲。
所以柳随风脑海浮现出另一个名字。
他刚要喊出来，却已不必喊出，因为木道人已喊出来。
叶孤城！
白云城主叶孤城。
除开白云城主叶孤城以外，江湖又怎会有第二个如此傲如此寂寞如此高处不胜寒的人呢？
无论谁也不得承认，这个江湖是一个白衣胜雪的时代。
而引导这个时代的人，正是叶孤城、西门吹雪。
叶孤城、西门吹雪出现以前，刀与剑并列为江湖最主流的兵器。江湖上有剑压群雄的绝代剑客，也有刀震停下的绝世刀客。他们都是众人谈论的话题。
可叶孤城、西门吹雪出现以后，剑便胜过了刀，是江湖上最主流的兵器。驰骋江湖，初出茅庐的侠客，纵然不用剑，也会穿上一身白衣。
叶孤城、西门吹雪他们的剑术或许未必天下第一，但他们对江湖的影响力却绝对算得上空前的，或许也是绝后。
作为剑客，又有谁不向往西门吹雪、叶孤城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风华绝代呢？
他们的孤、他们的傲、他们寂寞、他们的潇洒，无不令江湖人痴狂。
柳随风也一样如此。
他平生以来最大的心愿，正是击败叶孤城、西门吹雪，哪怕可能死在这两人的手上。
柳随风已见过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没有令他失望。
如今又见到了叶孤城。叶孤城仍旧没有令柳随风失望。
看到叶孤城的一刹那，柳随风明白霍天青为什么问他有没有带剑。
面对叶孤城这样的剑客，岂能不用剑？
若不用剑，柳随风自己也后悔终生。
这一刻，柳随风笑了。
他终于看到了叶孤城。
叶孤城也看到了柳随风。
他也没有感觉到失望。
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
木道人左脚本来要迈过门槛，却收了回来。
他忽然感觉自己不应该过去，甚至没有资格过去。
叶孤城、柳随风中间已容不下任何人了，两人已自成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