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抓到活的
这次大捷让李家家主扭转了对晏云兮的观感，放心地把一部分部队和一些任务交给她，尝试让她有更多的历练机会。
当然，其中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李家现在无人可用，李悦凯最多只能在经济领域学习做事，尽管这些他也并不在行，但至少可以勉强守业，其他的就不行了。
他也听说晏云兮聘请了许多拳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部队里那些粗糙的大兵是不会甘心受一个柔弱女子指挥的，除非她自身足够强。
还听说晏云兮派出直升机部队大肆射杀魂灵兽，有时候也会逮捕一些活的，具体数量不明。这让他有些疑惑，那是仙门的职责，为什么要去抢这些活儿干？
金庭洞天也听说了这件事，派人来询问，李瀚钦只得回复说大概是想要练兵。米义岭倒也没追究，毕竟仙门并不想干涉世家的内政，问过也就算了。
竹林别墅的三楼客卧被大手笔改造了一番，拆除所有隔墙，搬离所有家具，变成一个空旷的训练场。
瞿洪平拾阶上楼，听到里面有人在高声呵斥。
“进攻、进攻、进攻！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跆拳道教练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回荡在训练场内，轰击所有人的耳膜。
“你的速度快没错，可是你只想着用它来逃命！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什么？思维！弱者思维！你从前一直是弱者，你脑袋里压根就没有摆脱这种身份认定，所以你连一个陪练都打不赢！你太差劲了！”
他口中的陪练听见这话，心里也很郁闷，特么的我可是黑带好不好，怎么在你嘴里一文不值？
对面的晏云兮口中大喝一声，飞起一脚踢中他的下颌，陪练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
教练冷哼一声。“来人，把他抬下去，一个比一个废物！好了，休息一下吧！”
“不，你来！”晏云兮瞪着他。
教练两手捏在一起，发出格拉格拉的响声，冷笑道：“怎么，想出口气啊？”
晏云兮弯腰行礼，“哈”一声拉开架势，上来就一个旋风踢，快得如同有十来双腿。
只听一连串惨叫声传出，教练被骑在地上，用柔术锁住手关节和肩关节，动弹不得。“你不能公报私仇！我是教练，不是陪练！”
瞿洪平看着教练求饶的样子忍俊不禁，心里对晏云兮的学习成长速度惊讶不已。
不知何时，她已经摆脱了那个柔弱无助的少女模样，现在的她皮肤仍旧白皙，但结实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四肢仍旧纤细，但拳脚力道早已远远超出一个成年男性。
她站起来，汗水从脸上流下，打湿贴身训练服，顺着腹肌之间的沟壑一路流淌，滴落到地上。瞿洪平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无比性感。
晏云兮笑着拉起教练，帮他整理衣服。“你说的对，我需要摆脱弱者思维，不过你也需要再找一份工作了。”
她拿起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对瞿洪平说：“再找一个厉害点的！”
瞿洪平跟在她身后，悄声道：“昨晚抓到一头活的。”
晏云兮眼中发亮，这可不容易。
事实证明活的魂灵兽着实难抓，那畜生皮甲坚硬，麻醉弹根本无法射穿，只有脑袋上一对不发光的瞳孔周围的皮肤稍微薄一些。
就算是最好的枪手，克服了直升机的颠簸和目标的迅疾跑动等干扰，射中目标之后，那巨兽也会迅速钻入兽群之中消失不见。只有在对方已经落单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逮到一头两头。
她马上下楼洗澡换衣服，随后跟瞿洪平一起出发来到茅县。
马戏团主的宅子经过重新修缮，恢复原来的模样，打开大门后，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愤怒的吼声。
曾经被李悦蓉电击驱使攻击晏云兮的那一头，大概因为关的日子太久，早已失去活力，而现在听到这一声声怒吼，令晏云兮心头振奋不已。
她凭感觉能断定，这是一头无论攻击力还是忍耐力都处于巅峰状态的壮年魂灵兽。
打开遮挡牢笼的墙壁，果然见到一头前所未见的巨型魂灵兽。它的体型足足大了一倍，四条腿肌肉虬曲狰狞极为发达，瞳孔中蓝光极盛，一见到晏云兮就恶狠狠地朝她嚎叫。
晏云兮挑起一挑眉毛，饶有趣味地观察它。以往不论是在牢笼中，还是在旷野中，遇到她的魂灵兽，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主动发起挑衅，也没什么敌意。但这头不同，似乎非常恨晏云兮，而对于捉到它的瞿洪平，反而从未投去关注。
她想了一会儿，问瞿洪平：“它这么讨厌我，难道是因为同性相斥，认为我在同它竞争？”
瞿洪平耸耸肩，他不知道怎么分辨那畜生的公母，而且竞争一说有点冷笑话的意味，他勉强呵呵了一声。
晏云兮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绕着牢笼外围走了一圈，笑道：“不然，就是争强好胜之心让它敌视我，把我认作是一个有力的对手。”
瞿洪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要去研究一头畜生的心理？
晏云兮忽然注意到那巨兽的右后腿有一道伤口，不长，却极深，金红的血肉往外翻着，看情况是无法自然愈合的。
“请个兽医过来，给它治好。”
瞿洪平怀疑自己听错了，请兽医？哪个兽医活腻了来给魂灵兽治伤？就算先上麻醉剂，可世上有没有针对魂灵兽的伤药？从前没人研究过这个！
“双倍价钱。请不来就绑过来！”
“好吧。”
兽医来了之后，看到被麻翻的魂灵兽，战战兢兢不肯靠近。瞿洪平无奈地伸手摸向腰间，不行就用枪顶着上吧。
晏云兮蹲在巨兽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兽医，绽开迷人的笑容。“我都敢过来，你不敢吗？”
兽医额头滴下一大颗冷汗，硬着头皮提上药箱，磨磨蹭蹭地走到巨兽右后腿边。
他把器械消了毒，又给伤口也消了毒，随后准备做缝合。缝合有些麻烦，因为鳞甲实在太坚硬，普通的缝合针根本刺不穿，只得用细钻头的电钻在鳞甲上打出一个个细孔，然后再穿线缝合。
兹——电钻发出刺耳的声音，鳞甲上顿时碎屑飞扬。
巨兽的头颅突然猛地一甩，似乎被剧烈的疼痛惊醒，朝身边的人张开血盆大口，呲出尖利的三角牙！
兽医惊叫一声，吓得把电钻扔到地上，瞿洪平慌忙去拔手枪，但他还没来得及瞄准，只见晏云兮猛地横腿一扫，狠狠踹在巨兽的脑门！
咣，巨兽的脑袋砸在地上，再次晕过去。
瞿洪平从地上捡起电钻，放回兽医手里。“重新来吧。”
兽医惊魂未定，不自觉地与晏云兮拉开一点距离，心道这女子看起来跟一只猫一样甜美，实际上却跟老虎一样凶猛。
完成缝合又敷上伤药的巨兽继续睡了半小时，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右后腿包裹在重重纱布之下。
第167章 幽灵
晏云兮每天都来看它，并亲手喂它活蹦乱跳的鸡鸭。巨兽始终瞪着愤怒的眼睛看她，只要她稍微靠近就龇牙咧嘴警告示威。
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长出新肉的时候奇痒无比，巨兽不停地用牙齿撕咬纱布，地上到处是白色碎布，而它行走的姿势也表明已经基本无碍。
晏云兮牵着一头羊来到牢笼外，羊见到恐怖的巨兽，吓得抖成一团，发出惊惧的叫声，拼命要朝外逃。
巨兽见到食物，嘴角滴下涎水，却朝着晏云兮发出愤怒吼声，仿佛是在警告她不许抢夺食物。
晏云兮挑眉一笑，挽起袖子道：“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吼我？胆子倒不小！之前看你伤没好的份儿上让着你，今后想吃东西的话，必须得听我的！”
吼！巨兽回答她一声怒吼。
晏云兮命人打开牢笼，巨兽身上并没有缠锁链，所以空阔高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一人一兽一羊。
羊吓得咩咩乱叫，可是房内四处都是钢铁墙壁，根本无处可逃。
巨兽踏出牢笼，一个箭步就朝羊扑去，半途遭到晏云兮拦截，一记飞踢砸在腰腹，疼得它连连后退。
它明白要是不解决掉眼前的女人，今天是吃不到任何东西的。于是怒吼一声，张嘴飞扑向晏云兮，钢牙咬合，恨不得把那女人一口吞下。
从前它在旷野里纵横捭阖，根本不把人类放在眼里。除了那些身背长剑的修士，人类这个物种在它眼里，与牛羊这类食物没有区别。而眼前这人竟敢挑战权威，争夺到嘴的食物，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下一刻，它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类，她身上流淌的血液有同类的气息，更要命的是，她的力量和速度哪一样都不逊于自己，而且她还拥有极为敏捷的身手。
几分钟后，巨兽被扔在空阔房间的角落，如同烂泥一样动弹不得。它的钢铁巨尾和左前腿骨折，眼睛周围的皮肤被打裂了十来条口子，满脸都是金红鲜血。
晏云兮大口喘气，她的拳头上也有很多口子，是锤击坚硬的鳞甲时刮伤的。
瞿洪平匆匆忙忙从监控室赶来给她处理伤口，但她摆摆手，蹲到巨兽身边，用兽医留下的药箱给它治疗眼睛尾巴和前腿。
也许是没力气，也许是害怕晏云兮再下重手，巨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算是用电钻钻破鳞甲的时候，身体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它也没有一丝动弹。
晏云兮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把手放在巨兽的后背。“好孩子！”
巨兽后背一抖，没有愤怒吼叫，只是略带挣扎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接受这样的安抚。
“你诞生于黑暗，以后我就叫你幽灵吧！”
副官走进来，递给她手机。“您哥哥的电话。”
晏云兮正在缝合，手上都是鲜血，瞿洪平就按下免提，听到里面传出晏云志的声音。
“我的好妹妹，最近很忙吗，忙到娘家都不回啦？”
丝线在血肉之中穿梭，兽医曾被鲜血的温度烫得手指通红，晏云兮却没什么感觉。“哥，找我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吗，咱们兄妹俩多久没见面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嫁到异国他乡，而不是城西。”
晏云兮不搭腔，仍旧专注于手头的事。
电话里的人见她爱理不理，显然有些尴尬，酸溜溜道：“怎么，现在李家少奶奶手握军权，风头正盛，就不把哥哥当回事了。”
晏云兮抽紧丝线，打了个结，剪去线头，又麻利地缠紧纱布，一切完毕才慢条斯理道：“哥，你把我嫁入李家，已经得到了你要的东西。现在又想要什么？”
电话里的人一声嗤笑。“我要的东西他李瀚钦给得了吗？我想要晏家东山再起……”
“那我也给不了！”晏云兮一口打断他的话。
电话里的人变得恼怒起来。“你以为你有今天，是谁给你的？当初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不想嫁人！你如今尝到甜头了，就忘记我还在受苦！我只不过是想要问你借一支军队，你别忘了你也姓晏，晏家荣辱也有你的一份！”
晏云兮冷笑。“你也知道我姓晏！那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军队姓李！”
挂了电话，她站起身牵来那头羊，送到巨兽嘴边。“奖励你的！”
回金霞庄园的路上，她坐在车里，感到浑身又有一股燥热升起，很像是刚刚吸收第一头魂灵兽的能量之后身体发高烧的状态。
那一次她扑进水井里，结果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恐怖衰老的怪物，一想到那张充满褶皱红血丝的脸，她就感到心烦不已。
难道吸收旁人或者魂灵兽的能量，会造成这种反噬？可是现在要想再次偷偷进入玲珑剔透泉眼，是万万不能的了。
手机铃声又响，李悦凯的欢快声音传出。“云兮，快点回家，姐找到了！”
晏云兮一愣，李悦蓉！她没有死？
她感到身体的温度嗖嗖嗖地往上窜，怀疑真皮座椅很快就要着了。
瞿洪平看出她的异常，关切问道：“怎么了？”
“李悦蓉回来了！她知道我的事。”
“那老爷少爷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不能让他们知道！”
晏云兮心绪不宁，李悦蓉会保守秘密吗？
车子开进金霞庄园的大门，晏云兮进入主楼餐厅，那里远远地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李悦蓉的声音清晰可闻。
“呦，云兮回来啦！”李悦蓉高声朝她打招呼，走过来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像任何一个久未见面的亲人一样自然亲切。
晏云兮有些恍惚，她看起来就好像失忆了一样，那座宅院里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影响。
“怎么，见到我平安归来，不替我高兴吗？”李悦蓉故意挤她一句。
晏云兮深深望她一眼，终于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凌厉。果然，李悦蓉还是那个李悦蓉，她不可能失忆。
她笑道：“姐是怎么从那幢倒塌的楼房下逃生的？怪不得我们派出好多人去找你都找不到。”
“当时啊我被压在一块断梁下，半条命都没了，但是还能看见外面。所以有人经过的时候就拼命大喊，终于被人救出来了。”
她笑着回答，又凑近晏云兮的耳边，表情像是姐妹俩说亲密悄悄话似的，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也幸亏我能看见外面，要不然可就错过了一场好戏呢。你猜那头魂灵兽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不是被石头压死的？”
“救你的那户人家，好好给人家送一份厚礼！”李瀚钦是所有人里面最高兴的，女儿的失而复得让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弥足珍贵，更何况这意味着以后他多了一个好帮手。
“姐，那你可得好好养养身体，我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李悦凯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席间接连给姐姐夹菜。
李悦蓉吃得很少，饭前先是吃了一大把药，饭后又吃了一大把，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历经这样的磨难，身体还是受到了不小创伤，留下一些后遗症。
“医生怎么说？”李瀚钦少见地表现出慈父的一面，对女儿嘘寒问暖。
“有块石头砸到脑袋，神经有点损伤，但不是什么大事，养上一阵子可以痊愈。”
“那就好。”
第168章 威胁
晏云兮整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草草离席回了竹林别墅，叫来瞿洪平。
“立即转移幽灵！把宅子里一切痕迹都抹平。”
“是！还有一件事，您哥哥派了二个人来，见不见？”
“不见！”
“听说是您以前的老师，叫郭守立，还带着您的妹妹。”
晏云岚几乎是哭着扑进姐姐的怀里，叫道：“姐姐嫁了人就不要我了！哥哥整天都不回家，宋姨也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呜呜呜呜呜！”
晏云兮自责地把她紧紧抱住，轻轻摸她的脑袋，一年前她还只到胸口，如今已经快要和自己一样高了。
“岚儿长高了，也长大了。以后哥哥姐姐不能再照顾你，你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行！你不能再让我回去一个人呆在家里！”云岚还是小孩子心性，像从前那样喜欢粘着晏云兮。
郭守立笑着哄她：“谁说要让你回去了？我们这不是才来吗？一会儿让姐姐带你参观一下金霞庄园。现在让老师跟姐姐谈点事，好不好？”
云岚这才肯听话，跟着仆从去餐厅吃点心。
晏云兮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小妹这一年来，肯定让老师费心不少，多亏家里还有你！”
“我是看着你们兄妹三个长大的，最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健康快乐有出息。你哥哥如今脸被毁了，心里很不痛快，云岚呆在他身边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这次你哥哥派我来找你，我就趁机提出请求把云岚带来，本来就是抱着让她留下的心思。”
晏云兮眼中泛起泪光。“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失职，没有考虑周全，反倒是老师替小妹想得长远。”
郭守立笑着摆手。“不要这么讲。只当我卖你一个人情吧，也好让我这个说客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老师，我真的不愿意你来当这个说客。”晏云兮长长叹了一口气。
郭守立笑笑，在椅子上坐下来。
“云兮呀，今天我不想说什么人伦亲情，我是个外人没资格说这个。也不想说什么晏家大业，我同样是个外人。但我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帮你分析一下其中的利弊，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不会一口回绝掉晏家。第一，晏家虽然衰败，但仍有一定实力，至少比那些小门小户要强，相比起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世家大族，可以信任的程度自然是更高一些；
第二，李家家主现在给了你一定部队，但主要权力仍旧牢牢掌控在他手中。你忙里偷闲下一招闲棋，布置一个闲子，说不定将来会有用得着的一天。你看李家家主对待晏家的态度，也是这样若即若离，不热不冷的对吧；
第三，那毕竟是你娘家，就算是摆个样子给外人看，你也不能做得那么绝。所以，凡事给自己留个余地总是好的。”
晏云兮沉默许久，对郭守立笑道：“我答应哥哥，但有个条件。”
“我会转达的。”
“你和岚儿都留在我身边！”
云岚得知能够与姐姐一起生活很是开心，在她年幼的时候就失去双亲，一直与哥哥姐姐相依为命，但哥哥公务繁忙，而且满口都是大道理大理想，所以她从小就与姐姐更亲近。
姐姐嫁人，哥哥性情大变之后，云岚感到自己一下子被整个世界抛弃，小小年纪眉宇间便有了深深愁思。
所以留在金霞庄园之后，她极为珍惜目前的生活，即便有各种寄人篱下的不便，也从不表露，尤其是面对李家家主的严肃冷漠，李家大小姐的阴阳怪气，她都是十分隐忍。
幸好姐夫为人随和亲切，因为姐姐的缘故对她非常照顾，让她稍微感受到一丝家人的关爱。
晏云兮平时很忙碌，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军营，或者在书房里翻看一大堆军事类书籍，云岚到了金霞庄园之后竟没有抽出时间陪她到处走走。
这天见她又要出门，云岚连忙拦住她，央求她带自己到后山小湖逛逛，因为听说那里有许多白鹭。
晏云兮只好推掉手头事务，提了一大袋鸟食，陪她往小湖一路走去。
远远地，看到天空中有洁白优雅的身影迅疾划过，缓缓降落于水面，在丰美水草之间翩跹起舞。
这些鸟儿是被喂食惯了的，见到有人来，非但不躲，还一只只靠拢过来，甚至伸长脖颈到手上啄食。
晏云兮起初有些担心，蓄意控制自己体内的气息避免惊吓到白鹭，但看到白鹭围绕在身边悠然自得地取食和休憩，她也就放心了。
很久以来，她都刻意避开金霞庄园内的一切宠物猫狗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与一种动物如此亲近。
而且被白鹭这样一种优美灵性的动物包围，又有小妹在旁边，让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呦！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嘛！看来那天楼房坍塌，对你一点也没有影响啊！”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把晏云兮从云端拉回现实。
李悦蓉斜身倚靠在一棵树下，嘴角挂着冷冷的微笑。
晏云兮收起笑容，走过去，问候道：“姐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医生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需要静养。”
“是啊！我虽然两条腿还在，可是跟我弟弟一样，几乎是个废人了。你看，自从你来到我们李家，把这里搅和成了什么样子！可是你反倒一天天地好起来，原来的病也没了，听说还能跟着教练学拳，嘿！”
晏云兮沉默无语，倒是云岚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小声道：“蓉姐姐，我姐也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她吃的苦不比你少。”
“哈！她捡回一条命？她是以命换命吧！”
李悦蓉凑近晏云兮，盯着她的眼睛。“那头魂灵兽死了，你却活了，这不是以命换命吗？晏云兮，你到底使的什么邪术？怪不得你来了之后，李家人一个接一个遭殃。先是我，接下来是我爸对吗？你想要独揽大权，一定会把李家人都除掉！”
“没有的事。”晏云兮直视她的眼睛，平静地说。
“那你敢不敢跟我到爸爸面前对质，好好说一说楼房坍塌那天发生的事！”
晏云兮紧握拳头，陷入沉默。
“你就是个怪胎！魔鬼！你迟早会夺走李家的一切，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除非你今天杀了我，要不然只要我李悦蓉在一天，就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晏云兮叹气。“姐，你想哪儿去了！医生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我没有疯！你一定是很想让我疯对不对？哼！因为从我回来那天开始，我就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姐，我一直很尊敬你。那天也是你先对我动手，而我始终都只是自保，楼房坍塌更不是我的错。说实话，我理解你在李家所受的委屈，因为我也是女子，也是被晏家拿来当做交换的女儿！所以那天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既然你平安回来，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和睦相处，不要再一次发生那种不愉快。”
“好啊，你理解是吧，那你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而不是场面话说得漂亮，实际上却夺走本来属于我的权力！”
晏云兮呼吸一滞，头皮有些发麻。“什么意思？”
“离开军队，回家呆着！不然我就告诉爸爸你的邪术！”
第169章 黑暗中驰骋
晏云兮神思恍惚地回到竹林别墅，在窗边坐了一下午，连李悦凯给她讲笑话都没兴趣听。
窗外的晚霞渐渐落下，夜色爬上山峦的峰顶。
她站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李悦凯摇动轮椅就要往外去，被晏云兮轻轻按住。“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悦凯现出失望的神色。“云兮，你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样子，我陪了你一个下午，都忍住不来问你，是希望你能把我当知心人，主动跟我聊聊。”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是我错了。”
晏云兮心里漫过一丝酸楚，她也多想要找个人倾诉啊！
“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李悦凯转动轮椅走出房间。“早点回来。”
晏云兮一个人驱车来到长京城东八十公里外的球山镇，那里有她刚买的一个禽类养殖场。
门卫远远见到车牌号，赶紧拉开大铁门，浓重的动物体味、粪便味扑面而来，晏云兮径直开到养殖场最深处的一栋库房前停下。
沉重的拉门缓缓向两边移开，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映出一个黑色剪影。
伏在角落里的庞然大物一下子昂起头，待看清那个剪影，幽蓝瞳光闪烁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表示警告示威。
晏云兮苦笑一下，她给幽灵治好伤，又打伤它，再治好伤，再打伤它，如此循环往复多次，现在它见了自己，虽然不敢再发出怒吼声，可也从未驯服。
身后响起卡车轰鸣声，一直开到库房跟前，瞿洪平从驾驶座跳下来：“又抓到一头！”
他指挥士兵从车厢里搬下那头巨兽，晏云兮一看，身上伤口无数，已经半死不活。
“怎么搞成这样？”
瞿洪平叹气。“本来是打中了麻醉剂的，但可能这家伙神经反应不太灵敏，起效慢了一拍，所以捉它的人被咬死了一大半，不得已只好拿炮轰，就成这样了。”
晏云兮摇摇头，这伤是治不好的。
“那怎么办？再轰一颗炮弹直接杀了吧。”
“不用。放在这儿。叫他们都回军营吧，你也是，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长官了。辞呈我已经递给爸爸，命令很快会下来。”
卡车载着士兵们离去，库房前只剩下瞿洪平，还有沉重拉门里瞪着他们的巨兽。
“我不会回军营的！我可以不当营长，当你的直升机驾驶员！”
“那待遇可差很多！”
瞿洪平笑了，他知道晏云兮会同意的。
晏云兮走到那头奄奄一息的魂灵兽面前，发现那对蓝色瞳孔里面的光芒已经减弱不少，但要完全熄灭还有很长时间。
那巨兽的身躯不住颤抖，肚皮一张一弛的速度极快，显然正在经受极大的痛楚。
晏云兮伸出右手。“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掌心按在魂灵兽的双瞳之间，顿时那蓝色瞳光好像从巨兽的身体游向手掌，继而游向晏云兮的身体！
瞿洪平吓了一大跳，库房里的巨兽也吓了一大跳。
蓝光消失，晏云兮站起身来，地上的巨兽已经开始腐化，在太阳出来之前就能化作一滩黑水。
她感到体内有一股燥热正在冉冉升腾，每次吸取能量之后，这股燥热感便要更强烈一些，但她没在意，拥有魂灵兽血液的她温度本来就比较高。
她坦然地看着瞿洪平。“如果你也想跟李悦蓉一样，换取你想要的东西，那么现在你尽可以来要挟我。”
瞿洪平大口喘气，拼命平息自己的情绪，极度震惊之后，他忽然明白了一点，晏云兮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出来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愿誓死效忠您！”
晏云兮把他扶起来，苦笑道：“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效忠的，现在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家庭主妇。”
她跨入沉重的拉门，从明亮的月光下走入黑沉沉的暗影中，那里有一对蓝色瞳光直直地瞪着她。
那头巨兽蹲伏在黑暗里，浑身发抖得厉害，呜呜地叫着。
晏云兮一步步走近。“幽灵。过来。”
巨兽喉咙里的呜呜声犹如低沉的雷声滚过，瞪着晏云兮一动不动。
晏云兮站定在两步之外，盯着那对蓝色瞳光，口中低喝道：“幽灵，过来！”
蓝色瞳光闪烁，视线扫过门外的一滩黑水，又转回到晏云兮身上，颤抖着站起身，挪动步子到她跟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鞋面，随后快速后退，好像害怕与她有任何接触。
“好孩子！”晏云兮笑道，回头让瞿洪平拎来六只鸡鸭，抛入它口中。
巨兽狼吞虎咽地吞下，不论什么时候，饥饿还是饱腹，它进食的时候永远是这副样子。
晏云兮欣赏它对食物的认真态度，胃口是衡量活力的重要指标。她慢慢走近，轻轻把手放在后背上抚摸坚硬粗糙的鳞甲。
幽灵的瞳孔往后转了一下，没有拒绝。晏云兮便把手放到后脖颈上，最后又放在脑袋上。
她能感觉到幽灵的紧张和戒备，它的心跳得很快，便伏在巨兽耳边，轻声细语安慰道：“我的手永远不会对你有威胁，你要适应我。”
幽灵的瞳孔转了一下，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或者说感受到了她传达的情绪，心跳慢慢地恢复正常。
晏云兮趁机踩住它的前腿，往上纵身一跃，跳到它的后颈与肩背之间。
“既然你是幽灵，那么让我见识一下，你是怎么在黑暗中穿行的！”
瞿洪平赶紧打开巨兽四肢的电子锁，巨兽霍地站起，难以置信地望着库房外的月光。
晏云兮在它后颈上轻轻一拍。“走！”
幽灵猛地朝前冲出，站在库房门口的瞿洪平慌忙让到一旁，只觉一阵劲风刮过，几乎要把他刮翻在地，随后便看到庞大的黑影几步冲入无边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云兮骑坐在巨兽背上，只觉耳边风声尖啸，剧烈的颠簸让她几乎要从高处跌落，只得五指牢牢扣住后颈的鳞甲，好在那一部分的鳞甲比较细，刚好适合抓握。
稍微适应颠簸之后，她才有空观察四周，幽灵正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狂奔，连日的囚禁似乎让它心头憋了一股火，现在一心要把体内所有力气全都尽情释放。
它的速度极快，快得让晏云兮也有些惊讶。她自认为速度和力量可以胜过普通人和一般修士，就算是一般魂灵兽也不在话下，但是幽灵的速度还是大大超出她预料。
巨兽在旷野上狂奔没有目标，路线随着山川地形而流畅转变，遇到一般的小溪流或者公路都是一闪而过。晏云兮也不加约束，她想要看看幽灵会带她去哪里。
第170章 反噬
远远地，前方出现了隆隆的脚步声，一大群黑色潮水一样的魂灵兽群出现。
幽灵终于找到了它的同类。
它变得兴奋起来，继续加速，追赶兽群。很快，它擦着兽群边缘跑过。
十来头巨兽看到了它和它背上的人类，目光炯炯，一直注视它消失在前方。
幽灵跑过兽群，又拐了个大弯，反向折回，再次靠近兽群，从兽群的另一边擦过。
上百头巨兽都看到了它和它背上的人类，放慢速度，目光跟随着幽灵，直到它消失在后方。
幽灵再次拐了个大弯折回，与兽群擦过，所有的巨兽都注视着它。
晏云兮什么都没有做，任由幽灵撒欢疾驰。
幽灵一冲向前，远远丢下兽群，重新扎入无边的旷野之中，继续跑了足足大半夜，才在天亮前回到禽类养殖场。
晏云兮尽管感到腰酸背痛，但还是很高兴，因为她感受到了幽灵的高涨情绪。
她一边揉着腰眼，一边踩着前腿下来，这可比开车累多了。“这下尽兴了吧！”
幽灵走回库房，在黑暗中伏下身，闭上幽蓝双瞳，打起盹来。跑了一夜，它有些累了。
尽管晏云兮还站在身边，但是幽灵的呼噜声很快传出，悠长深沉，显然睡得很香。
晏云兮轻轻一笑，伸手轻轻抚摸巨兽的脑袋。呼噜声略微停顿一下，很快就接上。
“好好睡吧！”她走出库房，锁上沉重移门。
嗡嗡嗡——头顶传来声响，她抬头一看，是一架无人摄像机。
见到她抬头，无人摄像机迅速升高，并准备离开。
晏云兮快速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手一扬，精准打在无人机的一片旋翼上。
无人摄像机掉落，她捡起来一看，里面的数据已经传输完毕。
手机铃声响起，李悦蓉的笑声传来。
“你果然会邪术！你居然敢驯养魔鬼！”
“你为什么偷拍？”
“我要去告诉仙门！你这回死定了！”
“李悦蓉！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电话里的笑声尖细刺耳，似乎有些疯狂。“我要你死！”
啪！电话挂断，晏云兮一个人站在寂静中，觉得体内的血液正在逐渐沸腾，浑身皮肉都快要烧着了！
呲——紧贴手腕血管的袖口首先焦炭化，接着是袖管、肩膀、裤腿，一片片黑色柳絮状的残片从她身上飘起，在空中乱舞。
瞿洪平连忙脱下军装上衣披在她肩头，好在这衣服质地厚实，没那么容易烧焦。
晏云兮一路疾风般的回到金霞庄园，冲进李悦蓉的那栋别墅，管家对于她清晨来访很是惊讶，回答说：“大小姐不在这儿，她昨夜就出门了，并且说要出去住一阵子，没说去哪儿。”
晏云兮双拳握得嘎吱响，却发现自己拿李悦蓉没办法。她躲起来了，而且手里握着重要的证据，随时随地都能抛出去置她于死地。
体内的血液真的在沸腾，她感到掌心正在冒出火苗，不得不把对戒摘下来，免得一不小心就点燃身边物品。可是心情却无比冰冷，一路跌落到谷底。
回到竹林别墅，郭守立、云岚和李悦凯正在餐厅吃早饭。见到她的样子，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此时的晏云兮，满脸都是怪异的潮红色，连脑门、脖颈、手臂都是。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像是接连熬了七天通宵。不合体的军装里隐约可见焦炭色的丝质衬衫，看起来极为奇怪。
“云兮你怎么了！”李悦凯连忙转动轮椅朝她移过去。
“别过来！”晏云兮赶紧避开皮质轮椅套，匆匆跨上台阶。“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呆着！”
踏在台阶上的时候，她很怕实木阶梯会燃烧，幸好没有。
进了卧室，她看着满屋子的床铺、被子、窗帘、真皮沙发、布艺桌椅，一刻也不敢停留，扭头又上三楼，只有在空阔的训练场才稍微感到一丝踏实。
脑袋里昏昏沉沉，体内极端高温已经严重影响到感知感觉，她身子一晃摔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响声。
楼下的人听见，赶紧跑上来看。郭守立最先到达三楼，看到军装上衣也已经焦炭化，晏云兮几乎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
他赶紧跑过去扶她，手刚刚触及胳膊便立马缩了回来，好烫！低头一看，掌心立马出现了四五个大泡。
云岚也跑上来，被郭守立喝止：“别碰她！她烧得很厉害！”
他看到管家和仆从跟在后面，立即指挥道：“马上叫医生！打开空调，调到最低！去厨房取冰块，越多越好！再倒一杯水！还有，消防用的隔热毯拿来！”
所有人分头行动，郭守立转身背对晏云兮，留云岚在旁边守护。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云岚哭着叫喊。
李悦凯被健壮的仆人抱上来，急切问道：“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下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郭守立摇头：“不清楚。医生马上就来了。”
空调已经开到最低，所有人都穿上了棉袄，晏云兮身上盖着隔热毯，周围堆了一大圈冰块，她感觉稍微好一点，至少意识略微清醒。
家庭医生来了之后判断为发烧，却从未见过这么高温的患者，只能建议马上送医院。
晏云兮睁开眼睛。“我不去医院。”
李悦凯急得快要从轮椅上跳起来。“不去怎么行！你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晏云兮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悦凯急得团团乱转，苦口婆心地劝说，可是晏云兮就是不肯。郭守立一直安静地看着，直到李悦凯口干舌燥，实在说不动了，便出来打圆场。
“让我劝劝她吧。少爷您先去忙。”
李悦凯无奈，只得叫人抱下楼去。
郭守立见冰块融化的速度太快，便叫云岚带着仆人再去多拿一些。
空阔的训练场只剩下师生二人，郭守立和蔼问道：“云兮呀，你烧得这么厉害，却不肯去医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云岚曾经对我说起小湖边遇到李悦蓉的事情，提到一些魂灵兽和邪术之类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李悦蓉似乎拿这些威胁你，然后你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所以我不得不多心，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晏云兮苦笑一声。“我的体温降不下来，也许是因为李悦蓉，也许是因为……”
她长叹一声，决定和盘托出。“今天晚上吞噬的那头魂灵兽。我在吸取能量之后，体内的反噬也增强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除了宋姨，还有谁值得信任，那就只有郭守立了。
第171章 雪中送炭
郭守立足足呆愣了二分钟，才把晏云兮的话消化完。
晏云兮瞪着无助的眼睛望着他。“老师，仙门不会放过我的！我完了。”
她回想起在灵虚镇的遭遇，那些修士一辈子以斩杀魂灵兽为己任，一旦知道她的存在，肯定会合力剿杀。
而她与魂灵兽不同的是，她的归宿在人类社会，而不是旷野。就算真的有一天被逼得走投无路，逃入茫茫荒野之中，她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人类终究是人类，脱离了人类社会，将会只剩下动物性，就不再是晏云兮了。而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如果像一头禽兽那样活着，她认为与死了没什么分别。
郭守立紧锁双眉，安慰道：“你别急，让我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在训练场里来回踱步，思索许久，终于转身用斩钉截铁地口吻道：“云兮，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向李家家主坦白！”
晏云兮一怔，李瀚钦？他要是知道儿媳是一个怪物，会不会下手比李悦蓉更狠？
“不，你错了，李瀚钦不单单是你公公，他还是李家的家主，他行为处事最终的出发点是整个李家。倘若你的事情曝光，引来仙门注意，最先倒霉的当然是你本人，但李悦凯、李瀚钦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仙门可以扶持的世家有很多，长京城可不只有他李瀚钦一家。一旦失去仙门扶持，甚至遭到打压，李家接下去会怎么样，是李瀚钦首要考虑的问题。”
晏云兮有些振奋起来，但还是心有疑虑。
“就算你说的对，可如果被仙门发现他包庇，那会是更大的罪过，我觉得他不一定会冒这个风险。”
“所谓风险，无非是权衡利弊。如果有50%的利润，人就会冒险；如果有100%的利润，人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人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所以，要是你能带给李家的更多，他也许会认为冒这个风险，值得！”
晏云兮沉默不语，我能带给李家什么？她想到了魂灵兽，又泄气地摇头。
昨夜幽灵载着她在旷野中遇到兽群，那些巨兽见到她，虽然并未流露出敌意或者食欲，可也看不出任何亲近的意思。
她驯服一个幽灵就花了无数力气和心血，且需要恰到好处的契机和运气，很难说以后可以再驯服更多魂灵兽。
“老师，我只有幽灵，它的力量有限。”
郭守立神秘一笑。“这就够了。幽灵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足以证明你的潜力。所谓管中窥豹，见叶知秋是也。李家家主能把李家产业扩张到如今规模，一定是个擅长投资的人。”
云岚抱着一个大葫芦上楼来。“姐，有你的一个快递。好沉呀，什么东西？”
她把葫芦放在地上，想要拔塞子，怎么也拔不出。郭守立试了试，也不行。
晏云兮挣扎爬起来拔掉塞子，见到里面满满的都是水。“这是我的快递？可我没买啊。”
“这里还有一张字条，但是没有写寄件人。”
晏云兮接过来一看，上面有两行诗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云岚探头来看，问道：“这是谁寄给你的？咦，姐！你去哪儿！”
晏云兮已经旋风一样冲下楼去，一直赶到大门口，却不见任何人影。
人呢？走了？她茫然无措。你知道我回长京城了，你也找到了这里，可你不见我，是在生我的气吗？怪我不辞而别吗？从此以后都不愿见我了吗？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晏云兮差点没栽倒在地。好几个路人见到这么一个美丽又病弱的女子，纷纷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被追上来的门卫驱散，搀扶她回到竹林别墅。
“岚儿，葫芦呢？”晏云兮问道。
云岚连忙把葫芦抱过来，晏云兮提起来抿了一口。毫无疑问，这是玲珑剔透泉的圣水，入喉清凉无比，如同久旱之下的甘霖滋润四肢百骸。
她想起来了，在灵虚镇的小院子里，曾经见过霍星河的这个葫芦，当时不加注意，过后一连串纵火、追杀等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也就把这个葫芦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今时今日救了自己一命。
晏云兮叫来仆人，让她在浴缸里放满凉水，倒一杯葫芦里的水进去，随后脱了衣服，把自己浸入浴缸之中。
透骨的清凉舒爽之感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体温终于降了下去，血液内的沸腾感觉也快速减轻，脸色重新恢复正常。
云岚给她送衣服过来，笑道：“姐，你都泡三个小时了。”
晏云兮还是舍不得起来，在水里实在太舒服了。
云岚把脑袋搁在浴缸边缘，笑嘻嘻问道：“雪中送葫芦的人是谁啊？让我猜猜，那个人一定很了解你，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才会默默帮你吧。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有什么朋友，这个人是男的吗？是你的追求者吗？”
晏云兮伸出手指轻轻弹在她脑门，溅了她一脸的水。“小不点！这些事，你懂吗？在那儿瞎猜！”
云岚捂着额头气道：“我怎么不懂！我都十四了！”
晏云兮望着那个葫芦，目光中无限怅惘。灵虚镇她不辞而别，长京城他远远探望，二人仿佛有一种心灵的默契，不约而同地选择相互怀念，而不是相见，也许这对于他和她都是一件好事。
他们似乎是互不相犯的井水河水，在灵树圣水谭边，因为机缘巧合有了交叉的一点，随后被命运推动着继续向前。
晏云兮穿上衣服，回头看了看浴缸里的水。“让园丁拿来浇花，倒了可惜。”
她在镜前仔细梳头，整理妆容，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随后步行到主楼书房。
书房门紧闭，李瀚钦正在与五六个上校进行视频会议，门外休息室则等候着三位金融智囊顾问，一位私人裁缝，一位理发师。
金总管迎上来笑道：“少奶奶，您要是有急事，我可以马上进去跟老爷说一声。”
“哦，没什么急事，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就好。”
她耐心等到视频会议结束，三位金融智囊顾问、裁缝和理发师却说什么都不肯进入书房，一定要请晏云兮先进去。
晏云兮摇摇头，心道，我一进去，你们就要在休息室过夜等到明天了。
直到二个小时后，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一个，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爸爸，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第172章 坦白
主楼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半夜不熄，李瀚钦在里面来回踱步，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晏云兮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问一句话，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地等。
直到李瀚钦实在走得双腿酸疼，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瞪着晏云兮，瓮声瓮气道：“带我去看那头畜生！”
“是。”晏云兮开车带他来到禽类养殖场，刚打开库房，幽灵猛地冲了出来，看样子它早已嗅到晏云兮的气味，等在门边。
威风凛凛的巨兽站在身材娇小的晏云兮身边，有两个她那么高。巨兽不得不压弯脖子，伏低脑袋，才能让晏云兮伸出的手摸到自己的脸。
这幅反差强烈的画面，给李瀚钦巨大的冲击，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幽灵的蓝色瞳孔转了转，目光落到李瀚钦身上。李瀚钦瞬间感到浑身汗毛竖起，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晏云兮的手掌轻轻摩挲它的脸颊，发出沙沙声。“好孩子，那不是食物。”
蓝色瞳孔盯着李瀚钦不放，嘴边滴下涎水。自从被擒，它可是好久没吃过人了。
李瀚钦感到不妙，瞬间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居然独自一个人，跟着这个女人来看一头魔鬼？他哪里来的胆子！
巨兽微微伏低身体，蓝色瞳孔里射出危险的光芒，这么多天了，无论如何，今夜它决定享用自己的美食！
“幽灵！”晏云兮一声断喝，脚下重重一跺，石砖地面顿时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迸射的碎砖溅起来撞到鳞甲，发出钉钉钉的声音。
巨兽猛地一激灵，蓝色瞳孔中的光芒一闪即逝，它面对着晏云兮缓缓后退，一直退到黑暗隐没身躯，只显露一对蓝色瞳孔，随后便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李瀚钦喘着粗气稳住身体，也是慢慢地退到车里，直到关了车门并上锁，才彻底松懈下来，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汗湿。
晏云兮走过来，愧疚地说：“对不起，爸爸，让你受惊了，是我没管教好它。”
李瀚钦拿出手帕擦掉额头汗水，犹疑不定地望着晏云兮。“你有把握完全驯服它吗？这种畜生……可从来没有被人驯服过。”
不过他心里非常明白，就算晏云兮只做到了现在这种程度，也已经独步天下了。
晏云兮低着头考虑了一会儿，诚恳回答：“我不知道，爸爸。关于魂灵兽，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完全没有任何前人经验。我不知道能不能完全驯服幽灵，毕竟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是我能够感受到它，它也能够感受到我，我和它是相通的。如果我强烈抵制某件事，它会感受到我心里的愤怒，就不会去做那件事，就像刚才那样，而不是仅仅因为惧怕我。所以我不认为将来我能够‘驯服’它，但是我认为能够比现在更好地让它明白我的感受。”
李瀚钦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思考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
“阿蓉那边，我会同她好好谈谈，你不用担心，没人会知道你的事。”
“谢谢爸！”
“我帮你，一个是因为你是李家的媳妇，另一个是因为它。”李瀚钦瞥一眼库房。“所以，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是！”
“另外，明天起你仍旧回部队去。医生对我说，阿蓉的后遗症比较麻烦，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让她统兵我不放心。而且，那畜生以后的用途，大概也是军事方面，总不至于让它去做买卖。所以你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是！爸爸。”
长京城市中心一座高层公寓楼内，李悦蓉正盯着电脑屏幕，桌上、地上到处是散乱的书籍和资料。
叮咚，门铃响起。李悦蓉一动不动，不到定外卖的时间，不论是谁她都不想理睬。
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李瀚钦的声音。“怎么不开门！”
李悦蓉一怔，跑到这儿来了？赶紧跳起来去开门，果然李瀚钦站在门外。
“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让金总管调阅了你的银行卡，有几笔外卖订单，再查一查地址，就知道了。”
李瀚钦一边往里走，一边看地板上扔着的书和资料。一本犹太教《奥义书》，一本***教《古兰经》，一沓画着各种神秘符号的白纸撒得到处都是。
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除了电脑屏幕光，几乎没有其他光源。他避让书籍的时候，脚不知踢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咕噜噜滚过去几个水晶球，球面上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女巫脸谱。
他在电脑桌前坐下，扫了一眼屏幕，上面是搜索了好几个页面，显示“古代埃及灵魂守护神阿努比斯”、“驯兽秘术”等。
李瀚钦深深看了一眼李悦蓉。“你在研究这些？”
李悦蓉的双眼在熬了几个通宵之后布满血丝，但其中却发出极度亢奋的精光。“爸爸，我发现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吗，我们家里埋着一个大祸根！”
李瀚钦看着她充满渴望的眼神，忍不住揶揄道：“可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很高兴？”
“对！因为是我发现的，在这个祸根还没有机会壮大的时候！我要把它亲手扼杀在摇篮里！你知道祸根是什么吗？就是你那个好儿媳，那个妖邪的女人！她的邪术一定与某种神秘的宗教有关，她触犯了仙门无数条禁令，她会死得很惨！而我就是那个把她送上断头台的人！我第一个发现了这种邪术！爸爸，仙门会前所未有地重视我们！我要建议在两河流域全面搜索这种邪术，处死所有使用邪术的人！我们李家的势力将会从长京城向外扩张，第一部就是延伸到西部，那里是妖族聚居地，最有可能藏匿这种邪术，而我们之前也一直想要把势力范围往西推进，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李瀚钦平静地听她说完，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转身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一下子挤进房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
“你有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尽胡思乱想。”
李悦蓉惊讶地看着李瀚钦过于平静的面容。“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这些？我有证据，我有录像！我给你看，你看看，你看这个！”
李悦蓉调出电脑里的录像，那是从高空俯视的角度拍到的内容。
录像播放的过程中，她扭头留意李瀚钦的表情，惊讶地发现他还是很平静。
“爸爸，你已经知道了！你今天就是为了这录像来的！”她终于醒悟过来，猛地扑过去合上笔记本电脑把它抱在怀里。
李瀚钦先一步站在窗户前，防止她把笔记本扔出窗外。
“爸爸！你是来抢走这录像！你到底相信你女儿，还是那个妖邪的女人！”李悦蓉瞪大了眼睛大喊。
“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那个妖邪的女人已经控制你了吗？一定是的！她的邪术连那种恐怖的畜生都可以控制！你已经不是我爸爸！你是那女人的傀儡！”
“阿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有没有按时吃药？你的病如果没有按时吃药会很麻烦，后续发展下去是很严重的。”
“后续会发疯，你是不是想这么说？你是不是想把我送进疯人院？”李悦蓉发出尖利的冷笑，好像看待仇人似的看着父亲。
李瀚钦皱紧眉头看着女儿，放缓口气道：“阿蓉，把电脑给我好吗？”
李悦蓉大步后退，脊背抵住房门。“不！绝不！一定是那女人指使你来的，对不对？我绝不会妥协！”
她一把拉开房门，想要夺门而出，却惊讶地发现金总管领着一帮人站在门外。
金总管看了看屋里的李瀚钦，等待下一步指令。
李瀚钦叹口气，点了点头。
金总管背后的人立即一拥而上把李悦蓉架住，在她嘴上捂了一块洒有药物的手帕，随后抬进车子里。
“老爷，让小姐住在自己那栋楼里吗？”
“嗯，暂时不要让她出来了。但是谁也不准放进去，尤其是晏云兮。”
“好的。”
房间里恢复了宁静，李瀚钦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狗头人身的灵魂守护神阿努比斯正肃穆地看着他，仿佛在审视他的内心。
他坐了好一会儿没有起身，头一次感到有点茫然。对于自己做出的这个重大抉择，他心里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第173章 追踪兽群
这天晚上，晏云兮得知李悦蓉被软禁在自己的独栋别墅中以后，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当即亲手做了茶点送到李瀚钦的书房。
李瀚钦正站在窗前出神，窗外正是李悦蓉的独栋别墅。晏云兮顿时后悔冒冒失失闯进来，人家毕竟是父女，因为她这个外人而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做父亲的心里哪里会舒服？
她本想立即退出，却被李瀚钦叫住。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到食盒里取了一块荷花酥。“味道不错。”
晏云兮连忙笑道：“爸爸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李瀚钦摇了摇头。“厨房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要记住一点——”
他瞪起眼睛盯着晏云兮，目光沉重。“我们李家已经没有退路了。”
晏云兮微微一怔，李瀚钦直截了当地指出，李家现在正在悬崖边上，钢丝绳上，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到那时候，李家所有人要完，晏云兮自然也是要完。
“是！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她郑重回答。
“去吧。”李瀚钦一脸疲惫。
晏云兮退出书房，心不在焉地回到竹林别墅，草草洗漱上床睡了一小会儿，等到后半夜李悦凯睡熟之后，她轻手轻脚地起身，驱车到养殖场库房。
幽灵一见到她立马跑过来，用尾巴尖端卷住她的小腿。那尾巴用来攻击的时候强壮有力，但是用来表示亲热的时候，也非常柔软温和。
晏云兮登上它的后背，笑道：“走吧！今晚让你玩个痛快！”
幽灵大吼一声，嗖一下窜出库房，投入无边无际的旷野。
城市建筑群飞速退后，路灯、霓虹灯、广告牌的光芒基本消失，眼前只有明亮的月光照耀大地。一人一兽飞快地渡过河流，穿过树林，绕过山脚，在空阔自由的天地间飞驰。
晏云兮真切地感受到幽灵传递给她的喜悦，它是属于黑暗的，也是属于自由的。在这寂寥的大地上，人类蜗居在几个碉堡似的城市群落里，把夜晚让给魂灵兽。
偶尔路过几个村庄集镇，周围一圈城墙上镶嵌有镇魂玉，发散着幽幽荧光，点缀在空旷的大地上，看起来不像是保护人类的法器，倒更像是一个圈养牲畜的围栏。
经常会遇到一些兽群，它们同样在这自由的天地间疾驰，并没有急着猎取食物，实际上食物非常充盈，用不着辛苦获取。除了人类之外，凡是拥有真魂的生命体都可以是它们的目标。
晏云兮有意驱使幽灵靠近兽群，跟在兽群之后一起奔跑。那些魂灵兽用冒着蓝光的眼睛盯着她，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从不主动接近。
“带我去。”晏云兮摸着幽灵坚硬的背甲轻声念叨。
幽灵在奔跑中靠近兽群边缘的一头巨兽，卷起长尾摩擦它的后背，这是一种明显的示好。
那头巨兽瞥一眼幽灵背上的人类，也用长尾摩擦幽灵的后背。
兽群夹带着幽灵一起狂奔，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其中一头巨兽背上的晏云兮。她一眼望过去，身边全是起伏的脊背，如同连绵不断的小山丘。耳边是雷鸣一般的脚步声，震得大地颤动。
这副情形大概一般人是连做梦都不敢的，现在她却身处其中，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体验感，以至于对时间流逝都失去了真切的感知。
天边已经逐渐亮起，她却恍然大悟，自己竟跟着兽群奔跑了半夜。
周围的山川景物已经明显发生变化，显然她跑了很远。晏云兮环顾四周，一时辨认不出这是哪里，再加上黎明前光线仍旧非常昏暗，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山峰堆叠在眼前，兽群还在不断往山林深处奔跑。
天就要亮了，你们要去哪儿？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地形，努力记下一切具有标志性的景物。她发现这些山峰都有一个共同点，遍布溶洞。这里的地底下应该有一个大型溶洞群。
兽群进山之后便分头钻入不同的洞窟，三三两两地消失。晏云兮心头一振，难道这里就是魂灵兽的巢穴？
多年以来没人能搞清楚的问题，今日就要揭开重重面纱，她按捺不住心头喜悦，催促幽灵紧紧跟住身边的一头魂灵兽。
不一会儿，幽灵所在的这一小撮魂灵兽转向，直直跑入其中一个溶洞。
洞内甬道很宽阔，魂灵兽虽然放慢了脚步，但仍然能够通行无阻。它们在里面灵活穿行拐弯，压根不像是头一次来的样子。
晏云兮有些后悔没在洞口留下标记，她怕自己会从洞窟的另一端出来。
甬道蜿蜒下行，探入地下很深，一小撮兽群始终不紧不慢地前行。
忽然，洞窟深处传来一声极为深沉，但传播极远的兽吼声。
所有魂灵兽均停下脚步，晏云兮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审视自己，戒备自己。
原本围在幽灵周围的巨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踢踏着脚爪，在它身周走来走去。
幽灵卷起长尾去碰同伴的后背，但碰不到，它们躲开了。
来自洞窟深处的兽吼声再一次响起，比前一次更威严，充满了压迫感。
晏云兮感到连后脖子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情况不太妙。
幽灵周围的巨兽们跟着吼叫起来，由低沉到高亢，再到激动，最后伸直脖子冲晏云兮大声怒吼。
魂灵兽虽然成群结队出现，但是向来没有太大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却能够听从洞窟深处的巨吼声号令，这让她感到万分惊讶。
幽灵载着背上的人一步步后退，那些兽群则一步步进逼，幽灵几乎是倒退着走了长长一截甬道，才转身从溶洞里走出。
东方还没有大亮，群山的阴影处依旧一片漆黑。
兽群就像是送别幽灵一样，簇拥着它走出溶洞，只不过送别之情中满满的都是警戒和敌意。
晏云兮对此感到无可奈何，她早就料想到探寻巢穴不会一帆风顺，却没想到自己连外围都进不去。
第174章 阳光下的幽灵
身后忽然有发动机引擎的声音响起，她转头一看，远处的山间公路上，一辆集装箱卡车正在不要命地疾驰，车厢后面紧紧跟着一群魂灵兽。
那辆车也不知什么原因，竟敢在天没有大亮就动身上路。也许是因为赶着装货发车赚钱，也许是抱着不会凑巧遇见兽群的侥幸心理，却偏偏命运之神对它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把幽灵撵出溶洞的巨兽显然也看到了集装箱车，嗅到了里面的人的气息。这是不同于晏云兮的人类，这些人是食物。
巨兽闻风而动，丢下幽灵朝着集装箱车狂奔而去。
山间公路上一下子多了一撮兽群，把位于中间的车辆挤压逼停在道路上。
驾驶室里坐了二个司机，一男一女，看着像是夫妻。他们本来是跑长途的搭档，没想到成了鬼门关的伴侣。
面对如潮水一般汹涌围上来的兽群，二人紧紧抱成一团，只剩下浑身发抖的份儿。
车窗玻璃被尖利脚爪不停抓挠着，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声音，随即裂开蛛网一般的缝隙。
车厢里的女人忍不住大声尖叫，男人则抓起座位下的手枪，那是用来自卫的武器，可是他很清楚里面只有六发子弹，面对这么庞大的兽群，这些子弹也许应该留给自己更合适。
咔嚓！相对脆弱的侧面车窗玻璃首先破碎，一头魂灵兽的爪子伸进来。
砰砰砰砰！男人连开四枪，把那爪子打得缩了回去。
咔嚓！前挡风玻璃也跟着碎裂，兽群一哄而上！男人心里冰凉，完了！
还剩下两颗子弹，就在他举起枪想要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时候，挡风玻璃前的一头魂灵兽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头魂灵兽背对着他和妻子，仿佛正在阻拦其他兽群的围攻。更奇异的是，那巨兽的背上居然坐着一个人类女子。这是他见过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幽灵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那些围攻车辆的兽群，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它是一头体型极其高大强壮的魂灵兽，站在兽群中央颇有鹤立鸡群之感。兽群瞪着它，一时搞不清楚它为什么要倒戈相向。
“啊！”车厢里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头魂灵兽从侧面车窗玻璃伸进长嘴，一口咬住女人的头，左右猛甩！
鲜血的气息顿时弥散开来，女人的恐惧发出诱人的味道，原本有些发蒙的兽群一下子被点燃，无视幽灵的威胁，纷纷怒吼着朝破碎的车窗扑去！
晏云兮猛地从幽灵背上一跃而下，飞起一脚踢中最靠近车窗的一头巨兽。只听砰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道将那畜生的头颅生生踢裂，她落地后随即伸手一抓，揪住那畜生的鳞甲，几步攀援之后便飞身爬上它的后脖颈，在被踢裂的脑瓜子上往下一按！
磅礴的力量从掌心传至身体，踢裂的脑瓜子很快变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破抹布。
兽群和车厢里的男人一下子愣住，呆呆地看着晏云兮和那块破抹布似的巨兽。
一秒钟之后，兽群中发出龇牙的低吼，它们一边朝着晏云兮喊叫，一边慢慢地后退。幽蓝的瞳孔之中泄露出的既有畏惧，也有愤怒。
退了几步之后，兽群倏忽掉头，很快钻入不远处的溶洞口，隆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它们彻底消失在天光大亮之前。
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射在晏云兮身上，不太刺眼，却红得如同鲜血。她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通红之中，连瞳孔都是血色的。
幽灵早已躲入山坳背阴面，焦急地望着一动不动的晏云兮。只有它知道，晏云兮正处于危险之中，可是它却没法踏出山坳进入阳光下。
此时的晏云兮，全身血液如开水一般沸腾不已，通红的皮肤一半是由于晨光照耀，一半是由于自身热量。
圣水，她急需圣水！可是圣水在竹林别墅，这是她这辈子所犯的最大错误！
晏云兮艰难地挪动脚步，她必须回到竹林别墅去，否则她会死在这里。她一步步靠近集装箱卡车，伸手去拉车门。
拉开车门的瞬间，只听砰一声枪响，一粒子弹射入她的肩膀！
晏云兮猝不及防后仰倒地，震惊地低头看了一眼肩膀，挣扎着抬头望向举着手枪的男人。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心虚，还是手抖得太厉害，这颗子弹原本是要送入她的心脏，却偏了一些。
男人的手抖得更厉害，还剩最后一颗，他拿不定主意，是要继续开枪，还是把子弹留给自己。
晏云兮忽然明白过来，从男人眼中看到自己，一个吞噬真魂的人形魂灵兽，与那些畜生是没有分别的！
一股彻骨的冰凉从脚底升起，窜至心窝，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刚才还滚烫沸腾的身体一下子如坠冰窟。
但又有彻骨的怒意在心头盘旋，让她恨不得将卡车撕成碎片。
幽灵一声怒吼，从山坳背阴面冲出，如一道魅影越过破碎的挡风玻璃，扑向车厢里的男人。
砰！最后一颗子弹嵌入幽灵的前腿，它张口咬住男人的头颅，嘎吱，脑壳瞬间崩碎！
从前腿子弹洞眼里流出汨汨的金红色血液，在阳光照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瞬间蒸发殆尽。
幽灵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它很虚弱，每走一步都颤抖不已，尤其是受伤的前腿。
它需要立即回到黑暗中去，尽管溶洞就在不远处，可它还是朝着晏云兮一步步缓慢挪动。
幽灵来到晏云兮身边，凑近她的脸嗅闻她的气息，用长嘴拱她的胳膊。晏云兮睁开眼睛，看到它的蓝色瞳光在阳光下失去了光芒，正在变得灰暗，与皮肤鳞甲泯然一体。
她心知这样的幽灵，是没有办法把自己驮回竹林别墅的，而且她连爬到它背上的力气都没有。
她伸出手轻抚幽灵的鼻头鳞甲，笑道：“去溶洞里避一避，我没事的。”
幽灵沉默一会儿，张开嘴咬住她的胳膊，猛地一甩，把她甩到后背上。碰撞导致肩膀的伤口再次撕裂，晏云兮疼得闷哼一声。
幽灵颤抖着身体站起来，它现在比晏云兮好不到哪里去。
第175章 葫芦仙
“停车！前面有魂灵兽！”有人大喊，一辆小轿车从前方驶来，坐在里面的人惊恐地看到一头阳光下的魂灵兽，背上还趴着一个女子。
幽灵调转身躯朝相反方向奔跑，可是它已经失去夜间驰骋旷野的速度，颤颤巍巍的前腿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
小轿车开始追赶，因为车里的人发现眼前的强弱形势已经倒转。他们手头有枪，车速还快，他们也许可以猎杀一头魂灵兽！
这样的发现让他们兴奋不已，在这年头，除了修士之外，普通人只有被魂灵兽吞噬的份儿，谁能想到还会有今天！
车窗摇下，二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前面的巨兽。砰砰砰砰！子弹毫不留情地发射，在阳光下瞬间穿透鳞甲，就好像那只是一层黑色薄纱。
幽灵哀嚎一声，滚翻在地，背上的晏云兮掉落在路基下。
砰砰砰砰！子弹不给它喘息的机会，誓要取它性命！
晏云兮挣扎着爬起来，朝幽灵大吼：“快走！”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掌心腾地蹿出火苗，用尽全力朝车尾扔去。
燃烧的树枝砸中车尾，戳穿铁皮，插入油箱，一下子点燃了里面满满的汽油，轿车后半部瞬间被巨大火团吞没！
车里的人大叫着拉开车门滚落下来，后背还粘着一串火苗。他们在地上拼命打滚，尖叫着逃命，生怕魂灵兽来找他们复仇。
晏云兮无力地倒在地上，油箱起火的瞬间，她瞥见幽灵钻进最近的一处溶洞，一眨眼消失无踪。
身体的热度仍在不断升高，肩膀的伤口血流不止，她在昏昏沉沉中逐渐失去意识，幸而道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有人发现了路基下的她，把她扶到车子里送入最近的医院。
急诊科医生为她做了初步检查，包括测量体温、抽血、清理伤口，随后立即着手准备取弹，病人唯一的要求是不使用麻醉。
医生极为震惊，但还是照做了，虽然很担心取弹的时候病人乱动导致手术出错，却发现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孩子居然有顽强的毅力，硬是咬着牙忍下来。
既然没有实施麻醉，病人一直保持清醒，也就不需要在观察室内睡觉等待药效过去，医生一边整理手术器械，一边等待血检报告出来。
手术室的电话响起，里面传出检验科医生急切的声音：“那个病人怎么样了？她的血样很奇特！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我马上到手术室来，我需要抽更多的血做进一步检测！”
“她好着呢，手术很顺利。”医生回答，扭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病床上空空如也，病房门大开，晏云兮不知去向。
瞿洪平、郭守立在医院对面的小巷子里找到晏云兮，她虽然脸色苍白，但肩膀上的伤口得到很好的处理，又喝了一小口他们带来的圣水，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在医院没有留下什么身份信息吧？”郭守立问道。
“没有，我签的是假名。”
“那我们赶紧回家吧。你需要好好休养。”
晏云兮摇头，心头无比沮丧。
昨天晚上她丢掉了幽灵，那不仅是她目前最重要的资本，更是她的朋友。比丢失朋友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幽灵现在是生是死。如果它死了，她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她没有回长京城，而是在昨晚幽灵消失的溶洞口站了一晚上。
明月东升西落，她始终没有等来幽灵，甚至其他的魂灵兽也没有。兽群也许隐居在地下，也许从巨大溶洞群的另一些出口钻出地面，总之这里寂静荒凉，一整晚都没有什么动静。
她不敢进入溶洞，生怕与幽灵错过，但是幽灵好像完全消失了，或者死了，又或许重新融入兽群，忘记了她。
晏云兮这么出神地站着，脑海里不断设想各种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远远地一阵歌声飘来，似乎有人正在夜色中赶路，紧接着便听到一群纷乱的脚步声。
魂灵兽！
晏云兮惊喜转头，果然见到一小群巨兽朝溶洞方向跑来，幽蓝瞳光在黑暗中异常醒目。
在兽群前方的半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上面半躺着一个长袍邋遢的修士，歌声正是从他口中飘出。
兽群追赶着他，却始终无法接近，男子一手抓着长剑，一手抓着另一个小葫芦往嘴里灌酒。
修士？晏云兮有些犹豫，没有立即朝兽群赶过去，却在兽群中焦急辨认。
幽灵，你在吗？你在哪！
那男子也看到了她，冲她大喊：“喂，快闪开！不要命了吗？”
忽然一头巨兽跃起前扑，一爪拍在巨大酒葫芦上，男子手中的小葫芦掉落在地，人也差点从半空跌落下来。
男子长剑挥舞，咔嚓砍掉了那头巨兽的前爪，不顾底下的兽群，弯腰去地上一抄，把小葫芦捡了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不懂酒的好处，不同你们闹了！”
巨大葫芦很快升高，到达魂灵兽够不到的地方，随后飞速朝晏云兮驰来，男子朝她一伸手。“快上来！”
不等晏云兮伸手，那男子抓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提，就把她捞了起来放到巨大葫芦上。
“我说你这个小妮子，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要不是遇见我，小命可就完了！”
那男子高鼻深目，脸部轮廓狭小，看着不像是两河流域的人。
兽群仍旧在地上追赶巨大葫芦，晏云兮逐一辨认，可是根本不见幽灵。
“你个小妮子看什么呢！小心掉下去！”男子伸手把晏云兮拉到自己身边，仔细审视她的脸，不由得啧啧赞叹。
“想不到两河流域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比我们妖族的混血女子还要美！”
晏云兮迟疑一下，问道：“你是妖族，不是仙门的人？”
呼，男子的屁股后面甩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分不清是狐狸还是狗，或者狼。
男子撇撇嘴，显出很嫌弃的样子：“你们两河流域的仙门，我不稀罕！我从西域到这里来，只想学一学仙术，但是那些仙门的清规戒律，对我来说完全是累赘！仙门的老头子们，一点都不可爱！”
他凑过来，笑道：“美人儿，你有没有去过西域？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可以带你去玩！我外号葫芦仙，当然我更喜欢你叫我葫芦哥哥。”
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晏云兮后背上蹭来蹭去，让人觉得怪痒痒的。
晏云兮不去理会他的挑逗，看了看那些溶洞。“你知道这些溶洞，通往哪里吗？”
“西域啊！”
“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没有啊！西域是魂灵兽的老巢嘛，当然所有的魂灵兽都会去西域！”
魂灵兽的老巢？晏云兮狐疑地瞪着葫芦仙。没有人知道魂灵兽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更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巢穴在哪儿。
葫芦仙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我也只是听说，没有实地考证过。我们那儿关于魂灵兽的传说历来很多，真真假假，有时候我们自己也搞不清楚。”
晏云兮沉默一下，问道：“那你听说过混血兽吗？”
“当然。传说混血兽亿万人中只有一个，力量极为强大，能够统御所有魂灵兽。但是也有致命缺陷，倘若被人知道致命缺陷，就会一击即溃！”
晏云兮的心猛地一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致命缺陷是什么？”
“我不知道。传说只是这么讲，我又没有真的见过。”
“传说还讲了什么？”
“美人儿，只要你答应跟我一起去西域逛逛，我会陪着你挨家挨户去老人们那里听传说故事，好不好？”葫芦仙眯着眼笑嘻嘻地问道。
晏云兮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原来你也只是半吊子水平，肚子里没几两墨水！”
葫芦仙急了：“美人儿你可别小看我，我知道的多着呢！传说中讲到混血兽的力量来自于物种杂交，但缺陷也来自于此，所以力量越大，反噬就越大。只有魂灵兽巢穴中的兽王璧，能够彻底克制反噬，解决掉致命缺陷。”
兽王璧？晏云兮陷入沉思。
葫芦仙一伸手揽住晏云兮的细腰，在她耳边笑道：“美人儿，你对西域这么感兴趣，不如跟我走吧！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逍遥自在，好不好？”
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后背蹭到了屁股，晏云兮差点发怒，可又硬生生忍住了。“可惜你是个妖，而我是个人，人妖殊途，我怕会遭天谴！”
葫芦仙仰天大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跟我说天谴？哈哈哈哈哈！在我们那儿，人和妖结婚生娃娃的大有人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就算是混血兽，那也是要结婚生娃娃的！”
晏云兮的心再次猛烈一跳，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自从灵树圣水之畔与霍星河肌肤相亲，她有时候会突然想到一些问题，关乎将来。可是那些问题没一个能得到答案，让她惆怅不已。
葫芦仙把手收紧了一些，几乎把晏云兮按在怀里，笑道：“美人儿，你莫不是嫌我长相不够好看？没关系，你瞧！”
毛茸茸的大尾巴往他脸上一抹，顿时换了一张面孔，成了一个孔武英俊的青年模样，往晏云兮的脸凑近来，用极富磁性的低音轻声道：“美人儿，我对你是真心的，跟我走吧！”
晏云兮笑道：“那我就更不敢跟你走了。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家伙，拿什么跟我谈真心！”
她劈手夺下对方手中的小葫芦，往地上一扔，趁着葫芦仙弯腰去捞的功夫，敏捷地一跃而下，闪身钻入了最近的一个溶洞中。
“喂！你！”葫芦仙站在巨大葫芦上扼腕叹息，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偏要寻死，那溶洞岂是人可以去的？
他跺脚在溶洞口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入，调转巨大葫芦终于离去。
晏云兮在溶洞里探索许久，一方面是想要躲避葫芦仙，一方面也想寻找幽灵。可是刚才那群魂灵兽早已不见踪影，溶洞内部四通八达，空空荡荡，她走了很久都不见任何生物，差点在里面迷路，不得已只好又回到地面。
第176章 支援
仙隐门。
幽霞山东云峰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韩浩松提着食盒一路吹着口哨，一蹦三跳地登上峰顶，进入掌门洞府。
一进门，只见满地都是揉皱的纸团，霍星河背对着门坐在案几边，双手捧着脑袋，嘴里咬着笔头，正苦苦思索。
韩浩松把食盒往案几上一丢，把霍星河吓了一跳，抬头见到他，顿时喜出望外。
“韩兄，你可来了，我一直盼着你哪！这个事儿你一定要帮我……”
“免谈！”
韩浩松打断他的话，不客气道：“你因为在灵虚圣地包庇纵火犯，还对仙门中人不敬，被罚在东云峰面壁思过，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不是这事儿，我是说……”
“你面壁期限未到，偷偷下山去长京城被霍宗主逮个正着，他罚你写检讨书，你是要我帮你写是吧？更加免谈！我从来就没写过检讨书，不知道怎么写！”
霍星河翻个白眼，嘟囔道：“不帮就不帮，还炫耀上了！我这不也是头一回么，谁还天天写检讨！没见过有人这样对掌门说话的，也不客气一点！”
韩浩松皮笑肉不笑。“你还知道自己是掌门啊！刚上任就被罚面壁思过，古往今来你算是头一个！你现在啊，就是仙隐门里的一个笑柄！”
霍星河打开食盒，从里面抓起一块馅饼。“挖苦刚上任的掌门，古往今来你也是头一个，就不怕被我穿小鞋么！为什么没有酒？掌门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面壁思过期间不许饮酒！”
“好吧！”霍星河嘴里咬着馅饼，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在纸上写写划划。“写完了！你帮我看看。”
把手里的纸丢给韩浩松，他跳起来活动肩膀脖子，走出洞府。
远处有一群女弟子正在台阶下朝这里张望，见到霍星河连忙挥手打招呼。
“掌门你什么时候出关啊？”
“掌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我们想要你的签名！或者合个影也行！”
霍星河笑着朝她们招手。“过来吧，我给你们签。”
女弟子们惊喜地高呼一声，正要踏上台阶，韩浩松连忙赶过来制止。“不行，掌门现在还在面壁思过，你们不要坏了规矩，害他又被罚！”
霍星河干笑道：“韩兄，这儿没人……”
“不行！我们修行中人最重承诺！”
女弟子们讪讪地回到台阶下，揶揄道：“韩师兄正是扫兴呢！人家掌门都没说什么，要他瞎操心！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浩松气得差点吐血。“我也是为了仙隐门！”
女弟子们气呼呼地转身离去，还不忘朝霍星河挥手告别。
“掌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一个人肩负仙隐门的重任还真是辛苦呢，我们会替你加油的！”
转过一个弯看不见洞府了，便凑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纷纷。“还真是很帅呢！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觉得很开心！”
“想到出关以后，就能天天看见掌门了，真是好期待呢！”
“是啊是啊！”
霍星河听到她们的话，对韩浩松笑道：“我好像不是一个笑柄，反而挺受欢迎的。”
韩浩松轻蔑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霍星河摸摸自己的脸皮：“我是个修士，有能力青春永驻，所以不用担心年老色衰，韩兄你多虑了。”
韩浩松气得直磨牙，正要反唇相讥，忽听小童子蹦蹦跳跳地进来。
“掌门！我打了松鼠给你下酒，你看！”
小童子一手握着M1911A1手枪，一手提溜二只肥硕的松鼠，炫耀似的在霍星河面前晃荡。
“好，一只送到山下酒肆换酒，一只我来烧烤。”霍星河眉开眼笑。
韩浩松揪起小童子的耳朵：“谁许你玩枪的？上次被霍宗主惩罚你忘记了！”
小童子拍掉他的手，躲到霍星河背后朝他吐舌头。“我就玩！现在的掌门准许我玩！”
他把“现在的”三个字咬得很重，听得韩浩松直摇头。
霍星河提起松鼠给韩浩松看，子弹从眼睛对穿而过，连一根毛都没有伤到。“放心吧，他的枪法大有进步，不会再打死农民的羊了。”
小童子听了大为得意，朝韩浩松做个鬼脸，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掌门，我去给你烧火，一会儿我们把松鼠吃光，不给韩师兄！”
刚走出洞府门口，忽又折回，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差点把正事忘了。霍宗主有口信来，说峤山门、玄阳门那边魂灵兽泛滥成灾，要你去支援。”
“真的！”霍星河喜出望外，这么一来他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面壁思过的洞府，被困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多日，他觉得实在腻味。
韩浩松摸着下巴，霍宗主不会是假借支援，实则放霍星河出门吧！这也太溺爱了！
不过峤山门、玄阳门与西域接壤，的确是魂灵兽的重灾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西域妖族有大批难民为了躲避魂灵兽，进入峤山门、玄阳门地界，与人类混居产生各类纷争，也经常需要其他仙门支援，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韩浩松仿佛生怕对方不同意，又补了一句。“灵虚圣地指令我监督你面壁思过，所以我得跟着。”
二天后，新任掌门带领韩浩松、费晓峰等五名弟子，另有一位华长老随同前往禹州。
他们乘坐高铁一路向西，沿途见到山峦逐渐增多，森林逐渐茂密，河流变得狭窄湍急，峡谷变得逼仄高耸。
集镇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小，高速公路和铁路网络越来越稀疏。渐渐地，仅有的几对高铁列车也停止在夜间通行，因为相对于数量较少的镇魂玉来说，兽群的数量实在太多。
城市集镇外围被损毁的公路、基建设施越来越多，废弃的村庄时常可以遇见，城市围墙之外一片破败景象。
他们的列车在傍晚时分停靠进站，乘客们纷纷下车活动。
因为列车数量少乘客多，所以车内空间十分拥挤，过道也站满了人，很多人不愿意回车上睡觉，宁愿在站台凑合一晚。
霍星河下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脚下冷不丁踩到一只狸猫。那猫背上驮着一只小小的花布包裹，朝他示威似的尖叫一声。
霍星河连忙道歉，狸猫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跳上一只花豹的脊背。
花豹踏着优雅的步伐，优哉游哉地从霍星河身边走过，抬头看他一眼，打了大大的哈欠，扭头对狸猫说道：“别理他。咱们快走吧，大伙儿都在等你呢！”
花豹与狸猫一同消失在出站口，费晓峰走过来，递给他一串炸蝎子。“尝尝看，这儿的风味小吃。”
霍星河看着十来个串在竹签上的长尾蝎，闻到一股油炸后的酥脆香味，但是出于人类本能，尽管知道昆虫体内富含蛋白质，他还是不太情愿入口。
费晓峰见他不吃，又递给韩浩松，后者接过来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咬得满嘴喷香。“我小时候没东西吃那会儿，蚂蚁都能抓来填肚子，这玩意儿算美餐了。”
第177章 混血儿
“借过，借过，谢谢！”一头狼背上驮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
经过三人身边的时候，小女孩突然指着韩浩松手里的炸蝎子，叫道：“爸爸！我要吃那个！”
狼妖皱眉道：“那个是蝎子，没有肉的，不好吃。”
“我就要吃那个，我就要，我就要嘛！”小女孩揪着狼脖子上的鬃毛撒娇。
青蛇从霍星河的领口钻出来，嘻嘻笑着对小女孩说：“你可是头小狼妖啊，你怎么能吃虫子呢？”
小女孩天真无邪地说道：“爸爸说了，不会说话的都能吃。虫子我还没尝过呢！”
霍星河在一旁打趣道：“不会说话的有很多啊，石头花草都是。”
小女孩撇撇嘴，显然对这种幼稚的问题不屑一顾。
“我说的当然不是石头花草。我说的是牛羊鸡鸭这些。我们狼妖吃了牛羊鸡鸭，但是他们不会说话，牛羊鸡鸭的妖族是不会来找我们算账的。你们人类也是一样，你们在火车上吃的盒饭里有猪肉，对面说不定就坐了一个猪妖，但他会为了盒饭同你拼命吗！”
霍星河觉得他说得有趣，妖族是动物开化灵智而来，那些不会说话、思考，灵智未开的动物，在妖族看来不算是同类。
“小朋友，你讲得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嬴姝，小名姝儿。”
青蛇用尾巴卷起三串炸蝎子。“姝儿妹妹，来，给你吃。”
小女孩接过蝎子串吃起来，他爸爸连忙掏出钱要付给青蛇，青蛇不肯收，他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多不好意思，小孩子就是嘴馋，被我惯坏了。”
霍星河笑道：“姝儿，好吃吗？”
小女孩咂着嘴巴，思索一下，皱眉道：“不怎么样，确实没什么肉。”
他爸爸笑道：“我说了嘛！你就是不听我的话。”
小女孩又撇嘴：“这回算你说对了，但你也不一定每回都对，我总要试过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
青蛇一听，这孩子真是对胃口！跳到地上化作一个小小少年，他现在已经长高了不少，快到霍星河的胸口。
“姝儿，走！我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让你一个一个试过来！”他指了指站台上的餐食推车，那上面有琳琅满目的风味小吃。
狼妖连忙婉拒：“不不不，我们不吃了，多谢你们好意。”
小女孩快言快语道：“我爸爸没钱，买不起。”
狼妖顿时窘迫得手足无措。
小青哈哈一笑，张嘴吐出一枚金币，在手中抛着。“我有。走啊姝儿，我请客！”
小女孩欢呼一声跳到地上，牵上小青的手朝餐食推车跑去。
狼妖想要阻拦，被霍星河拉住。“没事的，都是小孩子，让他们高兴一回。”
费晓峰掏出一包烟让给狼妖，狼妖连忙化作人形，可是屁股后面还留着一条大尾巴。他抽了一支点上火，搭讪道：“修士也抽烟啊？”
韩浩松揶揄地挤挤眼睛。“他呀，下了山才敢抽，要是在山上抽，被他师父一巴掌拍死！”
费晓峰气道：“我师父是为了我好没错，可我是修士嘛，身体比一般人强壮，一点尼古丁怕什么！而且我们修士不会上瘾，烟对于我来说，跟酱油米醋一样就是个调味品而已。你回去不许乱说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狼妖笑道：“有个这样处处为你想的师父，多好啊！你该多听他的话，把烟戒了。”
费晓峰不耐烦道：“那你怎么不戒！”
狼妖叹一口气。“孩子他妈以前劝过我，我也戒了。可是孩子他妈走了以后，我不知不觉又抽上了！”
费晓峰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忙道：“节哀顺变，老哥。”
“不不不，孩子他妈没死，只是回娘家了。我们这次去禹州，就是为了找她。”
狼妖一边抽着烟，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他叫嬴三郎，在家乡做小生意勉强糊口，可惜半年前赔了本没有收入，想着要去禹州投靠二叔。孩子妈妈因为娘家阳城也在禹州境内，所以提前一个月先走。
他一边抽着烟，身后的大尾巴一边悠闲地晃荡。韩浩松见了，笑道：“你怎么不把尾巴收起来，化形的本事还不如你闺女呢！”
狼妖挠挠头，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孩子他妈呢，其实是个人类，所以姝儿她在化形这方面，的确比我更有天赋。”
三个来自两河流域的年轻修士，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妖跨种族联姻。费晓峰、韩浩松忍不住在心里琢磨，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嬴三郎平时跟老婆在一起，是以一个人的形态，还是一头狼？心里的问号虽多，却没敢问出口。
霍星河则心里暗暗高兴，嬴姝看起来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嘛！说明跨种族联姻并非是禁忌。
狼妖禁不住叮嘱他们：“这件事你们不要往外说，有些地方还是不允许的，比如阳城。所以我都不敢让姝儿跟着他妈妈回娘家。”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他们的谈话，站台上的乘客们纷纷往车厢里走。
“发生什么事了？”霍星河环顾四周，觉得风平浪静。
狼妖笑道：“没事，就是宵禁时间到了。这里是随州地界内，唐家当家，他们就是这么规定的。时间一到，所有人必须呆在室内，出车厢也不行。”
霍星河看了看西边天际的夕阳，距离下山大约还有二个小时。“宵禁是不是多此一举？等到天一黑，谁还会留在野外！而城里的居民更没必要宵禁吧，现在又不是战时！”
“嘘！”狼妖连忙打住他的话，四下里看了看，仿佛生怕别人听见。“不要讨论这些。我们上车吧！”
嬴姝和小青手里抓着大包小包零食，蹦蹦跳跳地走来，与众人一起随着人流进入车厢。
狼妖父子俩买不起坐票，一路站着过来的，小青与嬴姝已经混熟，便让孩子坐在自己身边，把霍星河挤了出去，与嬴三郎一块儿站着。
“让开让开！”人群一阵骚动，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排开走道里的乘客，径直朝他们走来。
“出示车票，检查！”为首一人朝着霍星河、嬴丰等人大喝一声，气势十足。
霍星河看了看他们的制服，不是铁路公安，胸口绣着“唐”字，正要发问，被嬴丰一把拉住。
狼妖恭敬地递出自己的车票。“给，我们都是正经买了票的。”
“嬴三郎。”军人念出车票上的名字，旁边有人咔嚓一声拍了照，又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
“你的。”为首军人朝霍星河摊手。
霍星河只好拿出自己的车票。
“霍星河。江津城人氏。”为首军人瞟了他一眼，问道：“来随州干什么？”
“路过。怎么，现在坐车还要问这些？”
为首军人没有回答，拍了照，记下一笔，又一一检查了费晓峰等人的车票，什么都没说，转头排开人群，径直离开车厢。
费晓峰嘀咕道：“不用检查别人吗？只检查我们是什么意思？”
狼妖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刚才议论宵禁，被听见了。这回只是查问而已，下回就不一定了。不过你们好歹是修士，唐家不敢太放肆，放心吧。”
费晓峰久在仙隐门，对世俗界的事情不太清楚，奇道：“怎么听见的？顺风耳吗？”
“嗨！他们监听的手段多着呢！有时候你们修士的本事啊，普通人借助工具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列车到达峤山站，霍星河等人与狼妖父子俩告别。
“我们过几天也会去阳城，要去玄阳门办事，说不定还能碰到呢！”小青与嬴姝依依惜别。
小女孩坐在爸爸腿上，朝他挥手。“小青哥哥再见！”
第178章 不期而遇
下了车，霍星河等人前往峤山门，一路上遇到许多关卡，都有军人检查身份证件。对待修士的态度明显很客气，但是对待青蛇与灰隼就非常严格，要不是霍星河用掌门印信证明自己的身份，为他们二人作保，简直是寸步难行。
“这根本毫无道理，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灰隼气愤地抗议，她甚至被限制在随州地域内飞行。
同行的华长老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笑道：“什么是法？在随州，法是唐家制定的。”
嗡嗡嗡——天上飞过一家小型飞机。
“机器都能飞，我居然不能飞！”灰隼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霍星河丢了一条黄金蚕给她。“好了好了，别难过了。”
灰隼一口衔住黄金蚕，顿时眉开眼笑。“老板，要是能有枯叶虫就更好了。”
“没钱！我领的掌门津贴，还不如华长老高呢！给你买枯叶虫要破产的。”
华长老摸着胡子呵呵笑道：“老朽全凭工龄长啊，掌门你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老朽望尘莫及的。”
峤山山脉绵延数百里，草木特别茂盛，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任何一块裸露于外的石头，只要能落脚的地方全是植株，是除了灵虚圣地之外，最为生机盎然的地方。
峤山门位于高耸的峤山主峰之顶，一行人来到山脚，见这里飞瀑三叠，溪流湍湍，更兼有郁郁葱葱的林木，景色十分怡人。
飞瀑旁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别墅群，像是有钱人家的庄园，门口有军人站岗放哨，胸口绣着唐字。
别墅群侧面的停机坪上，正停着那架小型飞机，一个身形魁梧的军人从上面走下来，接着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最后下来的是一个身着戎装的女子。
霍星河心里猛地一跳，不觉停下脚步。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灼人的目光，转头朝这里看来，二人目光相接，都是一愣。
青蛇从领口里钻出，跳到地上化作小小少年，一蹦三跳跑到那女子身边，笑道：“云兮姐姐，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晏云兮摸着他的头，笑道：“小青好像长高了不少呢！”
俯下身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上次你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到长京城来找我？为什么连面都不见又走了！”
小青回头看了看，霍星河正朝这里走过来，距离还远，便小声道：“我想见你来着，可是哥不让，他脸皮薄！他说你不辞而别肯定有难处，见面反而会尴尬，索性就不见了吧，反正东西送到了就好。”
“我听见了！”霍星河走到他背后。
小青吐吐舌头，扮个鬼脸。
霍星河走到晏云兮跟前，细细看了她一眼，有很多话要说，一时又说不出口，吞吐半天，只得潦草问一句：“最近还好吗？”
晏云兮觉得他可能是指反噬的问题，也可能是指回到李家的问题，也可能是指其他各种问题，只得模糊地回答一句：“还行。”
华长老笑呵呵道：“这位是晏家大小姐吧！上次在江津城有幸见过一面，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江津城围剿战役，华长老是坐镇的几位长老之一，从高处见过晏云兮，但晏云兮却没有什么印象。
她恭敬行礼。“几位是到唐家行宫，来找唐家家主的吗？我也是来找他的。”
“不，老朽跟随掌门奉元清洞天宗主之令前来峤山门和玄阳门，协助剿灭魂灵兽。晏小姐不在长京城，来唐家有何公干？”
“随州境内妖族匪祸不断，唐家家主前阵子向李家请求援助，所以家父命我率领部队前来。”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晏小姐才貌双全，实在难得！”
“长老您客气了！”
一阵寒暄之后，两队人马分别，晏云兮与瞿洪平、郭守立一同进入唐家行宫，霍星河则带着人上山。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晏云兮忍不住叹气，外人太多，竟没有同他说上几句话。
唐家家主唐玉敏为她设了接风宴，起初晏云兮还有些意外，后来才发现在唐家行宫，各种名目的宴会几乎天天都有。
有时候是唐玉敏专为了某个人而设宴，有时候是为了某件事，也有时候没什么特殊的人或事，只是习惯性的摆开宴席。
参与宴会的人每天都不尽相同，政界、经济界、文艺界、宗教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可能在这里出现，甚至仙门的人也时不时参与。
这在晏云兮看来不是寻常事，不管在晏家还是李家，她对宴会这种大场面是司空见惯的，但一般不会在席间见到修士。
金庭洞天尽管对李家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但不插手世俗界具体事务，也不会卷入各种人情往来。仙门弟子虽然很多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但是进入仙门之后，以修行为主要任务，不再担任世俗界各种职务，也就免去了诸多应酬。
但在唐家行宫的宴会上，晏云兮见到峤山门的修士与各界人士来往频繁，其中有不少人在仙门中身份地位极高。
来到唐家行宫三天，晏云兮一直穿梭于各类宴席之间，唐玉敏把她引荐给随州各界人士，包括仙门中人。
她的显赫家世，美丽容貌，优雅谈吐，万千仪态，很快让她成为宴会上的明珠，连清高的仙门中人也另眼相看。
唯有瞿洪平对这种场面不太适应，军人出身的他不善应酬，瞅了个空隙，拉着郭守立离开人群，躲到阳台上抽烟。
大厅里一片金碧辉煌，欢歌笑语，与幽静昏暗的阳台仿若两个世界。
瞿洪平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奢华的大厅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登峰造极的建筑，就连李家金霞庄园的主楼都赶不上。
唐玉敏对极致细节的追求到了疯狂的地步，据说水晶灯上的每一颗玻璃珠都造价上万。而这座行宫，只是他为了方便与峤山门联络而专门建造的，他自己并不真正住在这里。
晏云兮正与唐玉敏站在一起，与四五个人谈笑风生，她的气质与这座大厅浑然一体。
“我说，我们到这里干嘛来了？”他有些恍惚。
郭守立则朝前望着前方的城市霓虹，以及远处的黑暗旷野。“来执行任务。”
“是吗？我都快忘了这儿还有妖族匪祸，因为唐玉敏这老头的小日子实在太舒坦了！”瞿洪平冷哼一声。
“这难道不是妖族匪祸横行的原因之一么！”
“可是我们来这儿好几天了，怎么一直在宴会上转悠？好歹也要出去转转，看看随州到底怎么个情形吧！”
“不可，这就犯忌讳了。唐玉敏虽然请求李家援助，可也提防着李家。你不要到处乱看乱逛，免得引起他的怀疑猜测，以为李家要吞并随州，毕竟随州与我们是接壤的。”
瞿洪平嗤笑一声：“看你说的，好像我们没有那意思似的？”
郭守立瞥他一眼，哈哈笑起来。
第179章 星云剑法
瞿洪平又回头看了看晏云兮，她与唐玉敏走到另一个角落，与二三个修士围成一个小圈子专注讨论着什么。
“家主把这样的重任交给我们，正是一个好机会，可是她……我真替她急。”
郭守立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笑着摇头道：“你呀真是个粗人！她现在做的，正是你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你别看我们来了这些天一直在宴会上转悠，可是从这里却能看到随州各地，听到各种信息，了解各种底细。”
他指了指那二三个修士。“你知道为什么唐玉敏经常宴请修士吗？他需要得到仙丹。”
瞿洪平吃过那玩意儿，宴会上有侍者端着一个个小碟子穿梭于宾客之间，各种颜色、大小、味道的丹药，含有不同的配方和功效。他觉得那就是一种保健品而已，不认为有什么真切的疗效。
“每天从峤山门流向随州的仙丹达到数万颗之多，每一颗的价格都不低，据说最顶级的那种，一粒价值十多万！就算是招待我们的那些，也得好几百一颗吧。”
瞿洪平瞪起眼睛，想到刚才一口气嚼了十来颗，只觉嘎嘣脆好像炒豆子，滋味儿还不错。“谁在买这些仙丹？老百姓可买不起吧。”
“当然是达官显贵。服食仙丹在当地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某天出门见了面，要是不说说自己吃了什么丹，可能在那个圈子里都不好混。”
瞿洪平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唐玉敏那个糟老头子，他能不能长生不老！”
郭守立又指了指另一个角落，此时围在晏云兮与唐玉敏周围的是四五个长相俊美的男女。
“你看那几个人，他们是精灵族。”
瞿洪平瞧了一眼，从外貌总体水平上来说，的确高出人类一个档次，而且听说特别善于经商，属于颜值智商双高的族群。
“他们不是在东部吗？来这儿干嘛？”
“哪里有商机，哪里就有他们。唐玉敏把随州的铁路、矿盐经营权卖给了精灵族。”
“姓唐的还真舍得！那可是块肥肉啊！”
“为了得到快钱。自己来当然也挣钱，可是来不及供他嗑药。精灵族给他的价高，总要从买卖里收回来。因此随州这里火车票很贵，运输成本很高，连带着几乎所有物价成本都跟着推高。盐也贵，基本民生食品同样跟着贵起来。”
瞿洪平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那老百姓不当土匪造反才怪呢！来这里之前，我以为是因为妖族非我族类，所以才生异心，看来祸根还在唐家。”
郭守立笑道：“这些都是云兮从宴会上探知的信息。依我看，你就算出门转上一二周，也不一定能知道更多吧？”
瞿洪平明白他说的对，但仍旧不服气地嘟囔：“地形呢，装备呢，人员质素呢，还是得实地考察！”
“咦，人呢？”郭守立在大厅里找来找去，忽然不见了晏云兮人影。
瞿洪平点燃第二支烟，朝夜空吐出一口烟雾。“我刚才看见她往洗手间去了。”
晏云兮确实在洗手间，但只是为了避人耳目。
她在应酬的间隙抬头往窗外不经意一瞥，看见一只灰隼停在树枝休憩，心头一跳，立即离开大厅进入卫生间，随后又从另一道门出来，走出唐家行宫，独自登上通往峤山主峰的山路。
这座山上奇珍异草随处可见，各种异香扑鼻，随手摘来都是仙丹妙药的绝佳原料。
晏云兮跟着灰隼，提着裙子在蜿蜒石阶上轻快前行。因为参加宴会，她没有穿戎装，但也并不刻意奢华装扮，只是一袭黑色裹身长裙，开衩的下摆拂过花草，沾满夜露花香。
灰隼站在路边树枝上，叹口气，的确是个妙人，也难怪老板对她念念不忘。
晏云兮停下来，四处张望，他人呢？
灰隼也不说话，朝前方扇了扇翅膀，便低头梳理羽毛。
晏云兮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大弯，绕过一个凸出的山梁，见到远处一个人影。
月光下，那人手中的剑折射出熠熠光辉，在半空中呈现出一道道显而易见的光影。光影的速度不快，形态却极其优美，弯曲的弧度仿若虹桥，在那人身边横斜遍布。
星云剑法！
晏云兮立即认出来，那是霍星河在晏家别墅教给他的一套剑法。当时看起来只是一套犹如舞蹈一般美妙，却没有多大用处的剑法，如今再看，美妙依旧，但却隐隐内含一种饱满的威势。
也许是因为手中的那柄剑，就算晏云兮是个不经常用剑的人，也能看出那是一柄极其少见的上乘宝剑。
也许是因为舞剑之人，他身上的气势气度与当初偷偷爬上晏家围墙的少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晏云兮静静地站着看那月光下的人，觉得一切美如画卷。但又怅惘不已，她与他，似乎也如同人与画，永远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天堑。
忍不住回想订婚那一夜的吻，倘若没有把他推开，而是就此沉醉下去，跟着他就那么走了，从此浪迹于天涯，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随即又在心头嘲笑自己，晏云兮，你做得到那样不顾一切吗？走到今时今日，当中的每一步抉择，纵然有旁人的威逼胁迫或者推波助澜，难道你自己没有在其中出一份力吗？潜意识里，难道你对于世俗间的权力权势，没有一点渴望欲念吗？
她心头黯然，是的，自从被阮森扔在黑暗的旷野，在魂灵兽群中度过惊心动魄的夜晚，自从被武装直升机救起，被武力剿灭兽群的巨大能量震撼，她心底的渴望欲念就开始生根发芽。
她渴望的不仅仅是权力权势，更是对自己命运的掌控。从前她被哥哥掌控，被魂灵兽掌控，被阮森掌控，被李悦蓉掌控，现在她要做自己命运的主人，对一切强加于身的不公、不平、不义有能力说不！
只可惜那个月光下的人，终究成为只可远观的画卷，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想到此，她情不自禁地幽幽叹息一声。
霍星河收剑而立，转头看到了她。
一袭黑裙站在夜色里，浑身上下几乎隐没于夜幕之中，只有双目露出一星光点，其中却透着些许哀思。他还从未见过哪一个人能够像她这样，同时兼具浓烈的神秘感，以及淡淡的忧愁感。
他看一眼远处的灰隼，明白她是怎么来的了。于是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头，笑道：“晚上风大，别着了凉。”
晏云兮低头苦笑。“我如今只怕热，从来不怕冷。”
不料想被一把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又轻柔。“果然很暖和！”
心头的愁思一扫而光，晏云兮把头靠在他的宽阔胸膛上，轻轻蹭了蹭，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不需要贪恋太多，只珍惜眼前这一刻的美好时光也就罢了。
第180章 洗髓昙香
灰隼站在远处，看着山崖上相拥的二人，久久没有放开彼此，好像要这么站到天荒地老。
青蛇从树丛里钻出来，绕到树枝上，笑嘻嘻道：“果然是一对璧人，怎么着，眼馋了么？”
灰隼叹一口气：“我只是在苦恼，该怎么给万女士汇报，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咦，你这家伙好没良心，哥每天辛苦喂养黄金蚕，全都进了你的肚子，你倒好，偷偷背着哥打小报告！”
“你才没良心，老板对你好像对待亲弟弟一样，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他一辈子单身不娶！”
“他有人疼有人爱，娶不娶的有关系吗？别说我是妖，不在乎那一纸婚约，我看哥也是不在乎的。他们修士本就跳脱出了世俗界，那种俗事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老板身边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会一直缺人规劝，我看只有万女士是真正关心老板，为他好的。我要是再不告诉万女士，老板就真的没救了！”
“你这脑袋瓜子才是没救了，身为妖族，却比灵虚圣地那些老头老太还要迂腐！”
他俩正吵得不可开交，却听山崖上风声烈烈，转头望去，相拥的二人已经分开，手中各持一剑，在月光下起舞，正是星云剑法。
霍星河身着白色衣衫，衣襟随风飘摇，手中长剑银光流动，如鱼龙腾空而起。晏云兮则身披夜色，及腰长发如瀑布垂下，又被山风剑气撩动，在身后随意飘飞。
青蛇和灰隼看得出神，早就把刚才的争吵抛诸脑后，只觉得那一黑一白的二人，相互配合默契，脚步婉转流畅，身形修长优美，双剑相交处没有丝毫肃杀之气，只有无尽的缠绵悱恻之意。
山风温柔地包裹二人，剑气撩起片片落叶，在二人身边旋转飞舞，更有一道道虹桥般的剑光剑影，远远看去，竟像是九天仙人仙女落入凡间一般。
青蛇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长叹：“太美了！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把剑耍得这么好看！”
“别看了！再不走该要撵我们了！”灰隼扯了扯他，见他还是愣头愣脑地不舍得离开，只得一口衔住蛇尾，呼啦展开翅膀飞走。
后半夜，霍星河轻手轻脚地回到山顶住处，路过青蛇与灰隼的房间，听到里面发出均匀深沉的呼吸声，心头松了一口气。
于是推开自己的房门，赫然看到费晓峰、韩浩松坐在屋里。
霍星河一愣。“你们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里干嘛？”
费晓峰反问：“你半夜不睡觉，在外面偷偷摸摸干嘛？”
霍星河脸一红，咕哝道：“什么偷偷摸摸？我练剑！”
韩浩松满脸敬意。“已经身为掌门，还是这么刻苦用功，我等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霍星河干笑二声敷衍过去：“有事找我？”
“哦，我们等你半天了，今天夜里零点三刻，峤山门的至宝洗髓昙香即将盛开，正好叫我们赶上，怎么能不去观赏一下？”
霍星河听说过洗髓昙香，这是一种极为珍稀的药材，只有在高海拔、低气温的极端环境下才能顺利生长。就算是极为擅长炼丹种药的峤山门，对于一年一度的催熟收粉环节也非常重视。
“看看也行，不过我最希望能见到峤山门的掌门孙重。”
费晓峰愤愤不平道：“是啊，我们来了这些日子，他一直避而不见，把我们晾在一边，真是气人！”
霍星河冷笑。“看来这位孙掌门，不太情愿跟我们一起支援玄阳门抗击魂灵兽啊！毕竟他这块地界还是比较太平的，丹药生意又做得这么红火，峤山门日进斗金，他哪有其他的心思！”
韩浩松随手翻开床头一大摞厚厚的书，有《丹方植物大典》、《炼制大全》等，扉页大都盖着密级纹章。“这个从哪儿来的？这种书是峤山门的秘籍，你怎么能得到？”
“借的呗！孙重躲着不见，我没事做只好看看书。”
韩浩松狐疑地看一眼霍星河的脸色，心里明白几分，这大概是半夜里偷偷潜入某个地方“借”来的。
他有些生气：“掌门做这种事，就不怕落下话柄吗？万一被发现，你个人名声受辱事小，连累仙隐门事大！”
费晓峰劈手夺走那本书，笑道：“怕什么，不被发现就完了嘛！借我也看一下！”
韩浩松在一旁不依不饶。“我觉得还是趁早还回去比较好，时间长了难免出事。要是峤山门到灵虚圣地告上一状怎么办，你上一次惩罚还没有领完呢！”
霍星河听得头疼，大步流星走出门去。“零点三刻快到了，你们还去不去了！”
三人来到后山，那里有通往峤山第二高峰苍龙峰的山梁。
到了才发现，峤山门几乎所有弟子都来了，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站在狭窄的山梁这一端远望苍龙峰，会发现那座山峦顶端，不是寻常三角形的尖峰形状，而是正方形。另有十几条钢管从正方形延伸到山脚下，管内是密密麻麻的电缆。电缆尽头连接着一个发电厂，内有五个大型发电机组，几乎占据了苍龙峰整个南麓。
三人顺着人流走过山梁，看到那个正方形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箱体，因为年头久远，积满尘土砂石，从中生长出诸多草木藤蔓，垂挂而下，所以看起来竟与周围的山林浑然一体。
山梁尽头一扇厚重的门洞开，一股强烈的寒流从箱体内涌出，遇到外面的暖湿空气，立即化为雪花冰渣，打着卷儿朝众人迎面扑来。
他们进入门内，发现这里入目皆是茫茫冰雪，居然是一座人造雪山，与门外四季如春的气候形成鲜明对比。
韩浩松不禁咋舌：“打造这个巨型冷库，得花多少钱！”
费晓峰笑道：“怕什么，峤山门有的是钱！他们打造雪山种植洗髓昙香，收获后炼成丹药，又能卖一大笔钱，早就回本了。”
他们踏入皑皑白雪之中，雪深没膝，早已把石板小径掩埋，只好随着人流往前挪动。
沿途经过一座座园圃，里面栽种各种奇异的极地草木，都是闻所未闻。霍星河给他俩一一讲解，包括生长期、习性、性状、栽培要点等等。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韩浩松不由得羡慕。
“《丹方植物大典》有啊，你要不要看看？要看的话，暂时就不还回去了。”
韩浩松陷入两难，最终咬咬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