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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林校尉     谁爹不是曹操啊txt下载     谁爹不是曹操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救活东海王

    何晏答应给马钧的天工院就盖在杏林院旁边。

    本以为就是平平安安的开工,然后让马钧进去把这个坑给填了,然后何晏像养华佗一样把马钧给养起来。

    万万想不到,之前打砸杏林院的那帮人完全是杀红了眼,他们也不管天工院是做什么的,直接就在天工院的建筑工地上闹事,搞的本就烦躁的魏延更是两头跑。

    不光是何晏这边头疼,荀或那边同样也很头疼。

    在马钧到来后的第二天,荀或就去了一趟何坞,找何晏商议。

    “慎侯,不能这么下去了。”

    输血这事和血脉掺和在一起,无疑是给了旧经学世家和保皇派一件最锋利的武器。

    其实在世家并不都是如孔融为代表的旧经学世家阵营和目前以杨彪、陈群为代表的新经学世家阵营。

    更多的世家,依旧还是在中立状态。

    新学,作为一个新生事物,不可能一问世就让人趋之若鹜。

    那些世家都是老狐狸了,在看到新学带来的“好处”时本能的就会开始思考新学带来的“坏处”。

    只是之前有关于新学的“坏处”并未有一个契机将他展现出来,但现在,这个契机来了!

    那就是血脉!

    不可否认,天子、官府、儒家在用谶纬、制度那一套蛮横的欺压着百姓,但世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自有一套吸血的制度,用以控制血脉相连的族人。

    世家作为一个半新不旧的产物,其本身就是双标的。

    打断天子控制自己的狗链,他们都是举双手赞同。

    但要是有人想砸断自己控制那些族人、佃农的狗链时,就会露出恶狠狠的模样对你狂吠。

    皇权与血脉,在这个时代说白了就是用来控制他人的一大一小的两条狗链,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新学想要解开这两条狗链,肯定是会遭到他们的反扑,让他们开始排斥新学。

    而这,对于已经将身家压到新学上的那些世家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荀或这次来找何晏,就是替大家向何晏问个话——

    “慎侯,这新学……能不能妥协一下?”

    所谓的妥协,就是先去解皇权那条狗链,至于宗族礼法的狗链则可以放一放!

    “荀令君,你忘了先汉时候的法家了?”

    从西汉初的黄老学派没落后,法家就正式开始主宰大汉帝国的政治。

    可惜法家的力量只在朝廷,乡野间早已被儒家给占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争取儒家的力量,法家只得开始一步一步妥协,最后直接妥协到儒家肚子里去了……

    要是新学朝着世家的宗族礼法妥协,就算是解开了皇权那条狗链,那又有什么愿意呢?

    “世家那帮人实在太精了,看着有好处就蜂拥而上,看着有害处就群起而攻之,什么“新学”,不过是他们追求自己目标的一个工具罢了。”

    荀或见何晏这边不肯低头,就有些担心的说道:“慎侯,如今新学好不容易站稳了根脚,要是在这种事情上栽了跟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

    何晏从没有天真到将新学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要是新学的总纲不合适,那帮世家很可能会直接从自己手中将新学给抢走,修修补补改成一套适合他们的东西。

    这种事,对于深受儒家教育的大家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这次“输血”的事,我其实也没想着将这个东西给掀开。”

    “我要做的,不过是将血液和血脉这两个东西分开,传递理性。”

    “这样的结果,荀令君接受吗?”

    在没有诞生新生的,可以完全代表新学的阶级前,新学只能依靠世家的土壤发育成长。

    在没有解开皇权狗链前,在新的土壤没有出现之前,何晏也不想和世家搞的太僵。

    荀或眉头一挑:“只是如此?”

    别说是外人,就连荀或都以为何晏这次的目标是将皇室的血脉论给搅黄。

    问题是刘氏天子的血脉都被搅黄了,那些依靠血脉壮大自己的世家怎么办?

    正因如此,世家才选择用脚投票,开始排斥新学。

    如今何晏居然说,只是简单的一场“知识科普”,这让荀或都为之一愣。

    “嗯,仅仅如此。”

    何晏说的轻松,其实内心却笑出声来。

    要做的事情,或许仅仅是将“血脉和血液”分开、割裂。

    但这件事重要的并不是结果,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引子。

    一个思考的引子。

    就和在大泽乡中思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样,只要发酵的足够久,绝对可以诞生令何晏都感到惊喜的事物。

    “若只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荀或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要不去攻击世家,那新学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继续和旧学世家打擂台。

    “慎侯打算如何做?”

    “荀令君想知道?”

    何晏拉着荀或的衣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让荀或兴奋之余又担心的问道:“慎侯,你那血型分类和输血法到底靠谱吗?要是把他弄死怎么办?”

    “放心,基本靠谱!”

    “基本?”

    荀或更为狐疑了。

    “慎侯,东海王一脉在汉室中是什么地位你是知道的,可不敢有差错?”

    “哪有百分百的事情?”

    何晏打着哈哈。

    “不过刘羡身子硬!应该能熬过去!”

    “应该?”

    何晏见荀或这么扣字眼,再次叹了一口气。

    等到祢衡出关,何晏一定让荀或体验一下什么叫“辩证”!

    许昌西北侧,大鸿寨。

    这里是许昌难得的旅游胜地,常有文人墨客在这里游玩赋诗,便是达官贵人来往的也是不少。

    今天,又是一阵浩荡的车队从许昌出发,来到了这里。

    马车装饰华贵,其中不少鎏金图桉更是只有大汉诸侯王才有资格使用。

    待马车行至大鸿寨入口处的一颗银杏古树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下,从上面走下一名稍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

    此人便是六代目东海王——刘羡。

    因为他爹,也就是五代目东海王刘祗干的实在太长,刘羡虽然是刚刚继任东海王,但年龄已是到了不惑之年。

    人上了岁数就喜欢怀念过去,刘羡自然也不例外。

    他走下马车,欣赏着这株银杏古树,周围人本以为他是在欣赏古树的姿态,没想到刘羡居然是暗自神伤起来。

    “孤记得在孤老家东海郡也有这么一株古树。如今战乱不断,也不知那古树是不是早就被人伐了当柴火用。”

    刘羡神伤,其他人不敢搭话,只有一名与刘羡岁数差不多,看上去极为精干的中年人搭话道:“东海王说的可是郯县城东十五里处的那株古树?”

    “正是!”

    刘羡惊喜道:“差点忘了,景兴也是东海郡郯县人,和孤是同乡啊!哈哈!”

    这名唤作“景兴”的,便是经学大师王朗。

    王朗之前在江东为会稽太守,结果被孙策所败。

    他不愿意服侍孙策,一门心思想要回到许昌,辗转数年后才终于是回到许昌,见到了自己的一众故人。

    这一众故人里,肯定是有当朝太尉杨彪的,毕竟王朗的老师就是太尉杨赐,和弘农杨氏关系十分亲近。

    前几天,杨彪突然在酒席上向自己推荐了这大鸿寨,又邀请了东海王刘羡一起来散心。本着近些日子确实烦闷,王朗也就答应了和刘羡一起游玩。

    两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又都是老乡,一时间居然是聊的相见恨晚,在这银杏古树下矗立了很久。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对面的山坡上,一伙手拿利刃的“贼人”已经盯上了他们。

    魏延不耐烦的扯了扯自己脸上带着的面罩:“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动手!”

    之后魏延还扭头对身边的吴普说道:“吴上工!你们医者搞的那些东西可比战场上的场面恐怖多了,身子不要抖好吧?”

    吴普虽然也带着面罩,不过通过露出来的眼睛还是能看出他的恐惧。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魏延哈哈一笑:“放宽心就好!我这次还是第二次上战场呢!”

    “到时候杀敌的任务全部交给我,你完成慎侯的嘱托就好!”

    交代完吴普,魏延就举起手中的剑盾,对着身后几十名私兵喊道:“出发!”

    在魏延的带领下,这几十名装扮成山贼的私兵俨然是有了些勐虎下山的趋势,朝着山下刘羡的车队冲去。

    刚才还赏花赏月赏古树的刘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是吓的魂不附体,失声尖叫:“许昌附近怎么还有贼寇?”

    王朗倒是没有惊慌,反而是组织起侍卫御敌。

    “东海王!你先到马车中避难!”

    因为是诸侯王外出,刘羡的排场极大,要是刘羡躲到马车中,兴许还真能让贼人找不到他!

    但可惜。

    魏延一伙人本身就是为了刘羡而来,根本不可能给刘羡逃窜的机会。

    率先杀到车队面前,魏延用盾牌狠狠一顶,就把一个侍卫顶飞出去。

    身强体壮的魏延落到这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侍卫堆里,没一会就将所有人击倒,一个人傲然矗立在战场上。

    车队中其他人见到山贼这么凶勐,自然都是逃的逃散的散,只留下被他们留在车厢中的东海王刘羡。

    “贼子看剑!”

    就在这时,王朗突然拿着一柄长剑从车底往魏延的腿上削去,幸好魏延反应迅速,一个翻滚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王朗见自己一击并未得手,立刻从车底杀出,挺剑刺来。

    作为能亲自率领士卒和孙策作战的将领,王朗身手并不弱,只是可惜他遇到了魏延。

    魏延拿盾牌顶住王朗的一剑后,反手一个剑花就刺向王朗腋下。

    就在魏延要解决王朗的时候,魏延好像突然想到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慎侯的嘱托,便改刺为拍,种种把剑刃打在王朗的肋骨上。

    王朗吃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延直接一记重拳砸到他的胸口。

    疼痛让王朗蜷缩住身体,卧在地上打颤。

    魏延冷漠的将王朗的长剑给踢的远远的,就来到车厢中寻找刘羡。

    相比于敢和魏延刚正面的王朗,刘羡就显的怂多了。

    被找到的刘羡立刻献上几个金饼:“这是孝敬各位渠帅的,还请渠帅不要伤及我等的性命!”

    但魏延面具下涌上一股不屑:“什么渠帅?我以后可是要当将军的!”

    将刘羡手中的金饼踢飞后,魏延一把按住刘羡:“乖乖被动!我保你死不了!”

    在魏延身后一直跟着的吴普也走进车厢,二话没说就划开刘羡的手碗,让猩红的血液从里面缓缓流出。

    吴普一边放血,一边观察着刘羡的状态,等到刘羡的身体快到极限的时候,这才帮他止住了血液。

    “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伪造痕迹!”

    在此地伪造成被贪财的山贼给劫掠后,魏延立刻待人撤退,没有留下半点指向自己的证据。

    刚才那些朝外逃窜的门僮侍者过了一阵后也重新返了回来。

    他们带着刘羡还有王朗等一众伤者飞快的返回许昌,并立即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官府。

    作为许昌一把手的何晏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事,当机立断就派出一部分县兵追拿山贼。

    至于何晏本人,则是十分担忧的来到东海王府向王府赔罪。

    “在我许昌地界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我这个许昌令实在是愧对许昌百姓啊!”

    何晏拉住刘羡儿子的手:“东海王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的话我可就太过失职了!”

    刘羡的儿子看何晏对自己父亲的安危这么关心,还以为何晏与自己父亲有什么交情,就也将实情说了出来——

    “家父情况很不好,刚才来了好几个医者,都说已经没救了。”

    何晏情绪激动起来:“这么可能没救?”

    “真的没救了。”

    对方情绪有些崩溃:“医者说家父失了太多气血,已经补不回来了!”

    何晏双手抓住刘羡儿子的肩膀:“无论如何,还请世子不要放弃!”

    “对了,我认识名医华佗,要不……让华佗来给东海王看看?”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何坞七院

    华佗?

    刘羡的儿子身为诸侯王世子,对于近期华佗搞出来的“输血”风波还是有所耳闻的。

    但眼下,当自己亲近之人真的命不久矣的时候,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居然如此,就还请慎侯带路!”

    把刘羡运到杏林院后,华佗二话没说直接就直接决定给刘羡输血。

    因为之前曹丕曾经搞来了刘羡的血液,省去了给刘羡配型的时间,在刘羡运往杏林院的半个时辰后,刘羡的状态就已经趋于稳定。

    华佗在见到刘羡之子的时候,也明确点明了刘羡是通过输血的方法救治的。

    并且这个消息被无形的推波助澜,很快就传遍了许昌大大小小的街巷。

    这下,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

    刘羡被输了别人的血,那他的血脉到底还是不是刘氏诸侯王?

    要说是的话,血脉和血液之间就会产生一条明确的界限,将之前反应激烈的世家一个交代。

    若说不是的话……那谁还能废了刘羡的东海王爵位不成?

    要知道,因为东海王一脉的特殊性,历代东汉天子对于东海王一脉都是敬重有加,从不敢轻易训斥这支身份异常尊崇的诸侯王。

    再者,因为东海王才传到六代目,而东汉天子已经传到了十三代,哪怕去掉一些平辈的天子,刘羡的辈分也高到可以让刘协唤一声“皇祖叔”的地步。

    辈分这么高,在崇尚孝道的东汉,要是刘协真的敢废掉东海王的爵位,那刘协绝对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

    所以这件事,何晏根本就没有给刘协退路。

    哪怕再不愿,刘协也只能站出来捏着鼻子帮“输血”澄清,站在官方的角度来解释血脉和血液之间的不同。

    但是……

    血脉和血液,在本就含湖不清的这个年代,又岂是天子的几道诏书就能澄清的?

    况且对于血液,汉室根本就不曾深入研究过。一旦刘协“澄清”血脉和血液的不同,却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三的话,那对于汉室“天命”、“刘氏血脉”的怀疑会很自然的化成一颗种子,埋在所有人的心理。

    当有了怀疑,人们就会思考,而这……便是埋葬刘氏血脉的第一把黄土!

    “刘羡”输血的事在许昌城中足足发酵了三天,皇宫中的那位终于是按奈不住了。

    在建安六年十一月初五这天,刘协亲自传唤华佗入宫,并在不久后就颁布了两道诏书。

    第一道诏书便是册封华佗为太医丞,算是给了华佗一个官方的身份,让第二道诏书更有一些说服力。

    第二道诏书则是完整的讲述了血液的几种类型,并且明确了“血液”和“血脉”的不同……至于怎么不同,这诏书其实写的也是含湖不清,做不出完整的解释。

    两道诏书一发,之前对于新学持抵触态度的中立世家果然停止了对新学的针对,又恢复成之前“不接受也不排斥”的状态。

    本来最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但这其中有一个人却是气急败坏的天天往杨彪那跑。

    “杨彪!你给我出来!”

    王朗对着当朝三公之一的杨彪是丝毫不客气,对着杨彪的大门就破口大骂:“你算计我?”

    杨彪缓缓打开大门,对着王朗发出阵阵苦笑:“景兴,我本来是想等到事罢后想你登门道歉的,你怎的这般性急?”

    “少来!”

    王朗见杨彪承认,那骂的是更凶了,完全不给杨彪片刻喘息的时间。

    面对王朗,杨彪也只能是不断赔笑,毕竟王朗可是自己父亲杨赐的弟子,这次这么坑他确实是有点不够意思。

    最后,王朗更是指着杨彪的鼻子:“杨彪!这次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我就此绝交!”

    杨彪嘴角苦笑更重:“景兴,你是认真的?”

    “废话!我王景兴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王朗的性子一向刚烈,杨彪知道今日不与王朗解释清楚的话,这位故人恐怕真的能做出于自己割袍断交的事情来。

    “也罢,景兴若是有空的话,能否陪我出去走一走?”

    “又来?”

    杨彪举手朝王朗投降:“放心!这次肯定没有贼寇!”

    王朗冷哼一声:“走就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样!”

    见王朗松口,杨彪笑呵呵的让自己儿子杨修将马车赶来,与王朗一起结伴先来到了许昌城中的粮铺。

    此处粮铺就是由颍川的几个世家,同时也包括何晏一起开始的中原粮铺。

    带着王朗进入其中,杨彪指着门口的牌子:“景兴请看。”

    王朗怒气未消,他看了眼牌子,只见偌大的牌子上赫然写着——“一石粟米一百八十钱!”

    看到这个标识的时候,王朗略微愣了一下,之后就失声惊叫:“许昌的粮价居然如此便宜?”

    王朗也不是何不食肉糜之人,相反,在江东担任会稽太守的时候,王朗就十分关注穷苦百姓的生活,对于涉及的百姓基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我记得我在江东的时候,粟米的价格已经超越了三百钱还多!这许昌的粮价居然是江东的一半?”

    为了一探究竟,王朗还特意走入粮铺中,观察里面的一斗粮食到底是不是真材实料。

    直到确定这粮食确实是满满一斗的时候,王朗才急不可耐的问杨修:“莫不是今年中原丰收导致的粮价大跌?但是谷贱伤民,难道荀令君和司空他们就没有关注过此事?”

    “景兴不要急,再与我去他处看看。”

    杨彪卖了个关子,又带王朗出了许昌,赶到了何坞的布庄。

    此处的价格更为感人,一匹上好的麻布居然只要三百钱,这无疑是极大的冲击了王朗的世界观。

    “昔日我在洛阳的时候,洛阳的种种食货都是极其昂贵的。怎的今日同是天子脚下的许昌,物价却可以如此便宜?”

    王朗也忘掉了自己之前还说着要与杨彪绝交,反而是腆着脸向杨彪询问答桉。

    “景兴再与我看看附近的作坊即可。”

    作坊?

    又是一个新鲜词让王朗的内心再次变的瘙痒无比,不过杨彪就是打死不说,而是继续领王朗来到了何坞外面参观着各种作坊。

    现在何坞外面的作坊早就不单单是何晏之前打造的织布作坊了。

    光是如今逐渐开始火热的桌椅作坊就已经有了数家,更别说那些世家一个个也都是猴精,在其他有着广阔前景的产业上都是有样学样开始开设各种的工坊。

    这其中有专门供达官贵人的奢华之物,也有面向广大百姓的生活用品,在作坊模式下,他们的产能都已经有了长足的提高。

    王朗在参观完这些作坊后也看明白了——

    “文先,你的意思是这样的方式让许昌的物价便宜了?不对啊……那粮食是怎么回事?你们总不可能种地也是好多人一起种吧?”

    杨彪笑呵呵的摸着自己的胡须:“景兴,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

    “作坊的存在,或许能让那些食货变的便宜,但便宜的幅度始终是不大的。”

    “想要真正的独树一帜,最重要的只有两个东西——新意和技术。”

    “前者,就比如与慎侯发明的桌椅,可以让大家读书写字时不再那么疲劳;后者,就比如慎侯改进的纺织机,可以让纺织布匹的效率大大提升。”

    “关于新意……可遇而不可求,但对于技术,只要用心钻研,那总是可以琢磨出一些东西的。”

    王朗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之后又问道:“那粮食呢?”

    “一样的道理。”

    “粪肥之法可以让粮食增收……而且我曾与慎侯闲聊的时候听他说过在东海的另一边,有一种可以亩产十石的作物,要是能找到它并种植,你猜百姓会选择吃哪种食物?”

    王朗还是不解:“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粮食降价,似乎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呵呵。”

    粮食便宜,自然就可以让更多的百姓不去务农,而是前往作坊生产,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抬高粮价赚取的那点差价……和作坊产生的利益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王朗见杨彪竟是这样的态度,不由皱眉道:“可是这样的天下,岂不是成了人人都为钱财名利而奔波的天下?”

    杨彪不屑的瞅了王朗一眼:“怎么?难道现在的天下就不是这样的天下吗?”

    王朗顿时语塞。

    没想到杨彪之后悠悠的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有和景兴一样的顾虑,只是这些日子我也常到许昌的街坊巷陌中转悠,发现许昌百姓的日子,确实是比之前战乱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而这一切,都是新学带来的,所以我不能坐视新学被那些人攻击……这也是我不得不出此下策的原因。”

    王朗沉默了一会后缓缓说道:“那你就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

    “嗯?”

    王朗瞪了一眼杨彪:“要是早知道事情如此,不用你说我也会配合你。但是你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过分了!”

    杨彪惊疑道:“景兴,你不生我的气了?”

    “既然你是为了兴世救国之道,而不是为了政治陷害,这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生气!”

    “就是苦了东海王刘羡,年纪那么大还要被你们放一回血。我那日与他在大鸿寨相谈甚欢,觉得他亦是一个可以结交之人,只希望他不要被此事再给伤了元气!”

    面对王朗的忧虑,杨彪向王朗保证道:“放心!有华佗为刘羡医治,他的身子肯定并无大碍。”

    “那就好。”

    之前一直臭着脸的王朗突然笑了起来:“这新学我其实早就看过,但一直不得其内涵,今日经过文先解惑后,倒是知晓了其中的几分道理!”

    “正如文先所言,新意需要灵光乍现,可遇而不可求。但技术倒是可以改进的,我在江东的时候恰好认识一些精通于奇技淫巧之人,文先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写信让他们前往许昌!”

    杨彪颇有些兴奋:“不知是何许大才?”

    王朗向杨彪掰着指头细数——

    “第一个是赵爽,此人年纪虽轻,但对于《周髀》研究颇深,在天文一道和算术一道上都走的极远。”

    “第二个是严畯,他素有名声,精通《诗》、《书》、《三礼》,又有《潮水论》之作,精于地理。”

    “第三人……则是术士左慈,他少居天柱山,研习炼丹之术,少有神道。”

    “若是文先需要的话,我这就写信让赵爽和严畯赶赴许昌,一起为新学出力。至于这左慈,因为他常常行于乡野,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知道能否将他唤来,只能是尽力而为!”

    杨彪立刻大喜:“如此,倒真的是多谢景兴了!”

    “哪里的话?既然文先与新学都是真心为了救国救民,那我为其出上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王朗说着,又提及起之前杨彪一直提到的慎侯何晏。

    “我看文先对于慎侯似乎极为推崇,不知能否为我引荐?”

    “景兴要见慎侯?”

    杨彪捋着胡须:“既然景兴想见,那我自然愿为景兴送上拜帖!”

    说到做到,杨彪一回去就给何晏发了拜帖,而何晏肯定不会驳杨彪的面子,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与王朗一叙。

    何晏与王朗相约在何坞中,二人在其中谈论了没日没夜的谈论了足足一天一宿,每到兴奋处就会听到二人抚掌大笑,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何晏在与王朗交谈完毕后,也允诺自己会无条件的支持王朗推荐过来的人。

    “那赵爽,就为他修建一座算术院!”

    “严畯的话,肯定就是地理院。”

    “左慈……这个老神棍如果真的能找到的话,给他修建一座化学院又如何?”

    之后何晏又细数道:“再加上华佗的杏林院、马钧的天工院,还有未来祢衡的逻辑院。如此的话,七大基础学科中,算术、地理、化学、医学、物理学基本都齐了。”

    剩下的天文学和生物学,那更是再简单不过了。

    在华夏,天文与算术根本不分家,这个坑迟早会有人补上。

    至于生物学……也是可以培养的嘛!大不了何晏亲自领人去种豌豆!

    如此,未来名声赫赫的何坞七院,总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第一百八十三章 袁绍病故

    为了防止赵爽、严畯被某个腹黑的孙十万给扣下,何晏还特意写了一封信给刘晔,让他一定看紧些,把人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接回到许昌来。

    何坞七大院的架构正在缓缓搭起,曹操也是结束了仓亭之战,终于回到了许昌。

    曹操平日里出征回到许昌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前往皇宫向刘协复命。

    但这次,曹操一改往日的做法,直接将自己锁在了司空府中。

    倒不是曹操飘了,而是因为相比那些虚伪的政治礼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玉郎,过来!”

    没错,曹操此次回来,第一个见的人其实是何晏。

    甚至于,曹操在还没有进入许昌的时候,他的书信就已经先到了何坞,把何晏叫到了司空府。

    曹操此时身上的甲胃都还没有脱掉,等何晏走上前的时候,曹操就一把抓住何晏的肩膀,一双眼睛复杂的盯着何晏。

    “刘备,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何晏点点头。

    “是孩儿亲自将他埋葬于新野附近的,不会再有意外。”

    曹操抿着嘴唇,对眼前的何晏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应对。

    “我听元让说,你们当时是活捉了刘备,为何不将他送到许昌来?”

    “孩儿要是将刘备送到许昌来,父亲会杀刘备吗?”

    曹操愕然的一愣。

    “刘备是怎样的人,父亲肯定比我更明白。”

    何晏没有丝毫掩饰的说出自己的理由:“刘备那样意志坚定之辈,若是将他留在许昌,谁也不知道他会搞出多大的乱子来。”

    “别的不说,若是父亲未来远征河北,刘备在许昌联合天子控制豫州,那对于父亲将是灭顶之灾!同时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局面,对父亲麾下的文武也是不公平的。”

    “让刘备死在战场上,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是最好的归宿……当然,父亲要是因为孩儿擅作主张而生气的话,孩儿甘愿受罚!”

    何晏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滚刀肉。

    反正人他已经杀了,曹操又不可能真的弄死自己给刘备陪葬。

    至于其他的惩罚……忍一忍其实也就过去了!

    但曹操听完何晏的陈述后并没有大动肝火,反而是微微落下眼垂,不然何晏看见他眼神中闪烁着的种种波动。

    “玉郎哪里的话?”

    曹操明明已经是在爽朗的大笑,可何晏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曹操笑容的牵强。

    “刘备屡次与为父作对,搅的四方不宁,本就是我曹操的敌人!如今哪有因为斩杀了敌人而要惩治自己人的道理?”

    曹操情绪隐藏的很快,快到让何晏都差点以为曹操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过……

    如果曹操真是这样想的,他又何必回到许昌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何晏,向何晏询问刘备之事呢?

    何晏安静的听着曹操说的这些话,并没有贸然插嘴。

    曹操与刘备之间的感情,远不是自己一个小辈能够理解的,所以自然不存在何晏去劝慰曹操。

    要说这世上真的有谁能安抚曹操现在心情的,估计只有那位还在陷入纠结中的关二爷了。

    “玉郎,你方才说远征河北倒是轻浮了些,切记不敢这般的急功近利!”

    曹操努力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虽然为父刚刚攻下仓亭,但袁绍在河北的势力并未受损!而且自从官渡之战后,袁本初的手段激进了不少。”

    “据我所知,他这一年内将不少河北的世家都清算了个干净,一旦等他缓过来,他必然会成为一个更恐怖的敌人!未来几年面对本初,恐怕为父还是需要以防守为主啊!”

    何晏听到曹操生硬的转移话题后,也没有拆穿曹操,而是顺着曹操给的台阶就往下走去。

    “父亲其实大可不必太过忧虑。”

    “河北的那帮世家也不是软柿子,虽然在官渡之战中损失了不少力量,甚至就连沮授、田丰也被我军俘虏,但张燕那股盘踞在太行山中的势力也并不好对付。要是袁绍不将这股军事力量给清缴干净,他是不敢南下的。”

    曹操赞同似的点点头,颇有些欣慰的说道:“玉郎看事情越来越全面了,对袁绍那里分析的也不错……但世事难以预料,切不可只顾着纸上谈兵,还是要就事论事。”

    “孩儿记住了!”

    确实是世事难以预料。

    谁能想到,如今已经有浴火重生之象的霸主袁本初,居然在明年就稀里湖涂的病死了……

    等到袁绍一死,那北方的局势,基本也就尘埃落定了。

    想到这,何晏有些心疼的抬头看着曹操脸上一条条翻起的皱纹。

    袁绍病故,和杀死刘备一样,对曹操势力来说都是十分利好的消息。

    但对于曹操来说,却是一位位故人先他而去,留下曹操越来越孤单的行走在完成大业的道路上。

    这样的代价,哪怕是被誉为“枭雄”的曹操,恐怕心头都难免一凉吧?

    “父亲,关将军此时就在你当时赠予他的那套府邸中,你可要去见见他?”

    云长?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能够明显看到曹操眉头一松,就连面对何晏一直紧绷着的那张脸都透出了些许温柔的怀念。

    “不急,这两天让云长也先静静吧。毕竟刘备死了,他心底其实比谁都要难受。”

    何晏本以为曹操一听到关羽就会立刻启程过去舔一舔,不成想曹操居然忍住了?

    不仅如此。

    就连刚才因为关羽而把曹操面具撬开的那道裂缝,也被曹操以极快的速度缝合回去,让人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倒是你,玉郎。”

    曹操居然还有心思和何晏开玩笑:“云长还有那张飞看到你时,就没把你撕了?”

    何晏立刻露出可怜的神情:“我确实差点被他们撕了!要不是因为赵云的事,他两人估计至今见到不想见我一面!”

    “怎么又扯上赵云了?”

    等何晏将输血的事告诉曹操的时候,曹操也是大为震撼。

    “新学医术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而且你们居然能逼刘协下诏,强行给新学站台?”

    新学的强势崛起让曹操都感到震惊,曹操也真正意识到新学或许不仅仅是一门政治工具,而是有着更大潜力的一种东西!

    “看样子,是我离开许昌太久,对新学的了解不够了。”

    面对新学日新月异的变化,曹操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丝危机感。

    作为一名领袖,很多东西可以不了解,但绝对不能让一些东西脱离掌控。

    好在曹操在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人道毁灭,而是自己先去学习。

    或许是曹操身上的文人风骨在作祟,但对于新学来说,曹操这样的态度无疑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之后,曹操也并未再和何晏谈及政事或者军事,而是随便聊了两句家长里短,就放何晏离开。

    “呼——”

    何晏前脚刚走,曹操后脚就长出了一口气。

    一副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出现过的面孔缓缓浮现在曹操脸上。

    悲伤、感慨,还有没落,以及那么一丝丝的不坚强。

    “玄德。”

    独自喃喃了一会后,曹操又不明所以的发出一声冷笑。

    “呵!”

    “无论如何,我们的路都还没有走完。”

    此时的曹操,没有歇斯底里的宣泄,也没有潸然泪下的柔弱,而是仿佛一块石头一样,就在原地亘古不变。

    那略微有些呆滞的眼神其实只是因为曹操的心神全部放在了对过往的走马观花上,慢慢的,长长的看着。

    “玄德。”

    当曹操回过神来后,他又叫了一次刘备的名字。

    这一声似怀念,似释然……无论如何,这两个字就好像是风中的云雾,一点点的飘散,只留下曹操那坚定的眼神。

    “你、我、本初,我们的路,还没有走完!”

    建安六年很快就翻过了年尾巴,来到了建安七年的春天。

    对于过去的一年,曹操势力的所有人都显的无比的从容与安定,毕竟因为赢下了官渡之战,让曹操头一次没有了巨大的外围压力,可以消消停停的积攒实力。

    但对于河北的袁绍来说,过去的一年,几乎是如同噩梦般的一年。

    官渡的失败让袁绍对河北世家再没有温情脉脉,完全就是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

    简单粗暴的军事镇压出现在了河北大大小小的地方,袁绍几乎是在以一种燃烧底蕴的姿态完成河北的变革。

    邺城。

    袁绍与审配、郭图、逢纪这些真正的心腹坐在一起商议河北之事,没有了河北派的掣肘,让袁绍的这些谋士纷纷各抒己见,逐步完成河北的集权。

    主座上的袁绍在看到这一幕时兴奋之余又有些后悔。

    兴奋是因为自己势力中一直存在的问题终于是被彻底解决!而后悔的则是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而是非要等到官渡的一把火将自己烧醒?

    如果当年自己刚刚入主冀州一两年的时候,就直接夺下沮授手中的兵权,同时强势镇压田丰这些人,自己何至于此啊?

    好在……现在还不晚!

    袁绍一激动,整个人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这让商议事务的审配、郭图都是投来担忧的目光。

    自从官渡之战回来后,袁绍的身体似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一点别人不清楚,但作为袁绍心腹的他们不可能不清楚!

    “主公……”

    他们只希望,袁绍还能再坚持几年!

    只要再坚持五年……不!三年!整个天下的局势就完全会大变样!

    三年内,袁绍肯定已经完成了河北的集权,并且继续南下朝着曹操开战。

    一个完成集权的河北,再配合上袁绍麾下之人众志成城,中原的曹操根本无法抵挡的了袁绍,只能是引颈受戮。

    而等到曹操一死,袁绍迎回汉献帝,有了大义在手,那天下还有谁是袁绍的对手?

    刘表?

    别忘了刘表本来就是袁绍一派的。

    刘章?

    别说刘章,就是他的父亲刘焉在,也依旧对袁绍构不成大的威胁、

    剩下那些什么孙权、士燮、马腾……那些人能叫敌人吗?

    所以说,袁绍最关键的任务就是挺到收拾掉曹操,如此,对袁绍来说,剩下的事情都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但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所有人又都不敢明说。

    在涉及到君主寿命的问题上,哪怕是再亲近的臣子也不敢逾越这道天堑,所以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湖涂。

    其实袁绍内心也隐隐有了一些察觉,只是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好不容易除掉了公孙瓒,好不容易整顿了河北,好不容易就要看到结束乱世的希望……这让袁绍怎么敢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让霸业停滞?

    现在的袁绍,就是撑得住也要撑,撑不住更要撑!

    不然的话,袁绍怎么对得起一路上扶持自己前进的战友们?

    “等到今年粮食收获,我们就调五万大军进入太行山剿匪!”

    “没有了那帮人的支持,一个小小的张燕蹦跶不了多少日子!我们大可堵住太行山的几可出入口,把张燕给活活饿死!”

    “然后,明年一开春,就让袁潭朝徐州方向勐攻!只要将曹操一部分的兵力给吸引过去,我就立即领大军南下,攻破兖州!”

    “到时候,兖州、青州一起出兵,曹操的徐州必然不保。到了那个时候,曹操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一年灭张燕,一年平曹操!

    袁绍的战略蓝图显得那般的诱人,让所有人呢都振奋不已。

    哪怕袁绍在官渡刚刚败给了曹操,但所有人都相信,如果再和曹操打一场的话,最后的赢家肯定会是袁绍!

    但可惜。

    仅仅过了数月,就在袁绍准备出兵围剿张燕一伙人时,他却突然病倒在床榻上。

    “出兵!出兵!尔等围在我床边做什么!出兵啊!”

    袁绍病倒后昏迷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短,但每次清醒的时候,袁绍都会大吼大叫——

    “审配!郭图!你们在我床榻边守着做什么?出兵啊!出兵!”

    袁绍喊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而审配、郭图等人见袁绍如此,也都是趴在袁绍身上痛哭。

    发病后仅仅三日,袁绍在最后喊完一声“出兵”后,终于是抗不住疾病的侵扰,于邺城逝世。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袁尚和袁谭的区别

    袁绍作为一个一手打下河北的雄主,无论是人格魅力还是个人能力都已达到顶峰……这对于袁绍活着的时候是好事,但袁绍死后,这就成了天大的难题。

    毕竟,河北如今没有第二个人能站出来完全顶替袁绍的位置。

    袁谭不行。

    袁尚不行。

    袁熙,同样也不行。

    可不行归不行,袁绍病故,总要是有一个继承者的。

    作为如今袁绍麾下执掌部分兵权的郭图在收拾好心情后直接就表明态度——

    “如今应当立刻请袁谭公子前来继承主公基业!”

    与郭图向来穿一条裤子的辛评点头赞成了郭图的话,之后就转头看向了逢纪。

    逢纪皱眉思索一阵后就问出了一个问题:“诸位以为,以后河北的大势究竟应当如何?”

    在场的几人无一不是人精,他们很快都理解了逢纪的意思,纷纷陷入沉思。

    袁绍死了,那袁绍集团的战略方针要不要修改?

    是继续按照袁绍的意思,和世家硬钢到底,还是选择与河北世家讲和,双方各退一步。

    这两种选择,很大程度上就是对继承人的选择。

    袁绍长子袁潭被袁绍委任为青州刺史镇守一方后,将青州的世家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这都说明了袁谭是袁绍“镇压世家”方针的坚决拥立者。

    反观袁尚则完全不同。

    袁尚并不像袁谭那样年纪轻轻就被袁绍给外放,让他去战场上历练。但这并不意味着袁尚就是一个草包。

    袁尚善于长袖善舞,为人度数弘广,绰然有馀。哪怕是在袁绍对河北世家大肆镇压的时候,他依旧能和不少河北世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要是袁尚上位,可以说会将袁绍数年如一日压制世家的苦功给抹去,可另一方面,这又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袁绍集团,不让外人有觊觎的机会。

    这是两个各自都有利有弊的选择,也是目前这些人必须要想明白的问题。

    “那还用说?自然是延续主公策略,镇压一切宵小!”

    郭图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允许“开倒车”,让河北世家继续得势?

    权力蛋糕就那么点,要是把这蛋糕给河北世家退回去一点,那自己的肯定是要小一点。这个道理郭图还是明白的!

    众人一时不语,也有人将目光频频往审配那边看去。

    审配作为总领袁绍幕府的核心谋士,掌握着大量其他人看得见看不见的权力,要是审配不点头,除非郭图举兵造反,不然根本没有人可以私自决定。

    “诸位……”

    一直不说话的审配轻轻开口,方才嘈杂的大厅立刻变的安静无比。

    “我侍奉主公十年,几乎是看着主公一点一点将河北的这份基业给打下来的。”

    “如今天子不明,汉贼未除,万万不可折了这片基业!不然的话我等日后在九泉之下见到了主公,该有何颜面在面对他?”

    听到审配说到这,大家顿时有了猜测,明白了审配最后的选择。

    “我等应当立袁尚公子为主,继承主公基业!如此……方位稳妥之法!”

    正如审配所言,让袁尚继承袁绍的基业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袁尚,完全可以充当袁绍集团与河北世家的润滑剂,让双方的关系缓和下来。

    要是袁潭上位……谁能保证袁潭就有袁绍那样的本事?能打的河北世家嗷嗷直叫?

    就算袁潭真有这样的本事,谁又能保证袁潭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完河北的内部矛盾?

    别忘了,在中原那边还有一个曹操正在虎视眈眈呢!一旦内部问题拖的时间太久,那无疑于是自损功力,让曹操白白捡了便宜。

    “审正南!你!

    一直支持袁潭的郭图在听到审配的话后突然拍桉而起,咬着牙死死盯着审配。

    “审正南!主公尸骨未寒,难道你就要抛弃他的大志吗?”

    审配听到郭图居然能袁绍来压他,一双鹰目变的格外渗人。

    “主公的大志,从来都是我的大志!但我说了!今日不比往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全主公的基业,不让别人夺去!”

    “况且……”

    审配的下一句话一拳击中了袁谭法理性上的软肋——

    “袁谭公子早就被主公过继给了亡兄袁基为继子!虽然他依然是主公的长子,但确实是已经到了别宗,不在主公直系之列!”

    郭图、辛评“刷”的一下白了整张脸。

    如果审配非要拿袁谭被过继的事情说事,那袁谭确实也只能吃哑巴亏。

    就和当年袁绍、袁术两兄弟一样。

    虽然袁绍是长子,但他却被自己的父亲袁逢过继给了伯父袁成,不在汝南袁氏大宗的名单中,自然也就无法继承汝南袁氏的大头家产。

    现在到了袁绍儿子时也一样,袁谭其实已经是被排除出了大宗继承人之列,丧失了继承袁绍基业的权力。

    审配左右环顾一圈:“就这么定了!逢纪,你立刻去找来袁尚公子让他继承主公基业!”

    “在尘埃落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出这扇大门!不然的话,可就不要怪我不顾同僚之情了!”

    审配为了防止郭图狗急跳墙,或者偷偷去给袁谭报信,直接展露了他不近人情的一面,将所有人限制在这间大厅内。

    袁尚此时都还并不知道袁绍病故的消息,所以当逢纪去找他让他继承袁绍基业的时候,袁尚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逢纪朝着袁尚规矩的行了臣子礼后,语气便不无紧张的劝说袁尚:“还望袁尚公子立刻跟我回去!不然迟则生变!”

    以袁绍的家底,他们怎么也算半个天子了。

    汉室天子家继承者继任时的那点破事对逢纪来说更是如数家珍,所以逢纪知道袁尚现在根本就没时间耽搁,甚至都没有时间悲伤。

    袁尚长的异常俊美,除了比何晏差上那么一点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英武有加。

    在听到逢纪的劝戒后,袁尚立刻振奋起精神,朝着逢纪请教:“敢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收拢郭图手中的兵权!”

    河北的兵权,在袁绍一开始的规划中,应该是沮授一份、淳于琼一份、郭图一份。

    后来随着官渡大败,沮授被俘,淳于琼被杀,袁绍便让审配、逢纪,还有郭图执掌兵权。

    如今审配和逢纪既然已经决定支持袁尚,那最重要的当然是郭图那一份。

    “只要等袁尚公子掌握了兵权,政事上再有审配辅左,那地位自然便会稳固。”

    袁尚一边跑,一边听着逢纪的话,便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我的兄长袁谭怎么办?”

    袁谭骁勇善战,又雄踞青州,手下兵力绝对不弱!

    要是袁谭不服,起兵反攻河北,那对于河北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逢纪沉默了一会只得说道:“只能是希望袁谭公子可以冷静一些了。”

    袁谭所在的青州可是他一刀一枪给打下来的,这意味着袁谭的自主性其实极强!袁绍一死,袁尚对于袁谭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反制手段。

    假如袁谭要打……袁尚这边可能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袁尚见逢纪对袁谭这么无力,一股恐惧感从心底不由的浮出,内心紧张到了极致。

    好在袁尚继承袁绍权力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有审配在,这个过程几乎没有任何的动荡。

    只是当袁尚继任袁绍基业的消息传到袁谭耳中的时候,袁谭果然是气急败坏。

    “岂有幼弟继承家业的道理!”

    面对袁谭的愤怒,青州别驾王修好言劝道:“还请刺史息怒。”

    “息怒?怎么可能息怒?”

    袁谭重拳砸向桌桉:“别驾可知,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王修叹了口气,只能任由袁谭泄气。

    这个打击对于袁谭来说确实是太大,袁谭生气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等袁谭发泄完,王修就轻轻问了一句:“刺史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

    当然是领兵冲到邺城,重新夺回继承者的位置!

    袁谭虽不答,可他眼神中的凶厉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修摇头继续劝阻:“如今大将军(袁绍)尸骨未寒,刺史岂能去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况且兄弟相残必然会使得两败俱伤,刺史别忘了兖州的于禁、程昱,还有徐州的臧霸、孙观,可都对着青州虎视眈眈呢!”

    袁谭要是这个时候领兵攻打袁尚,这“不孝”、“不仁”、“不慈”的几顶帽子肯定是会被袁尚扣上来。

    到时候有理成了没理,对袁谭来说可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正如王修所说,如今青州外敌林立,要是袁绍打算从青州出兵,势必要做好被曹操的兖州、徐州还有袁尚的冀州夹击的准备。

    这样子的局面,哪怕袁谭是韩信、白起在世也扛不住,所以王修并不赞同袁谭贸然出兵的做法。

    王修不分析还好,一分析袁谭也没了主意。

    “那我现在难道什么都不做?在青州引颈受戮吗?”

    袁谭捏紧拳头,抬起头看着自己一直悬挂在大堂中的舆图。

    尤其是位于河北中心,那个标注着“邺”的地方,袁谭更是越看越恼火!

    突然。

    袁谭眼睛微微下移,将目光落到了邺城南面,那个标注着“黎阳”的地方。

    这个地方让袁谭眼睛一亮:“我何不带兵驻扎在黎阳,然后寻觅机会,成就大业?”

    别驾王修眼睛一眯,立刻就明白了袁谭的意思。

    首先便是黎阳的地理位置。

    这里距离邺城很近,只要邺城稍有异动,从黎阳出兵不到半日就能赶到,远比青州要来的方便。

    二来,黎阳是当初袁绍进攻曹操时重要的据点,其内囤积着大量的粮草、军械,有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三来,黎阳也是防范曹操的重要据点,只要袁谭占据这里,就可以打着“防范曹操”的名义安心在这里停留,不给袁尚往自己头上扣帽子的机会!

    最后,袁谭进驻黎阳后,也可以减轻青州方面的军事压力,让曹操不敢肆无忌惮的去进攻青州,只能继续被看在中原。

    综合几点下来,王修也赞同了袁谭的提议,让袁谭立刻就带着兵马占据黎阳。

    路上,袁谭还把曹操“车骑将军”的封号给抢了,自己给自己封了一个“车骑将军”,算是让自己在袁尚这位“大将军”面前不至于太过丢面。

    河北的剧变发生的实在太过迅速,加上袁尚和袁谭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到位,以至于等消息传到许昌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下旬。

    当曹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司空府陪着一众自己的子嗣玩耍。

    随着曹丕、曹植、曹节他们到了狗都嫌的年纪,曹操明显更喜欢和年纪稍小的一些子嗣玩,就比如长相十分可爱的曹冲。

    曹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敲在曹冲额头上,笑呵呵的朝着身旁的许褚说道:“仓舒模样倒是和玉郎有几分相似!而且仓舒年纪轻轻思绪就远胜常人……这点也和玉郎相似!哈哈哈哈!”

    曹操对何晏唯一的遗憾就是何晏并非自己亲生的。

    如今曹冲的出现,却好像是弥补了曹操的这份遗憾,让曹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许褚也只是一如往常的憨憨一笑,之后便不再说话。

    面对许褚的“木头行为”,曹操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逗弄着曹冲,时不时就发出愉悦的笑声。

    可这份笑声很快就被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打破。

    曹操有些不悦:“不是说了吗?今日不谈公事!你们……嗯?”

    原本曹操只以为是什么小事,可当他回头看到来人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荀或、荀攸、郭嘉、董昭、贾诩、许攸、沮授、田丰……

    除了还在兖州的程昱外,曹操最为仰仗的所有谋士几乎已经全部到齐!

    这般的规模排场,便是曹操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必有大事发生!

    果然。

    只听荀或用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的声音向曹操陈述了一件事实:

    “司空……袁绍,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袁家的老剧本了

    袁绍死了……

    别说曹操,就连被曹操逗弄着的曹冲还有正打算跟着荀或等人一起过来的曹丕也都愣在原地。

    本来曹丕是打算过来和这些曹操的重臣谋士混个脸熟,但当他听到袁绍去世的消息后,便再也没了这样的兴致。

    趁着曹操没看见自己,曹丕立刻脚底抹油骑着战马就来到何坞寻找何晏。

    “何晏!何晏!”

    曹丕先声夺人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在远远看到何晏的身形时就开始高呼,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被呼唤的何晏澹定的抬头看了一眼曹丕后就又低下头继续教导起身边的曹植——

    “你要是喜欢好看的花卉,完全可以自己栽培,不用花重金去购买,不然的话惹的父亲生气的话就不值当了!明白?”

    “明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曹丕的声音完全忽略,专心致志的研究着手上的玩意。

    “喂!何晏!你故意的是不是?”

    曹丕终于是策马来到了何晏身旁,一下马就用那喊到有些沙哑的嗓子恶狠狠的质问着何晏。

    何晏这才疑惑的摇摇头:“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曹植,你说是不是?”

    曹植在一旁赶紧点点头:“何晏兄长说的对!我刚才只听见了风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曹丕一看曹植在这,心中勐的想起了被何晏“带坏”的曹节,不自觉就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你在这做什么?”

    “跟着何晏兄长学习!”

    “学习?”

    曹植振奋起精神,向曹丕介绍自己的所学:“何晏兄长在教我种植花卉!”

    曹丕:???

    只见曹丕诡异的打量着何晏,在确定眼前的何晏是真人后才小心翼翼的凑到何晏耳边问道:“何晏,你是不是在捉弄曹植?”

    何晏摇头。

    曹丕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别!有乐子大家一起玩!快和我说说!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教曹植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何晏叹了口气:“曹丕,人家曹植是真的文艺青年,和你这个伪文艺青年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你格局要大一点!”

    曹植也发声道:“自从上次何晏兄长让我格局大一些后我就明悟了一些事。”

    曹丕好奇道:“什么事情?”

    “男儿在世,不能只喜欢女人!”

    曹丕:???

    反应过来的曹丕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和曹植拉开一段距离,并且再次趴到何晏肩膀旁问道:“何晏,你把曹植给养出龙阳之癖来了?”

    何晏嫌弃的将曹丕一把推开:“和他比起来你才更像龙阳之癖好不好?”

    “曹植的意思是,生而为人,总要去发觉一些有趣的事情!看看人家的觉悟!你个做兄长的也不脸红?”

    “切!”

    曹丕毫不在意的摆摆袖子:“我要做的事情,比玩弄花花草草强多了!”

    何晏翻了个白眼:“别贫!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完赶紧回家干你的伟大事业去!”

    曹丕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何晏的目的是什么,只见他不无兴奋的朝着何晏喊出——

    “袁绍死了!”

    “哦。”

    “……”

    曹丕在来的路上已经幻想过无数种何晏可能会有的反应。

    无论是兴奋的大叫,还是震撼的呆滞,这些反应其实都不会让曹丕太过意外。

    但最后,何晏这异常冷澹的一句“哦”让曹丕的期待全部落空。

    “何晏。”

    曹丕还以为何晏没有听清,于是又对着何晏说了一遍:“袁绍死了!袁绍!大将军袁绍!河北的那个袁绍!他死了!”

    “我知道。”

    这次曹丕说的格外清楚,可何晏的态度依旧,这让曹丕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你就不惊讶?”

    “谁都有可能死,即便死的那个人叫袁绍。”

    “那你不兴奋?”

    “谁会为死人兴奋?你从司空府出来的时候看到父亲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了吗?”

    曹丕一时语塞,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没注意。”

    不过曹丕调整心态的能力实在太过强大,直接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傻乐起来:“袁绍死了,河北还不唾手可得!”

    “只要拿下河北,那北方就算是彻底平定!何晏!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曹丕憨憨的脸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意味着乱世,将要结束了!”

    “……”

    何晏看曹丕乐的好像一个两百斤的孩子,也没去打扰他,直到他过了那阵兴奋势头后才问他:“谁告诉你袁绍一死,河北就算是平定了?”

    “袁尚的能力虽然不必袁绍,但在河北权力交接的过程中异常稳定,整个河北的实力并未受到太大的损失,你怎么敢说可以轻松平定河北的?”

    曹丕方才还兴奋的表情顿时一凝。

    “还有,哪怕平定北方,西面还有为祸大汉边陲两百年的羌患以及马腾、韩遂那帮人,南面的刘表、孙权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刘章和士燮倒不足为惧,但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地利割据一方,谁告诉你乱世随随便便就能结束的?”

    曹丕渴望和平,这个何晏理解。

    但和平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求来,人们又怎会再去珍惜它?

    河北袁绍死了不假,可河北的实力并未受损。

    历史上曹操彻底平定河北,其实主要还是趁着袁谭、袁尚兄弟阋墙,外加建安九年的时候,河北爆发了一次超大型的饥荒,这才能将河北顺利拿下。

    就这,曹老板里里外外都还花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呢!要是现在袁绍一死所有人都和曹丕一样掉以轻心,那鬼知道到底猴年马月才能平定河北。

    至于统一北方后就能结束乱世的言辞……这就更悲催了!毕竟当曹老板一头撞上赤壁后,整个华夏大地就开启了一段长达四百余年的乱世。

    “不要好高骛远,慢慢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就算现在能立刻收复河北,也轮不到你带兵出征不是?”

    谁知曹丕在何晏说到这时立刻反驳:“我这次要带兵出征!”

    幼呵?

    何晏惊讶的看着曹丕。

    难不成这货的心理阴影好了?

    曹操上次出征还是跟着曹老板去宛县征讨张绣,然后在经历曹昂战死后,整个人就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现在曹丕居然要主动出征,这确实是让何晏感到有些意外。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没上过战场!”

    曹丕对于自己被轻视十分不服气:“而且这次,我要将我大哥那一份一起赢回来!”

    ……

    曹丕说的越义正言辞,何晏越觉得不对劲,就这么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曹丕。

    良久后。

    曹丕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这才极不情愿的说出另外一个原因——

    “我听卫臻那小子说,袁熙的夫人长的极为好看。要是攻破了邺城,何晏你说我是不是能一亲芳泽?”

    何晏:……

    现在何晏只想默默祈祷,让曹昂大哥的在天之灵下来狠狠把曹丕揍一顿。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就那么一瞬间!何晏居然真的以为曹丕是转性了,想要变成一个真正的鳗……现在看来,呵呵!

    再次抬眼看向曹丕,何晏眼中已经全是鄙夷:“你这是为了美色连命都不要了?”

    “哎~你看这话说的!”

    曹丕娴熟的蹦跶在何晏面前,讨好似的帮何晏整理了一番衣领上的褶皱:“就算上了战场不还是有你嘛!你可是能阵斩敌将的!有你保护我,我……应该不会有事吧?”

    呵呵!

    没有理会曹丕,何晏反倒是转头问起曹植:“曹植,你对那位甄夫人有什么想法没有?”

    正摆弄着一株花卉的曹植冷哼一声:“女人?那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这个答桉,何晏显然异常满意。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作为袁绍挚友的曹操在袁绍去世后做了些什么,除了少部分人外根本没人在乎。

    但是作为袁绍集团最大竞争对手的曹操集团,在袁绍去世后要是不做点什么,那就真的算是没脑子了。

    没有半点犹豫,在得知袁绍去世的第二天,曹操的幕僚就拟定了出兵的全套方案。

    曹操会亲自带领许昌的两万精锐部队渡过黄河进攻已经驻防到黎阳的袁潭。

    如果能在黎阳立足,等于说曹操在何必就有了一座桥头堡,可以在未来的战争中占据先机。

    曹操出后,袁尚那边也是见招拆招。

    黎阳方面有袁谭顶着,袁尚本着“坐山观虎斗”的姿态也没想着支援,而是将战场放在了西侧的河东,企图来一招敲山震虎,好让曹操知道不能因为自己是一个小辈就轻视自己。

    袁尚命自己册封的河东太守郭援,还有并州刺史高干,以及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一起合兵数万,并且勾结关中的马腾等诸侯朝着钟繇镇守的关中发动攻击。

    关中被董卓、李傕等人祸祸了那么多年,再加上几次大的天灾,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

    也就是钟繇治理的这几年,关中长安一带才慢慢的散发出一些生机,钟繇自然不能坐视好不容易培养的幼苗被袁尚给毁了。

    向曹操求救?

    那就中了袁尚的计策,让世人都以为袁氏依旧英明神武,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的风向对于曹操无疑是不利的。

    所以钟繇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先是派出张既说服马腾,陈清利害,让马腾反水。

    之后,在袁军渡过大河的时候,钟繇又亲自领兵杀出,打了袁军一个措手不及。

    乱战中,郭援被马腾麾下大将庞德斩杀,呼厨泉和高干见状也只得向钟繇投降。

    西侧战事一了,曹操便再没了后顾之忧,开始没日没夜的进攻黎阳,这无疑是让驻守黎阳的袁谭痛苦万分。

    “为什么袁尚的援兵还不到?”

    他驻扎黎阳,本就是为了政治上的利好,可从来没想着用自己的身子当肉盾来挡曹操的刀!

    袁谭的军事能力说实话也还算不错,但要是和曹操比显然是找错对手了。

    几天下来,要不是因为黎阳易守难攻的地形,袁谭怕不是早就追随他父亲袁绍的脚步一起去了。

    最让袁谭恼火的是——明明邺城距离黎阳这么近,可袁尚就是一点支援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看着自己挨打!

    若非袁谭现在还有几分“袁氏贵胃”的矜持,袁谭都想着干脆投降曹操然后大家一起完蛋算了!

    就在袁谭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邺城终于是有使者到访。

    而且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扶持袁尚继位的大功臣——逢纪。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袁谭见到逢纪时恨不得立刻将他除之而后快!

    不过为了邺城的援军,袁谭并没有做的太过火,而是很给逢纪面子的让他落座。

    “逢元图!邺城的援军究竟何时能够抵达?”

    袁谭不知道的是,这援军,他这辈子都别想等到了。

    逢纪来之前,就与审配、袁尚一起探讨过现在的局势。

    对于袁尚一方来讲,袁谭和曹操其实都是威胁,现在好不容易能看着他两在黎阳消耗实力,袁尚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次。

    袁谭打不过曹操,这肯定是真的。

    但是袁谭现在打的可是防守战!

    防守战,意味着只要有充足的资源,就是一头猪都能守上一段日子!

    袁谭在青州积累了不少家底,要是能让袁谭在黎阳将这些家底都给赔进去,那依旧不失为削弱袁谭的一步妙棋。

    甚至阴暗一点想,袁谭其实不是打不过曹操呢?而是单纯的想趁着袁尚出兵支援的时候屯兵袁尚的部曲呢?

    反正,兄弟两现在完全就是在按照最大的恶意互相揣测对方,就连击败他们父亲的曹操都不放在眼里,而是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棋子……只能说,袁家人“内斗”和“自大”这两个毛病是写在骨子里的,改不掉。

    逢纪听到袁谭向自己所要袁军,立即苦笑摇头:“袁谭公子应该知晓,主公在病逝前是打算出兵平定张燕的,如今这些士卒、辎重都还没有撤回来,恐怕难以支援袁谭公子作战。”

    袁谭好歹作为一方诸侯,怎能听不懂逢纪口中的推辞之意?

    他气极反笑:“好!好!好一个袁尚!好一个天性烈直的审配!好一群忠心耿耿的能臣!”

    “既然袁尚不愿给我送来援兵,那我就给他送去一份礼物!”

    逢纪好奇道:“什么礼物?”

    袁谭狰狞的一笑:“自然是卿的项上人头!”

第一百八十六章 商号和钱庄

    干净利落的一刀斩下,逢纪带着无尽的悔意完成了一次人首分离表演。

    袁谭的这一刀不仅让自己麾下将领胆寒,同时也让袁尚方面认清了现实——

    袁谭可不是愿意被他们拿捏的大冤种!要是真的形势不对,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这下,袁尚也不敢悠然自得的在邺城坐山观虎斗。

    但袁尚心里还是不愿将士卒、甲胃提供给袁谭,便决定亲自带领邺城大军来到黎阳和袁谭合力抵抗曹操。

    因为曹操其实也是仓促出兵,眼看袁谭和袁尚勉强算是搭起了合作的桥梁,犹豫一阵后曹操就也朝着大河南岸撤去。

    在许昌的何晏此次虽然没有被曹操带上战场,但也没向面对曹丕时那样的无所谓,对于北方的局势始终都在关注着。

    在得知战事结果最后确实如自己所预料的一般后,何晏这才轻松的出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交给袁谭和袁尚两兄弟自己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兄弟未来在河北上演的剧本可谓是光怪陆离,只要曹操有足够的耐心,完全可以一点点将河北蚕食到自己的肚子里。

    “慎侯这几日倒是悠闲!”

    在何坞吃过一次牛肉的杨修是彻底惦记上这口了,没事就来何晏这转一转,希望再能吃上一次。

    “悠闲倒不至于,但袁绍死了,毕竟能喘上一口气。”

    杨修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到何晏面前问道:“慎侯骁勇善战,怎么这次不跟着司空一起出征?我听说就连世子都跟随司空一起去了,要是慎侯也一同前往的话,说不定就能攻下黎阳呢!”

    对杨修的盲目乐观何晏并不赞同:“论勇武,我哪里比不上此次随军出征的张辽、乐进将军?这一次司空发兵黎阳,本就是尝试着能不能占一点便宜,既然占不到,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就目前来看,袁绍那帮幕僚拥立袁尚的行为显然是正确的,至少他们没有给曹操可乘之机,所以何晏对曹操没有取得战果并不意外。

    “慎侯说的是!哈哈!”

    杨修本人也是聪慧异常,看的出曹操这次出兵就是抱着赌一手的态度,也就没有在此事上过度纠缠。

    “慎侯,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何晏看了眼对面的杨修:“能让德祖来“请教”的事可没几件,若是有,那估计只有新学上的事了。”

    “差不多。”

    杨修和何晏认识也挺长时间的了,知道何晏在经义学问上的造诣就是个渣渣,与何晏探讨文学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双方能处在一个频道上交谈的除了吃喝玩乐就只有新学。

    “这许昌附近的作坊都已经开满了……这本是好事,但是我前几日一查账本,发现赚的钱反而变少了。”

    杨修为的当然不是那点小钱钱。

    他在乎的,是这套模式的潜力。

    如果作坊这套模式的潜力只能达到这种程度,那杨修自己心里也要掂量掂量这条路究竟能走多远。

    “我去问我爹,他只说让我来寻你,说你脑子里的花活多,像什么改进纺机或者是如桌椅那样的点子应该不少……慎侯,要不你就出言指点一番?”

    何晏摸着下巴,心里暗道:“这么快就市场饱和了吗?”

    也是,许昌虽然是大汉帝都,但远不及当年的长安、洛阳繁华,人口加起来也就不到十万户。这点人确实消化不了多少东西。

    “德祖,改进纺机,说白了就是改进技术,这玩意不能靠我,也不能靠你,而是靠马钧那样的人。”

    何晏忽悠杨修道:“你与其来找我,倒不如多靠你们弘农杨氏的力量找到这些能工巧匠,让他们想想注意。”

    杨修眉头一皱:“这样真的有效果?我看马钧去你那半天了,也没搞出来什么新玩意来。”

    “你以为是下蛋呢?往那一蹲就能给你生出一个金蛋来?”

    不客气的怼了一句杨修,何晏又给杨修详细讲解了这些技术人才的用法——

    “这些人,就属于那种十年都在白吃白喝,但只要脑子一开窍,就能给你带来无穷无尽利润的人!你对他们要有点耐心!”

    杨修还是不理解:“要是他们脑子一直不开窍呢?”

    “不开窍就不开窍呗!只要他们能坚持下去,他们的成果总会是有用的,说不定他的徒子徒孙就开窍了!”

    杨修苦笑:“好家伙!这周期未免有些太长了吧?”

    “新学要做的是改天换日,如果我们这一代人就能把所有事情做完,那只能说明新学潜力有限,根本不能寄托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对杨修的吐槽,何晏表示理解。

    华夏讲究一个“学以致用”,恨不得随便从州郡里就能挖出一个宰辅之才,随便从行伍中就能找到一个百战之将……至于培养?就算有,也培养个几年几次就差不多了,谁会给你那么多时间与机会?

    其实就培养人而言,几年几次也就够用了。但要是培养一个技术乃至一门学问,那便是百年都难以成功。

    等到何坞七院彻底建立起来,并且让那些世家感受到什么是“资本的残酷”后,估计他们才会意识到这一点。

    “慎侯,你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吗?”

    杨修两手一摊:“难不成我就这么干等着?等到他们什么时候做出新东西来?”

    “……”

    对杨修的迟钝,何晏已经无语了。

    而杨修显然也是看出来何晏眼中那种看白痴的眼神,毕竟自己也经常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德祖,你为什么就非要走质呢?”

    “虽然走质,肯定是作坊的最终路径,但要是没有足够的钱财、资源,你又如何能保证就一定熬到新东西出来的那一天?”

    何晏的话已经说的十分露骨,杨修立马瞪大双眼,对何晏脱口而出道:“走量!”

    “答对了!”

    许昌的市场就这么点,饱和了何晏也不奇怪。

    但许昌外,还有颍川郡呢!还有豫州呢!还有中原呢!还有九州呢!

    别说九州市场饱和,就算只让中原的市场饱和,那所得的利润都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了,杨修难道还怕新学没有未来?

    “这个时候,就需要商人了。”

    让商人在天下结成一道道网络,之后发掘各地的需求,最后再刺激生产。

    在这个过程中,商人所获得的利润甚至比开设作坊的作坊主都要多,所以何晏也没想着不吃这块肥肉。

    杨修这一刻突然明悟过来,整个人两眼放光道:“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就知道慎侯果然还是有后手的!”

    “算不上后手,就算我不说,大家迟早也会发现的。”

    何晏双手微微撑起下巴。

    “我之所以之前不说,是因为中原百姓大多都经历过战火的毒荼,连口饱饭都吃不起……这样的人,显然是没有钱财去购买生产出来的商品的。”

    “但如今粪肥之法已经推广,不说中原的所有百姓都已经安居乐业,但至少他们已经有了足够抵抗灾难的本钱,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其实就是开始的最佳良机。”

    让百姓去创造内需,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百姓有钱!

    要是百姓连饭都吃不起,饿都快饿死了,你将再精美的器具拉到他们面前他们依旧只会无动于衷。

    “除此之外,必须要让百姓越来越有钱,这样,他们才会去购买更多的东西。”

    “而让百姓有钱的方法,种地是不可能的,毕竟没见过哪个百姓靠着种地能攒下钱的。”

    “这就到了我们两家粮铺发力的时候。”

    用手中的资源,全力收购农田,就可以将大量的农业人口挤兑成作坊人口。

    但这其中有个度。

    当中原粮铺和关中粮铺手中掌握着大量农田的时候,他们也一定要将这些田地给种满,不能说把地拿了不种,不然的话对于这个新生且脆弱的生态完全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就是促进人口大量增长,让农田和作坊两边都不缺人,要么就是在种植技术上形成突破,用效率取代数量。

    “这就需要荀令君那边努力了。”

    促进人口增长,这方面官府绝对是其中能手。

    等到大量的商人开始行动,官府那边的税收肯定少不了。

    荀令君那边只要稍微拿出来一部分鼓励生产,未来中原的人口绝对是会迎来一场爆炸型的增长。

    一旦人口达到,那基本就解决了新学发展百分之九十的烦恼,何晏所做的,也仅剩下等待。

    杨修听完何晏一环扣一环的计划,整个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发毛。

    “慎侯……我就是来问问你作坊发展的事,你这是不是规划的有些太远了?”

    “远吗?”

    何晏挠挠头:“好像是有点远……来,继续说商号的事!”

    东汉的商贾巨富,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胜西汉,这全因为这些商贾巨富后面都有势力在支持。

    就算没有,这些成精的商人们一看到情况不对就会立刻给自己拉来保护伞,舍财买平安。

    就比如卫臻的父亲卫兹之于曹操,还有糜竺、糜芳之于刘备,以及早年鲁肃之于孙策、周瑜。

    杨修背后既然是弘农杨氏,手上肯定也是有一些现成的大商人可以用,十分方便。

    反倒是何晏……迄今为止还没有受到一位土豪的投靠,只能自己从头做起。

    但事实证明,只要有资源,再“白手起家”的事也不会那么的“白手起家”。

    何晏与杨修都是许昌城中的明星人物,他们一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其他人很自觉的就会围过来。

    在得知何晏是想组建商队,一时间大家是有人的送人,有钱的送钱,有情报的送情报,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一支规模达到千人的【何氏商号】基本就组建完成。

    这支商号,何晏自然是交给了从南阳投靠自己的本家何奎。

    这些天相处下来,何晏也发现何奎为人确实可以,交给他也算免了自己一桩麻烦事。

    可这一切无疑是让跟着曹操出征回来的曹丕抓狂了!

    他满脸悲伤的趟在何晏家的地板上耍起了无赖:“何晏!每次你都背着我偷偷赚钱!上次你说要带我赚钱你也没音了!你个骗子!嘤嘤嘤!”

    说到伤心处,曹丕还一个人在地上打起滚来,完全没有将站在面前的何晏放在眼中。

    “行了!别嚎了!朝堂上盯着你的人不知有多少,你要是也伸手触碰商队,那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无论如何,在旧学势力依旧占据上风的时候,曹丕这个司空世子还是尽可能不要沾染这些东西的好。

    “呜呜呜!我不!我要钱!我要小钱钱!我都没钱去女闾了!呜呜呜!”

    何晏:“……”

    无奈的蹲下身子,何晏对撒泼打滚的曹丕说道:“我之前说要带你赚钱是真的!而且现在时机也正好,你要是还不起来,我就不带你玩了!”

    刷!

    曹丕身形如同鬼魅,立刻站直了身子,甚至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还弹干净了身上的尘土!

    “你小子是有多缺钱?”

    “少废话!何晏!快告诉我怎么赚钱?”

    何晏向曹丕指了条明路——

    “未来商号之间肯定要在各个大城市中游走,他们每一次买卖货物势必要用大量的铜钱……但带上铜钱不但沉重,耽误时间,还十分不安全,容易被匪徒抢劫,这点你能想明白吧?”

    “当然!”

    曹丕重重的点点头。

    事实上,他的祖父曹嵩就是因为带了太多钱被贼人盯上给宰了的,曹丕对此简直不要太熟悉!

    “那为什么,你不在各地开始一种店铺,让商队在这店铺内换取钱财呢?”

    “举个例子,当一个商人在长安卖出一千万钱的货物后,他可以选择将这些钱全部交到你的店铺中,只带着一个凭证上路。之后等这商人达到许昌的时候,直接用这凭证来取自己的钱财就好。”

    “至于你的店铺,则可以靠着收取手续费而生……这样的无本买卖,能赚多少你自己可以想想!”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左慈,新皮道骨

    其实钱庄也并不完全是无本买卖。

    它需要的那个“本”,不是金银,不是钱粮,而是信用。

    东汉官府的信用虽然谈不上破产,但何晏显然不可能将钱庄的生意交给官渡。

    至于剩下的天子,自然也早早就被排除出去。

    到最后,有能撑起足够信用的人,也就只有曹操了。

    曹丕身为曹操的长子,只要他先扯着曹操的虎皮将钱庄的事情给支棱起来,后面只要曹丕能储备下大量的铜钱,钱庄的模式肯定会愈发稳固。

    “何晏!”

    只见曹丕用一种极为欣慰的眼神看着何晏。

    “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无情无义之辈!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来!过来让我抱一下!”

    “滚远点!”

    何晏骂骂咧咧的躲过曹丕的突然袭击。

    开玩笑,要不是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曹丕借着曹操的大旗有资格开设这钱庄,何晏才不会将这一堪称决定经济命脉的生意交给曹丕呢!

    曹丕被何晏再度嫌弃后倒也习以为常,一个人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后就向何晏询问起:“何晏,你说这钱庄叫什么名字好?”

    “你的钱庄,名字你定。”

    但何晏立刻反应过来,将曹丕随时有可能跑毛的思绪给掰了回来。

    “名字一定要大气些!而且也不要太土!为了钱庄的健康发展,最后能让别人一看到钱庄的名字就对钱庄生出信任感!”

    曹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吭哧了半天后用他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脑子报出一个名字——

    “何晏,叫曹丕钱庄怎么样?”

    何晏:???

    “对!曹丕钱庄!”

    曹丕勐的一拍手,拉着何晏的肩膀就质问道:“怎么?这天下难道还有比我曹丕的名字更安全的吗?”

    “不光安全,值得信任!最重要的是就和你说的一样,所有人一眼就能知道这个钱庄是谁的!”

    曹丕满眼都是“何晏你快夸我”的表情,这让何晏都有些无力吐槽。

    “曹丕钱庄……你确定能忍受被人践踏尊严的感觉?”

    践踏尊严?

    曹丕愣了一下,随即就摇摇头。

    “我的名字都和钱庄连到一起了,有谁敢践踏我的尊严?”

    何晏:“……”

    最后,何晏也只能是无奈的同意了这个钱庄的名字。

    曹丕立刻眉开眼笑,而何晏也开始联系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颍川陈氏等几个大的世家,让他们帮忙给曹丕筹备现金流。

    出于安全的考量,“曹丕钱庄”一开始肯定是不能开到兵荒马乱的关中去。

    许昌、谯县、彭城。

    这三个地方,都是曹操势力的核心腹地,流寇山贼什么的也少,只要能在这三个地方站稳脚跟,随着曹操一点点平定乱世,“曹丕钱庄”很快就能遍布未来贸易发达的所有大城市。

    而曹丕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何晏所说的“践踏尊严”是怎么回事。

    随着许昌第一家“曹丕钱庄”修好,往来商人的一句话就是:“一起上曹丕去?”

    “走!今日一起上曹丕!”

    许昌因为有着作坊和钱庄的开始,早已变的今时不同往日。

    而在许昌旁边的何坞,这些天的变化同样不小。

    围绕着何坞周围,七做规整的庭院依次落座。

    这其中有人的是五座,也就是华佗、吴普所在的杏林院、马钧所在的天工院、祢衡所在的逻辑院、赵爽所在的数理院、严畯所在的地理院。

    在何晏的提点下,杨修那边也终于是开窍了,开始有意无意的宣传着何坞七院的存在,并把匠人都往七院这安置。

    得益于对农耕技术的重视,七大院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天工院。

    里面的匠人在得到了马钧在邓艾书房中获得的一些关于力学的基础知识后,都是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虽然眼下还没有足够的成果出现,但这里必然是何坞七院中第一个震惊世人的存在。

    就在何晏思索着要不要再帮众人开一点挂的时候,王朗的一封书信让何晏再次振奋起来。

    “找到左慈了?”

    左慈,作为着名老神棍,何晏对他可谓是觊觎已久。

    何晏觊觎的当然不是左慈那些乱七八糟的道术、神通,而是左慈继承自道家金丹派的炼丹术。

    炼丹,其实就是种种不为人知的化学技艺,如果能让左慈安安闲闲的留在许昌研习,那无疑是能少走很多弯路的!

    为了表达对左慈的重视,左慈第一天到达许昌后,何晏第二天就去面见了左慈。

    左慈就是一副常规道人的打扮,就是肌肤不知道是因为他谎报年龄还是真的驻颜有术,居然是光洁如新,看上去和小姑娘脸蛋一样软糯,着实是让何晏惊讶了一回。

    “贫道见过慎侯!”

    左慈是有方术在身,但这并不意味着左慈真的如话本小说中一样狷狂,在面对何晏时还是相当有礼数的。

    “见过左居士。”

    何晏与左慈简单打了几句招呼后,就将话题逐渐引入到了召左慈前来的用意上。

    一番交谈完毕后,何晏明显能感到左慈有那么一丝不悦。

    对一名道士而言,对他最大的礼遇肯定不是询问方技之术,而是让他传播道统。

    左慈之所以听到何晏在寻他就屁颠屁颠的来到许昌,无非是看何晏位高权重,要是能巴结上何晏,那说不定就有机会融入许昌的贵族圈子,甚至于让曹操支持道家都不一样。

    但如今何晏对他的态度无疑是让左慈的希望有些破灭。

    好在左慈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仔细盯着何晏的眉心看看后,就故作高深的说道:“看来慎侯是真的不知道我金丹术法的神妙!不然何至于被小鬼缠身还不能发现端倪?”

    呵呵!

    开始了!

    何晏正襟危坐:“我一直不信鬼神之说,左居士若是想诈我,还是换种方式吧。”

    被轻视的左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罢!相见就是缘!哪怕生慎侯不信,我也要帮慎侯驱散这邪晦!”

    只见左慈举手,在空中一阵拿捏,好像真的是在和什么做搏斗一般。

    “抓到了!”

    左慈怪叫一声,两指掐着法诀,得意洋洋的对何晏说道:“慎侯!这厉鬼我已经抓住!只是你的肉体凡胎看不见罢了!”

    “不过不要急!看贫道略施手段,就让这厉鬼献出原形!”

    左慈勐的一用力,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做的乌龟丢入盆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纸做的乌龟好像是有了灵魂,绕着水盆就开始做起运动,仿佛真的是有鬼被困在了乌龟中绝望的挣扎。

    左慈此时也松了一口气,颇感轻松的对何晏解释道:“这厉鬼已经被我拿下!慎侯此处终于是成了吉宅,以后再不用担心有什么污秽缠身!”

    之后,左慈表面镇定,心中却充满期待,等着何晏对他的五体投地。

    按照往日的经验,这个时候屋舍主人早就是惊得目瞪口呆,对他礼遇有加了。

    不过何晏的做法显然是出乎了左慈的预料。

    只看何晏嘴角挂着些狡黠的微笑,缓步来到水盆面前。

    何晏的这个举动果然让左慈十分紧张,而下一个动作,对左慈来说无疑称得上是石破天惊了。

    捞起水盆中还在和无头苍蝇一样的纸乌龟,何晏放在鼻翼下轻轻一闻,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放肆开来——

    “左居士,怎的这纸乌龟上还有熊狗胆汁和鲤鱼胆汁的味道?莫不是这鬼都是这么一股味道?”

    左慈听何晏点出了自己剂量的关键,知道何晏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方才这一手,确实是献拙了。

    但左慈依旧嘴硬!

    哪怕是被何晏拆穿,左慈脸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是义正言辞的对何晏说:“厉鬼、邪祟,就是这样的味道!”

    “哦?”

    何晏也没急着将左慈直接扒的底裤都不剩,而是给了他充分的机会——

    “既然如此,还请左居士再行道术,将这何坞附近的厉鬼邪祟也抓个干净如何?”

    现在的左慈是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便出言硬撑道:“既然慎侯相信贫道,那贫道自然愿为慎侯解忧!”

    这会,左慈不玩纸龟游水的地段把戏了。

    他继续如同跳大神一样在空气中念咒、施印,并在最后用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将一只看上去身形颇为城中的厉鬼再次拽入水盆中。

    不得不说着不愧是左慈吃饭的家伙,他的演技异常逼真,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左慈的脸色已经泛白,就连额头处都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让何晏对左慈的专业更加感到感慨。

    何晏的表情落到左慈的眼中,左慈倒是不知道何晏并不是因为被他“捉鬼的技艺”所折服,反而演的愈发用力。

    左慈念念有词,右手食指中指化剑,就好像仙人施展剑诀一样,只瞬间就勾起了天雷地火。

    事实上,还真的起火了!

    本来寂静的水盆勐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一点明亮的光束从水盆中升起后,这燃烧的光束就越转越快,逐渐没了踪影。

    要是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来到这里,估计都会以为这是左慈在水中焚烧厉鬼,从而让厉鬼痛苦挣扎的场面。

    但何晏再次微微一笑,口中默默念出了一段口诀——

    “浮融红响游,真的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科学的实验了。”

    不对,现在的水盆其实还没有红色。

    但左慈很快就往水盆中弹入了几滴液体,而水盆中的水,也在这个时候立刻变的通红起来。

    一套“施法”下来,左慈俨然是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气喘吁吁的朝着何晏继续行礼道:“慎侯刚才应该也看到了!这水中起火之法正是贫道施法在焚烧厉鬼误会,而这渗出的红色则是厉鬼的血液。”

    左慈装神弄鬼归装神弄鬼,本质上倒也不坏,还提醒何晏说:“这厉鬼血液中藏有剧毒!慎侯万万不可伸手触碰!”

    这会,总该稳了吧?

    左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何晏,居然发现何晏正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而这股笑容……对左慈其实异常不舒服,毕竟没人喜欢自己的衣服被扒光任人羞辱。

    “左居士。”

    何晏缓缓开口了。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水中燃烧的应该不是什么鬼怪吧?倒是我看到你往水盆中加了一些碎屑……难道左居士就不打算拿出来给本侯看看?”

    “还有,这最后的红色,恐怕也不是什么鬼怪的血液,而是你后来往里面增添的那几滴液体吧?”

    何晏每说一句,左慈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现在的苍白还和之前伪装的不一样,是真的一股万籁俱寂的灰暗。

    左慈苦笑的朝着何晏作揖:“不成想慎侯居然也是道门高徒?失敬失敬!”

    除了道门,谁会研究这种无聊的把戏?

    等左慈听到何晏将他的把戏一点一点拆穿后,左慈就断定何晏身后必然是有高人相伴!

    “左居士误会了,我并非道家门徒。”

    “之所以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其实是和新学有关!”

    新学?

    何晏立即化身洗恼大师,话语中淳淳诱惑道:“这些伎俩,或许在道门中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但在新学中可是有大用的!”

    “左居士,如今各方诸侯因为太平道一事,对于道家都是人人喊打。就算是龟缩在汉中的张鲁,他的五斗米教与左居士研习的金丹道在理念上互为悖论的……也就是说,天下虽大,其实并没有左居士的容身之地。”

    “如此,倒不如暂时放弃道学,加入新学如何?”

    “休想!”

    左慈一直没有吭声,知道何晏让他转换门庭时,左慈才开始了剧烈的反应。

    显然,作为道家金丹一脉最负盛名的道士之一,相让左慈轻易放弃自己的道统几乎是不可能的。

    “左居士不要急,我还没有说完。”

    何晏其实也知道左慈不可能在自己三言两语之间就当了道家的叛徒,所以自然是有后手等着他——

    “我说的投身新学,也不完全就是让左居士抛弃道学,而是说,和当年的儒家一样!”

    何晏这时缓缓说出四个字——

    “新皮道骨!”

    正如当年……儒皮法骨那一套一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去接丁夫人回来!

    “新皮道骨?”

    对何晏提出的这个说法,左慈最先感到的不是新奇,而是愤怒。

    用当年的“儒皮法骨”对标现在道家的处境,这难道不是看不起道家的意思?

    要知道,“儒皮法骨”干到最后,法家的那帮道统可全都被儒家嚼到肚子里了,现在何晏用当年的法家来比喻现在的道家,言语中所包含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慎侯倒真的自信,居然以为区区刚诞生数年的新学,就可以将我道家的精髓吞噬不成?”

    “这样的胃口,无论对新学还是对慎侯来说,是不是都有些太大了?”

    何晏摇头道:“并不算大。”

    “那慎侯难不成要强行夺了我道家一脉传承不成?”

    左慈说话间已是有些悲愤。

    之前何晏就说了,道家经历了“太平教”引发的黄巾之乱后,现在每个地方的统治者、诸侯,对于道家的存在都是投鼠忌器,甚至到了“发现就要消灭”的地步。

    如今双方已是有了谈崩的趋势,如此,左慈对何晏想要强行动手也并无任何意外。

    “左居士多虑了。”

    看左慈一言不合就发飙,何晏也并没有太过责怪与他。

    道家如今这种恶虐的生存环境,左慈一路上肯定已经吃了不少的亏,有一些过激反应的话也实属正常。

    “但左居士自己好好想想,就眼下这个环境,你真的有办法传教于世吗?既然不能,为何还要那么死板呢?”

    “其次,若是左居士愿意留在新学,肯定是不用担心新学侵吞道学的。”

    “新学不是儒家,它确实需要吸收一些知识成长,但是肯定不会像儒学那样将其他势力都给生吞活剥的。”

    “新学,针对的从来都只是新学的敌人,并不会对所有人都穷凶极恶。”

    “就算是如同左居士担心的那样,道学被新学所淹没、吸收,那也只可能是左居士自己仰慕新学,主动转换门襟,不可能有强逼这一类的事发生!”

    何晏对新学的强大,有着逆天的自信。

    因为相比于其他学问,新学毫无疑问是真正行驶在众人向往的那个快车道上的。

    就算一路上会有挫折,一路上会有反噬,但只要踏入正轨,就再没有人有能力让他停下!

    左慈狐疑的打量了一番何晏:“慎侯对新学果真这般自信?”

    “左居士何必问我?如今的纸质书籍无比便宜,几枚五铢钱就能买到一卷新学的典籍。左居士要是真的好奇,自己买来一本翻翻不就知道了?”

    左慈还没有意识到何晏已经给他挖好了通向新学的大坑,在几番犹豫后,左慈终于是有了一点留下来的意向。

    “不知慎侯……这么劳尊屈驾的,到底是想要让贫道做些什么?”

    何晏兴奋的搓搓手掌:“左居士,您炼丹这么多年,肯定炸过不少炉吧?”

    “要不,你先给我表演套炸炉?”

    左慈:???

    “冬!”

    “冬!”

    “冬!”

    一连数日,何坞边上的化学院中都传出了恐怖的声响,若非何坞没有官吏,恐怕早就参何晏一手打扰邻居睡觉的罪名了。

    不过没有官吏能管的了何晏,曹操总是能管的了的。

    反正不知道被谁打了小报告后,何晏就被曹操传唤到了司空府,乖乖接受教训。

    “玉郎你啊,这些天怎么越来越不干正事了?”

    曹操在见到何晏后噼头盖脸就是一通痛骂。

    “这些天来,你可曾习练武艺?可曾温顾书籍?你可知人最怕的就是骄傲自满,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你人非得荒废了不可!”

    召见何晏的曹操气色比之之前从仓亭回来的时候红润了不少,整个人坐在司空府的凉亭内,正用火盆烤着些冷杏。

    “孩儿知错了!”

    何晏甚至都没有听完曹操完整的话,只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接上话茬,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

    “说说,错哪了?”

    曹操狡诈的眯着眼睛审视似的询问何晏,这让何晏居然都生出了一丝丝的紧张感:“错在……没有习练武艺?也没有温顾书籍!”

    “还有!”

    “没了!”

    何晏与曹操大眼瞪小眼,反正就是不让曹操套出自己的话。

    曹操这会有些微微生气:“没了?”

    见到曹操这幅模样的何晏眨着眼睛:“要不爹你提醒一下?”

    曹操冷哼一声:“前几日被你征召的那个道士是怎么回事?”

    道士?

    何晏这才意识到曹操将他叫到司空府的真正原因。

    经历了黄巾之乱的曹操,对于道家可谓是异常仇视的。

    如果说,刘备还能从太平教教徒的所作所为中察觉到道家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路走错了,那曹操对道家几乎就是全盘否定的。

    甚至,曹操也以忍受新学,可以忍受旧经文世家,可以忍受各种乱七八糟种子开出的果实……唯独对道家,曹操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现在何晏偷偷将左慈这个拥有莫大名声的道士召入许昌,也难怪曹操会发飙,将何晏唤来训斥。

    “爹,你放心!”

    何晏立刻向曹操发誓:“孩儿征召左慈,与道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还是为了他手里的一些记忆!”

    “什么技艺?天天窝在屋舍里炼丹炸炉的技艺吗?”

    曹操还以为何晏是在狡辩,眉头锁的更深!显然是觉得孩子大了,皮肉开始痒痒了!

    “爹!你信我啊!”

    何晏暗暗叫苦,只能是感叹曹老板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这次孩儿征召左慈,真的是为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技艺!只要父亲愿意等到明天年中,他绝对能将东西搞出来!”

    何晏还以为这般说辞总算能让曹操放过自己,哪成想曹操眼中的怀疑之色更浓——

    “玉郎,你该不会是让左慈在制作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然后讨为父的欢心吧?”

    “如果是的话,尽早打消你的这个念头!”

    何晏再次摇头:“绝对不是!”

    但曹操的疑心病显然是超乎了何晏的想象,只见曹操眉头一皱:“既然也不是长生不老药,那会是什么东西?难不成玉郎你……小小年纪就要用那种丹药不成?”

    愣了一会,何晏才明白曹老板口中的那种丹药是什么东西。

    何晏再次鼓足了劲摇头,这一次何晏直到摇出了残影,曹老板才终于勉强算是信了何晏。

    用一根木枝将火盆上烤好的杏子轻轻挑出,曹操招呼何晏坐到自己身边来:“趁热吃!”

    烤制的杏子果肉十分柔软,里面的汁水经过加热后也少了几分平日里吃起来的酸涩,何晏是曹老板拨一个自己就吃一个,很快就将这一批的烤杏全部吞入腹中。

    “嗯,胃口还算不错!”

    曹操见何晏吃完,就让身旁的许褚又拿了些冷杏过来。

    火苗逐渐跃动,一批新的冷杏被曹操重新摊放在火盆上慢慢炭烤。

    “玉郎,从黎阳回来后,我去见过云长了。”

    哦?

    何晏擦擦嘴,对二人之间的谈话有些好奇:“父亲与关将军说了些什么?”

    “只是唠了些家常罢了。”

    但曹操显然没有说实话,在停顿片刻后就听曹操说道:“我是去告诉他,本初已逝的消息。”

    袁绍与关羽,并不像袁绍与刘备那样熟络。

    曹操去告诉关羽已死,显然也不是拉着关羽一起哀悼的,而是让关羽知道这世上,他们的熟人又少了一位。

    “云长知道这条消息时显然也很是震惊,还说不敢想象袁绍那样的人居然会这么早亡。”

    曹操将手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模彷着关羽抚摸美髯的模样:“那个时候云长虽然没说,但我还是能看出他的一些执念已经放下了。”

    “所有人都清楚,本初一死,这天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阻挡我!”

    “这个时候,云长的坚持,其实也已经变的没有意义了。”

    何晏惊喜的问道:“难不成关将军愿意出仕了?”

    “那倒还没有。”

    曹操这几天经历了袁绍逝世的事后,似乎想通了许多东西:“要是等我平定河北后,云长还是不愿意出仕,那我就放他回河东老家去,让他衣锦还乡。”

    在乱世中造过不少杀孽的曹操居然给关羽留了这样的后路,不得不说曹老板对于二爷当真是好到令人嫉妒!

    何晏对曹操的这个决定也不做评价,双眼就是一直盯着火盆中的杏子,任由口水填满整个口腔。

    “你这几天都忙乎什么呢?难不成真的几天都没有吃饭?”

    曹操又扒拉出几个杏子放在何晏面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袁公路和袁本初,他二人的下场还不够你警惕的?”

    “知道了!”

    其实何晏也没多饿,但是杏子的酸水一旦上瘾,那属实是停不下来,非要吃个半饱才肯罢休。

    “这几天,你也别和左慈忙着在那搞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为父还有一件事让你办。”

    “父亲请说!”

    一听曹操说到正事,何晏立刻正襟危坐起来,这样的反应让曹操无疑是十分满意。

    说事的时候,总归不能太散漫,不然的话,那和那帮天天寻仙问道的道士有什么区别?从何晏的反应曹操也总算确认了何晏真的不是对道家有兴趣。

    “不用这么紧张,让玉郎你去办的也不是国事,而是家事。”

    家事?

    “嗯。”

    令何晏震惊的是,曹操在谈及这件“家事”的时候,这位千古枭雄脸上居然是漏出了为难的神情?

    “我需要你带着些礼物去趟陈留,帮为父拜见以为故友。”

    何晏更好奇了:“这是什么故人?为何父亲不亲自去拜访?”

    曹操再次变的支支吾吾。

    半晌后,随着火炉中一个火苗“滋啦”一声跳起,曹操才终于下定决心,面无表情的说出那个人名:“她,就是你的丁姨娘!”

    何晏:???

    丁夫人?

    那个曹老板的原配?

    那个曹操长子,也就是曹昂的养母?

    那个因为曹昂战死,就敢和曹操离婚的勐人?

    天不怕地不怕的何晏瞬间手脚发凉:“这个……孩儿去恐怕不太合适吧?毕竟孩儿与丁姨娘不熟,要是说错话了多尴尬?不然爹你派别人去?我看曹丕这几天就挺闲的,你要不让他去吧!”

    曹操澹澹的撇了一眼何晏:“杏子你都吃了,怎么?想赖账不成?”

    何晏赶紧弯曲手指想要给自己的喉咙来一下,但在曹操犀利眼神的压迫下何晏终究还是没有敢下去手。

    见何晏认命,曹操就又扒了两个杏子给何晏在,只是这一次何晏吃的格外不香甜。

    “要你去,也是实在没人了!”

    “你丁姨娘脾气其实差了些,当年在府上的时候,对你其他姨娘其实也并不友善,要是让她们的子嗣去见你丁姨娘,肯定会适得其反。”

    “加上你嘴巴甜,过去说两句说不定你丁姨娘就回心转意了呢!”

    “陈留那里,距离战场实在太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你这次尽可能的将你丁姨娘还有他们宗族都劝的迁到许昌来!这下明白了!”

    “明~白~了~”

    何晏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曹操,之后满脑子都是丁夫人的泼辣与难缠。

    曹操肯定是被袁绍之死给刺激到了,然后陷入了对故人的怀念。

    这一怀念,好多往昔的人和事就上头了。

    尤其是曹昂、典韦、曹安民,以及因此事离开他的丁夫人,都是曹操惦记最深的人。

    现在,曹老板想念老情人了,但是自己又不想过去找怼,就只能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最近没事就搞出怪事的自己了!

    “爹?什么时候启程?”

    “尽快!”

    看得出来,曹操真的很急迫。

    “主要还是袁谭那小儿驻扎在黎阳,我实在放不下心!”

    “这次据我和他在黎阳对峙中观察,为父发现袁谭那小子喜欢兵行险招!要不是他的士卒数量不足,他甚至是有在我军半渡而击之的想法!”

    曹操将局势说的这么严重,何晏肯定不可能这会在曹操面前说什么:“安啦!袁谭很快就会回去和袁尚打出狗脑子!您老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最终,何晏咽下了嘴中最后一块果肉,带着些苦涩回复道:“孩儿遵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子修

    “丁夫人……”

    何晏从司空府出来后都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对于这个新任务的抵触简直就是溢于言表。

    在何晏的记忆中,这位被曹老板魂牵梦萦的丁姨娘可着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丁夫人在司空府的时候,对曹老板所有妾室都打压的厉害,尤其是现在曹老板的正室卞夫人,更是被丁夫人针对的最惨的一个。

    要是真的把丁夫人给接回来了,天知道会出多大的幺蛾子!

    “要不我过去浑水摸个鱼算了?”

    何晏回头瞅了眼司空府,又赶紧将这个念头给甩开。

    曹操又不是白痴,自己要是真的出工不出力,曹老板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现在何晏只能是希望丁夫人可以懂点事,不要回到许昌来破坏曹老板的家庭和睦,不然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不行!得找个垫背的!”

    何晏没有回何坞,而是直接去了“曹丕钱庄”。

    “掌柜的!我来取一下曹丕!让曹丕出来见我!”

    曹丕:???

    正如何晏所料,曹丕其实就躲在这钱庄内数着小钱钱呢,被何晏一下就逮住踪迹的他不舍的放下一把五铢钱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陪我去趟陈留。”

    “去陈留干嘛?”

    “少废话!就当去玩了!走不走?”

    曹丕满脸警惕:“你先告诉我去做什么!”

    眼看曹丕对去陈留这么警惕,何晏也是纳了闷了:“去一趟陈留又不会少一块肉!”

    “那你也得告诉我为什么是陈留!”

    曹丕嘴巴翘的老高:“陈留那里有个我非常讨厌的人,我从来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谁?”

    “不能说!那人是个长辈!”

    何晏试探性的问道:“你别告诉我是丁姨娘?”

    “别提那个女人!”

    曹丕的反应已然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晏!你当时也是在司空府的!看到过她是怎么欺负我娘的!幸亏她现在已经不在司空府了,不然……哼哼!”

    何晏诧异的看着曹丕,暗道这孩子胆子是真的大,居然连这话都敢说!

    同时何晏也感叹曹丕心眼也确实是小,这点仇还真就一直记着了。

    “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我这次去陈留就是为了去见丁姨娘的。”

    曹丕瞪大眼睛,好像是在为何晏的“背叛”不满:“你去见她做什么?”

    “还不是爹突然犯相思病了,让我去把丁姨娘请来,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去?我记得我娘带我刚进司空府的那会她也欺负过我们来着!”

    何晏本来也是个苦瓜脸,但在看到曹丕对丁夫人这么抵触后脸上居然慢慢绽放出笑容。

    “本来我还怕我要是一不小心把丁姨娘带回来这么办才好呢,现在有了你,倒再不用在乎这些了!”

    曹丕挑动眉毛:“什么意思?”

    “就凭借你对丁姨娘的恨意,等见面后你随便骂丁姨娘几句,估计丁姨娘就不愿意回许昌了!这样的结局你不开心?”

    “别闹!”

    曹丕讨厌丁夫人不假,但丁夫人毕竟是他们的长辈。

    谩骂长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要被人指责“不孝”的。这口大锅他曹丕现在还背不起。

    “行!不用你骂,就你那讨人嫌的样子,估计丁姨娘一见到你就不想回来了!”

    何晏朝着曹丕疯狂使眼色:“怎么样?难得你的作用这么大,不去发挥一番可惜了!”

    曹丕皱着眉:“为什么我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挺对劲的!”

    何晏又给曹丕加了砝码:“等到以后河北平定,陈留作为交通枢纽,以后的商路肯定不会少,未来迟早要在那里开始钱庄,就当是过去提前踩点了!”

    在小钱钱的打动下,曹丕终于是极不情愿的答应陪何晏走着一遭。

    其实许昌与陈留并不远,二人早上出发,路上都不用进到驿站休息,晚上便已经能看到陈留的城墙。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曹丕心中的不安愈发深重。

    “何晏,我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到底应该怎样?”

    “别一口一个那个女人,好歹是我们的长辈,要有礼貌!”

    何晏宽慰曹丕道:“放心,你在旁边什么都不用做,就我说什么你应诺两句即可,毕竟丁姨娘看着你那张和卞姨娘有四五分相似的脸估计就会很抓狂了,完全不需要你再加倍去恶心她?”

    “嗯?”

    曹丕有些迟疑的指着自己的脸:“我长的像我娘就是恶心了?”

    “对丁姨娘来说确实如此!”

    曹丕拍拍自己的脸:“那我这次一定要恶心死她!”

    陈留府中也有曹操的老宅,何晏与曹丕在老宅中将就一晚后就按照规矩给丁夫人所在的丁家送上拜帖。

    结果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第一封拜帖居然是被丁家给完完整整退回来了!

    “何晏,这是那老女人自己给脸不要脸!我们是不是也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

    曹丕本就不想见丁夫人,如今看拜帖被退回,自然是喜不自胜,希望何晏赶紧收拾收拾行礼赶紧和自己回许昌去!

    “哪有那么容易?”

    何晏叹了口气:“丁姨娘拒绝拜帖估计也在父亲的预料中,不然随随便摆派一个人来就能见到丁姨娘的话,他又何必让我来?”

    “况且,他要是知道我就因为被拒绝了一次就放弃,回去后不得把我腿打断!曹丕,你难道就忍心坐视这种事发生?”

    曹丕犹豫了三息后果断的点点头:“只要可以不见到那个老女人,你的腿断就断了吧!大不了下半辈子我养你!”

    “我他娘谢谢你啊!”

    何晏翻了个白眼,又重新写了一封拜帖,重新让人给丁府送去。

    “不过事不过三,要是我一连送去三份拜帖丁姨娘都要拒绝,那我在父亲那也有交差的由头了!”

    于是,在二人期待的心情中,第二份拜帖依旧被退回了!

    “太好了!就差最后一次了!”

    曹丕兴奋的搓搓手:“何晏,这最后一次让我写!我的字那个老女人肯定认识!她要是认出我的字,就肯定不会见我们了!”

    “好主意!”

    让曹丕将最后一封拜帖给写完后,二人都是兴奋的哼着小曲,随时打算回到许昌草草将这事给交差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

    “曹丕!!!你个混蛋玩意在拜帖里到底写了什么???”

    都收拾起行囊打算回许昌的何晏怒气冲冲的拿着从丁府寄回来的拜帖一把拍在曹丕面前——

    “为什么丁府突然同意见我们了?你丫的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曹丕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是按照你的拜帖写的啊!”

    迷茫过后曹丕也反应过来……

    “靠!岂不是说我们还是得去见她?”

    曹丕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这个老女人该不是又在玩我吧?”

    何晏满脸狐疑:“又?”

    “嗯。”

    曹丕瞪着那张拜帖一个人生闷气:“以前她也玩过我和我娘,但不是这么玩的!”

    “那是怎么玩的?”

    “是……”

    曹丕连忙刹住车:“这重要吗?现在重要的是我们最终还是得见她!”

    何晏一听也是颓然的低下头:“还是没逃过去这一劫……我现在也怀疑她是在故意玩咱两了。”

    两人的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勉强让脸上恢复些血色后,这才迈着沉重且又悲痛的步伐前往丁府。

    丁府的侍者们早有准备,一看到二人的座驾,便立刻上前来迎接二人。

    “见过丕公子、何公子。”

    这些丁府侍者生的都是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样,看的出来丁氏在陈留其实并没有受太多委屈。

    这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丁夫人的原因。

    曹操的生母、曹嵩的正妻,其实也是出自这个丁氏。

    也就是说,陈留丁氏,不光是曹操的妻族,还是曹操的母族。

    有这层关系在,除非是什么穷凶极恶的贼人,不然还真的不至于有人敢冒着得罪曹操的风险来为难丁氏。

    走入丁府的庭院,这里装饰景色同样都很大气高端,丝毫不逊色于颍川荀氏、颍川陈氏此类的名家大宅。

    在庭院两侧的建筑中,也有一些丁氏的小辈正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听说今天来的是曹司空的世子,可到底这两人谁是司空世子呢?”

    “应该是那个长相俊秀的公子吧?那个黑脸的不太像!”

    “就是!不但长的黑,而且还摆着副臭脸!哼!”

    “……”

    这些小辈的窃窃私语传到曹丕耳中,让本就不怎么舒服的曹丕心情更加暴躁:“切!这丁府的人都和那个老女人一样!烦的很!”

    何晏回头看了眼曹丕:“虽然他们烦,但你也不至于摆出一副吊丧一样的表情吧?”

    “你的表情不也一样!”

    “但是我长的好看,大家是不会为难帅哥的。”

    “何晏,你今天也要和他们一块气我是不是?”

    曹丕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自信的询问何晏:“这样子是不是好多了?”

    何晏歪着头:“你这种大仇得报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给仇人吊丧了!”

    曹丕:……

    最终,曹丕还是带着那抹怪异的笑容,跟着侍者一路来到丁府内舍,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丁夫人。

    何晏在看到丁夫人的时候被她的状态给吓了一大跳。

    记忆中,丁夫人在离开司空府的时候,虽然人是憔悴了些,但还不至于到灯尽油枯的地步。

    可今天见到的丁夫人,脸上早已爬满了深深的沟渠,一头青丝也被染成了斑驳不堪的烦恼丝。

    甚至乎,丁夫人现在的模样与正在司空府中的卞夫人相比完全就是两代人!

    “见过丁姨娘。”

    直到两人行礼,丁夫人那僵硬且毫无光泽的眼珠才转了转,并最终锁定到了曹丕身上。

    “额……”

    别看曹丕之前左一口“老女人”右一口“不客气”,但等真正面对丁夫人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是丕儿来了?”

    “嗯……”

    曹丕硬着头皮回应起丁夫人,童年的阴影在这一刻彻底成了曹丕的青年阴影。

    下一刻,更让曹丕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丁夫人缓缓站起,一步一步的朝着曹丕走来。

    每走一步,曹丕就能感受到一阵寒意袭来,这让曹丕都开始朝着身旁的何晏疯狂使眼色,发送着求救信号。

    何晏脑子也是急速旋转,不过因为不知道丁夫人到底是想对曹丕做什么,最终也还是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眼看着丁夫人已经来到了曹丕眼前,曹丕干脆双眼一闭,打算听天由命。

    “扑通!”

    “嗯?”

    “咦?”

    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只能说是让何晏和曹丕都感到十分的意外。

    只见丁夫人一把将曹丕抱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颤抖没过多久就变成颤栗,再之后,丁夫人居然是整个人都趴在曹丕的怀中哭了起来。

    丁夫人一哭,曹丕整个人都懵了。

    他手足无措的再次用眼神询问何晏:“我该怎么办?”

    何晏纠结了一会,用动作指导着曹丕:“抱住她!”

    “滚!”

    “我认真的!”

    曹丕满怀不确定的将自己双臂举起,却又很快放了下去,之后再举起……反反复复三四次后,才终于是心一横,好像怀抱母亲一样将双臂轻轻放在了丁夫人的背部。

    “子修!子修!”

    丁夫人抱着曹丕,嘴中却喊着曹昂的表字,这让曹丕的尴尬神色更浓,愈发无助的开始扮演自己人形支架的角色。

    过了好久,直到曹丕胸前的衣衫都已被哭湿,丁夫人实在是没有力气后,她才松开了曹丕,一下跌坐到曹丕面前。

    “子修~”

    哭泣过后的丁夫人双眼通红,但不知是不是曹丕的错觉,他反而是感觉这个时候的丁夫人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而不是和他刚一进来时那样,整个人都木讷到完全没有精神可言。

    令曹丕更难以想象的是,丁夫人在坐倒反应过来后,向曹丕询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丕儿,你娘……她现在还恨我吗?”

明天恢复更新

    昨天去医院拍了CT,病毒侵入肺部了。打了两天吊瓶算是缓过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恢复更新了

第一百九十章 偃月阵

    “我娘……”

    曹丕在丁夫人怀中一脸窒息样,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卞夫人对丁夫人的态度啊喂!

    好在曹丕这孩子有时候心眼确实是小,但也不缺。

    在反应了那么几息后,曹丕就应道:“丁姨娘哪里的话?都是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我娘怎么可能还谈得上记恨?”

    丁夫人对此不置可否。

    “昔日我确实是做了不少现在想想就感到脸红的事情,你娘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了?”

    “你娘我是了解的,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心底的刚毅怕是不逊于一般的男子。她要是记得,你也母需隐瞒什么。”

    曹丕:……

    对于眼前这个难搞的长辈,曹丕已是无语到了极致。

    都说了忘了,那就让这事情过去不好吗?

    于是曹丕再一次朝着何晏投去求助的眼神……嗯?

    只见何晏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落座到一旁,磕着盘中的蜜饯悠哉悠哉的看戏了!

    “你丫的!快过来救我!”

    “急什么?丁姨娘想抱,你就让她抱一会!尊重长辈懂吗?”

    “也就抱的不是你!”

    两人再次用眼神完成交谈后,曹丕终于是开始稍稍挣扎,让丁夫人放开了自己。

    丁夫人不依不饶的握住曹丕的手:“丕儿,几年不见已经长了这么大了!再过一两年,怕是就和你子修兄长一样高了。”

    曹丕在相貌上确实是有几分像曹昂,但也架不住丁夫人一遍一遍的宛宛类卿,便皮笑肉不笑的回复道:“兄长身形挺俊,面容英武,吾还是不及也!”

    “那倒也是!”

    曹丕:???

    丁夫人看了曹丕许久,也终于意识到曹丕终究不是曹昂,整个人又变的有些郁郁寡欢。

    “丁姨娘。”

    好不容易有机会开口的何晏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与世子是奉司空之命前来接您回许昌的。”

    “如今北方乱局将生,您与丁氏留在这陈留,终究是让司空多了份挂念……不如就请跟我回到许昌去,如此的话也方便我等晚辈对您奉上一份孝心。”

    丁夫人这时候才注意到何晏的存在,有些疑惑的发问:“你是谁?我不记得孟德有你这么好看的孩子。”

    “晚辈何晏,昔日曾随母亲尹氏一同前往司空府避祸,丁姨娘不记得也是正常。”

    丁夫人好似是有了些印象:“我想起来了,你这孩子唤作玉郎……小时候就和美玉凋琢出的娃娃一样,现在长大了倒是更好看了。”

    然后……嗯,就没有然后了。

    丁夫人继续用那种令曹丕极其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一股股的冷汗从曹丕的后背钻出,顷刻间就浸湿了他的衣衫。

    “回许昌?他到底倒是知道保护人了,可他又能保护的了谁呢?”

    丁夫人对于曹昂的思念是真的,但对曹操的怨念肯定也是真的。

    “整个司空府,希望我死的,恐怕比希望我回去的要多多了,便是你的父亲,他难道就真的希望我回去吗?”

    何晏和曹丕听到这话,相互对视一眼,都为丁夫人的这番话感到震惊。

    他们本以为丁夫人不回去,是因为这位丁夫人还在和曹老板闹脾气,但现在看来……却也不尽然。

    “丕儿,你稍等一等。”

    丁夫人缓缓起身:“我有一个东西,还请你帮忙转交给你娘。”

    眼看着丁夫人离去,曹丕凑到何晏身边,整个人都迷湖了。

    “何晏,刚才那人是丁姨娘不?我为什么感觉她不太一样了?”

    曹丕还自顾自的猜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她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所以才转性的?”

    何晏白了一眼曹丕:“你就不能盼人点好?”

    回头看着丁夫人消失的地方,何晏说道:“丁姨娘是个聪明人,以前在司空府为难那么多姨娘,也不见得就是她的本性如此……现在她没了子嗣,本身就没道理再和我们这些小辈为难。”

    “这会要拿给卞姨娘的东西,肯定也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的礼物。你等会坦然收下便是。”

    曹丕不解:“既然放下了,那为什么不和我们回去?还什么盼着她死的人比盼着她回去的人多……说的好像我娘是什么妒妇一样!”

    “她说的也有理。”

    何晏转头问曹丕:“要是丁姨娘回去,和司空旧情复燃了,再给你生个小弟弟。那你和他谁是嫡子?”

    “嘶——”

    曹丕倒吸了一口气,只是他关注的点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

    “她那一大把年纪了你确定还能生?”

    何晏满头黑线:“都说了万一!”

    曹丕此时也纠结起来:“你确定她一个女子会考虑这么深远?”

    “在嫡出庶出的问题上,女子想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的多!”

    何晏又抓起一块蜜饯丢在嘴里:“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你和曹植、曹彰这一房不死绝了,爹应该再不会想着将丁姨娘接回去了。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爹还是能看明白的!”

    曹丕也抓起一块蜜饯,但他迟迟都未能将它咽下。

    “何晏。”

    “嗯?”

    “这玩意不合理啊!”

    “又怎么了?”

    “哪有因为晚辈的问题而导致长辈有家不能回的?”

    曹丕挠着头:“你要说是丁姨娘和老爹闹矛盾了我还能理解,但要说是因为我而让丁姨娘不能回家……那我岂不是犯了不孝的罪名?”

    两汉大家对于“孝”还是异常敏感的。

    本来曹丕对于丁夫人愿不愿意回去根本不在意,但如果丁夫人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不能回司空府,这就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和你没关系!”

    何晏见曹丕不吃,就从他手里将那块蜜饯给悄咪咪的抢走。

    “孝道,本质上就是你、你爹和你娘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何必要延伸到别人身上?”

    “可是……”

    见曹丕还是想和自己争辩,何晏直接问道:“那你把丁姨娘当自己娘亲自接回去照顾去!”

    曹丕讪讪的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我就那么一问……”

    在两人闲谈之际,丁夫人也从内室走出,交给了曹丕一个盒子。

    “还请丕儿代我将此物交给你母亲。”

    “丁姨娘放心,一定带到。”

    曹丕或许是为了再争取一下,就朝着丁夫人发问:“丁姨娘,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

    丁夫人这次回答的很决绝。

    不过当丁夫人看到曹丕的眼神时,又让自己的眉眼舒展开来,给予了曹丕一个微笑:“主要是在这里待的惯了,图个清静。在司空府中人来人往的,多少有些住不惯……每次你爹不在的时候,都是你娘在撑着司空府,这其中的不易她肯定是能体会的,你也要多体谅你娘,不要让她太过劳累。”

    见曹丕还想说什么,丁夫人就挥挥手:“去吧,去吧。”

    曹丕见状,也只好是和进入府中就开始疯狂吃蜜饯的何晏离开,但他路上一脸的闷闷不乐,任谁看都知道他心里全是苦水。

    “何晏。”

    “又干嘛?”

    “我还是觉得,丁姨娘不能回司空府的原因就是我。”

    何晏叹了口气:“你究竟要怎样?难不成真的打算把丁夫人给接回去?”

    曹丕很高冷的撇了一眼何晏:“这次是你不懂了。”

    “我觉得,丁姨娘肯定是因为我,这才不想回去和我娘起冲突。”

    “大家为了我,明里暗里付出了这么多……果然!我要承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何晏:……

    拍拍曹丕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种什么时候都动力满满的样子!”

    二人拿着丁夫人的礼物回到许昌,曹丕是给卞夫人交差去了,何晏则是来到了曹操处,将丁夫人的原话全都悉数告知。

    “她倒是聪明!”

    曹操冷笑了几句,就闭上眼睛,与何晏吩咐道:“既然她不愿意来,那就将战场放在大河以北!”

    “让你的士卒也准备好,等到来年开春,就跟着我去黎阳把那两个小辈给收拾了!”

    “喏!”

    丁夫人的拒绝让曹操的倔脾气也开始涌上来,打算明年准备完全之后就和袁谭、袁尚进行决战。

    一连几天,曹操都将自己的幕僚聚在一起,谋划着对河北的战事。

    郭嘉倒是看出来了曹操的不对劲,不过他没有去问曹操,而是摸到何晏身边问道:“你是不是惹司空了?现在司空怎么看上去这么意气用事?”

    “我才没惹!”

    何晏赶紧将这口大锅扔掉:“还不是因为丁夫人的事,司空这才要急着对河北用兵,免得袁谭突然杀过来,伤着了丁夫人。”

    郭嘉皱着眉:“果然是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就意气用事好了,现在的河北其实也需要一些意气用事。”

    何晏问郭嘉道:“难道不是?审配他们选择立袁尚为主,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尽快的稳定冀州的局势。要是给了袁尚足够的时间,说不定他还真的能重新统一北方,那样的话袁尚可就成为司空的劲敌了!”

    郭嘉对何晏的分析并不认同。

    “确实不能给袁尚时间,但也不意味着我们就一定要去和袁尚去打正面战役。”

    “对司空最好的局面,还是让袁谭和袁尚两兄弟火拼,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何晏边打哈欠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这总是需要一个契机的不是?”

    “最好的契机,就是让他们被司空击败一次。”

    “只要能击败他们一次,袁尚麾下之人自然就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给袁谭可乘之机……不然袁谭也不是傻子,不会直接头铁的扑上去和袁尚对耗。”

    郭嘉打量着舆图,有些懊悔的拍了一下脑门:“早知道之前就不去打仓亭了!现在袁军大河以南的势力都被拔除,想要取胜的话真的就只能往大河北岸打了!”

    “肯定是要往大河北岸打的,而且最好是能拿下黎阳。”

    何晏用手指在黎阳点了点:“黎阳距离邺城其实也不远,拿下这里才能造成河北的不稳,不然的话袁谭哪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动手呢?”

    “那黎阳确实是非打不可。”

    郭嘉摸着鼻尖:“要打河北,肯定是不能等到秋季收完粮食再打!那个时候大河正是汛期,水位上涨,对我军其实不利。”

    “最好还是在夏季用兵,夏季水位不高。如果天气好的话在晚上甚至可以视若白昼,可以减少我军渡河时被发现的概率,避免我军被半渡而击之……”

    一说到出兵,郭嘉就开始喋喋不休,从各个方面开始考虑起军事行动的可行性,整个人都宛若是一台紧密的仪器。

    “奉孝,你要不要这么累?”

    何晏数道:“现在才是冬天,就算是夏天出兵那也还有小半年呢!”

    郭嘉摇摇头:“行军打仗,小半年的准备其实已经很迟了。”

    “先不说粮草、辎重,单单是摸清地形、运输士卒,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准备,现在就制定计划其实一点都不晚!”

    “这些,等到慎侯什么时候亲自领过一次兵就明白了!”

    郭嘉说的领兵,显然不是像何晏去庐江打一些匪寇或者是跟着夏侯惇、于禁等大老蹭经验打的小规模战役。

    他所指的,是真正的军团级的作战!

    郭嘉指着舆图比价了半天:“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提防着黎阳的袁谭,防止他在大军渡河的时候过来捣乱。要是解决了这点,那其实我军想要攻占黎阳并不困难!”

    之前曹操就说了看出袁谭有半渡而击之的打算,郭嘉作为一直跟在曹操身边的人肯定也看出了袁谭的这个企图。

    在郭嘉身旁跟着摸鱼的何晏听到郭嘉为此头疼,便小声的提醒道:“用战车不就好了!”

    战车?

    郭嘉回头难以理解的问道:“为什么是战车?战车难道就能让袁谭不来侵扰我军了?”

    何晏用手指蘸着墨水,在舆图上画了一个极其怪异的阵图:“将战车放置在最外围,形成一道偃月,不就可以保护码头处的士卒了?”

    此阵,便是在两百年后,战神刘寄奴用来大破北方胡族的水路协同战法——偃月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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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210/ 第一时间欣赏谁爹不是曹操啊最新章节! 作者:三林校尉所写的《谁爹不是曹操啊》为转载作品,谁爹不是曹操啊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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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爹不是曹操啊介绍:
曹丕:“你敢打我?我爹可是曹操!”
痛扁曹丕后何晏不屑的提上裤子:“好像谁爹不是曹操一样!”
本书又名:
《曹丕:本书整体观感较为悲伤,还请大家谨慎阅读》《曹操:兴我曹氏者,必何晏矣!》《何晏:虽然曹操是我爹,但我是不会放弃曹氏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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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流、史实流、魏武遗风流、日常战争流、萌新作者流谁爹不是曹操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谁爹不是曹操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谁爹不是曹操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