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天赐良机
“怎么,欧阳老弟,你对我们军统有看法?”朱弘达斜睨着陆昱霖。
“不不不,国难当头,大家自然要同仇敌忾,军统正是为抗日应运而生,我深表钦佩,不过那会不会有危险啊?我听淑娴说,你上次就是执行什么暗杀任务时受了伤。”陆昱霖表现出一种担心和害怕。
“欧阳老弟,你以为我们军统的都是打打杀杀的呀,文职人员跟我们不一样,属于内勤,不会有危险的。”朱弘达对着陆昱霖解释,但眼睛却望着淑娴,希望能解除她对军统的误解。
“那一旦加入军统了,会不会被riběn人抓啊?”陆昱霖还是表现得有些忧心忡忡。
“欧阳老弟,你也太胆小如鼠了,当初你可是穿过军装,上战场打过鬼子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畏首畏尾的?”朱弘达对陆昱霖有些鄙视。
“是啊,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窝囊?”淑娴也对自己男人这种瞻前顾后感到不满。
“我这不是被吓怕了吗,我上次胆子大了一回,结果差点丢了性命。”
朱弘达从陆昱霖的眼神里看出,那件事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连忙劝解:“这跟你搞那批货是两码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吃一堑长一智嘛。”
“我觉得挺好的,我在家里一天到晚,闷都闷死了,出来找点事做,正好可以打发打发时间,还能补贴一点家用。光靠你那点薪水,我连化妆品都快买不起了。”淑娴似乎满肚子牢骚。
“好好好,你想干就干吧,我如果拦住你,你回家还不朝我发xiǎojiě脾气啊,以为我故意档你财路了呢。”昱霖一脸委屈,像是在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淑娴白了一眼昱霖一眼,然后举起酒杯,笑吟吟地对着朱弘达:“弘达,谢谢你能想到我,帮我找了一份差事,这一杯酒,我敬你。”
昱霖抢过淑娴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还是我替你喝吧,万一你喝醉了,晚上吐得一塌糊涂,我还得替你收拾,要是发起酒疯来,更是有我受的。”
淑娴望着昱霖,气不打一处来。朱弘达连忙起身圆场。
“好好好,谁喝都一样,都一样,那么就说定了,下个礼拜一,你就来贝勒路33号好利来贸易商行,你进门就说找沈汉林就可以了。”
“贝勒路33号好利来贸易商行。我记住了。”
晚上回到西厢房里,淑娴止不住的兴奋。
“昱霖,没想到,朱弘达竟然邀请我参加军统,而且还是机要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这样我们就能获取很多情报了。”
“是啊,机会难得,不过,这里面的水很深,而且那些军统特务都不是一般的角,你进去后,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轻易暴露自己,你如果能在军统里站稳脚跟,那就是我党打入国民党内部的一个楔子,一定要珍惜这个位置。”
“嗯,我知道。那我得把图书馆的工作辞了。”
“我看可以,现在你的那个助手刘月宁基本上已经能够胜任这项任务了,就让她把这个读书会继续维持下去,如果以后有什么具体任务的话,你再参与指导。”
“那我明天去向裴校长cizhi,就说是怀孕了,在家保胎。”
“这是最好的托辞,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吃得消吗,你现在可是准妈妈,不能有任何闪失。”昱霖摸了摸淑娴的肚子,心疼地望着她。
“我想我不会有事的,要不,我让玉蓉再给我配几副安胎药,这样应该可以万无一失了。”
“嗯,这个提议可以考虑。我明天把这事跟老陈汇报一下吧。淑娴,你今天累了吧,快点休息,保证睡眠也是非常必要的。”
次日上午,昱霖便来到一品斋,把朱弘达邀请淑娴进入军统上海站一事告诉了老陈,老陈也甚是惊讶。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我们现在正缺少这样的机会,没想到,心想事成了,这个位置很重要,能让我们获取更多的情报,不过,这种处境也是很危险的,稍不留神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淑娴她毕竟是个柔弱的女子。”
“我了解淑娴,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这么多年来一直从事地下工作,我相信她的处事能力和应变能力。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是啊,看来这个工作非淑娴莫属。好,我会把这情况向上级部门汇报的。”
“老陈,我还想问一下,我们已经来上海小半年了,跟徐明峰,淑妍他们分开不少日子了,我想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广州的形势如何?”
“你呀,想家了吧?”老陈笑着拍了拍昱霖的肩膀。
“家里其实已经没什么人了,我就是想那些曾经在一起战斗过的同志们。”
“前一阵子南方局的领导给我们讲了一些关于各地区抗日情况,正如中央所预计的那样,抗战已经从战略防御阶段,到战略相持阶段,现在即将进入反攻阶段了。盟军在太平洋战场转入反攻。国民党军在滇西缅北作战中取得了重大胜利。广州的情况不错,打了几个漂亮的伏击战,歼灭广州驻军几千人,那个riběn宪兵队的佐藤也已经被击毙,南方局的领导特别表扬了东江纵队的全体指战员。昱霖,你放心吧,明峰和淑妍他们都很好,我们在不同的战场上痛击敌人,鬼子的日子长不了了。”
昱霖紧紧握住老陈的手:“我们的胜利指日可待,黎明终究会到来。”
一案随着朱弘达的调查报告,基本上结案了。孟若愚以tānwu罪和hànjiān罪两罪并罚,被执行枪决,他的寓所被充公,幸亏谭敬廷暗中接济,孟若愚的家人才有了一个栖息之所,不至于流落街头。原本谭敬廷要马上到上海站履新,但重庆方面却迟迟没发出调令,这让谭敬廷很是纳闷。
原来就在孟若愚被枪决后不久,重庆军统站接到一个代号叫变龙的军统的卧底发来的密报,说是那二十箱已经被一个名叫岳林的共党分子从上海运往共军苏北根据地了。变龙是军统安插在苏北根据地的一个资深的潜伏人员。因此,他的情报的可靠性非常强。所以上面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谭敬廷,让他到上海后,继续调查那个名叫岳林的共党分子。
谭敬廷带着桂花一起到军统上海站报到来了。
“俞站长,情报处长谭敬廷前来向你报到。”谭敬廷向俞佩良行了个军礼。
“总算是把你盼来了,谭老弟啊,你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你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放宽心,你的资历和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我这儿有所作为的。”
“谢谢站长的鼓励。承蒙站长不弃,谭某人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站长的器重。”
“好了好了,你不要太过拘谨,来,我介绍一下我们站里的同仁给你认识。”
俞佩良按了按桌上的响铃,一个勤务兵走了进来。
“你去把行动处长,电讯处长,机要处长,总务处长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俞佩良的各部门的得力干将都齐刷刷地来到了俞佩良的办公室。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新来的情报处处长谭敬廷,谭处长,这位是行动处处长朱弘达,这位是电讯处处长姜则通,这位是机要处处长曹秀英,这位是总务处处长赵启生。大家以后就是在同一战壕里共事的同仁了,还望大家能精诚团结,友爱互助。”
“谭某人新来乍到,很多事情要向诸位同仁请教,还望各位不吝赐教。”谭敬廷与各位处长一一握手致意。
“哪里哪里,谭处长是重庆派来的,自当是我们向你讨教才是。”朱弘达客气地回应着。
“朱处长客气了,谭某人虽从陪都而来,但上海乃国家经济命脉之处,重要性不言而喻。谭某人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还望朱处长多多指教。”
“谭处长谦虚了,需要我朱某人的地方,自当效力。”
谭敬廷又转向曹秀英:“曹处长巾帼英雄,谭某人深感钦佩。”
“谭处长一看就是精明能干,英武果敢。有你担任情报处处长一职,相信我们上海站一定能大有作为。”机要处长曹秀英忙不迭地吹捧谭敬廷。
“曹处长谬赞了,谭某人不才,还望曹处长鼎力相助。”
谭敬廷朝曹秀英微微一笑,然后走到电讯处长姜则通面前。
“我在重庆就听说姜处长业务娴熟,曾经破获不少日寇电报,深得上峰的器重。”
“哪里哪里,我听说谭兄以前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到我们这儿多少有些屈才了吧。”姜则通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谭某人是戴罪之身,何以言勇,只希望能在此地有所作为,方不辜负上峰对我网开一面的恩泽。所以今后还望能与姜处长精诚合作。”
谭敬廷到底在guānchǎng混迹了多年,官腔十足。
谭处长还未走到赵启生的面前,赵启生便主动上前,握住谭敬廷的手。
“谭兄,你刚到上海吧,家眷一起来了吗?”赵启生关心地询问。
“就我和我大姐二人,我让她在旁边的小店里歇息呢。”
“怎么不一起上来啊?快去请她上来吧。”俞佩良一听,打算按铃叫勤务兵。
谭敬廷按住了俞佩良的手:“不必了,站长,她一个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就让她等会儿,等我这儿事情完了,我再带她去宿舍。”
“赵处长,那你尽快给谭处长安排一下住处吧。”俞佩良连忙吩咐赵启生。
“行啊,现成的就有一间,就是在海格路上原情报处长安慧明的寓所。”
“唉,安处长不幸殉国了,他还没成家呢,英年早逝啊,可惜了。那谭处长就搬到他那儿去住吧。”
“好,谢谢站长,谢谢赵处长。”
“不用客气,谭处长,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你住进去后,需要添置一些什么东西,列个单子给我就行了,我会帮你采购齐的。”赵启生显得非常殷勤。
“那就麻烦赵处长了。”
“好了,大家都已经认识了,希望诸位今后一定要亲爱精诚,团结互勉,那就这样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工作吧,谭处长,你的办公室就在朱处长的对面。”
谭敬廷点了点头。
“谭老弟啊,要不你先跟赵处长一起把住处先安顿好,下午你再回来吧。”
“好的。”
“赵处长,你带谭处长和他大姐一起去吧。”
赵启生带着谭敬廷和吴桂花一起到了海格路上原情报处长安慧明的住所,这是一间套房,因为安慧明是单身,所以也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稍稍收拾了一下,谭敬廷就跟桂花二人住下了。赵启生又帮谭敬廷添置了一些日用品,谭敬廷在上海的家就算是安顿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困知勉行
下午,谭敬廷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整理文件,过了会儿,他见俞佩良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便走进去,把门反锁上。
“谭老弟,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俞佩良似乎感觉到谭敬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跟自己说。
“站长,我这次从重庆来的时候,上面特地交代了我一件事,要我查一个名叫岳林的共党分子,就是这个人把二十箱运到了共军的苏北根据地。”
“岳林?没听说过呀,我们也侦听共党电台,但没有捕获任何关于这个叫岳林的共党分子的消息。他是怎么把二十箱运到苏北,共军的根据地去的?”俞佩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岳林大惑不解。
“我听说是用救护车运送的,而且还打死了三个日军,他自己也受了伤,在苏北野战医院里待了五六天时间。”谭敬廷的这些信息都是上头转达给他的,情报都是来自于那个叫变龙的卧底。
“一案一直是弘达着手调查处理的,要不,你把这情况跟他说一下,不过,依我的意见呢,这件事嘛,也不宜扩大再深入研究了,反正已经结案了,现在知道这批货的去向了,也算是真相大白了,至于那个岳林嘛,会不会是杜学谦的化名,我听说这个杜学谦跟国共两家都有生意往来,如果是他把药品运到苏北去的,也不足为奇。如果这个岳林不是杜学谦,那么把岳林这个共党分子先在我这里挂个号,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案子会跟他有关,到时候一起并案调查吧。”
俞佩良并不想对案深追不舍。
“那这个岳林现在就暂时不查了?”谭敬廷没想到俞佩良对这件案子并不上心。
“我看不用查了。”
一案是个协查的案子,劳神费力还不讨好,办好了,功劳是重庆的,办砸了,罪过是上海的,俞佩良才不那么傻,为别人做嫁衣。
“好的,那就按站长的意思办。”谭敬廷见俞佩良对此兴趣不大,便不再提及。
“哦,谭老弟啊,我给你派几个助手吧。他们以前是跟着安处长的,现在安处长殉国了,就让他们跟着你吧。”
谭敬廷点了点头。
俞佩良按了按响铃,勤务兵进来了。
“你去把阿强和阿龙叫来。”
不一会儿,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实的年轻人进来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谭敬廷,新任情报处长,这位是齐瑞强,你就叫他阿强好了,这位是阿龙,大名蔡大龙。”
“幸会,幸会。”谭敬廷伸出手,跟阿强和阿龙握了握手。
齐瑞强神情有些冷漠,他是安慧明的得力助手,原本以为安慧明殉国之后,这个情报处长的位置应该轮到他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上面指派了一个新的情报处长,谭敬廷空降到上海站履新赴任,让他的升官梦就此破碎。
礼拜一到了,淑娴穿戴整齐,来到了贝勒路33号好利来贸易商行,门口的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问她找谁,她说出了沈汉林的名字,那人便指了指楼梯,叫她上二楼左转第二间便是。
于是,淑娴按照戴眼镜的老先生的吩咐,走到了二楼,二楼上面有好几间办公室,门上也没有什么铭牌标注,只是写了几零几室,淑娴知道,这是为了保密起见,她走到左边第二间203室,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淑娴走了进去,朱弘达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看着报纸。
“弘达,我来了。”淑娴缓缓步入,出现在朱弘达的面前。
朱弘达听到淑娴的声音,连忙把报纸放下。
“淑娴,你来啦,这地方还好找吧。”朱弘达连忙起身给淑娴倒了一杯水。
“不难找。”淑娴接过茶杯,喝了起来。
“淑娴啊,待会儿我会带你去见我们的站长,我们已经陆续招募了四五个人,你待会儿跟他们一道去机要室参加培训,只要考核过关了,就能留任了。”
“考题会很难吗?我怕我万一考不上就糟了。”淑娴一听说要考核,心里难免有些格楞。
“没问题,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我特地问机要室的曹处长那儿要来了一份考题,要不,你先熟悉一下,其实,这些考题没什么难度,关键是把这本手册上的条例好好背背。”
朱弘达把一本小册子交给淑娴,淑娴接过来一看保密条例,便翻开仔细阅读,这里面有许多条条杠杠,对从事保密工作的人员制定的一些规章制度,奖惩条例,工作流程,每一条都写得很细。
“弘达,你们这儿有这么多规矩呢,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误。”淑娴边翻小册子,边小声嘀咕着。
“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我在,只要不是大的纰漏,没有人会这么顶真,找你麻烦,你只要记住四个字,守口如瓶,出了这个门,什么也不能说,对你丈夫也要严守机密,不是本部门的人也不要多说一个字。只有对站长,对我可以除外。”
“我怎么感觉我像林黛玉进贾府似的,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
朱弘达见淑娴面露难,笑了笑:“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如此,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怎么能保证我们军统能成为riběn人和谈虎变的机构呢?不过,淑娴,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瞧把你吓得,手心都出汗了吧。”
朱弘达伸手要去摸淑娴的手,淑娴连忙双手紧握茶杯。
“弘达,那我在这里还得仰仗你多照应着。”淑娴望着朱弘达,挤出一丝笑容。
“那是自然,我们是什么关系,好了,我带你去见站长吧。”
朱弘达带淑娴正要走进俞佩良的办公室。正巧,谭敬廷在向俞佩良汇报工作,朱弘达只能让淑娴在门口候着。
“弘达,那个站着的人是谁啊?”淑娴随口一问。
“刚从重庆调来的,新任的情报处长谭敬廷。据说曾经还是禁烟督察委员会的特别专员,到我们这里当个情报处长,真的是大材小用啰。”
淑娴一听谭敬廷的名字,脑袋“嗡”的一声,连忙用手扶住墙。
“你怎么啦,淑娴?”
“可能是低血糖,我早晨怕来不及,所以早饭没吃就过来了。”淑娴连忙掩饰。
“你怎么不早说啊,来,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吃几粒咖啡糖。”
朱弘达把淑娴又带回自己办公室,然后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罐进口咖啡糖递给淑娴:“吃几粒吧,马上就没事的。”
淑娴从罐子里拿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味道挺正的。”
“喜欢就拿去吧。”朱弘达把咖啡糖递给淑娴。
“这怎么好意思。”淑娴连忙推辞。
“一盒糖而已,你跟我不必这么见外。”朱弘达硬是把咖啡糖塞进淑娴的手里。
听见谭敬廷走进自己对面的办公室,朱弘达连忙招呼淑娴:“现在可以去见站长了。”
朱弘达陪着淑娴走进俞佩良的办公室:“站长,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震旦大学的同学,确切地说是学妹,许淑娴。”
俞佩良一见到端庄秀丽的淑娴时,心里便默许了:“欢迎许xiǎojiě加入我们的组织,我代表军统局上海站欢迎你。”
俞佩良伸出手去,淑娴也马上伸出手去,跟俞佩良握了握手。
“弘达在我面前提过你好几次,对你是充满了欣赏和期待啊,待会儿,你就去机要室,认识一下那儿的同事们。”
“站长,我还没经过培训和kǎoshi呢。”
“哦,培训是需要的,kǎoshi嘛,走走形式而已,我相信许xiǎojiě一定能胜任的。”
“那站长,我现在就带淑娴去曹处长那儿。”
“去吧,去吧。”
机要室里面有一间空屋子,墙上挂着一块黑板,屋子里已经聚集了四个新人,曹秀英处长正要开始给他们上培训课,朱弘达进来了,跟曹秀英耳边说了几句,曹秀英点了点头。淑娴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从布袋里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上课内容。
“培训课程分三天完成,今天讲的是如何将资料进行整理归档。明天讲的是如何进行译电码,后天讲的是如何做好会议记录,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本保密条例,作为一名机要室人员,一定要懂得守口如瓶四个字,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上完培训课之后,通过kǎoshi,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走人。所以请大家务必认真听课,做好笔记,只有快速掌握了这些技能,你们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曹秀英开始讲课了,淑娴认真仔细地听讲,然后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快,就到了中午了。
“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我们继续。”
淑娴走出机要室,朱弘达已经站在办公室外向她招手了。淑娴便走了过去。
“淑娴,我已经帮你订了老饭店的外卖了,一会儿他们就送来。”朱弘达殷勤地招呼淑娴。
“弘达,老是让你破费,我真不好意思。”淑娴见朱弘达老是毫无顾忌地对她献殷勤,有些不好意思。
“哎,你又客气了,课上得怎么样?”朱弘达关切地问道。
“很有收获,我已经记了满满好几页纸了。”淑娴把笔记本翻开,给朱弘达检查。
“你呀,还是像以前大学里一样认真。”朱弘达满意地点了点头。
淑娴朝朱弘达笑了笑:“那是自然,人家都知道我是你介绍进来的,我要是不认真学,不认真干,以后出岔子了,不是也丢你的脸嘛。”
“淑娴,我就知道,我朱弘达是不会看错人的。”朱弘达对自己的目光深信不疑。
第一百二十二章 知难而进
吃完午饭之后,淑娴又听了半天课,第一天的培训就算是结束了。
淑娴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吉祥里。
“昱霖,我跟你说件事。”淑娴一脸愁绪。
“什么事,这么严肃,好像蛮严重的哦。”昱霖见淑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有些好笑:“是不是见到了军统那些人,心里有些打鼓啊?”
“昱霖,我今天见到谭敬廷了。”
淑娴的声音很轻,但在昱霖听来却犹如一声霹雳。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隔了五六秒钟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淑娴,你见到谭敬廷,谭大哥了?”
“是的,今天朱弘达带我去见站长,谭敬廷就站在办公室里,幸亏他不认识我。朱弘达说他刚从重庆调来,是新任的情报处长。”淑娴把今天在站里见到谭敬廷的过程说了一下。
“谭敬廷现在是军统上海站的情报处长了?他不是在重庆当禁烟督察委员会的专员吗?怎么会调来上海了?让我好好想一想。”
昱霖眼神深邃,脑子里闪现出一连串的疑问,他在推理着谭敬廷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海站。
“我猜想,谭敬廷肯定与一案有牵连,他被降职处分了,所以才会调到军统上海站来了。”昱霖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淑娴。
“那你去不去见他?”
淑娴心想,当初昱霖主动跑到重庆去,目的就是想见一见谭敬廷,那现在谭敬廷来上海了,昱霖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他日思夜想的谭大哥呢?
“现在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昱霖双目炯炯,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当初你不是特地去重庆想要见他吗?”淑娴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他人在重庆,我在上海,他对我一无所知,所以当时我想去见他时危险系数并不高,而现在他变成了上海站的情报处长了,那我去见他,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他要是想调查我,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毕竟他对我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只要有任何一个疑点,他就会动用手中的人力物力,对我进行监视jiānting和跟踪调查,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何况现在的谭敬廷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谭大哥了,是敌是友我现在都无法判断。”
“那我在那里工作,会不会牵连到你啊?”淑娴有些担心。
“你尽量不要在他们面前提到我,谭敬廷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我太太,而且我现在更名叫欧阳锐,他应该不会注意到我。”昱霖叮嘱着淑娴。
“那我以后更要小心了。”
“淑娴,老陈上次告诉我,现在已经快进入抗日的反攻阶段了,riběn鬼子的末日就快到了,今后,我们主要的对手就是国民党的反动势力,所以,你的这个位置相当重要,你一定要尽量谨慎小心,不要给人找出破绽。”
昱霖显然对淑娴的工作环境有些担忧,淑娴犹如身处虎穴狼窝,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
“我明白,朱弘达对我倒是很殷勤,处处维护我。”淑娴淡淡一笑。
“他肯定对你还念念不忘,淑娴,你可以利用这一点,取得朱弘达对你的信任,你在那个险恶的环境中工作,有个人能罩着你,是很有必要的。”昱霖觉得朱弘达可以作为淑娴的保护伞。
“昱霖,你让我使美人计?”淑娴有些不解。
昱霖把手搭在淑娴的肩上,笑了笑:“淑娴,你根本不用使计,他朱弘达就已经上钩了,他对你,也算是用情至深。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也相信我的为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淑娴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淑娴,你不用心事重重,船到桥头自然直,放松些,这个周日,我们一起去玉蓉那儿看鸣儿吧。”
“对,我还得去谢谢玉蓉给我治好了不孕症,让我再添一个宝宝。”淑娴幸福地摸着腹部。
连续几天的培训终于结束了,经过kǎoshi,淑娴顺利通过,她被录取了,成为军统机要处的一名机要mishu。跟她一起录取的还有一个叫潘莉莉的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和两个男生。
曹秀英把一张军统的证件交给淑娴:“许xiǎojiě,祝贺你通过了我们的考核,你现在已经成为我们军统的一份子了,从今天开始,你要经过半年的考察期,在这期间,你吃住在这里,每周只能放假一天,你以后去哪里,都要向组织汇报你的行踪。”
“啊,不能天天回家啊?”淑娴惊讶地望着曹秀英。
这个规定完全出乎淑娴的意外,如果不能及时回家的话,她怎么能够把情报及时告诉昱霖呢?
“是的,一方面是我们这儿的规定,另一方面是现在我们机要室任务很重,需要天天加班加点,我希望许xiǎojiě能明白我们工作的性质。”曹秀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淑娴说。
“那我住那儿呢?曹处长?”淑娴觉得自己像是被软禁了一般。
“总务处会安排你们的住处的,需要一些什么私人物品,我们也会tigong的。”
“这不跟部队一样了吗?我还以为跟其他政府部门上班差不多,都是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呢。”淑娴嘀咕着。
“当然,我们军统的全称不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当然是属于军队的一部分了,我们是一支特殊的军队,是安插在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
“那我这周还能回家吗?”
“在你还未进入到实质性工作之前,你可以天天回家,但一旦接触到这些机密文件,你只能每周回家一次。这已经是很宽待了,如果是单身的话,两周回家一次。”曹秀英简明扼要地跟淑娴交代了一番。
“好的,我知道了。”淑娴听到这个决定,有些沮丧。
曹秀英见淑娴面露难,拍了拍她的肩头:“许xiǎojiě,你知道嘛,你这次能顺利过关,朱处长可是功不可没,要不是他拿党性作担保,我们对你的政审和考察还要更严格,所以,你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听曹秀英这么一说,淑娴点了点头,看来朱弘达在她身上没少花气力。
淑娴路过朱弘达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淑娴便走了进去。
“我已经听说你被录取了,祝贺你,淑娴。”朱弘达走到淑娴面前,伸出手要跟淑娴握手以示庆贺。
可淑娴并未伸出手去,反而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
“弘达,你当初没告诉我,一周只能回家一次,我不习惯住在宿舍里。”淑娴撅着嘴,一脸沮丧。
朱弘达马上宽慰淑娴:“哦,是为这事啊,没事的,如果有特殊的事情,请个假出去,也是允许的。何况考察期只有半年而已,过了考察期,你想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
“可人家想天天回家嘛。”淑娴像个小女孩一般发起了xiǎojiě脾气。
朱弘达见淑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不免荡漾起一阵涟漪:“你是不是舍不得你们家的欧阳啊?没关系的,习惯了就好,说不定,你以后还不想回家了呢。”
淑娴叹了口气,一脸苦恼样。
“好了好了,大xiǎojiě,你就别任性了,毕竟这里是特殊机构,有些规定是必须遵守的,等你拿到薪水之后,你肯定会觉得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上回到家后,淑娴把这一新情况告诉了昱霖。
“昱霖,我以后不能天天回家了,要是有重要情报,我一时还传递不出来,这可怎么办?”淑娴心烦意乱。
“这个情况倒是事先没有想到过,看来我得给你派个联络员,能让你及时把情报送出来。”这个情况确实出乎昱霖的意料。
“我观察了一下,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而宿舍也就在贸易行的对面马路上。今天的午饭是朱弘达叫的老饭店外卖,我根本就没有走出过这幢楼。”淑娴抱怨自己像是被软禁了一般,无法自由huodong。
“可以叫外卖,是吗?”昱霖眼睛一亮。
“贸易行里没有食堂,午饭和晚饭一般都是叫外卖。”淑娴把情况告诉给了昱霖。
“这就好办了,淑娴,这样,你如果有重要情报需要传递出去,就打diànhuà给一品斋,我看就让虎仔重操旧业,还是回一品斋当跑堂的,以后,他就是你的联络员。情报直接送到老陈那儿。”昱霖觉得有空子可钻,便决定把传递情报的任务安排给虎仔。
“这样最好,我看虎仔又谨慎又机敏,有他当联络员,我就放心了。”淑娴见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明天就去把这情况跟老陈汇报一下。淑娴,你过来,我来教你一招。”
昱霖把淑娴拉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两只小瓶子和一包棉签。
“淑娴,你看好了。”
昱霖用棉签往其中一只小瓶子里蘸了蘸,然后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刷写了几下。
“昱霖,你在纸上写什么呀,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马上就让你看见。”昱霖又取出一根棉签,在另一只小瓶子里蘸了蘸,然后涂在刚才写字的地方,很快,字迹显现出来:淑娴,我爱你。
淑娴见了,不好意思笑了起来:“昱霖,这好神奇哎。”
“神奇吧。其实这玩意很普通,这瓶是米汤水,那瓶是碘酒。你以后就把情报用米汤水密写在纸币上,然后交给虎仔,如果老陈有什么指示的话,也会通过虎仔交给你,你就用碘酒显影。”
“明白了。昱霖,你会的可真多。”
“那都是以前在黄埔军校里学的本事。这学还真是没白上。”
昱霖冲着淑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多方相助
昱霖把淑娴的最新情况汇报给了老陈,并且建议老陈让虎仔当联络员,老陈听了频频点头。
“昱霖,我们想一块儿去了,这样吧,你去通知虎仔,让他回一品斋,胖婶可想他了,以后他就在我这儿干吧,你那个照相馆如果没人手的话,暂时歇业吧。”
老陈的想法跟昱霖一拍即合,这样,淑娴掌握的情报就可以通过虎仔直接传递给老陈,然后由老陈通过电台发送到苏北。
“好的,老陈,就这么办,我这就去通知虎仔。”昱霖见老陈赞同他的想法,便立刻着手实施。
虎仔一听说回一品斋当跑堂的,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少爷,我挺喜欢拍照的,我想学点真本事,干跑堂的多没出息。”虎仔一边拨弄着手的弹弓,一边满含着委屈望着昱霖。
“虎仔,你现在学会挑肥拣瘦的了。”昱霖摸了一下虎仔的脑袋:“虎仔,这是工作的需要,你无论身处哪个位置,都是在为革命贡献一份光和热,现在这个任务非你莫属,是少奶奶点名要你当她的联络人,你愿意吗?”
虎仔听昱霖这么一说,明白了,嘴咧开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
“你很久没见你妈了吧,她可想你啦,你去一品斋之后,你们母子俩就能日日相见啦。”
“我也挺想我妈的,还有毛豆子,陈老板。那少爷,等将来把riběn打败了之后,你还继续教我拍照,行吗?”虎仔的眼里充满着对知识的渴求。
“行啊,说不定,你以后就是这家照相馆的老板了。”
“真的?”
“看把你乐得,不过,虎仔,你这次去一品斋当跑堂的,可不是一般的任务,出入那家好利来贸易行时,一定要很小心,不要露出马脚来,跟少奶奶接头时也要多长几个心眼,千万不能暴露了。”昱霖提醒虎仔不可掉以轻心。
“我明白,少爷。”虎仔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日到了,昱霖带着淑娴去八里桥玉蓉那里。
鸣儿已经长高了不少,很是懂事,常常跟在玉蓉后面,当玉蓉的小帮手。
“鸣儿,去把那篮子黄芪拿过来,放在这个药柜里。”
“哎。”鸣儿连忙跑到天井里,把一篮子黄芪拎到了铺子里,然后,用小手一把一把地把药草放入药柜中去。
“娘,旁边的金银花柜子里已经快空了,你让舅舅明天进一些金银花吧。”鸣儿一本正经地对玉蓉说。
玉蓉笑了笑,摸了摸鸣儿的脑袋:“鸣儿还真像个小大人。”
“玉蓉,鸣儿。”淑娴和昱霖踏进药铺。
“表哥,表嫂,你们来啦?”玉蓉见昱霖和淑娴来了,喜眉梢。
“表舅,表舅妈。”鸣儿兴高采烈地从铺子里钻出来,一头扎进淑娴的怀里。
“哎,鸣儿,小心点,别撞到你表舅妈的肚子了。”昱霖连忙一把抱起鸣儿。
玉蓉一听,有些疑惑,把目光投向淑娴的肚子:“表嫂,你是不是有了?”
淑娴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真是老天有眼,让你又怀了。”玉蓉很是兴奋。
“我觉得你比老天更厉害,要不是吃了你给我的汤剂,老天也束手无策。”淑娴拉着玉蓉的手,感激这个送子观音。
“表嫂,你这回可得好好养养了,可别大意,要不,我再给你配几副安胎的中药吧。”
“我就知道,不用我开口,玉蓉就会把安胎药给你开好。”昱霖边说边把鸣儿举得高高的。
鸣儿咯咯咯地笑个没完。
“啊呀,鸣儿是越来越重了,表舅都快举不动了。”昱霖努力把鸣儿举高,但左臂有点微颤。
“昱霖,你胳膊的伤还没好透,悠着点吧。”淑娴连忙提醒昱霖。
玉蓉一听,连忙招呼鸣儿:“鸣儿,快下来,别累着表舅了。去,到院子里玩去吧。”
鸣儿从昱霖身滑下来,蹦跳着去院子了。
“表哥,你的胳膊怎么啦?”玉蓉紧张起来。
“没事,已经不碍事了。你别听你表嫂一惊一乍的。”
“快让我看看。”玉蓉不由分说,撸起昱霖左手的袖子,看见胳膊有一个褐色的铜钱大小的伤口。
“你看,伤口不是愈合了么,我说没事了。”昱霖把袖子放下。
“我给你开点生肌活血的中药吧。”玉蓉连忙在柜台后面忙碌开来了。不一会儿,包好了两大包药给昱霖和淑娴。
“表哥,这四小包中药是给你的,每天吃两次。这八小包中药是表嫂你的安胎药,每天早晚吃一次。”
“这下,我们家可满是药味了。我猜亭子间的薛太太一定会问长问短,嘘寒问暖。”昱霖打趣着说。
“我恐怕吃不了了,我下周就要去班了。”淑娴为难地望着这堆中药。
昱霖往四周望了望,对玉蓉说:“走,去你楼说去。”
玉蓉带着昱霖和淑娴走到楼。
“到底是怎么回事?”玉蓉轻声地问道。
“玉蓉,淑娴马要去军统海站的机要室班了。”
“去军统海站班?表嫂,你是说你要去国民党的军统?这不是很危险吗?”玉蓉担心地望着淑娴。
“是有风险,但这对我们获取情报是非常有利的。”淑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表嫂,那你可得当心点,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嗯,我们也不省油。”昱霖在一旁打着哈哈。
淑娴和玉蓉都扑哧笑了起来。
“军统海站规定一周只能回家一次,所以这药剂恐怕不方便吃。”淑娴把情况向玉蓉说明。
“去哪儿班都不能耽误你肚子里的孩子,要不,你带个煤油炉放在宿舍里,方便煎药。”
“玉蓉说的有道理,干什么工作都不能耽误生孩子。你就听玉蓉的话吧,我想带个煤油炉去宿舍煎药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昱霖也附和着。
“好吧,就听你们的吧。”淑娴点了点头。
淑娴和昱霖回到吉祥里18号,薛太太见两人提了两大摞中药回来,好生纳闷,果不其然,开始问长问短。
“欧阳太太,侬不适宜啊,去看毛病啦?”
“我太太怀孕了。这是安胎药。”昱霖忙不迭地把喜讯告诉薛太太。
“是伐?个么,要恭喜两位了,乃么要有小毛头了,欧阳太太可以一心一意做贤妻良母了。”薛太太斜睨了一眼淑娴,仿佛在提醒淑娴,应该守妇道,别再水性杨花了。
“是啊,是啊,我和我太太中年得子,等孩子出生了,我请大家吃糖。”昱霖眉开眼笑。
“欧阳先生,海滩生小人是行吃喜蛋呃。”薛太太把海滩的风俗告诉昱霖。
“那就入乡随俗,我请大家吃喜蛋。”昱霖一口答应。
“欧阳先生,侬太太大肚皮了,下趟屋里厢有啥需要我帮忙呃,尽管开口哦。”薛太太显得非常热心。
“谢谢薛太太。”淑娴向薛太太欠了欠身子。
薛太太见欧阳夫妇俩走进西厢房了,连忙跑下楼去找客堂间的杜太太。
杜太太在灶披间里烧饭,薛太太连忙走了过去。
“杜太太,侬晓得伐,楼西厢房呃欧阳太太大肚皮来。”薛太太像是获取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般向杜太太透露。
“是伐?欧阳太太真呃怀孕啦?看来伊表妹还真是有本事,欧阳太太跟我讲了,伊表妹有一个古方,可以治好不孕症呃,我当时还讲,要是伊吃了有用呃闲话,我也跟着伊一道吃吃看。唉,现在就算是吃好了,又有啥个用,阿杜已经死忒了,我格辈子再也没机会当娘了。”杜太太一脸惆怅,感叹命运的不公。
“我看未必是伊拉表妹的中药起作用伐?”薛太太话里有话。
“嗯?”杜太太不解其意。
“杜太太,侬想呀,伊拉结婚噶喜多年了,都没有小人,偏偏格个晨光就有了?会不会是杜太太跟别呃男人呃野种啊?”
薛太太一直对淑娴和东厢房的沈先生之间的来往看不惯,所以便怀疑淑娴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先生的。
“小宝姆妈,侬这个闲话不好瞎讲呃,欧阳太太是规矩人,不会瞎来来呃。”杜太太连忙帮淑娴辩解。
“规矩人?我看不见得伐,侬是不晓得,诶段晨光侬正好跟杜先生在外头,我是亲眼看到呃,东厢房里呃沈先生半夜三更跑进西厢房里去,当时欧阳先生不在屋里厢。”
“啊?真啊?有这回事体啊?欧阳太太哪能可能跟东厢房呃沈先生搭了一道呃啦?伊拉认得啊?”杜太太好生奇怪,没想到欧阳太太会跟东厢房里的沈先生有瓜葛。
“格我就不清爽了,反正我看见好几趟,沈先生往西厢房里钻。我提醒过欧阳先生好几趟,格个男人啊,侬勿要看伊长得山青水绿呃,蛮拎的清呃样子,实际,伊是只憨大,我横一趟竖一趟跟伊讲,要看紧伊太太,结果伊根本就当我呃闲话是出屁,刚刚还喜嘎嘎呃跟我讲要请大家吃喜蛋,格个人哦,头戴呃格顶绿帽子勿要忒绿哦。”
“薛太太,格种闲话侬就不要对第三个人讲了,人家夫妻两个人恩恩爱爱就可以了,旁人瞎起劲有啥用啦?侬讲是伐?”杜太太看不惯薛太太老是在人家背后嚼舌根。
“是呃呀,我格个人呀,就是看不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守妇道呃,专门偷男人呃女人。”
“对呃,对呃,我晓得侬小宝姆妈不容易,小宝嘎小就没爷了,是侬一噶头把伊养大呃。现在叫做不行立牌坊了,否则,侬小宝姆妈肯定是此地吉祥里头一块贞节牌坊。”杜太太半开玩笑地说道。
薛太太被杜太太说的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地讪笑。
淑娴住进了军统海站的宿舍里,同屋的是个女大学生,名叫潘莉莉。潘莉莉的父亲早逝,继母又容不得她,是她大伯把她带大,还送她去了女子师范学院,这次是因为大伯的一位朋友介绍,才来这里参加培训的,她原本以为是到政府机构当个普通的mishu而已,没想到自己进入的是军统,虽说心里不愿意,但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是大伯含辛茹苦养大的,如能早日自立,赚钱养家,也算是报答了大伯对她的养育之恩了。
“淑娴姐,你在熬中药啊?你哪里不舒服呀?“潘莉莉见淑娴正在煤油炉煎药,很是好奇。
“没什么,我怀孕了,这是医生开的安胎药。“
“哦,原来是这样,你怀孕了还出来工作啊?“
“待在家里太闷了,出来找份活干好打发打发时间。再说了,要是孩子出世了,开销大了,我得给孩子赚些奶粉钱。“
“哦,那以后你千万不要去搬重东西了,让我来搬好了。“
“谢谢啊,莉莉,你真有心。“淑娴感激地望了一眼潘莉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云开日出
朱弘达闻到淑娴身上的一股子药味,很是纳闷:“淑娴,你不舒服吗?怎么浑身都是药味?“
“哦,弘达,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怀孕了,在吃安胎的中药。“淑娴据实相告。
“你怀孕了?你怎么不早说呀?“朱弘达很是吃惊,更是有些沮丧,他没想到淑娴居然怀孕了。
“弘达,是不是你们这儿不需要孕妇啊?“淑娴望着朱弘达,见他满脸失望之色,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倒不是,女人迟早是要生孩子的么,只是我没想到你刚入职,就怀孕了。“朱弘达虽然有些失望,但还算是通情达理,连忙安慰淑娴:“你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怀上了,当心点。”
“我也是刚刚得知我怀孕了,我还一直以为我这辈子怀不上了呢,老天还算是垂怜我,让我有了子嗣。不过,就是这好消息来晚了一点,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不麻烦你帮我谋这份差事了。“淑娴语气里带有一丝歉意。
“没关系的,这是好事,我应该恭喜你。那你这段时间不要太辛苦了,不要熬夜,我会跟你们的曹处长说的,让她多照顾你一点。“朱弘达依然对淑娴很是关心备至,还不忘送上一个顺水人情。
“谢谢啊,弘达。“
淑娴很快就上手了,机要室里的文件堆积如山,各种信息俯拾皆是,淑娴一边整理,一边把一些重要的信息存于脑中,每当遇到重要情报时,便会跑到厕所里,悄悄地用棉签蘸着米汤水把情报密写在纸币上,然后打diànhuà叫一品斋的外卖,虎仔便通过送外卖的形式,收取情报,交给陈旭光。老陈用碘酒显影,随后通过电台,把情报报告给上级部门。
通过淑娴获取情报,虎仔运送情报,老陈发送情报,这一条情报链就渐渐形成了,我党得到了好些有价值的信息,从而在舆论导向方面,在军事部署方面,在盘桓周璇等方面更加有的放矢,更加精准地打击了敌人,保存了实力。
淑娴的身子越来越沉了,临产前几天,俞佩良便让淑娴回家待产,没多久,淑娴在圣玛丽医院里诞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婴,昱霖给孩子取名陆轩喻,意思是明明白白。
淑娴和孩子一出院,杜太太和薛太太便一起前来道贺。
杜太太抱起婴儿,满脸流露出欢喜:“啊呀,迭个小毛头哪能嘎好看呃啦,跟伊拉爷长得是活脱是像,小宝姆妈,侬讲是伐?“
“是呃,是呃,真呃是一只模子里刻出来呃。”看到孩子的眉目与陆昱霖甚是相像,薛太太不好意思地附和着,先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昱霖把喜蛋递给杜太太和薛太太:“请你们吃喜蛋,吃喜蛋。”
“欧阳先生,真是客气,个么,阿拉就不客气了,沾点喜气哦。”杜太太眉开眼笑,眼睛始终不愿离开婴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
“欧阳太太,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来帮侬做月子好勒,我老早帮好几家人家做过呃。”薛太太为自己之前的谣言中伤感到羞愧,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一下。
“是呃呀,小宝姆妈照顾莎婆娘没闲话来,阿拉弄堂里有好几家人家请小宝姆妈照顾莎婆娘,伊买汰烧全包,还帮侬擦身,帮小毛头换尿布,大人小人都照顾得老好呃。”杜太太帮薛太太拉广告。
“那真是求之不得。那么这要多少钱啊?”昱霖一听,连连点头。
“要不我就收那一块大洋。侬讲好伐?”薛太太伸出一根手指头,怯生生地说。
“这么便宜啊?”昱霖不敢相信。
“小宝姆妈,侬老早不是做一趟要收五块大洋呃吗?现在哪能嘎便宜啦?”
“大家都是住在楼上楼下呃邻居,我哪能好意思多收啦。”薛太太满脸歉意。
“薛太太,你太客气了,你这赚的是辛苦钱,有你照顾,我和我太太也放心,我看这样吧,除了以前每月的六块大洋之外,我们再付六块大洋给你,你也不容易,这孩子在月子里肯定不省心。”
“欧阳先生,欧阳太太,那真呃是好人。那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伊拉母女两噶头。”
薛太太没想到欧阳先生和太太不计前嫌,还是这么照顾她,这让她羞愧难当,唯有尽心尽力照顾好月子里的淑娴方能赎过。
玉蓉,阿成带着鸣儿和咏儿来看望昱霖一家子。
鸣儿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婴儿的小手,又害怕弄疼她,摸了一下就缩回手去。
“表舅妈,小毛头的手软软的,像块小蛋糕一样。”鸣儿好奇地对淑娴说。
“让我也摸摸看。”咏儿也跑过来,摸摸小婴儿的小手:“真的是很软,很软的。”
“你们小时候也是一样的呀,也是从她这么小长起来的呀。”淑娴摸了摸鸣儿和咏儿的小脸。
“表嫂,这是鸡蛋,红枣,赤豆,还有一只乌骨鸡。”阿成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
“玉蓉,真是让你破费了,现在物价这么高,这些东西都不便宜。拿点回去你们自己吃吧。”淑娴见阿成带来了这么多的东西,心有不安。
“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马虎呢?你不爱惜自己,我还爱惜我的表侄女呢。是不是啊?”
玉蓉把婴儿抱起:“小乖乖,让你玉蓉姑姑抱抱。哇,长得真漂亮。哎,表哥,你有没有给孩子取好名字啊?”
“取了取了,叫陆轩喻,家喻户晓的喻,就是明明白白的意思。”昱霖一边给玉蓉和阿成倒茶,一边回答。
“喻儿,我们有名字喽,喻儿。表嫂,现在我们热闹了,鸣儿,咏儿,喻儿,再加上啸儿,吟儿,我们家还真是枝繁叶茂。”
“等二十年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希望到那时国泰民安,他们能过上太平的日子。”昱霖望着喻儿,拉着她的小手,逗着她。
喻儿啊啊啊地发出声音,似乎是在回应昱霖的话,大家都被逗乐了。
“号外,号外,riběn人投降了,号外,号外,riběn人投降了。”窗外,报童的叫卖声像一声春雷响彻了整个世界。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报童的声音在回荡,每个人都直起了身子,忽然,大家都欢呼起来,孩子们蹦蹦跳跳,大人们手舞足蹈。
昱霖流着泪呼喊着:“我们终于胜利了!胜利了!”
玉蓉和淑娴俩拥抱在一起,让泪水尽情地流淌着。
昱霖忽然朝南跪下:“爹,娘,二叔,婶婶,昱霆大哥,秀琳嫂子,耀叔,黄大夫,马大哥。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你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昱霖,淑娴,玉蓉和阿成纷纷朝南跪拜叩头,鸣儿和咏儿也学着大人样,跟着跪拜叩头。
“我去买报纸。”阿成兴奋地往外窜。
“阿成,多买几份,多买几份。”昱霖兴奋地冲着阿成叫喊着。
上海的大街小巷像过节一般热闹,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焚烧riběn膏药旗,riběn鬼子的人偶,在墙上写上“抗日万岁!”,“抗战胜利!”,“打倒riběn帝国主义!”等大字,锣鼓声,鞭炮声,呐喊声,欢笑声交杂在一起,大家笑中带泪,泪中带笑,以自己不同的方式来庆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自1931年9月18日的“九一八事变”开始,十四年来,中国人民一直不屈不饶地,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前赴后继,勇往直前,抗击riběn侵略者。
无论是前方英勇抗敌的官兵将士,还是后方为抗日捐钱捐物的老叟稚童;无论是拿起大刀长矛的七尺男儿,还是为宣传抗日的柔弱女子;无论是仗义疏财的巨贾富商,还是紧衣缩食的黎民百姓;无论是国内饱受摧残的同胞手足,还是海外同仇敌忾的赤子侨胞;无论是在冰天雪地里的东北抗联;还是在南国丛林中的琼崖纵队;无论是决战于正面战场上的正规军;还是挖地道埋地雷的游击队;无论是中原大地的敢死队;还是十里洋场的潜伏特工;无论是在台儿庄,还是在平型关;无论是美式飞机大炮,还是小米加步枪;地不分南北,皆为抗战之热土;人不分老幼,皆为抗日之勇士。华夏大地,到处都是舍生忘死的英灵,遍地都是宁死不屈的亡魂。这便是华夏子孙的傲骨,这便是中华民族的精髓,这种与生俱来的烙印将代代相传,永不消亡。
抗战胜利了,那就意味着有许多工作需要着手处理,鉴于淑娴的这个工作岗位的重要性,不能长时间缺位,所以,淑娴想要尽快回机要室去上班。而昱霖是个大老爷们,既要忙于报社的事物,又要完成一些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对于照顾新生儿来说,肯定是应付不过来的,所以老陈提议让胖婶来照顾喻儿,入住吉祥里18号,对外就称是淑娴的婶母。这可真是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抗战一结束,国民党大员们就忙于查封,接受日伪逆产,所以,上海站的电报量突增,机要室有些应接不暇,几次来电催促淑娴早日复职,淑娴自己也心急如焚,想要尽快回上海站,所以,才休息了不到十天,淑娴就去上班了。
淑娴来到机要室之后,就立刻投入到各类资料的整理归档工作中去,由于常常加班加点,而产后又缺乏休息,淑娴有时感到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但她明白,只要她在这个地方多坚持一分钟,就可以为我党多争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密谋夺宝
这天午饭后,当淑娴走进机要室时,听见曹秀英冲着潘莉莉大发雷霆。
“潘xiǎojiě,这份档案是不是你整理的,怎么会少了好几页?这个月已经是第几次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是想出工不出力,光拿钱不干活啊?”曹秀英把一份档案资料扔在潘莉莉的面前。
潘莉莉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暴风骤雨般的训斥,早就已经泪水连连:“对不起,曹处长,我不是故意的。”
“那剩下的几页在哪里?尽快给我找出来,要是不完整的话,小心处分。”曹秀英娥眉竖起,杏眼圆睁,飞沫四溅。
潘莉莉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曹处长,你别发火,这件事不怪莉莉,那天是我值班,可能是我归错档了。”淑娴走了进来,帮莉莉把地上的资料捡起来:“我马上检查,重新整理。”
“淑娴,我知道你刚生完孩子,难免分神,但出这种纰漏,真的是不应该,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曹秀英见淑娴替潘莉莉开脱,把责任全榄在自己身上,便没好气地嘟哝了几句,好歹淑娴是朱弘达介绍来的,所以曹秀英还算是给淑娴一点面子。
曹秀英踩着高跟鞋,登登登地走了出去。
“淑娴姐,你干嘛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归错档了。”
“莉莉,没事,我看她老是在找你茬,实在是看不过去。你别放心上,她这个老姑娘,脾气是有点古怪,连站长有时也要让她几分。”淑娴连忙过来安慰莉莉。
“原来曹处长是老姑娘啊,怪不得呢,总是那么盛气凌人的模样,我还以为她是我们站长的亲戚呢,老是颐指气使。”潘莉莉得知曹秀英是老姑娘,便觉得可以理解曹秀英的古怪脾气。
“好了,莉莉,我们不说她了,来,我们一起把这份档案缺损的几页找到。”
“那得找到几时啊,你看,淑娴姐,这都已经堆成山了。”潘莉莉望着这小山似的文件,唉声叹气。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们一起开始干吧。”淑娴鼓励莉莉。
淑娴说着,拿起厚厚的一沓资料,开始比对起来。其实淑娴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替莉莉解围,她想把因生孩子而耽搁的十几天的资料全部了解清楚。
果然,这十几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有好几个部门,好几拨人来上海接受日伪逆产,包括金子、银子、票子、房子、车子,可谓五子登科。在这抢夺各类资产的过程中,各路诸侯可谓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侵吞盘剥,明争暗抢,无所不用其极。
在这些电报资料中,有一份标注“密96号”的电报内容引起了淑娴的注意,这是一份军统重庆站截获的日军电报,让上海站协查,说是有一批日军侵华期间,在中国搜刮掠夺了一批珍贵的文物资料,日军投降时来不及运走,藏匿亨利路48号的仓库里,命令在沪残留的riběn特务,若是不能及时运走的话,就地销毁。重庆方面命上海站找到这批文物并把这批物资送往重庆。”
作为一名历史系的高材生,淑娴明白这份电报的份量,淑娴把这份电报的内容铭记于心,随后把这份电报从档案袋里取出来,悄悄地藏在角落里,她要抢先一步把这消息传递给我地下党,不让这批珍贵的文物落入国民党那些官员的私人腰包里。
淑娴决定得马上把这份情报汇报给老陈,便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四点五十了,可以预定外卖了,于是她望了望埋头整理资料的潘莉莉:”莉莉,这都已经快五点了,肚子饿了吧,我去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淑娴姐,你真是客气,你已经请我吃了好几顿饭了,这次我来付账吧。”潘莉莉不好意思老是让淑娴掏腰包请客。
“不用,莉莉,你得给自己存一份嫁妆钱,还是我来请吧,还和以前一样,宫保鸡丁?”
潘莉莉羞涩地点了点头:“那就谢谢淑娴姐了。”
“不用客气。”淑娴说着,便站起身来,拿起diànhuà,拨通了一品斋的diànhuà:“一品斋吗?我是好利来贸易商行的许xiǎojiě,我要两份宫保鸡丁饭。”
淑娴悄悄跑进厕所,把情报内容密写在一张纸币上。然后静静地等候虎仔的到来。
五点半左右,虎仔来了,淑娴把那张纸币交给了他,虎仔连忙揣兜里,然后拿着食盒走出好利来贸易商行。
虎仔把纸币交给陈旭光,陈旭光走到聚贤厅的密室里,用碘酒涂在那张纸币上,纸币上立刻显示出文字:
速将亨利路48号仓库内的文物运往苏北。
老陈立刻打diànhuà给昱霖。
“昱霖,淑娴今天给我递来了一份情报,让我们速将亨利路48号仓库内的文物运往苏北。”
“文物?在亨利路48号?”
“这方面淑娴比较清楚,要不,你先和淑娴去一下亨利路48号,看看里面是些什么宝贝?”
“好,淑娴马上要回来了,我待会儿跟她一起去看一下。”
淑娴六点下班到家。
“少奶奶,你可回来了,快给喻儿喂口奶吧,小丫头饿了好一会儿了。”胖婶见淑娴回来了,赶紧把大声啼哭的喻儿抱给她。
“喻儿,乖,不哭了,我们开饭啰。”淑娴解开衣襟,给喻儿喂奶。
喻儿大口大口地吮吸,很快就平静下来。
“淑娴,你喂完喻儿之后,我们一起到亨利路去看一下,那儿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好。”
晚上八点多钟,昱霖和淑娴手挽手,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亨利路上散步。他们来到48号门前,两扇黑的宽阔的大门紧闭着,昱霖掏出一段铁丝,插入挂锁的锁芯里,须臾,挂锁被打开了,昱霖拉开铁栓,推开铁门,然后二人快速闪了进去。
昱霖打着手电,往仓库里照了照,仓库很大,里面堆放了不少木箱,昱霖在墙角找到一根撬棒,走到那些木箱旁,用力敲开,里面全是书籍。
淑娴借着手电的光,拿出一本线装古籍书,上面写着玄都宝藏。
“昱霖,这可是珍本,价值连城的古籍呀。”
淑娴又拿起一本,上书佛说三十七品经。淑娴那双晶莹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昱霖,这些都是无价之宝,是我们千年的文化精华,这些人类文明的财富一定要好好保存下来,让它们流传万世。”
“是啊,这些宝贝可不能被糟蹋了,我再看看其他xiāngzi里有些什么。”
昱霖拿着撬棒又撬开了几只木箱,里面大多是书籍,也有一些瓷器,青铜器和玉器。昱霖大致观察了一下,总共有三十多箱。
“这要运走的话,得用一辆大卡车才行。而且现在出入上海还得需要特别通行证。”淑娴望着这些木箱,喃喃地说:“特别通行证倒是可以想办法从站长办公室偷出来,但这大卡车上哪儿去找呢?“
昱霖一拍脑袋:“那辆4657的军用卡车应该可以,我去问问阿成,他把那辆军车停在哪儿了。”
“我们现在就去打diànhuà问他。”
“嗯,走吧。”
昱霖和淑娴走出仓库,把门关紧,栓好铁栓,锁好挂锁,然后走到附近的公用diànhuà亭,拨通了肖老板烟纸店的公用diànhuà。
肖老板拿起diànhuà,一听是找阿成的,连忙冲药铺里叫了一声:“阿成,侬表哥呃diànhuà。”
阿成匆匆从楼上下来,拿起diànhuà:“喂,表哥,你找我?”
“阿成,你上次把那辆军车停在哪儿了?”
“就停在城南的垃圾场里。”
“那钥匙还在你那儿吗?”
“钥匙我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昱霖一听,有点丧气:“这样,阿成,你明天早上六点出来一下,我们在静安寺碰头,然后一起去那个垃圾场。”
“好的,表哥。”
昱霖挂了diànhuà,走出diànhuà亭。
“昱霖,如果军车可以用的话,我跟你一块儿把这些文物运到苏北。我要看着这些无价之宝安全抵达才放心。”淑娴向昱霖投来恳求的目光。
“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通知你的。”昱霖望着淑娴急切的目光,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先回家吧,喻儿见不到你,不肯睡。”
“这丫头,真黏人。”淑娴一脸幸福。
第二天清早,昱霖和阿成便在静安寺碰面,然后一起去城南的垃圾场。远远的,昱霖就看见那辆军车还停在那儿,估计当时军统上海站的人,找不到车钥匙,就把这辆车丢弃在这儿了。
昱霖和阿成把车上的一些垃圾清理干净,随后,昱霖坐进驾驶室,把钥匙锁撬开,然后拉出两根电线,把这两根电线碰擦在一起,然后踩离合器,不一会儿,卡车竟然能发动了。站在后车厢里的阿成一个趔趄,摔倒在卡车里。
“少爷,成了?”阿成兴奋地从车厢里爬了起来。
“阿成,你快坐好,走喽。”
昱霖把这辆军用卡车开到了亨利路附近停了下来。
“阿成,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一次。”
昱霖叫了辆黄包车:“霞飞路一品斋。”
进了一品斋,昱霖朝老陈使了个眼,便朝楼上聚贤厅走去。老陈也赶紧上楼。
进了密室,昱霖迫不及待地把情况汇报给了老陈:“老陈,我和淑娴昨天去仓库看过了,都是一些珍贵的文物,卡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淑娴打算跟我一块儿把东西运到苏北,你通知苏北的同志来接应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
老陈马上从柜子里取出电台,调试好,准备发报,忽然,昱霖透过百叶窗,发现街上有辆无线电侦听车正朝这里开过来。
“等会儿,老陈,侦听车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危如累卵
老陈立刻关闭电台:“昱霖,最近敌人侦听的力度加强了,自从淑娴进了上海站,给我送来了不少情报,我这里发报的密度增加了不少,所以,侦听车经常在这附近转悠。”
“老陈,我照相馆里还有一部备用电台,要是这里危险的话,去我那儿发报吧。”昱霖觉得老陈这里危险系数在增大,便提议老陈启用备用电台。
老陈抬手看了看手表,摇了摇头:“这是个好办法,但今天来不及了,时间紧迫,我还是在这儿快点发报,尽快跟苏北方面取得联系,让他们及时来接应你们。”
昱霖朝窗外望去,仔细观察着侦听车的动向。
“老陈,你让虎仔跑一次,跟淑娴说一下,我这儿准备得差不多了。让她跟站里请个假,然后想办法把通行证搞到手。晚上八点到仓库来。”
“好,我明白了。”
“老陈,侦听车走了。”昱霖见侦听车越开越远了,便把百叶窗放下。
老陈重新打开电台,然后向苏北根据地发报:一批重要物资今晚将运往你处,请接应。
很快来了回电:好,泰州见。三短一长为号。
“昱霖,苏北方面回电了,他们会在泰州做好接应准备,以喇叭声三短一长为号。”
老陈把电报回文递给昱霖,昱霖扫了一下,便点燃火柴,把回文烧了。
“好的,我这就去给qichē加满油。”昱霖按了按密室的开关按钮。
“昱霖啊,小心啊。”老陈嘱咐了一句。
昱霖笑了笑:“老陈,放心吧。”
在侦听车上,军统电讯处的人截获了老陈发出的这则电报,并且破译了出来。把这个情报报告给了电讯处处长姜则通。姜则通立刻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俞佩良。
“站长,这是刚刚在霞飞路周围截获的共党的电报,说是今天晚上有一批重要物资要运走。”姜则通把电文交给俞佩良。
“哦?有重要物资?消息可靠吗?”俞佩良望了望姜则通,拿起电文看了一下。
“应该没问题,这几个月,我们在霞飞路附近一直捕捉到可疑讯号,可惜时间太短,没有重大发现,今天算是运气好。”姜则通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能确定具体位置吗?”俞佩良抬头问姜则通。
“就在国泰大戏院附近。”姜则通很有把握地回答。
“缩小范围,一定要找出这部电台。”俞佩良用拳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办公桌。
“是。”
俞佩良把朱弘达叫来。
“弘达,刚截获共党的一份电报,说今晚有一批重要物资要运出去。我估计是运往苏北。“俞佩良打开地图,看了看线路,用手点了点泰州:”泰州是通往苏北的必经之地,你去准备一下,在泰州设伏,拦下这批物资。”
“好,我现在就出发。”朱弘达得令之后,立刻前去召集人马。
俞佩良又叫来谭敬廷。
“谭处长,你布置下去,让上海通往外省的各个哨卡密切注意经过关卡的车辆,仔细检查特别通行证。”
“是。我这就去布置。”谭敬廷向俞佩良行了个军礼。
老陈把密写好的情报交给虎仔:“虎仔,你到少奶奶那儿去一次,把这个情报交给她。千万要小心。”
虎仔点了点头:“明白。“
虎仔拎着食盒跑进好利来贸易商行。
“许xiǎojiě,这是你订的午餐:荠菜肉丝炒年糕“
淑娴会意地冲虎仔点了点头,然后把一张纸币交给他,虎仔把那张写有情报的纸币交给淑娴:“许xiǎojiě,这是您的找头。“
淑娴来到厕所,用碘酒涂在那张纸币上,上书:准备就绪,晚八点仓库见,带好通行证,请三天假。
淑娴把那张纸币撕碎,扔进马桶里,然后冲走。
淑娴朝站长办公室走去,正好看见站长的专职司机老杨把一张特别通行证交还给俞佩良:“站长,给,特别通行证。”
“好,就放这儿吧。”俞佩良从老杨手上把通行证拿过来,顺手往中间的大抽屉里一塞。
“报告。“淑娴在门口喊报告。
“请进。“
“站长,我昨晚接到我杭州小阿姨的diànhuà,说我外婆去世了,我想请三天假,去杭州奔丧。“淑娴神色肃穆,情绪低落。
俞佩良见淑娴一脸悲伤的神情,连忙安慰:“哦,老人家仙逝了,这是大事情,没问题,我准假了,许xiǎojiě,你要节哀啊。“
“谢谢站长。“
淑娴走出站长办公室,思忖着如何才能得到那张特别通行证。她来到了对面的宿舍里,换下军服,换上那件墨绿色丝绒旗袍,然后对着镜子化了化妆,口红不慎滚落到了地面,淑娴弯腰去捡,无意中发现了床铺下的那只曾经用来煎中药的煤油炉。
淑娴眼前一亮,她走出房门,朝四周望了望,见走道上没人,便转身把煤油炉里的煤油倒了出来,洒在地上,然后划了根火柴扔了进去,瞬间,火苗直窜,把床单,衣服,被褥等易燃物也点着了。淑娴连忙转身冲了出去。而这一切都被正要回宿舍的潘莉莉看见了。
“不好了,失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呀!“淑娴大声呼救。
因为正值午休时间,所以,宿舍楼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而对面贸易行的人见对面熊熊火光,也从楼里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的?“俞佩良也冲了出来,拉住一个军统人员问道。
“不知道,站长。“
“快去灭火。打diànhuà给消防局。“俞佩良连忙下令其余的工作人员赶紧灭火。
“是。“
淑娴趁乱,跑进贸易行的二楼,溜进俞佩良的站长室,拉了拉中间的那只大抽屉,抽屉没锁,淑娴从抽屉里取出那张特别通行证,放进手袋里,然后悄悄地溜出贸易行。
火灭了,有好几间宿舍被烧毁了,jingchá勘察现场,发现起火原因是因为煤油炉倒翻,遇到明火,起火燃烧而致。
“这是谁的煤油炉?“俞佩良双手叉腰,厉声质问。
潘莉莉怯生生地站了出来:“这煤油炉是淑娴姐的,是我不小心踢翻的,可能是碰到火星了,所以就烧起来了。“
潘莉莉虽然不知道淑娴为什么要纵火,但她一直把淑娴当作军统上海站里最值得依赖的人,也是最投契的大姐,她知道,如果没人承认的话,那么起火地点就是自己的宿舍里,俞佩良一定会怀疑到淑娴姐和自己身上,不如自己主动承认是粗心所致,那么既可以保全淑娴姐,也能让自己的罪责最小化。所以,她挺身而出,主动承担这个过失。
“你,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站长,我建议,以纵火罪起诉潘莉莉。“曹秀英见是自己的手下闯的祸,怕站长追究,连忙来个大义灭亲。
“我看还是先关她几天禁闭吧,让她反省反省吧。“俞佩良瞪了一眼潘莉莉。
淑娴先回了一次家,给喻儿喂饱了奶,然后又挤了一奶瓶的母乳,交给胖婶。
“胖婶,今晚我不回来了,这奶留给喻儿当晚餐吧。要是不够的话,家里还有一罐奶粉,让喻儿垫垫饥吧。“
胖婶接过奶瓶:“好的,我知道了,少奶奶。“
“胖婶,你别老叫我少奶奶了,你现在是我的婶母,是我的长辈,叫我淑娴才对。“
“我老是记不住。“胖婶笑了笑:“不过,喻儿好像不爱喝奶粉,上次喂给她吃,她全给吐了。”
“这丫头,还真是挑食,那我尽量早点回来吧。”
淑娴走到小床边,看见喻儿正咿咿呀呀地望着自己,像是有很多话要跟自己说,便又怜爱地把女儿抱了起来,唱着摇篮曲,哄女儿睡觉。没过多久,喻儿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入睡了。淑娴把喻儿放回小床,亲了女儿一口,便出门了。
晚上八点不到,淑娴准时出现在了亨利路48号仓库前,昱霖和阿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昱霖见淑娴到了,连忙把军车开了过来。
昱霖和阿成进入仓库里,准备把那些木箱往车上搬,忽然,一道手电照在他们身上。
“啥人?把东西放下来,再勿放下来,我就吹哨了。“黑暗中一个人影对昱霖和阿成叫喊道。
昱霖和阿成一惊,连忙把手上的xiāngzi放下。
那人拿着电棍走近两人,昱霖想要zhifu那人,但怕把这里的文物碰坏了,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淑娴在外面望风,听到里面的声响,悄悄地走到里面去。那人听见后面有声响,连忙回头,把手电照在淑娴的脸上。淑娴连忙用手挡住手电射来的刺眼的光。
“侬是欧阳太太,是伐?“那人叫了一声。
淑娴吃了一惊,赶紧望了望面前的人,此人头发乱蓬蓬的,左右两边脸颊上各有两道交叉的刀疤,显得特别刺眼。
“侬认得我?侬是……“淑娴觉得眼前的人有点脸熟。
“我是梁毅文呀,侬不记得我啦,当初是侬救了我,我才没被何三这只恶狼丢到黄浦江里去。“
“原来是侬呀,梁少。侬哪能在此地啦?“淑娴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当时自己救下的梁少。
“自从我面孔被破相之后,就不敢出门,屋里厢坐吃山空,只好出来谋份差事,就来当仓库保管员,混口饭吃吃。这只仓库当初就是七十六号留下来呃。欧阳太太,那今朝来是……“
“梁少,阿拉要把格些xiāngzi运走。“淑娴实话实说。
“那要把格些xiāngzi运走?运到啥地方去?“梁少警觉地问道。
“梁少,xiāngzi里面都是文物,这些文物都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精髓,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不能让这些东西成为某些官员中饱私囊的私人物品。所以,我们想运到苏北根据地去。“昱霖跑过来跟梁少解释。
“我听懂了。好额呀,我来帮那一道装车。“
梁毅文虽然不明白这些文物的艺术和学术价值,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淑娴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好人,好人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好事情,所以他便自告奋勇帮昱霖他们装车。
梁毅文把大门打开,跟昱霖,阿成一起把这些文物装上军车……
而此时,阿龙正好从亨利路经过,忽然他发现了这辆曾经在垃圾场上见过的牌号为4657的军用卡车。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险象环生
阿龙躲在一旁,暗中观察,发现有几个人正从仓库里把一只只木箱搬到卡车上。阿龙觉得十分蹊跷,连忙跑到附近的公用diànhuà亭,拨通了齐瑞强的diànhuà。
“强哥,我在亨利路发现了那辆我们曾经在城南垃圾场上见过的牌号为4657的军用卡车。”
齐瑞强接到阿龙的diànhuà后,精神为之一振:“你说什么?你在亨利路上发现了牌号为4657的军车?你给我盯紧了,千万别让它给溜了。我这就过来。“
齐瑞强放下diànhuà,兴奋地朝谭敬廷的办公室走去,走到谭敬廷的办公室门前,刚想敲门,犹豫了一下,又转身走了。
阿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在一旁擦枪,闲聊的几个精兵强将招呼过来:“弟兄们,有情况,走,上车,去亨利路。“
众人一听,连忙起身,跟在齐瑞强身后,走到停车场。
齐瑞强等人驾驶着qichē和摩托车朝亨利路驶去……
三十多箱装满文物的木箱都装上了卡车,昱霖把苫布放下。
“辛苦了,梁少,谢谢你。”昱霖跳下车,跟梁毅文握了握手。
淑娴也走过来跟他握了握手:“梁少,谢谢侬帮忙,阿拉后会有期。”
梁毅文双手合十:“欧阳太太,一路平安。”
“阿成,你回去吧,跟玉蓉说一声,我和淑娴去苏北了。“昱霖拍了拍阿成的肩膀。
阿成点了点头。
然后,昱霖上了车,淑娴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忽然,淑娴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阿成:“阿成,你过来一下。”
阿成走到淑娴的车窗前:“少奶奶,什么事?”
淑娴从旗袍的衣襟上取下那块昱霖送给自己的定情物——幽兰绢帕,递给阿成:“阿成,这绢帕交给玉蓉,让她好生保管,说不定以后喻儿还得麻烦玉蓉,这绢帕就留给喻儿作纪念。”
阿成接过绢帕,塞进衣袋里:“放心吧,表嫂,我一定交给玉蓉好好保管。“
“淑娴,干嘛好端端的把我送你的绢帕交给玉蓉呢?还说留给喻儿作纪念,这可是我送你的定情物哦,就这么轻易送人?”昱霖有些不解。
“送给女儿也不行啊?”淑娴打趣地说:“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qingrén,那我就把这块帕子转交给你的小qingrén,你不乐意啊?”
“我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昱霖深情地望着淑娴。
淑娴望着昱霖深情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流在流淌:“不知道这次去苏北顺不顺利,万一时间长了,喻儿还得靠玉蓉照顾,喻儿黏人,我是怕要是这两天喻儿见不着我,会哭闹,万一哭闹厉害的话,就让她看看闻闻这绢帕,这上面多少还有她娘的味道,也许就不会那么哭闹了。”淑娴一想起还在襁褓中的喻儿,心里便不是滋味:“想想喻儿也真是可怜,明天估计只能喝奶粉了,偏偏她又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可怜天下慈母心啊。”昱霖望着淑娴,捏了捏她的手。
“算了,不去想了,还是先把车上的宝贝送走再说。”淑娴冲昱霖笑了笑。
“表哥,表嫂,祝你们一路顺风。”阿成向昱霖和淑娴挥手告别。
昱霖点了点头,碰擦电线,启动离合器,踩下油门,朝青浦方向驶去……
阿龙着急地等待着阿强,不一会儿,阿强开着车,领着几个兄弟赶到了亨利路。
“阿龙,那辆车呢?”阿强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来问阿龙。
“已经开走了,一直沿着亨利路往西开。就是从这个仓库里提的货。”阿龙指了指亨利路48号。
“你去把那个看仓库的人给我抓来。”阿强朝阿龙示意了一下。
不一会儿,梁毅文被阿龙押着带到齐瑞强的qichē前,阿强从车里出来,看了看眼前这个满脸刀疤的人。
“你就是这里看仓库的?”阿强托起梁毅文的下巴。
梁毅文点了点头:“是呃。”
“刚才有人把仓库里的货都运走了?”阿强继续问道。
梁毅文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声音颤抖:“我勿晓得。”
“仓库里放的是什么货?”阿强不断追问。
“我也勿晓得。”梁毅文身体僵硬,机械地摇了摇头。
“把他带走。”齐瑞强吩咐手下。
“那要把我带到啥地方去?”梁毅文带着哭腔喊叫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阿强的一个手下给梁毅文戴上shoukào,然后把他押往军统上海站。
“走,阿龙,追那辆卡车去。”阿强招呼阿龙上车。
阿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刚把车门关上,齐瑞强就猛踩油门,按照阿龙所说的方向疾驶而去。
阿强的qichē在市区里横冲直撞朝郊外驶去。
到了十字路口时,阿龙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清楚他们朝哪个方向走,左拐是青浦方向,右拐是嘉定方向。”
齐瑞强想了想,打开车门,下车跟后面的摩托车招呼了一声:“你们朝嘉定方向追击,我走青浦方向。记住军车的车牌号是4657。”
在经过苏沪交界处时,卡车被拦下了,淑娴向哨兵出示了特别通行证,一个哨兵接过来看了看,觉得没问题,便开闸放行。
卡车通过了哨卡,昱霖握了握身边淑娴的手,淑娴的那双手因为过于紧张而有些潮湿。
“没事了,我们过关了,再开三个多小时就到泰州了。”昱霖安慰着身旁紧张的淑娴。
淑娴笑着点了点头:“昱霖,开快点,我想早点到苏北根据地。”
“车上的这些宝贝太沉了,车子开不快。”昱霖用力踩油门,可车速还是不够快。
“那你还是悠着点,别把这些宝贝给颠碎了。”淑娴回头望了望车厢,担心车上的这些宝贝给弄坏了。
“瞧你这口气,淑娴,这些宝贝似乎比你的命还重要。”
“这当然,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财富,是无价之宝,当然比命还珍贵。”
齐瑞强的车到达了青浦哨卡,齐瑞强下车,向哨兵出示了证件。
“刚才有没有一辆军车从这里过去?”齐瑞强连忙问值班哨兵。
“报告长官,刚才确实有一辆军车开过去了。”哨兵一看证件是军统的,便如实回答齐瑞强的问题。
“走了大概有多久了?”齐瑞强追问道。
哨兵望了望亭内的挂钟:“大概半小时之前。”
齐瑞强马上返回车中:“追。他们一定是往苏北方向去了。”
卡车一路开到了泰州附近,已是午夜时分了。远远地,昱霖看见前方停着几辆小qichē。有几个穿着国民党军服的人正站在车旁吸烟。
昱霖见状,赶紧把车灯熄灭:“不好,前面像是军统的人。”
昱霖没想到军统已经抢先一步到达了泰州,看来敌人早就有所防备。
“那怎么办?”淑娴大气不敢出,紧紧地握住昱霖的手。
昱霖从反光镜里看见后面有辆小qichē正快速朝这儿驶来,看来要被前后夹击了。
“只能冲过去了,淑娴,你坐稳了,我要加速冲过去了。”昱霖打算破釜沉舟,冲破前面的阻碍。
昱霖吸了口气,用力踩油门,卡车急速飞驰朝前驶去。
站在道路旁边的朱弘达,见一辆卡车横冲直撞开过来,连忙朝一边躲闪,在往后躲闪时,他隐约发现副驾驶座位上坐的是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跟淑娴有几分相似。
“快,上车,追。”朱弘达把烟蒂往地下一扔,然后招呼手下上车追赶。
朱弘达的两辆小qichē在后面紧追不舍,加上后面赶来的齐瑞强的qichē,三辆小qichē朝昱霖的卡车追了过去。
“停车,停车,再不停车就开枪了。”朱弘达在后面探出头来喊叫着。
“开枪,射击。”朱弘达下令,四五支shouqiāng朝昱霖的卡车射击过来,子弹打在卡车的车厢上,刮出火星。
昱霖不停地左右打着方向盘,卡车以“s”型运行轨迹往前猛冲过去,以避开后面射来的子弹。
朱弘达瞄准副驾驶座位,射出了一颗子弹。
这一枪击中了淑娴的后背,只听得淑娴“啊”了一声倒在昱霖身旁。
“淑娴,你怎么啦?”昱霖不由得放慢车速,他见淑娴一脸痛苦状,用右手一摸淑娴的后背,手上全是鲜血,立刻紧张起来:“淑娴,你受伤了?”
淑娴忍住剧痛,望着昱霖:“别减速,快开,我没事,昱霖。”
昱霖一边往前冲去,一边用力按响喇叭,三短一长的喇叭声在黑夜里尤为刺耳。
果然,从黑暗中出现一支十多人的小分队,他们猫着腰朝路边移动,看见有辆军车正按着喇叭飞速驶来,而后面有三辆小qichē紧追不舍。
“打。”黑暗中,枪声密集起来,后面三辆小qichē遭到小分队的阻击。
一辆小qichē的轮胎被打爆,车身翻滚着掉落到旁边的小河里。
小qichē停了下来,朱弘达钻出qichē,朝马路旁的小分队方向射击,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手腕,朱弘达手上的枪被击落。
朱弘达见对方人多势众,恐怕硬拼下去有可能因寡不敌众而遭全歼,于是他捂住伤口,对着司机吼道:“快掉头,快掉头,撤。”
齐瑞强见状,也立即调转车头,往回逃窜。
小分队见两辆qichē落荒而逃,连忙从路边跑了出来,看见卡车正停在前方不远处,连忙跑了过去。
“淑娴,你怎么啦,你别吓我。”昱霖抱着已经昏迷的淑娴,感到心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怎么啦?”一个像是小分队队长的壮汉跑了过来。
“她受伤了。”昱霖浑身发颤,手脚冰凉,紧紧抱着淑娴。
“快,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里去。”
壮汉打开车门,然后用手指了指诊所的方向。
昱霖连忙下车,抱着淑娴跟着小分队队长跑向附近的一家小诊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香消玉殒
昱霖抱着淑娴一路狂奔,跑进小诊所里,把淑娴放在诊所的病床上,跪在淑娴身边,双手紧紧握住淑娴的手:“淑娴,你醒醒,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呀。”
诊所的医生看了看淑娴的伤口,又给淑娴量了量血压,听了听心跳,然后面露难色:“失血太多,血压很低,伤势很重,恐怕救不活了。”
昱霖摇了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不,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能没有她。”
昱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哀求着大夫。
“我们这儿是小地方,医疗条件不行,我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医生带着歉意望着昱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昱霖急得眼泪不断滚落下来,忽然,他听见淑娴轻微的声音。
“昱霖,昱霖。”昱霖回过头去,一把握住淑娴的手:“淑娴,我在这儿呢。”
淑娴惨白的嘴唇轻轻地蠕动着:“昱霖,那些货没事吧?”
“没事,都毫发未损。”昱霖流着泪告诉淑娴。
“这就好,这就好。昱霖,我好冷,好冷啊。”淑娴颤颤巍巍地说。
昱霖把衣服脱下来,盖在淑娴的身上:“暖一些了吗?淑娴。”
“昱霖,我好想好想鸣儿,还有喻儿。”淑娴说着,泪珠从眼角淌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昱霖嘴唇颤抖着。
淑娴把左手抬起来,右手把戴在手腕上的手镯取了下来,递给昱霖:“昱霖……,交给……玉蓉。”
“淑娴,你这是干什么?”昱霖拿着那只玉镯,泪眼迷蒙地望着淑娴。
“我不行了,昱霖,你还年轻,鸣儿,喻儿都太小,你把玉蓉娶了吧。”淑娴无限留恋地望着昱霖。
“不,淑娴,你不会有事的。”昱霖痛不欲生,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再抱抱我。”淑娴浅笑着望着昱霖。
昱霖把淑娴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淑娴的脸颊上。
淑娴的手垂了下来,昱霖望着淑娴紧闭的眼睛,带笑的脸庞,低下头轻吻着淑娴脸上的泪水,淑娴的额头,淑娴的眼睛,淑娴的鼻子,淑娴的嘴唇……
往事历历在目,不断浮现在昱霖的眼前,昱霖就这样,抱着淑娴,纹丝不动地一直呆坐在诊所里,久久不愿放开……
小分队队长又一次走进诊所:“昱霖同志,天亮了,我们必须赶回去了。”
昱霖点了点头,抱着淑娴的遗体回到军车上:“淑娴,你一直说,想看一看苏北根据地,说,这是我们的娘家,走,我这就带你回娘家去。”
昱霖颤抖着碰擦着两根电线,qichē启动了,昱霖用力踩下油门,带着淑娴,带着文物,朝苏北方向驶去……
在苏北根据地的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立着一座新坟,上书:爱妻许淑娴之墓。昱霖把一束鲜花放在淑娴的墓前。
黄政委和一些新四军战士,站在墓前,鸣枪致意,脱帽默哀。
黄政委和昱霖紧紧拥抱在一起。
“昱霖同志,请节哀,我们对淑娴同志的牺牲感到十分痛心,她是我们党的好女儿,我们一定会铭记这些革命烈士,历史也一定会铭记他们,我们一定会弘扬他们的精神,让子孙后代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事迹。”
昱霖默默地点了点头。
“日寇虽然被打败了,但国民党的反动势力还很猖獗,你们这些在秘密战线上的同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昱霖和黄政委握了握手,然后与他挥手告别。
黄政委派了一支小分队,护送昱霖离开根据地,昱霖悄悄地返回了上海。
昱霖来到一品斋,老陈见昱霖脸色阴郁,神情落寞,心里猛然一紧,两人前后脚走进聚贤厅,一走进密室,昱霖紧紧地抱住了老陈。
“老师,淑娴,淑娴她牺牲了。”昱霖扑在老陈身上,泣不成声。
“啊?怎么回事?”老陈犹如被猛击了一下,怔住了。
“昨天晚上在泰州附近,我们遭遇到了军统的lánjié,淑娴中弹,失血过多,牺牲了。”
“唉,怎么发生了这种事!”老陈一拳敲在桌子上,痛苦地闭上眼睛,老泪纵横:“昱霖啊,你要挺住,你可不能垮了呀!”
“我知道,老师。”昱霖用手抹去泪水。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嘈杂起来,昱霖往窗外一看,一品斋附近两条街的范围内都拉起了警戒线。
“老师,这里被警戒了。”昱霖见大街上一片肃杀可怖的景象,知道危险就在眼前。
“那你快离开这儿。”老陈望了望窗外,命令昱霖马上离开此地。
昱霖点了点头,连忙从楼上下来,混在顾客中间,离开了一品斋。
军统特务们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已经搜出了两部电台。
几个军统特务走进一品斋,老陈连忙笑脸相迎。
“长官,你们想吃些什么?小店里面菜式丰富,您是想吃川菜,粤菜呢,淮扬菜呢,还是本帮菜?”
“你就是一品斋的老板吧?“一个像是个小头目的军统特务问道。
“是的。“老陈朝那个小头目躬身点头。
“我们要进行搜查。麻烦你配合一下。“小头目向老陈说明来意,然后把手一挥:”来人,给我搜。”
店里的顾客见状,纷纷逃出一品斋。
“长官,我是本分的生意人,没有窝藏什么违禁品。”老陈见店里乱作一团,连忙上前解释。
“你坐一边去,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那个军统特务把老陈往旁边一推。
老陈只能退到一边,看着特务们在店里翻箱倒柜,忽然,他抬头望见两个特务走进了聚贤厅,心头一紧。
两个特务走进聚贤厅之后,检查了一下包房,没发现什么,有个特务无意中敲了敲墙,觉得声音不对,又连敲了几下,发现这墙是空的。连忙叫上同伴。
“这墙好像是空的。”其中一个特务边敲墙,边嘀咕着。
“这里还有一幅山水画呢,把画拿走,检查一下。”另一个特务注意到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那特务过来取画,可是发现这画与墙是连在一起的,顿生疑窦,朝画上拍打,手掌碰到了画上亭子的部位,忽然,旁边的墙打开了。
两特务眼睛放光,对楼下大喊一声:“头,包房里有密室。”
楼下的特务们一听,连忙把老陈押了上来。特务从密室的柜子里搜出一部电台,交给那个小头目。
“请问,这作何解释?”小头目得意地望着老陈。
老陈见电台已暴露,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了拉墙边的一根电线,这跟电线与埋在天花板上的一颗手雷相连,瞬间,聚贤厅一声爆炸,老陈与几个特务同归于尽。
昱霖藏在行人中间,忽然听到一品斋的一声巨响,扭头朝一品斋方向望去,不一会儿,看见几个特务从一品斋里抬出几具尸体,老陈也在其列。
昱霖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眼睁睁地望着老师的遗体被抬进了警车,他转过身去,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握紧拳头,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天气突变,下起了漂泊大雨,街上的人纷纷东奔西跑去躲雨,而昱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任凭漂泊大雨倾倒在自己的身上,此刻,他的心已被撕裂成了碎片,在饮泣,在悲鸣,在滴血,在怒吼,爱妻刚去世,老师又牺牲了,没有了老师,今后他该如何开展工作,如何与根据地联系?没有了淑娴,他该如何度过今后的日子,如何面对这一双失去母亲的幼儿。
昱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八里桥66号附近,玉蓉从药铺里看见昱霖拖着疲惫的脚步,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连忙拿了一把雨伞冲了出来。
“表哥,你怎么啦,这么大的雨也不躲躲?”
昱霖一见是玉蓉,一把抱住她,随即晕倒在地。
阿成把昱霖背回了楼上。过了许久,昱霖苏醒了过来。
鸣儿懂事地捧着一杯茶走了过来:“表舅,你喝口茶吧。”
昱霖一见到儿子,悲从中来,一把把鸣儿紧紧地揽在怀中,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
“表哥,你到底怎么啦?”玉蓉接过茶杯,心里直打鼓。
“玉蓉,淑娴她,她牺牲了。”昱霖双唇颤抖着把这个噩耗告诉了玉蓉。
正巧,一个响雷划过天际,玉蓉一听,顿时惊呆了,手上的茶杯跌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阿成也睁大惊恐的眼睛,难以置信:“少爷,你是说,少奶奶死了?可我昨天晚上还跟她在一起呢。”
“就在昨晚去苏北的路上,我们遇到lánjié,淑娴中弹牺牲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答应她跟我一起去运货的。”昱霖把脸埋在臂弯里,泣不成声。
“那少奶奶的遗体呢?”阿成着急地问昱霖。
“已经埋在苏北根据地了。”
玉蓉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阿成也不停地抹着眼泪。
鸣儿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撇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要表舅妈,我想表舅妈……”
玉蓉把鸣儿揽在怀里,泪水像是开了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下午,我去找老陈,老陈的一品斋暴露了,他跟敌人同归于尽了。”昱霖一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感到胸口憋闷,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少爷,你说什么?老陈也牺牲了?”玉蓉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到底是怎么啦?”阿成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抓住头发。
大家伤心了好一会儿,阿成擦了擦泪水:“少爷,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我打算向明峰求援,让淑妍来接替淑娴的工作。”昱霖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让淑妍姐来上海顶替淑娴姐?”玉蓉泪眼婆娑地望着昱霖。
“淑娴的这个机要mishu的岗位很重要,是我们党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如果没有我们的人打入楔子,我们就无法掌握对手的情况,淑妍跟淑娴是孪生姐妹,我们正好可以移花接木。”
玉蓉点了点头:“喻儿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没了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少爷,你把喻儿抱来吧,让我来给她喂奶吧。”
“谢谢你,玉蓉。”昱霖含着泪,感激地望着玉蓉。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东山再起
雨停了,昱霖独自一人回到吉祥里18号的西厢房,胖婶抱着哭闹的喻儿往门口张望。
“少爷,少奶奶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胖婶见昱霖一个人回来了,有点奇怪。
昱霖从胖婶手上接过喻儿,抱着她,哄着她,可是喻儿哭得越来越凶。
“少爷,喻儿饿了,昨天少奶奶留下的奶都吃完了,我给她喂奶粉,可喻儿不爱吃,全吐出来了。孩子已经断奶七八个小时了。”
昱霖一听,连忙抱起女儿朝门外走去。
“少爷,你这是去哪里呀?”胖婶嘀咕着:“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刚进门又出去。”
昱霖抱着喻儿又回到了八里桥66号。
“玉蓉,喻儿已经半天没进食了,麻烦你喂她几口奶吧。”
玉蓉赶紧接过喻儿,撩起衣襟,给喻儿喂奶,喻儿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渐渐安静了下来。
“玉蓉,我把喻儿交给你了。”
“少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喻儿饿着的。”
昱霖望了望襁褓中的女儿,转身走了出去。
昱霖来到光影照相馆,看见虎仔正坐在门前。
“虎仔。”
虎仔抬起头,看见是昱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昱霖连忙打开门,把“内部整修,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外面,然后把虎仔领了进去。
“少爷,掌柜的被炸死了。”虎仔扑到昱霖的怀里,抽抽搭搭。
“虎仔,我都已经知道了。”昱霖含着泪,朝虎仔点了点头:“不仅是老陈,淑娴也牺牲了。”
“啊,少奶奶?少奶奶也……”刚刚停止哭泣的虎仔,又一次放声痛哭起来。
“虎仔,别太难过了,他们虽然牺牲了,但他们未完成的事业还得靠我们来完成,你今后就住在这儿吧,你娘住我家里,你随时可以来吉祥里18号西厢房里来看你娘。好了,你在楼下看着,我上楼去一下。”
虎仔点了点头。
走到楼上的休息室里,从床底下取出那部备用电台的xiāngzi,他打开皮箱,从里面取出电台,然后,打开开关,调到与明峰联系的波段,发出一个问候语:你好,海星,水母呼叫。
过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昱霖收到回电了,昱霖戴上耳机,听到对方用莫斯电码在说:欢迎,水母。
昱霖熟练地敲击发报机:
海星:
吾之最爱,珍珠破碎,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唯有珊瑚,抚平心伤,望兄垂怜,业业矜矜;吾师陈氏,玉石俱焚,情凄意切,望汝体谅。
水母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昱霖收到回电:
水母:
惊悉噩耗,痛心疾首,珍珠虽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沪,悉听尊便,阔别经年,魂牵梦萦;千言万语,电波传送,一切如常,望君谨记。
海星
昱霖把电台整理好,放回皮箱中,然后又放到床底下。
昱霖拿起明峰发来的电文稿,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他明白淑妍马上就要来沪了,而他跟明峰之间的联络也总算是恢复了。他按了一下打火机,把电文点燃,望着火焰,昱霖仿佛又看见了淑娴和老陈,火焰烫到了昱霖的手指,他把电文扔进烟缸里,然后点燃一根烟,倒在椅子上,狠狠地吸了几口……
明峰收到昱霖的电文之后,适才获悉淑娴牺牲了,他旋即把这噩耗告诉了淑妍,淑妍像是被定住一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峰和淑妍二人相拥而泣,许久,两人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淑妍,现在昱霖碰到难题了,只有你出面才能解决。我虽然跟陈旭光没有直接联系,但上海地下组织的情况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淑娴现在是军统上海站的机要mishu,是我们打进敌人内部的一个楔子,昱霖来电的目的也正是这个,他希望你能接替淑娴,继续在军统上海站潜伏下去。我已经答应昱霖,你尽快去上海,那里更需要你。”
淑妍点了点头,擦干泪水,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服从命令,我会替我mèimèi完成她未竟的任务。”
姜则通急匆匆地走进站长办公室。
“站长,这是刚刚截获的两份电报。”
俞佩良接过电文稿,仔细地看了一遍:
海星:
吾之最爱,珍珠破碎,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唯有珊瑚,抚平心伤,望兄垂怜,业业矜矜;吾师陈氏,玉石俱焚,情凄意切,望汝体谅。
水母
水母:
惊悉噩耗,痛心疾首,珍珠虽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沪,悉听尊便,阔别经年,魂牵梦萦;千言万语,电波传送,一切如常,望君谨记。
海星
俞佩良给谭敬廷打了个diànhuà:“谭处长,你过来一下。”
谭敬廷走进俞佩良的办公室,俞佩良把这两份电文稿递给他。
谭敬廷仔细地看了几遍。
“谭老弟啊,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可以肯定,水母,海星,珍珠,珊瑚都是代号,可能是珍珠已经被捕或是牺牲了,他们想要让珊瑚来接替珍珠。”
“那这个水母是谁呢,那个珍珠和珊瑚又是谁呢?”俞佩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站长,要不,你把这两份电报先放我那儿,如果以后再有类似情报的话,能串联在一起破解。”
“好,你拿去吧。”
昱霖回到家中,把淑娴和老陈牺牲的事情告诉了胖婶,胖婶哭得死去活来。
“胖婶,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喻儿我已经交给玉蓉了,虎仔也已经回到了照相馆。”
“喻儿,可怜的喻儿,刚出生就没了妈。今后你一个人可怎么带鸣儿和喻儿两个孩子?”
“暂时就把这俩孩子交给玉蓉带吧。胖婶,淑妍马上就要来上海了,你就把她当作淑娴一样。”
“你是说少奶奶的那个孪生姐姐吧?”
昱霖点了点头。
朱弘达带着伤回到了上海站,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当卡车冲过他的身边时,他侧面看见一个女人坐在车上,而这个女人跟淑娴很是相像。随后,他朝车上射击,发现那个女子倒在身边的男子身上,他估计这个女人被他击中了。但他又不敢肯定,因为当时夜色正浓,他只不过是根据轮廓来进行判断的,但这种疑虑像是猫爪挠心一般让他难受。所以,一到上海站,他就直接去了机要室。
“曹处长,许xiǎojiě呢?”朱弘达迫不及待地问曹秀英。
“她请了三天假,说是去杭州奔丧,她外婆去世了。”
“哦,这么巧?”朱弘达满腹疑虑。
“什么这么巧?”曹秀英不知道朱弘达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朱弘达匆匆离开机要室。
朱弘达随即走进站长办公室。
“弘达,你回来了?”俞佩良看见朱弘达的手腕上裹着纱布,关切地问道:“伤口怎么样,严重吗?”
“不碍事。站长,昨天晚上我的差没办好,让这辆卡车逃脱了。”朱弘达满脸愧疚。
“弘达,你不必自责了,阿强回来都跟我汇报过了,你尽力了。先去休息吧。”俞佩良拍了拍朱弘达的肩膀。
朱弘达刚要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站长,我听说昨天中午宿舍楼着火了?”
“是呀,是许xiǎojiě的室友潘莉莉把煤油炉踢翻了,遇到了火星,就酿成了一场大火。”
“有没有人员受伤啊?”
“没有,可惜烧毁了几间宿舍,不过,烧就烧了吧,现在抗战胜利了,我们可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用贸易行作为掩护了,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办公大楼,马上就可以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
“这样最好。哎,站长,我回来时听说今天在霞飞路上发生了爆炸,有好几个人被炸死了?”
“是啊,弘达,你消息还真快,有个共党分子拒捕,拉响了埋在天花板上的手雷,当场就被炸死了,还连累了我们好几位兄弟。这个一品斋的掌柜的真是个死硬分子。”
“一品斋的掌柜的?”朱弘达听到一品斋这三个字,不觉有些惊讶。
“是啊,就是这个一品斋的掌柜的拿这么多人垫背。怎么,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不过,淑娴经常订他们家的外卖。”
“是吗?那等许xiǎojiě回来之后,问问她,是否认识那个掌柜的。许xiǎojiě请了三天假,估计后天中午就可以回来了。”
朱弘达笑了笑,从站长室出来。看见齐瑞强正往审讯室里跑。
“阿强,忙啥呢?”
齐瑞强看见朱弘达回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朱处长,你回来啦?你的伤不碍事吧?”阿强指了指朱弘达的手腕。
“小伤,不碍事。你这是去干嘛呢?”
“昨天晚上在亨利路的仓库里逮住了一个仓库保管员,就是他协助那些人把货运走的。”阿强向朱弘达透露。
“哦,是吗?带我去看看。”朱弘达立刻对这个仓库保管员产生了兴趣。
朱弘达和阿强一起来到了审讯室,阿龙正在刑讯逼供梁毅文。
“说,这批货是什么?”阿龙往梁毅文身上抽了一鞭子。
“我勿晓得,是riběn人放了此地呃,xiāngzi上头只写了编号,入库呃晨光讲是干果,我也不敢开箱验货。”梁毅文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昨天跟你一块儿搬运货物的人是谁?”阿龙继续追问。
“我没有帮伊拉装货,是伊拉自己装卡车呃。伊拉手续齐全,我当然让伊拉提货了。”梁毅文喘着粗气回答阿龙的问话。
“胡说,我明明看见你跟他们一块儿把xiāngzi装上卡车的。”
阿龙亲眼看见梁毅文帮着昱霖和阿成两人装货,见梁毅文不承认,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
“啊。“梁毅文惨叫了一声:“冤枉啊,我不认得伊拉,为啥要帮伊拉装货?”
“你真的不认识吗?”阿龙用鞭子支起梁毅文的下巴:“我好像看见其中还有一个女的。那女的是谁?”
“我勿认得。”梁毅文一口咬定。
朱弘达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一只皮夹子,打开皮夹子,里面有一张淑娴大学时期的一张报名照,那是朱弘达偷偷地从淑娴的借书卡上剥落下来的,一直珍藏在他的皮夹之中。
朱弘达把皮夹展开,举到梁毅文的面前:“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不是这个女的?”
第一百三十章 以假乱真
虽然这张zhàopiàn已经泛黄,zhàopiàn上的女孩年轻阳光,还带有一点稚气,但梁毅文立刻认出了zhàopiàn上的女孩就是欧阳太太,但是欧阳太太的救命之恩让梁毅文铭感五内,他说什么也要保护欧阳太太,所以,他马上摇了摇头。
“不是,没见过。”梁毅文摇了摇头,一口咬定。
朱弘达心里松了口气,他从心底里愿意相信梁毅文所说的话。
“我看算了,他只不过是个看仓库的,别人来提货,而且手续齐全,他也只能放行。”朱弘达没发现梁毅文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叫阿强放人。
“既然朱处长发话了,那就放了他吧,阿龙,松绑。”阿强对朱弘达是非常遵从的,朱弘达说放,他阿强自然是要放的。
梁毅文被阿龙从刑柱上放开,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刑讯室。
“他妈的,从昨天到今天,一天一夜,累得像狗一样,一点收获也没有。”阿强有些气馁,愤愤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阿强,别泄气,收获还是有的,你们不是搜到了几部电台吗?”朱弘达拍了拍阿强的肩膀,宽慰他。
“那几部都是商业电台,是中统的和帮会的,一品斋里查到的倒是共党的,可惜炸弹一炸,所有线索都断了。”
“那至少让共党的组织也遭受了损失,这就是收获。好了,阿强,走吧,我请你喝酒。阿龙,你也一起来啊。”朱弘达招呼了一声阿龙,和阿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刑讯室。
经过三天的颠簸,淑妍终于来到了上海。她与昱霖在火车站相见,一见到彼此,两人都热泪盈眶。
“淑妍,你终于来了。”昱霖满脸憔悴,看见淑妍,连忙上前拉住她。
“昱霖。”淑妍望着双眼凹陷的昱霖,咬了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昱霖拉着淑妍,叫了一辆黄包车,向吉祥里跑去。
淑妍一进门,胖婶就接过淑妍手上的皮箱,含着泪上下打量着她:“像,真像。”
“胖婶。”淑妍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胖婶哭泣起来。
“好了,别哭了,少奶奶,别哭坏了身子。”胖婶轻轻地拍着淑妍的后背,安抚着她。
淑妍擦干眼泪。
“淑妍,你来一下。”昱霖把淑妍叫到卧室里。
“淑妍,你刚来,本来应该休息一下的,但很多事情我要给你交代一下,否则,你还没开始工作,就会出现很多纰漏,事情就会穿帮。”
昱霖知道淑妍这几天不仅车马劳顿,而且心力交瘁,本想让淑妍调整一下,但时间紧迫,淑娴当时只请了三天假,明天应该回军统上海站了。所以只能连夜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跟淑妍沟通一下。
“昱霖,你说吧,我要尽快掌握这里的情况。”淑娴抹了抹眼泪,神色坚定。
“淑妍,首先,你的上海话没忘吧?”
昱霖要把淑妍打造成第二个淑娴,必须注意方方面面的细节。
淑妍点点头:“乡音难改,这点没问题。”
“我先介绍一下这里吉祥里18号的情况,现在这里只有几户人家,楼下客堂间的杜太太,亭子间的薛太太和她儿子小宝,阁楼上住着一个小青年,名叫阿荣。”
“我记住了。”
“东厢房里原先住着一个军统分子,化名沈汉林,真名朱弘达,是淑娴大学里的同学,淑娴能去军统也是他介绍的,他曾经暗恋过淑娴,所以对淑娴比较熟悉,你到军统上海站后,最要当心的就是两个人,一个就是这个朱弘达,上海站的行动处长,另一个是谭敬廷,他是我以前黄埔军校的同学,但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现在他是上海站情报处长,你在他面前不要提起我,此外,上海站里还有站长俞佩良,机要处长曹秀英,电讯处长姜则通,总务处长赵启生,你的室友名叫潘莉莉。”
“还有,你在震旦大学的校长叫裴子钊,你在震旦图书馆的助手,同时也是你发展的对象叫刘月宁,但朱弘达并不知道你以前在震旦图书馆工作过,你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家庭妇女。哦,对了,你曾经救过朱弘达,那时他刺杀特高课课长桥本太郎,受了伤,是你帮助他躲避了jingchá的搜查。还有……”
昱霖边说,边在纸上划写,淑妍努力地去记忆,但信息太多,淑妍开始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不时出现了张冠李戴的错误。
“昱霖,我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淑妍有些着急。
“我知道,这很难,尤其是你们姐妹分开了这么多年,淑娴的人脉关系你是一无所知,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淑妍拿着纸默默地背诵着,昱霖忽然灵光一现。
“这样,淑妍,我有个想法,能给你争取点时间,让你蒙混过关。“
“什么想法?“淑妍一听,颇感兴趣。
“不过你得受点苦。“昱霖面有难色。
“只要能接替淑娴去军统上海站工作,吃点苦算什么,我又不是没吃过苦。“淑妍觉得昱霖的担忧是多余的。
昱霖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淑妍在一旁频频点头。
翌日,朱弘达接到昱霖打来的diànhuà。
“是弘达兄吗?淑娴回杭州奔丧,在回来的路上,突遇暴雨,连人带车摔到沟里去了,现在正在圣玛丽医院外科病房。麻烦你告诉一下你们的站长,淑娴得过些日子才能去站里上班。”
朱弘达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抓了件衣服匆匆赶往圣玛丽医院。
在外科病房里,朱弘达看见病床上有一个头部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女人躺在那儿,身旁坐着的是欧阳锐。
“怎么回事?淑娴她怎么会这样?”朱弘达快走几步,来到床前。
“把她送来的亲戚说,淑娴想要早点赶回来上班,就想抄小路走,没想到天雨路滑,连人带车一起摔沟里了,那个黄包车夫看见闯祸了,把淑娴从沟里拉上来,扔在路边就弃车逃跑了,幸亏有个亲戚一路送她,出事后,就叫了辆救护车,送到这儿来了。昨天已经做过手术了,医生说,有可能会患有间歇性失忆症。”
昱霖把事情经过跟朱弘达讲述了一遍。
朱弘达望着还处于昏睡之中的淑娴,叹了口气:“怎么摔成这样了?”
这时,马克大夫走了进来。朱弘达连忙上前询问。
“大夫,这位女病人的情况怎么样?还能恢复吗?”
“我们昨天给她做了手术,手术还是很成功的,她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她的颞叶部分有些受损,所以可能会有间歇性失忆,影响一部分的记忆,不过,如果恢复得好的话,应该没有问题。”马克把病人的情况向朱弘达汇报了一下。
“那要过多久才能恢复呢?”朱弘达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人的个体是有差异的,有的人过一两个月就能恢复,而有的人要过三五年。”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朱弘达心情忐忑不安。
“欧阳,欧阳。”
朱弘达听见淑娴在昏睡中叫着欧阳的名字,连忙把脸凑过去:“淑娴,你还认识我吗?”
“你不是朱弘达吗?”淑妍睁开眼睛,望了一眼朱弘达,嘴里喃喃地说着他的名字。
朱弘达喜出望外:“脑子没坏,医生,你看,她还记得我。”
“先生,你别高兴得太早,间歇性的失忆就是时好时坏。也许她现在记得你,过一会儿又会忘了你,你要有耐心。”
马克说完,用手电检查了一下淑妍的瞳孔,然后再举了举淑妍的双手,动了动淑妍的双腿。
“嗯,她的其他部分都正常,欧阳先生,如果五天里面没有发烧或是惊厥的情况发生,你太太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你,大夫。”昱霖起身向马克躬身致谢。
朱弘达向昱霖告别。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淑娴并不是昨天他在泰州遇到的那个女子,而且淑娴的伤势正在好转,过几天就又能在办公室里见到他的梦中qingrén了。
自从一品斋的陈老板跟几个军统特务同归于尽之后,一品斋也就被查封了,虎仔和毛豆子以及其他一些员工也就作鸟兽散了。
虎仔在跟毛豆子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两人已经成为密不可分的好哥们了,虎仔常常在休息时候教毛豆子弹弹弓,毛豆子学得很快,进步很大,打个麻雀,射个果子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而毛豆子教虎仔说上海话,现在虎仔的上海话不仅能听懂,而且还能洋泾浜地说上几句。
虎仔原本想要把毛豆子带来照相馆,让他也学学拍照,但觉得这样不妥,毕竟这里是一个秘密的据点,少爷,少奶奶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所以,就跟毛豆子分手了,独自一人回到了光影照相馆。
毛豆子回到了棚户区的家,这些天他一直沉默寡言,连原先的那帮小兄弟也懒得理会,他的眼前一直出现一品斋爆炸的情景,一直浮现陈老板的尸体被军统特务抬走的血腥场面。
陈老板的死给他触动很大,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待人和蔼,平易近人的陈老板会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面对那些特务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亡。尽管毛豆子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在他心目中,陈老板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毛豆子发现虎仔跟陈老板走得很近,陈老板总是跟虎仔说些悄悄话,所以,他觉得虎仔也一定是跟陈老板一样,是个英雄人物,而且,虎仔的弹弓弹得这么好,他就像是一位身怀绝技侠士,毛豆子很希望能跟虎仔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可惜,虎仔现在不知去向,毛豆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的这位好兄弟。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代桃僵
谭敬廷因为阿强绕开他而直接把手下兄弟召集起来去抓捕共党而心生怨恨。他明白他的到来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尤其是阿强,他肯定对他从重庆空降到上海,当上了这个情报处长而耿耿于怀。这个位置,对谭敬廷来说是降职,但对阿强来说就是升职。虽然来上海已经有十个多月了,但情报处的工作没什么大的进展,阿强经常挖他的墙角,把他所掌握的情报偷偷地告诉朱弘达,因此朱弘达的行动队常常能够拔得头筹。俞佩良对他也从当初的期待变成了现在的失望,有很多案子,他都交给朱弘达去办,而他,更像是个打杂的,给朱弘达做一些铺垫或是收尾的工作。
谭敬廷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海格路,桂花马上出来相迎,接过谭敬廷手中的公文包。
“你饿了吧。我今天包了云吞,待会儿晚上吃海鲜云吞面。”
“桂花,你别天天为弄这些吃的而费脑子,我这人随便的很,不讲究,你有空了,也像别的xiǎojiě太太一样,逛逛大街,买买衣服,看看diànying,别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是整理这个,就是收拾那个,要不就是天天鼓弄些吃的。”
“敬廷,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土了?”桂花低着头,搓着衣角。
“不不不,桂花,你别误会,我是觉得你太委屈自己了。”
谭敬廷连忙否认,或许当初对桂花的土是有所排斥,但现在他很欣赏桂花的这种土,在谭敬廷眼里,桂花的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质朴。
“我不感到委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心甘情愿这么过日子。”桂花冲谭敬廷笑了笑,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了。
“好好好,随你。”
谭敬廷走进屋子,看见房间里的五斗橱上,摆放着一对白蜡烛,还有他亡妻梅永清的相片。
“桂花,你这是……”谭敬廷有些惊讶。
“敬廷,你忘了,今天是小梅的生日,你每年都会在她的生日和忌日祭奠她的。所以,我今天先帮你准备好。”
“桂花,亏你还记得,你真有心。”谭敬廷感激地望着桂花。
桂花把两支香点燃,一支交给谭敬廷。另一支握在自己手里,谭敬廷接过香,向梅永清的遗像鞠了个躬,然后把这支香插进香炉里。桂花也依次照做。
“好了,洗手吃饭。我去下云吞面。”
谭敬廷望着梅永清的zhàopiàn,又望了望桂花的背影,略有所思,随后叹了口气。
入夜了,谭敬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成家立业是男人成熟的两大标志,想想自己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但是事业没有立起来,家庭也没有建起来,自己这半生兜兜转转还是在原地打转,心中不免无限惆怅。
他起身,走向桂花的房间,透过窗户,看见桂花还在灯下为他缝补内衣。他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推开房门,站在桂花面前。
“敬廷,你有什么事吗?”
桂花抬起头望着谭敬廷,从谭敬廷的目光里,桂花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谭敬廷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桂花,朝床边走去……
淑妍马上要出院了,马克过来跟他们告别。
“马克,这次多亏你帮忙,帮我们蒙混过关。”昱霖紧紧握住马克的手,马克虽然是个美国人,但他对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总是怀有一颗仁慈的心,昱霖已经跟马克打了多次交道,好多次都是马克帮助他度过难关,所以,昱霖早已把马克当作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欧阳先生,陈老板的事情我听说了,我感到很难过,我很钦佩他,同样,我也十分佩服像你这样的人,我愿意帮助你们。”
昱霖跟马克紧紧拥抱在一起。
淑妍的脑袋上缠着绷带,在昱霖的搀扶下,回到了吉祥里18号。
“啊呀,是欧阳太太回来了。”杜太太一见到淑妍,连忙迎了上去:“我听欧阳先生讲,侬头上摔伤忒了,心里头急是急得来,想到医院来看侬呃呀,实在是跑不开,侬勿要见怪哦。”
“我没啥大毛病,是硬伤,勿要紧呃,歇几天就好了。”淑妍冲杜太太点了点头。
“个么,那毛毛头呢?交关日脚没看见小毛头了。”杜太太见夫妇俩没有抱着小毛头有些奇怪。
“我把小毛头送到我表妹那里去了。她妈要静养,小毛头又吵又闹的。”昱霖连忙向杜太太作解释。
“哦,也好,欧阳太太,头要是受伤了,就最听不得吵吵闹闹呃声音了。”
“个么,杜太太,我先上去了。”淑妍跟杜太太打了个招呼,便上楼了。
“好好好,有啥需要帮忙呃,招呼一声好勒。”
“谢谢,谢谢。”
淑妍走到亭子间时,薛太太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欧阳太太,啊呀,侬受苦了,哪能出格种事体呃啦,还好还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侬好好养病,哦,对了,侬连月子也没做光就去上班了,我把剩下呃钞票还给侬。”薛太太从衣兜里取出钱来。
“薛太太,不要了,你拿着吧。”昱霖连忙推辞。
“不来三呃,亲兄弟,明算账,我哪能好意思不做生活,光拿钞票呢。”薛太太硬是把四块大洋塞进淑妍的手里:“侬买点营养品吃吃,好好休养哦。”
“侬真呃是太客气了。好呃好呃,谢谢侬,小宝姆妈。”淑妍连声感谢。
阿荣从阁楼上冲下来,差点撞到淑妍。
“啊呀,侬这只冒失鬼呀,人家欧阳太太刚出医院,走路也走勿稳,差点被侬撞跌倒了。”薛太太立刻数落阿荣。
“哦哟,不好意思,欧阳太太,我没看清爽,侬哪能啦,摔跤啦,要不要我背侬进房间呀?”阿荣见淑妍头上裹着绷带,有点惊讶。
“阿荣啊,侬客气来,没啥,我自家走得动。侬出去啊?”淑妍一看便知这是住在阁楼里的阿荣,连忙跟他寒暄了几句。
“是呀,阿拉几个工友叫我去吃老酒。”阿荣挠了挠头。
“去伐去伐,勿要喝醉忒哦。”淑妍嘱咐了一句。
“不会呃,我酒量好来西呃。”阿荣笑着蹦跳着下楼去了。
回到西厢房,昱霖连连夸奖淑妍:“淑妍,你看,你跟18号里的人应答自如,他们一点都没有看出破绽。”
“其实我心里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淑妍回到西厢房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习惯了,就好。”昱霖笑着望了望淑妍:“淑妍,来,跟我搭把手,把卧室里的张沙发躺椅搬到客厅里来。从今天开始,你和胖婶就睡在里面的大床上,我就睡在客厅里。”
淑妍望了望昱霖,点了点头。两人动手把那张沙发躺椅搬进了客厅,这下客厅就有点局促了,昱霖便把两张单人沙发搬进卧室。让躺椅占据原先沙发的位置,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客厅的布局有些怪怪的,很不协调。
清晨,胖婶已经出去买菜了,淑妍起身,看见昱霖沉睡在沙发躺椅上,一条毛毯掉在地上,连忙拾起,盖在昱霖身上,昱霖一惊,连忙坐起。
“昱霖,吵醒你了?”淑妍拿着毛毯望着昱霖。
昱霖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仿佛是淑娴,他又用力睁了睁眼睛,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哦,是淑妍啊,你醒啦?”
“我今天要去上海站报到了。”淑妍有些忐忑不安。
“对,你今天要去你的新岗位了。怎么样,紧张吗?”昱霖也有些惴惴不安,他也不清楚淑妍是否能够胜任。
“有点,不过,我相信自己能应付过来。”淑妍为自己打气:“我不会给淑娴丢脸的。“
“我也相信你能胜任。”昱霖也在一旁鼓励她。
吃完早饭后,淑妍便叫了辆黄包车去贝勒路33号军统上海站报到。
淑妍走进好利来贸易商行,朝二楼走去,朱弘达看见了,连忙迎了出来。
“淑娴,你伤愈啦?终于回来了。”朱弘达连忙过来搀扶淑妍。
“弘达,我没事了,我去找站长销假。”淑妍已经在医院见过朱弘达一面,所以还能应付自如。
“我带你过去吧。”朱弘达殷勤地把淑妍带到俞佩良的办公室。
“报告。”淑妍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进来。”
“站长,我回来上班了。”淑妍冲着俞佩良笑了笑。
“许xiǎojiě,你回来啦,这些日子你不在,全站上下都非常惦记,怎么样,康复了没有?”俞佩良的言语里充满了关切。
“没什么大碍了,可以继续工作。”
“好好好,我会吩咐曹处长,让她照顾你一些。”俞佩良上下打量了一下淑妍:“好像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不过,养养就会好的。“
“那我去了。”淑妍走出站长室,朝机要室走去。
潘莉莉被关了几天禁闭之后,又恢复了工作,主要是机要室的工作太忙了,本来淑娴请假了,就有些人手紧,潘莉莉再缺席的话,机要室可真的是忙得要手脚并用了。所以,原本要关五天禁闭的潘莉莉被关了三天就放出来了。
“淑娴姐,你来啦。”潘莉莉一见到淑妍,就兴奋地站了起来。
“潘莉莉,干活。”曹秀英对潘莉莉吼了一声,潘莉莉连忙坐下。
“曹处长,我回来工作了。”淑妍一眼看出那个跋扈的女人应该就是曹秀英。
“许xiǎojiě啊,你这次休假的时间可真是长啊,好了,别的也不多说了,快干活吧。”
曹秀英对淑妍非但没有什么慰问,反而言辞中还带着讥讽的味道。淑妍也不理她,坐了下来,开始工作。淑妍以前并未受过类似的培训,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件,她有些茫然。
第一百三十二章 蛛丝马迹
“怎么还不动呢?快整理归档这些文件呢!”曹秀英见淑妍坐在那儿发呆,不满地喊了一声。
“哦,我知道了。”淑妍连忙把文件夹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真是脑子摔坏了。”曹秀英看见淑妍磨磨唧唧的样子,嘟哝了一句:“潘莉莉,你去跟许xiǎojiě说一下,该怎么整理归档。”
“哦。”潘莉莉来到淑妍身边,告诉她该如何进行操作。
曹秀英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淑娴姐,你别理她,老姑娘就是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气急败坏,大发雷霆。”潘莉莉见曹秀英走了,嘴里便嘟哝起来。
“啊?她是老姑娘啊?”淑妍惊讶地望了望潘莉莉。
潘莉莉吃惊地望着淑妍:“淑娴姐,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你怎么自己忘了?”
淑妍尴尬地笑了笑:“医生说我是间歇性失忆症,以前的事情有时会忘记。”
“哦,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啦,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潘莉莉视淑娴为良师益友,很是同情淑娴的遭遇。
“谢谢啊,莉莉。”
“淑娴姐,我有件事想问你。”潘莉莉见四周没人,压低嗓音问淑妍:“那天在宿舍里,是不是你倒翻了煤油炉,然后点燃了,随后宿舍就着火了?”
“没有啊,我不记得有这件事啊。”淑妍立即否认,确实,她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潘莉莉觉得可能是淑娴的间歇性失忆症的缘故,所以,连这么大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莉莉,你说宿舍着火了,那后来怎么样了呢?”淑妍想要了解后续情况是否会对她不利。
“后来火灭了,说火源就是我们住的那间宿舍,我就主动承认是我不小心踢翻了煤油炉,遇到火星烧起来了。他们就关了我几天禁闭,也没那我怎么样。”潘莉莉轻描淡写地向淑妍解释了一遍当初的情况。
“那真的是你踢翻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怕他们追究到你,所以才主动承担下来的。”
“莉莉啊,真是难为你了,淑娴姐会记在心里的。”
“淑娴姐,你平时对我这么好,我为你做这一点点事情也是应该的。”潘莉莉灿烂地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好了,淑娴姐,我们快干活吧,否则被那个老姑娘看见了,又要挑我们的刺了。”
淑妍笑着点了点头,她觉得潘莉莉是个本质非常不错的女孩,也许今后可以成为争取的对象。
一个半天下来,淑妍终于学会了如何整理归档,在这过程中,她发现了几份重要的情报,便默记在心里。
中午时分,朱弘达订了两份外卖。
“淑娴,待会儿到我办公室里来吃午饭,我已经帮你订好了。”朱弘达走进机要室,特地来告诉淑妍一句。
“谢谢你,弘达。”淑妍见朱弘达亲自来邀请她去吃午饭,便明白昱霖告诉他朱弘达对淑娴很是殷勤并非虚言。
外卖送来了,淑妍便走到朱弘达的办公室里用餐。
“淑娴,这家饭店的菜对胃口吗?”朱弘达一边吃饭,一边望着许淑妍。
“味道蛮好的。”淑妍夹了一块咖喱土豆放入口中咀嚼。
“比起一品斋怎么样?”朱弘达故意提及一品斋。
“一品斋?差不多吧。”淑妍知道一品斋就是老陈的联络处。
“可惜哦,你再也吃不到一品斋的外卖了。”朱弘达感叹了一句。
“怎么啦?”淑妍故意问了一句。
“哦,你还不知道吧,一品斋的老板是个共党分子,已经被炸死了。”朱弘达吹了一记口哨:“轰。“
“是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淑妍睁大眼睛望着朱弘达。
“就在你去杭州的时候。”
“唉,真是太可惜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一品斋的云南米线了。”淑妍自言自语。
“嗯?云南米线?淑娴,你是不是糊涂了,一品斋里从来没有卖过云南米线。”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淑妍知道自己口误了。
“你呀,脑子还没恢复好呢,云南米线是四海酒家的招牌菜。”朱弘达纠正淑妍的错误。
“你看,弘达,我又糊涂了。”淑妍自嘲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过些日子,你就会恢复记忆的。”朱弘达马安慰她。
朱弘达忽然望见淑妍右臂面有条一寸左右长的旧伤疤,觉得十分奇怪。
“淑娴,你的右胳膊怎么啦?”朱弘达盯着淑妍的右胳膊看。
“什么怎么啦?”淑妍没反应过来。
“怎么有那么长的一条疤痕?我以前好像没见过。”朱弘达指了指淑妍的右胳膊的伤疤。
“是以前riběn飞机轰炸时,被弹片划到的,好些年了,一直都在,可能是你以前没注意吧。”
淑妍虽然及时反应,掩盖过去了,但她开始觉得朱弘达是个很仔细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不由得心里扑扑直跳。
“原来是这样。”朱弘达也一时吃不准自己有没有注意过淑娴的右胳膊。
赵启生走进朱弘达的办公室。
“哦,两位都在啊,正好,我把这个月的薪水发给你们。你们在这儿签个字吧。”
赵启生把一个信封交给朱弘达,朱弘达在名单签自己的名字。
“许xiǎojiě,这个信封是你的,来,在这儿签你的名字。”
淑妍接过赵启生递过来的钢笔,在许淑娴一栏签了“许淑娴”三个字。
“好勒,许xiǎojiě,你把钢笔还给我。我还得去隔壁办公室呢。”
淑妍笑了笑,把钢笔还给了赵启生。
“淑娴,你以前的字都很娟秀的,怎么摔了一跤之后,连字迹都变得硬气了许多。”朱弘达发现许淑娴的笔迹有很大的变化。
“是吗?可能是手指还不够灵活吧,次摔跤,把手都摔肿了。”淑妍连忙找了个借口,但内心却越来越惶恐,她想快点离开朱弘达的办公室。
“看来这一跤可真要命,让你改变了许多,忘却了许多,但愿你我之间的这段情谊你还没有忘却。”朱弘达意味深长地对淑妍表白。
“弘达,就让你我之间的这份情谊永远埋在心底吧。”淑妍说着,离开了朱弘达的办公室。
朱弘达望着淑妍的背影,闭眼睛,呼吸着淑妍留下的余香。
一早,俞佩良就接到军统重庆站站长苏德昌打来的diànhuà,询问他那几箱古籍书处理得怎么样了,俞佩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答复,结果挨了一通训。俞佩良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放下diànhuà之后,他马把电讯处长姜则通叫了过来。
“姜处长,你有没有收到关于古籍书方面的电报?”俞佩良质问姜则通。
“古籍书方面的?”姜则通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有过一份关于古籍书的电报,是重庆站截获的日军发的电报,让我们协查,说是有一批古籍,日军投降时来不及运走,藏匿在海什么路的仓库里,日军电文说要是不能运走的话,就地销毁。重庆方面好像让我们把这批物资送往重庆。”
“那份电报呢?”俞佩良板着脸问道。
“交给机要室整理归档了。”姜则通轻声回答。
“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能先归档呢?”俞佩良对姜则通很是不满。
“当时电报太多,涉及到的房子,金条,美金方面的日伪逆产比较多,就忽略了那些书了。”姜则通忙不迭地向俞佩良作解释
“现在面来查这批古籍了,你赶紧让曹处长把那份电文原稿找出来,送到我这儿来。”俞佩良没好气地说。
“是,我这就去通知曹处长。”姜则通赶快离开站长室。
曹秀英接到命令之后,把机要室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查找那份关于古籍书的电报。
姜则通把登记本拿了过来,交给曹秀英:“是密字96号电文。”
曹秀英让大家把归档的档案重新找一遍,发现95号,97号都在,唯独缺了那份96号。
“大家仔细地查找一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曹秀英立马发号施令。
经过两个小时的翻找,潘莉莉在档案橱柜的底下发现了有一张纸,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密字96号电文。
“找到了,找到了,在柜子底下呢。”潘莉莉把这张电文稿交给姜则通。
姜则通掸了掸电文稿的尘土,连忙把电文稿送到俞佩良那儿。
俞佩良接过电文稿,看了一遍:“亨利路的仓库?”
俞佩良马想起了那天阿强向他汇报过,共党就是从亨利路的一个仓库里,把一箱箱所谓的重要物资装了那辆军车,运到苏北根据地去了。
俞佩良一屁股坐在椅子,看来无法向重庆方面交代了,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共党都把这些文物运走一个多星期了,他才刚刚得知有这么回事。共党是怎么知道有这批文物的呢?96号电报怎么会失踪这么久?到底是失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diànhuà铃又响起来了,俞佩良硬着头皮拿起了diànhuà,打diànhuà的还是重庆站的站长苏德昌。
“德昌兄,我刚刚去查了一下,我们海站没有收到那份关于古籍书的电报,您是不是记错了呀?”俞佩良想否认有这么回事,把自己的过失推卸掉。
“佩良兄,你不用跟我打哈哈,我刚才已经接到变色龙传递出来的消息,说是这批古籍已经被运到了共军苏北根据地了,他亲眼看见有辆军车装满了各类文物抵达了苏北,那些土包子都笑歪了嘴,忙着卸载那些chuánshi的宝贝呢。”
“德昌兄,你确定?”俞佩良没想到这事重庆方面已经获悉了,看来是瞒不住了。
“变色龙是我派去共军那里潜伏多年的军统特工,情报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他还说,有个女共党在运送过程中丧命了,这个女共党就是次我跟谭敬廷提起过的岳林的妻子,她是跟那个岳林一起把文物运送到苏北的途中被击毙的。佩良兄,你要加紧调查啊,这个叫岳林的共党非常活跃,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啊。”
“是是是,我一定尽力调查此事,德昌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你那个潜伏在苏北的变色龙,一直把情报送到重庆,你再把情况转述给我,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很浪费时间的。”俞佩良没想到苏德昌还在共军那里埋了颗棋子,便想要把这颗棋子占为己有。
“佩良兄,你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淑妍拿着一份档案资料进来。
“报告。”
俞佩良望了望门口,向淑妍招了招手,淑妍便走了进去。
“站长,这是您要的档案资料。”
俞佩良示意淑妍把资料放在桌。淑妍把那份资料放下后,便出去了。
“我想让你德昌兄忍痛割爱,让变色龙直接跟我们海站联系,毕竟我们离苏北要比你们重庆近得多嘛。”俞佩良直言不讳,向苏德昌讨要变色龙。
“佩良兄,你可真是挖墙脚的高手啊,好吧,为了党国的事业,我就忍痛割爱,让变色龙直接跟你们海站联系,我看就交给谭敬廷吧,他是情报处长。”
“可以,可以,要不你把跟变色龙的联络方式告诉我和谭处长?”
“好,你拿好纸笔记录下来。”
淑妍一边走出站长办公室,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变色龙”这三个字牢牢地印入她的脑海里,看来在苏北还隐藏着军统的卧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逾骨肉
苏德昌把变色龙的联络方式告诉给了俞佩良:“我会通知变色龙跟你们联系的。”
“谢谢苏兄。”俞佩良心满意足地挂了diànhuà。
俞佩良按了按铃,让谭敬廷来办公室。
淑妍看见谭敬廷朝站长办公室走去,便推断俞佩良要让谭敬廷来负责变色龙的事情。
“老谭,你上次好像跟我提过有个叫岳林的人,怎么样?有突破吗?”
“站长,你那天不是叫我别查了吗?你忘了吗?“
谭敬廷见俞佩良跟他提起岳林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纳闷。当初他刚从重庆来上海时,就把变色龙传递给重庆的关于岳林把二十箱运往苏北的事情告诉了俞佩良,结果那时俞佩良不愿多插手重庆的这桩协查案,就让他停止调查,怎么会现在又旧事重提了呢?
俞佩良拍了拍脑袋:“哎呀,对对对,当时我好像是说过这话,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岳林还真的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呢。老谭,刚才重庆站的苏站长来电说,变色龙告诉他,这次岳林夫妇在运送文物的过程中,岳林的妻子死了。“
“哦,是吗?岳林的妻子死了?”谭敬廷有些诧异:“上次也是这个变色龙传递的情报,说是这个岳林把二十箱运到了苏北,这次又是这个岳林把这批文物运到了苏北。看来岳林跟苏北的关系密切,我们要密切注意发往苏北的电报。而且这个岳林的妻子死了。站长,你记不记得上次你给我的那两份电报,就是水母和海星之间的两份电报。”
“记得记得。”
“上面不是提到:珍珠破碎,心如刀割,唯有珊瑚,抚平心伤。我看了看这个电报的时间点跟那个岳林的妻子死亡的时间差不多少。站长,我有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这个珍珠就是岳林的妻子?那个水母是不是就是岳林?”
俞佩良边听边频频点头:“分析得有道理,老谭啊,你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破案了,要尽快找到这个水母岳林。”
“是。“
“老谭啊,我已经从重庆的苏站长那里把变色龙给挖过来了,以后就由你负责跟变色龙之间的联系,这是联系方式。“
俞佩良把那张记录联系方式的纸交给了谭敬廷。
“好的,站长,我明白了。“
到家之后,淑妍便把这个重要的情况告知昱霖。
“你是说,在苏北根据地有一个代号为变色龙的军统卧底?”昱霖一听此事,心头一紧,如果苏北根据地真的有军统的卧底,那一定是心腹大患。
“我今天去俞佩良那儿送资料,听见他正在打diànhuà,说是让变色龙直接跟上海站联系,理由是上海毕竟比重庆离苏北近,让对方把与变色龙的联络方式告诉自己和谭敬廷。”
“看来敌人有可能已经知道上次那二十箱已运抵苏北,那么这次文物到达苏北的情况,估计敌人也已经掌握了。”昱霖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略有所思:“应该通知苏北方面暗查那个变色龙。可惜老陈牺牲了,我们现在跟苏北方面的联系基本中断了,我只能通过明峰辗转把消息透露给苏北,但太耗时费力了。”
“那怎么办?会不会查到我们?”淑妍有些担心。
“如果他们顺藤摸瓜的话,最有可能突破的是亨利路仓库的那个梁少。我明天去找找他。”昱霖排摸了一下,觉得梁少很可能是敌人的突破重点。
“是啊,要是他供出淑娴的话,敌人一定会让他来指认,到时候我可能也就暴露了。”淑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对,有可能,淑妍,你明天请个假,先去照相馆,虎仔那儿躲一躲吧。”昱霖觉得在没查明情况之前,只能采取躲避的方法。
“好。”淑妍同意昱霖的意见。
昱霖连夜赶往照相馆,从床底把电台搬出来,然后把变色龙的事情通过电波向明峰报告,并让明峰把情报转给苏北根据地的黄政委。
次日,昱霖来到亨利路,看见仓库的大门紧闭,他便向周围的人打听情况。
“老伯,你隔壁的那个仓库保管员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昱霖见一位老伯正在一旁劈柴,估计是这儿的邻居,便上前询问。
“走了,说是回老家了,再也不来上海了。”老伯一边劈柴,一边回答昱霖。
“为什么呀?”昱霖有些吃惊,梁少不见了,到底是真的回老家了,还是被秘密逮捕了?
“前几天被几个人抓走了,被打得蛮惨的,他说上海这个地方是个伤心地,不是被破相,就是被毒打,所以就背着个包袱走了。”老伯摇了摇头,继续劈柴。
“哦。是吗?这要是换了我,我也得走。”昱霖附和道。
昱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梁少走了,那么敌人就无法确认那天在仓库运货的人。
“唉,这个世道,穷人没法活呀。”老伯叹了口气。
昱霖悬着的心放下了,看来梁少并没有出卖淑娴,否则,他们应该早就对淑妍采取行动了。
昱霖带着淑妍去玉蓉家,一方面是认认路,另一方面是让鸣儿心里有个宽慰。
淑妍一走进药铺,阿成就呆呆地望着她,失声叫了一句:“少奶奶。”
“阿成,我和你表嫂来看看你,玉蓉和孩子们。”昱霖见阿成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跟阿成打了个招呼。
阿成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把淑妍领上楼:“玉蓉,表哥和表嫂来了。”
玉蓉刚刚把喻儿哄睡着了,轻轻地把喻儿放在小床上。
淑妍和玉蓉俩相拥而泣。
淑妍走到小床边,望着喻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表舅妈。”鸣儿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扑到淑妍的怀里。
“鸣儿,乖。”淑妍一把搂住鸣儿。
鸣儿忽然挣脱开来,诧异地望着淑妍:“你不是表舅妈,你身上的味道跟表舅妈不一样。”
“鸣儿乖,她就是表舅妈,今天你表舅妈换了一种香水。”昱霖连忙蹲在鸣儿面前,跟他做解释。
“不关香水的事,她就是不是表舅妈。”鸣儿说不清楚缘由,但就是不愿靠近淑妍。
“鸣儿,你太不像话了,表舅妈难得来一次,你怎么能这样没礼貌呢?”
玉蓉扬起手要打鸣儿。被淑妍拦下:“玉蓉,别打他,鸣儿只是还不习惯我身上的味道而已。慢慢的,他会喜欢我的。”
淑妍想去摸摸鸣儿的头,鸣儿却躲开了,一个人下楼去了。
“算了,这事急不得,鸣儿大了,他又是这么敏感,聪明,他以后会明白的。”昱霖望着鸣儿的背影,喃喃道。
“哦,昱霖,玉蓉。”淑妍压低声音说道:“这两天我在机要室里看见跟蒋介石还有赫尔利进行的重庆谈判的一些内容,谈判很艰难,我们党做了很多让步,但国民党还是咄咄逼人,根本就不想给予任何生存空间。而且还人为制造许多摩擦,我估计国共之间的谈判怕是不可能有实质性的进展。所以,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要密切关注老蒋的动向。”
“淑妍说得对,老蒋决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组成国共联合政府,从他一贯的思维和做派来看,就是要致我们人于死地而后快。所以,我们不该心存幻想,以为héping唾手可得。”昱霖十分赞成淑妍的分析。
“那淑妍姐,你在军统上海站这个魔窟里,一定要小心啊。”玉蓉不无担心地望着淑妍。
“嗯,我知道,我会多加注意的。”
“哎,淑妍,你给我们说说东江纵队的事吧。”昱霖提议。
“是啊,是啊,我可想明峰大哥了。淑妍姐,快告诉我们,明峰大哥怎么样了?我们的部队怎么样了?”
“自打你们离开之后,我们东江纵队也打了不少胜仗。当初日伪军出动七八千人来扫荡,对我们根据地实行‘铁壁合围’和‘多路围攻’的政策,但被我们巧妙地化解,并且粉碎了日伪军的大规模扫荡,收复大片失地,使广九铁路两侧的解放区连成了一片,卡住了日军南线交通运输的咽喉,策应了美英盟军在太平洋上对日反攻作战。”
“真是太好了。”昱霖一听,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们还成功炸毁香港启德机场油库和九龙的铁路桥和三艘日军武装运输船,冒死搭救了受伤的美军飞行指导员。”
“淑妍姐,你们现在真是太厉害了。”玉蓉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我们的队伍也扩充到了四五千多人。”淑妍高兴地告诉他们当年的游击队已经规模扩大了好几倍。
“那明峰呢?他怎么样?”昱霖关心地问道。
“他很好,只不过比你们离开时消瘦了不少,从两三百人的游击队发展到现在这么一个规模的部队,他比以前更忙了。”
“现在抗战胜利了,那明峰打算下一步怎么干?”
“我来之前,听说可能要把明峰调到山东去,改编成解放军的两广纵队,隶属华东野战军。”
“隶属华东野战军了?如果这样的话,很可能明峰会与苏北根据地有联系。”
“要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玉蓉激动地站了起来。
几个人不禁笑出了声。
喻儿被惊醒了,吵吵着要吃奶,玉蓉连忙过去喂奶。
“玉蓉,你奶水足不足?要不买些奶粉给喻儿吧。”淑妍关心地问道。
“本来我都要给咏儿断奶了,现在喻儿来了,我这奶可不能断,现在物价太贵,奶粉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吃的,我看还是让喻儿吃母乳吧。”
“玉蓉,喻儿很黏人,不好带吧。”昱霖望着消瘦了的玉蓉:“你看看你,瘦了很多,吃不好,睡不好吧,给,这些钱拿去补补身子。”
昱霖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给玉蓉,玉蓉连忙推辞:“我不用,我有。”
“玉蓉,我的两个孩子都是你带的,这份情义我这辈子都还不清,玉蓉,拿着吧,我知道,这些钱弥补不了你什么,我们之间也不是用金钱来丈量的,但你也得让我有所表示表示,否则我于心难安。”
玉蓉听昱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推辞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加官进爵
俞佩良把军统上海站的所有人员召集到了会议厅。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为了宣布一项任命,经本人推荐,上级部门查考审核,现任命朱弘达同志为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同时兼任行动处处长。”
朱弘达向俞佩良敬了个军礼,然后接过任命书,朝大家也行了一个军礼。
“我们向朱副站长表示祝贺。”俞佩良带头鼓掌。
大家掌声响起,朱弘达一脸踌躇满志。
阿强很是兴奋,把手都拍红了,在上海站里,阿强跟两个人关系最铁,一个是已经殉国的安慧明,他一直是安慧明的得力助手,鞍前马后替安慧明效力,所以深得安慧明的赏识另一个便是朱弘达,朱弘达很会做人,虽然朱弘达不是阿强的顶头上司,但对阿强和他的兄弟们很是照顾,所以,曾经一度,阿强跟俞佩良提出要从情报处调到行动处,只是俞佩良没有答应而已。
俞佩良当然不会同意阿强离开情报处,他担心阿强一走,这情报处的那些人也会跟着阿强跳槽去朱弘达那里,那么谭敬廷不就成了孤家寡人,光杆司令了么。俞佩良知道阿强是个挺有能力的人,他也知道阿强一直觊觎情报处长这个位置,如果上面不派谭敬廷下来当这个情报处长,他确实是有意将这个位置留给阿强,也曾经许诺过阿强,可是,既然上头已经对站里的人事做好了安排,他俞佩良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阿强去打乱上面的安排部署。他只能极力安抚阿强,平日里在生活上多关心关心他,甚至还帮他物女朋友,只不过阿强这人一看面相就是凶狠之人,好几位女孩见过一次面之后,便吓得不敢与阿强再交往下去了。
尽管俞佩良一再告诫阿强,要跟新来的情报处长谭敬廷搞好关系,这样才能上下齐心,把工作做好。可阿强总是阳奉阴违,好几次吃里扒外,把情报处的消息首先透露给行动处,所以行动处的表现总是那么抢眼,处处占得先机,深得俞佩良的赏识。
阿强觉得这个谭敬廷沉默寡言,高冷得很,除了工作上的联系之外,对他总是不冷不热,远不如朱弘达跟他称兄道弟来得投契。所以,这次朱弘达高升了,阿强是由衷替朱弘达感到高兴。
谭敬廷的脸上面无表情,这是谭敬廷一贯的风格,泛泛之辈一般很难从他的脸上觉察出他的喜怒哀乐,所以,也就给人留下高冷的感觉。
此时,谭敬廷也附和着拍了拍手。对于朱弘达这个人的经历,他也有所耳闻,知道他曾经参与过几次重要的暗杀行动,但后来了解到,在那几次部署严密的暗杀行动中,朱弘达只不过是个外围人员,帮着传递传递消息,望望风,接应接应,根本就不是冲在第一线的暗杀者。只有最近一次的刺杀桥本太郎,才能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行刺。所以,谭敬廷对朱弘达平日里对自己以往经历的吹嘘,心里难免会有嗤之以鼻的不屑。
朱弘达的这些功绩在他谭敬廷的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他谭敬廷可是见识过千军万马,经历过血雨腥风,闯荡过枪林弹雨,别的不说,光是身上的枪伤刀伤就有处之多,这些都是他谭敬廷出生入死的最好证明。可是,这些也许在玩弄权术的人眼里一文不值。
“朱副站长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希望诸位以朱副站长为楷模,努力工作,晋升的大门永远向着那些积极争取进步的同志敞开着。”俞佩良又进行了一番鼓舞。
大家又是一片稀里哗啦的鼓掌声。
会后,大家散去,俞佩良拍着朱弘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弘达啊,虽然你晋升为副站长,但还是要戒骄戒躁,不断努力才行,你刚才也看到了,有些人对你还是很嫉妒的,大家资历差不多,有的甚至比你还高,为什么选你,没有选别人呢?高处不胜寒,你不仅要让那些附庸你的人为你卖命,也要让那些嫉妒猜忌你的人能为你所用,这里面恩威并施,宽严相济要用得恰到好处才行。”
俞佩良在给朱弘达传授御人之术,希望朱弘达能从中受益,今后能独当一面。
“谢谢站长耳提面命,弘达受教了。”朱弘达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对俞佩良的谆谆教诲只是表面上应付了一下。
“好吧,去吧。”
朱弘达在走廊上叫住淑妍。
“淑娴,我晋升了,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庆祝一番。”朱弘达难掩喜,他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与他心爱的人分享他的喜悦。
“恭喜你呀,弘达,不过,我,我手头上还有好些事情呢。”淑妍面有难。
“工作是做不完的嘛,答应我吧。”朱弘达见淑妍推辞,忙不迭地过来恳请她。
“要不,我把莉莉也叫上?”淑妍提议。
淑妍不想跟朱弘达独处,和朱弘达接触了几次之后,淑妍总想躲避他,怕一不小心被朱弘达抓住把柄。
“淑娴,你存心气我,是吧,一个黄毛丫头,跟我们一起喝什么酒,吃什么饭吗?就你我二人,说定啦,我下班等你。”朱弘达的口吻不容拒绝。
淑妍见推脱不了,只得应承下来:“那好吧,就依你。”
下午五点半,朱弘达带着淑妍去了红房子西餐厅。
朱弘达很绅士地帮淑妍挂好外套,替淑妍拉开椅子,等淑妍坐下后,然后再回到自己那一边坐下。
“淑娴,你点菜吧。”朱弘达一手托腮,一手把菜单递给淑妍。
“还是你点吧。”淑妍向朱弘达示意了一下。
朱弘达笑了笑:“你总是这么随意。“
朱弘达打了个响指,fuwu生过来了,朱弘达拿着菜单,跟侍应生交代了一下,侍应生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桌上的红烛照亮了淑妍的脸庞,望着淑妍面若芙蓉,美目顾盼的模样,朱弘达有点魂不守舍,他咽了咽口水。
“淑娴,终于我们可以享受一下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了。”朱弘达满含深情地望着淑妍。
“弘达,你别忘了,我是有夫之妇。”淑妍避开朱弘达投射过来的目光,轻轻地说了一句。
“淑娴,你觉得我比不上你家那位小记者吗?”朱弘达踌躇满志,对自己的仕途充满信心。在他看来,那个穷困潦倒的欧阳锐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麻雀与凤凰。
“当然不是,但弘达,你知道,我是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人,难道你想让我红杏出墙吗?”淑妍反问道。
“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与红杏出墙无关,我不会让你做地下qingrén的,我一定会明媒正娶你的,你放心。”朱弘达信誓旦旦。
“弘达,你还真的是有点异想天开,难道你要抛弃你的糟糠之妻,我要与我的小记者劳燕分飞,然后,你我二人苟且在一块儿?弘达,你刚晋升,千万不要给别人抓住什么把柄,否则升得快,跌得也快。”淑妍好言相劝,希望朱弘达不要对自己继续纠缠下去。
朱弘达默不作声了,侍应生把所点的菜品和一瓶红酒都一一呈了上来。
“淑娴,来,我给你斟酒。”朱弘达给淑妍倒了一杯红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来,淑娴,为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干杯。”朱弘达举起酒杯,深情款款地和淑妍碰了碰杯。
“为了你更上一层楼,干杯。”淑妍抿了一口红酒,笑着说道。
1946年2月10日清晨,原本打算上午在重庆较场口广场举行庆祝政协会议成功的大会,结果中统特务在会场内安排打手,把由民众选举产生的大会主席团成员郭沫若,陶行知,马寅初,章乃器等六十余人打伤,这就是“较场口血案”。这件血案引起了海内外极大的震惊。有识之士慨叹道:“嗜权而致如此下作,也就无药可救了!”
这件血案的产生直接破坏了抗日战争胜利后全国人民对于héping民主建国的呼声,让人民群众看清了国民党反动派破坏政协决议、坚持独裁内战、践踏人民民主权利的反动面目的,也暴露出国民党残暴统治下的旧中国毫无人权和民主的事实。
于是,人民群众高举“争民主、反独裁”的大旗讨伐,与国民党反动势力进行坚决的斗争。中国人民被逼走上全力进行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即人民解放战争的道路。
昱霖让淑妍与震旦大学读书会的刘月宁联系上,并且号召那些平日里要求进步的读书会成员,大学同学一起上街游行,反对国民党的独裁统治。
淑妍来到震旦大学,跟刘月宁取得了联系,刘月宁立刻展开huodong,很快,那些充满热血的爱国学纷纷摩拳擦掌,写标语,写横幅,制作游行旗帜,并且联系兄弟学校,使得上海的各大高校都行动起来,如火如荼地开展起爱国学生运动。
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huodong点燃了民众的爱国热情,也使得国民党的反动势力对此恨之入骨,极力镇压。
俞佩良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学生游行示威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虽然武力镇压,但收效甚微,示威huodong此消彼长,像割不完的韭菜一般,甚是头疼。
diànhuà铃响起,俞佩良拿起diànhuà,原来是戴笠的mishu打来的,让他跟戴笠一起坐飞机去重庆汇报工作。
俞佩良忙不迭地吩咐朱弘达:“我要跟戴老板一起去重庆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站长放心,弘达一定竭力维持好上海的秩序。”朱弘达信誓旦旦。
俞佩良满意地朝朱弘达点了点头,拎着公文包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1946年3月17日,戴笠所乘坐的飞机在南京的郊县江宁县岱山失事,机上所有人员罹难,包括俞佩良。
俞佩良的殉职,让朱弘达再次获得晋升的机会,他取代俞佩良成为军统上海站的站长。
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以三十万军队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内战全面爆发。
1946年7月1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正式宣告结束,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由国防部第二厅厅长郑介民兼任局长,原军统局处长mishu毛人凤为副局长。
而朱弘达摇身一变,成为了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