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 归心似箭
明峰驾驶着救护车一路朝苏北根据地方向飞快行驶。
在苏沪交界处,虽然遇到了两个哨兵的阻拦,但在明峰出示了教会医院的特别通行证后,便开闸放行了。
徐明峰用力踩下油门,救护车朝苏北方向疾驰而去。
“虎仔,再过两个多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苏北根据地了。”明峰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明峰大哥,我真想长出一对翅膀,飞到根据地去。”虎仔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笑容。
“这就叫归心似箭。”
车厢后面也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喻儿和咏儿在玩剪刀石头布,胖婶在一旁当裁判鸣儿在教胜男诵读家训歌玉蓉和昱霖二人望着孩子们,一直相视而笑。
忽然之间,昱霖感到头痛欲裂,于是他双手抱头,蜷缩起身子,shēnyin起来。
“少爷,你怎么啦?”玉蓉见昱霖一脸痛苦状,不知何故,连忙蹲下身子询问。
“我,我的头,痛死了,玉蓉,我难受,我浑身难受。”昱霖浑身冷汗直冒,喘着粗气。
“爸爸,爸爸,你这是怎么啦?”鸣儿见父亲痛得在担架上打滚,又担心,又害怕,连忙用双手摇着父亲身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小姨夫,你哪里疼?”胜男也很是着急,急忙敲打驾驶室的玻璃窗,虎仔往后一看,发现不对劲,连忙让明峰停车。
明峰把救护车停在路边,然后跳下车,打开后车厢的车门。
“怎么啦?”明峰着急地问道。
“少爷他,忽然之间头疼得厉害,浑身直冒冷汗。”玉蓉着急地望着明峰。
徐明峰跳上车,查看躺在担架上的昱霖,只见昱霖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怎么啦?昱霖,你怎么会这样?”明峰见昱霖苦不堪言的模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玉蓉,快,给我水。”
明峰怕昱霖这样出汗会虚脱,连忙给他喂水,可是喝下的水,马上又吐了出来。
昱霖一把抓住明峰的手:“明峰,我好难受,好难受。”
“是不是那些杀千刀的给少爷吃了什么东西,让少爷这么难受。”胖婶望着痛苦中的昱霖,不知该怎么办。
咏儿和喻儿见状,都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了。
孩子的哭声让昱霖镇定了一点,他咬紧牙关,极力忍住疼痛。
玉蓉连忙跪下,抱住昱霖的脑袋,揉着他的太阳穴,过了一会儿,这阵头痛渐渐减弱,昱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明峰见昱霖症状减轻了,便回到驾驶室,他觉得昱霖一定是被朱弘达注射了某种药物,所以才变成这样,得赶快到根据地的野战医院去才能帮昱霖解除这种痛苦。
明峰加大油门,救护车一路狂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哨兵见救护车停在驻地前,连忙跑去向黄政委报告。
“报告,有辆救护车停在了驻地前。”
“救护车?”黄政委听罢,思忖了片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朝屋外走去。
“快,你把淑妍同志叫来。”黄政委吩咐哨兵。
不一会儿,黄政委带着淑妍和几名警卫员来到了驻地前。
徐明峰见到淑妍之后,立刻跑了过去。
“明峰。”淑妍激动地望着明峰。
“淑妍。”明峰紧紧地与淑妍拥抱在一起:“淑妍,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已经没事了。”淑妍擦去眼角的泪花。
“妈妈,妈妈……”胜男从车上下来,朝母亲飞奔过去。
淑妍把胜男揽入怀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明峰把母女两个紧紧地搂在一起,一家三口终于又重逢团聚了。
玉蓉带着鸣儿,咏儿和喻儿下了车,见到淑妍后,拥抱在一起。
“淑妍姐。”玉蓉打量了一下淑妍,破涕而笑。
“玉蓉,我们终于又团聚了,我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峰走到黄政委面前,把事情的原委跟黄政委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黄政委走到玉蓉面前:“玉蓉同志,我代表根据地的同志们欢迎你和孩子们。”
玉蓉双手握住黄政委的手:“谢谢首长。”
黄政委抱起喻儿:“这是昱霖和淑娴的女儿吧。”
“伯伯好。”喻儿奶声奶气地和黄政委打招呼。
“真乖。”
“那这个小子应该是昱霖和淑娴的儿子鸣儿吧?”黄政委蹲下身子,摸了摸鸣儿的头:“孩子,你受苦了。”
“伯伯好,我没事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要向我爸爸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鸣儿的眼神中有一股昱霖的精气神。
“有志气,不愧是英雄的儿子。”黄政委望着又稚气又老成的鸣儿,甚是欣赏。
“伯伯,你还没问我呢?我叫咏儿。这是我娘亲。”咏儿指了指玉蓉,自报家门:“表舅和表舅妈都是英雄,我是英雄的表外甥女。”
“呵呵,这丫头够机灵,像你娘。”黄政委被咏儿逗乐了。
黄政委又来到胖婶面前:“您就是胖婶吧,我听明峰提起过,您老人家辛苦了。我让警卫员带您去休息。”
“不辛苦,不辛苦,长官才辛苦。”胖婶没想到黄政委这么大的官,对自己这么客气,一口一个您。
虎仔和明峰把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了下来,然后把昱霖从担架上扶了起来。
黄政委一见到昱霖,连忙疾走几步,走到昱霖面前。
昱霖颤颤巍巍地向黄政委行了个庄严的军礼。
黄政委也庄严地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与昱霖紧紧拥抱:“昱霖同志,你受苦了。欢迎回家。”
“终于回家了。”昱霖热泪盈眶。
“昱霖,来,我背你回营地。”
昱霖一愣。
黄政委半蹲着身子:“昱霖,上来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别说是我,司令员要是在这儿,他也会亲自来背你的。”
一股暖流在昱霖的心中荡漾,他趴在黄政委的背上,泪水禁不住流淌下来,黄政委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黄政委眼里噙着泪水,背起昱霖,走向野战医院。
陆昱霖被安排在野战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昱霖躺在病床上,玉蓉在一旁刮着苹果肉喂给昱霖吃。
“少爷,怎么样,嘴里的血泡好些了吗?能咽下去吗?”玉蓉关切地询问。
昱霖点了点头:“好多了,玉蓉,这里是部队,别叫我少爷了,叫我昱霖吧。”
玉蓉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位两鬓霜白的大夫和一位戴眼镜的同志走了进来。
“你就是陆昱霖同志吧,黄政委已经把你的事迹跟我讲了一遍,我对你很是钦佩呀,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把你身上的伤治好,让你早日康复。”
“谢谢您,大夫。”
“这位是我们根据地最好的外科大夫,人称江南第一刀的缪仲景缪大夫。”旁边的戴眼镜的同志介绍道。
“孙参谋,你过奖了,虚名何足挂齿。”
“原来您就是缪大夫,我曾经听黄恩博大夫提起过您。”昱霖听到缪大夫的名讳之后,立马伸出手去跟缪大夫握了握手。
“黄恩博?你认识黄恩博?”缪大夫很是吃惊。
“是的,他曾经是广州宏济医院的院长,是我的良师益友,好几次救了我和我们东江游击队的兄弟们。”昱霖对黄恩博大夫推崇备至。
“他是我师兄的儿子,早年留学早稻田医学院,后来去美国行医,是个很有才华的医生,后生可畏啊。可惜后来战事吃紧,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我已经好多年没有他的音讯了,今天听你提起来,觉得格外亲切。”
“可惜,他后来死在了riběn人的手里。”昱霖一想起黄恩博,心里便隐隐作痛。
“他已经去世了?”缪大夫大吃一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他可是我们行内的翘楚啊。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医生竟然惨死在日寇的手下,令人痛心哪。”
一想起黄恩博宁折不弯的气节,让昱霖又想起了广州的那些不幸亡故的亲人们。
缪大夫一阵伤感:“那场战争让多少像黄恩博这样的青年才俊英年早逝,可惜的又何止他一人?”
“是啊,有多少优秀儿女在国破家亡之时奋不顾身,殒身不恤。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也不能赢得抗战的胜利,要是在héping年代,像黄恩博大夫这样的英才就能施展才华,造福社会。”
“确实啊,胜利来之不易。都是血肉之躯换来的。”缪仲景感慨不已:“来,昱霖同志,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伤情。”
缪大夫说着,先检查了一下昱霖的右腿:“这石膏绑了多久了?”
“二十天左右吧。”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很疼,脚不能着地,也使不上劲,只能拖着走。”昱霖据实相告:“我估计是给那些打手拖拽时把接上的断骨又拉断了。”
“那样的话,断骨一定会错位的。看来,这石膏得拆了重绑。”缪大夫心疼地望着昱霖:“那些人真的是毫无人性可言。”
缪大夫接着把陆昱霖左手的纱布解开,那只残缺小指的左手裸露在外面。
玉蓉一见,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昱霖,那些人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缪仲景见到陆昱霖的这只左手后,心里猛地一怔,手指上已经结了痂皮,但每根手指还是红肿发黑,甲床上光秃秃的,手指僵硬地张开着,根本无法并拢和弯曲。
然后缪大夫又检查了一下陆昱霖身上的烙伤和鞭伤,那些伤痕层层叠叠,触目惊心。受到如此残酷的刑讯,还能咬牙挺住,缪仲景不得不钦佩陆昱霖的坚强的意志。
“昱霖同志,你身上的伤比我想象中更严重,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医治好你的,我现在就给你换药。”
没过多久,缪大夫带着一位护士进来了,护士给缪大夫当下手,缪大夫亲自给昱霖换药。
每一次换药如同又经历一次酷刑,昱霖竭力配合缪大夫换药,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实在痛得受不了了,才发出几声shēnyin。玉蓉则在一旁不停地给昱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昱霖腿上的石膏被重新绑好了,手上和身上也药也换好了,并且打了消炎针。昱霖像是虚脱了一般,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百十一章 否极泰来
玉蓉见昱霖睡着了,便给昱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些天,为了营救昱霖,她东奔西跑也累坏了,于是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忽然,昱霖开始浑身颤抖起来,他痛苦地在床上翻滚着,刚刚换上的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又被汗水浸湿了,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昱霖,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玉蓉被昱霖的动静惊醒了,连忙抓住昱霖不断颤抖的双手。
“玉蓉,我难受,我浑身难受。”昱霖紧紧抓住玉蓉的手,哀求的目光望着她。
“昱霖,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缪大夫。”
玉蓉冲出病房找缪大夫。
明峰和淑妍来看望昱霖,刚推开病房房门,就见昱霖右手拉着铁床的栏杆,脑袋往铁床上撞去,脑袋把铁床撞得咚咚直响。
明峰和淑妍急忙跑过去,明峰一把把昱霖抱住。
“昱霖,你这是怎么啦?”明峰望见昱霖的额头处一片瘀青。
昱霖望着明峰,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明峰,我好难受啊。”
“昱霖,你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你了?”明峰不明白昱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淑妍,我真想一死了之。”昱霖望着淑妍,痛不欲生的模样。
“会好的,会好的。”淑妍把昱霖抱在怀里,安抚着他,泪水不知不觉地流淌下来。
缪大夫听到玉蓉的呼叫,连忙从办公室里出来。
“怎么啦?玉蓉?”
“缪大夫,你快去看看吧,昱霖他,他现在难受极了。”玉蓉心急如焚,用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缪仲景一听,连忙跑去病房,看见,明峰正抱住昱霖,淑妍紧紧拉住昱霖的右手,昱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显然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而昱霖的头上有一片瘀青,分明是撞击所致。
缪大夫吩咐护士给昱霖注射一针镇静剂。
“这情况以前有过吗?”缪大夫转过头去问玉蓉。
“今天来这儿的路上也作过一次。”玉蓉据实相告。
“看来他的情况还是很严重的。”缪大夫忧心忡忡地望着昱霖。
过了一会儿,昱霖平静下来了,大口地喘着粗气,羞愧地望着周围的人。
“昱霖,你告诉我,是不是保密局的人给你服用过什么药物?”缪大夫询问昱霖。
“是吗啡,我因为一直备受刑伤折磨,谭敬廷,谭大哥看不过去,就让医官偷偷地给我注射吗啡,说实话,要是没有吗啡,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现在大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昱霖会有如此激烈而痛苦的反应,确实,像昱霖身上所受的刑伤,如果没有吗啡止痛,那真的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可是,吗啡上瘾之后,如果不戒断的话,那人就像吸食鸦片一样,整天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若是戒断,则戒断过程也是极其痛苦的。
大家望着昱霖,心里一阵阵绞痛,昱霖不仅经历了难以忍受的酷刑折磨,而且还要再经历一次戒断吗啡的痛苦。
“昱霖啊,吗啡上瘾之后戒断是很痛苦的,不过,如果不戒断,你就变成一个废人了。”缪大夫把戒断吗啡的利害关系告诉了昱霖。
“缪大夫,请你帮我把吗啡戒断,不管有多痛苦,我都要把吗啡戒断掉。”昱霖斩钉截铁地回答缪大夫。
“昱霖,你告诉我,你多久没有注射吗啡了?”
“大概有三天了。”昱霖回忆了一下,郑医生大概三天没给他注射吗啡了,这三天里,他作过几次,每次都让他头痛欲裂,大汗淋漓,痛不欲生。
“这样看来,大概需要一周的戒断时间。好,我和其他大夫一起会诊一下,给你制定一个治疗方案。”
“谢谢缪大夫,让你费心了。“昱霖不好意思地望着缪大夫。
“昱霖,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解除病痛的困扰。“
缪大夫走后,明峰和淑妍二人坐在昱霖身旁,安慰他,鼓励他。
明峰和昱霖紧紧地握了握手,给他以力量:“昱霖,这吗啡瘾一定要戒掉,龙潭虎穴你都闯过来了,我们相信你一定能闯过这一关。”
昱霖点了点头。
昱霖望着淑妍,关心地询问她的伤情:“淑妍,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当时看见你腹部不停地流血,怎么止都止不住,都快把我急疯了。”
“志捷把乌篷船划进了芦苇荡,躲过了水警的搜捕,然后他用芦苇灰帮我止血,后来碰巧志捷找到了一个兽医,帮我把子弹取出来了,否则我真的撑不住这么久。”
“兽医?”昱霖睁大眼睛望着淑妍。
“啊,是兽医,而且是祖传的兽医,叫老冯头,等解放了之后,我一定要找到他,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嗯,淑妍姐,看来这个老冯头的医术还挺高明的,能从你的腹部把子弹取出来不容易。”玉蓉听着淑妍的描述,觉得这个老冯头就是一个神医。
“昱霖,你知道他是如何给我取子弹的吗?”淑妍莞尔一笑。
“怎么取的?”昱霖好奇地看着淑妍。
“他先让志捷把一大烈酒给我灌下去,说是当麻药。”
“一大?那是多少?”明峰想知道淑妍当时被灌了多少烈酒。
“估计有两斤吧。”淑妍比划着那个酒。
“哇,这么多,都能麻醉一头牛了。”玉蓉插嘴说。
“我看也差不多。不过,你的酒量不错。”昱霖笑了笑。
“酒量再好也不是这么个灌法呀。“淑妍横了昱霖一眼,继续说道:“后来他让志捷把我结结实实地捆在床榻上,又拿出一大烈酒,直接浇在我的伤口上,我当时疼得嗷嗷叫,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这么一来,我差不多没知觉了。”
“那后来呢?”明峰心疼地望着淑妍。
“后来他拿了把小刀,在火上烤啊烤,然后就朝我的伤口扎进去,你还别说,老冯头扎得挺准,一会儿就把子弹给取出来了,他说幸亏子弹打在肠子上,问题还不算太严重。”
“淑妍,你受苦了。”明峰握了握淑妍的手。
“这都过去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受伤,最后他用肠衣当线,用缝衣针帮我把伤口缝上了。”
“我怎么觉得这套程序跟我当时给你治手臂上的伤如出一辙啊?”昱霖摸了摸脑袋,眨巴着眼睛,望着淑妍。
“是呀,我都怀疑你的野战救护是不是跟兽医学的啊?”淑妍瞟了一眼昱霖。
大家听淑妍这么一说,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昱霖,看来那老冯头是你的师傅。”徐明峰指着昱霖,哈哈一笑。
“不管是给人看病还是给牲口看病,只要能救死扶伤,就是好医生。”昱霖给自己辩解。
“其实淑妍,救你命的不止是老冯头,还有志捷,你当时命悬一线,要不是他帮你脱离险境,找到老冯头的话……”
明峰的话让气氛一下子让刚才活跃的气氛凝重起来,大家陷入了哀思,那个果敢,敏捷,活力四射的梅志捷的身影浮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明峰想起志捷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引开敌人,最后壮烈牺牲,心里一阵心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昱霖也想起那天在鸿兴楼前,志捷为了掩护明峰,而喋血街头,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块石头一般。
“那次虎仔把情报送来的时候,把志捷的事告诉了黄政委和我,我听了之后,没法接受,志捷一直叫我淑妍姐,我也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当时为了救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跪拜老冯头,恳求他施以援手。他对我的这份情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志捷牺牲后,朱弘达为了抓住我,真的是费尽心机,他在大街小巷贴出认尸告示,想让我自投罗网,结果胖婶去把志捷的尸体认领回来了,埋在了育婴堂后面的坟场里,就在柱子哥的坟墓旁,而墓碑上也不能写志捷的真名。真的是太委屈了我这位兄弟了。”徐明峰流着泪告诉大家梅志捷最后的归宿。
“志捷真的是死得太惨了。”淑妍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似的,哗哗地流淌。
玉蓉抱住淑妍,陪她一同流泪。
“等解放后,我们一定要把这些英雄的遗骸都安放到烈士陵园里去,让后人永远景仰他们,缅怀他们。”徐明峰目光深邃,心潮澎湃。
“对,后人不应忘记这些英雄们。”昱霖感同身受。
缪大夫和护士一起走进了病房。
“昱霖啊,我们已经研究过了,现在我就按照会诊方案开始给你治疗戒断吗啡,我会用替代药物让你慢慢脱离对吗啡的依赖,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还会感到很痛苦,你要有所心理准备。”
“缪大夫,我可以忍受。”
“另外我会给你注射一些镇静剂,能让你睡得安稳一些,这样你就可以减轻刑伤对你所造成的痛苦。”
“谢谢你,缪大夫。”
“小张,你给昱霖同志注射吧。”
护士小张给昱霖进行静脉推射,然后又给昱霖挂了消炎抗感染的点滴。
“昱霖,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明峰和淑妍二人便跟昱霖告别,离开了病房。
现在病房里只剩下昱霖和玉蓉二人了。昱霖把玉蓉拥入怀中。
“昱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玉蓉关切地问道。
“好些了,身体上的痛苦算不得什么,能和你,孩子们还有战友们在一起,这心里真的是舒畅好多。“昱霖深有感触地说道:”在保密局的地牢里,那才真的叫暗无天日。“
“昱霖,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我却帮不了你。我现在明白阿成当时的感受了,看着亲人受苦受折磨比自己受折磨更痛苦。“玉蓉说着,泪水扑簌扑簌流个不停。
“玉蓉,别哭了,现在我们苦尽甘来了,我们应该往前看。“
昱霖给玉蓉拭去泪水,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四下里寻找。
“昱霖,你找什么呢?”
“玉蓉,我原先身上那身衣服呢?”
“是不是敬廷大哥给你穿的那身军服?”
“对,就是那套。”
“我给你拿过来。”
玉蓉把挂在衣架上的那套军服拿了过来,交给昱霖。
昱霖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玉镯:“玉蓉,这只玉镯是淑娴让我交给你的,我现在给你戴上。“
昱霖把玉镯戴在玉蓉白皙的左手手腕上。玉蓉羞涩地望着昱霖。
“这辈子我真的是很xingyun,能得到你和淑娴两个人的垂爱。”
“昱霖。”玉蓉偎依在昱霖的怀里,她抚摸着玉镯,似乎感受到了淑娴对她的希翼,她一定不会辜负淑娴的重托,一定会照顾好昱霖,抚养好孩子们。
“等我好一些了,我们一起去淑娴的墓前祭拜她吧。“
“嗯。“
第二百十二章 生死攸关
明峰来到黄政委的办公室,把昱霖的情况告诉给了黄政委。
黄政委听后也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昱霖同志又得受一次苦啊。”
明峰也为昱霖接连不断遭受的痛苦而感到痛心。
“明峰,你来的正好,我这儿还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
“什么任务?”明峰眼睛里流露出严峻的目光。
“明峰,你知道我们前线的三大战役都取得了非常令人振奋的胜利,蒋介石退守南京之后,企图依靠上海的丰富资财和长期筑成的永备工事继续顽抗,争取时间,抢运物资,掩护战略撤退并准备大肆破坏城市,阴谋挑起国际事端,促使一些帝国主义进行武装干涉。“黄政委把目前的形势跟徐明峰沟通了一下。
“嗯,从汤恩伯的毁城计划和防御部署这两份情报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有这样的企图。“徐明峰对此表示赞同。
“对,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以六个军共二十个师,配属坦克、装甲车,守备黄浦江以西市区及外围太仓、昆山、嘉兴、金山等地以五个师守备黄浦江以东地区。另以海军第一军区和驻上海空军协同防守。其防御重点置于浦西市郊吴淞、月浦、杨行、刘行、大场和浦东高行、高桥等地区,借以屏障吴淞和市区,保障其出海通路的畅通无阻。“
徐明峰点了点头:“敌人是不会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们一定会做垂死的挣扎。“
“所以,华东局、第三野战军发出一系列指示,要求抓紧完成占领上海的准备工作,既要歼灭守军,又要完整地接管上海,以利尔后建设,并保护外国侨民。陈毅总司令说,我们这是要在瓷器店里打老鼠。在军事部署上,我们要先占领吴淞、嘉兴,封锁吴淞口和乍浦海口,断敌海上退路,防止大批物资从海上运走。”
明峰频频点头:“攻打上海,事关重大,一定要有万全之策才行。”
黄政委继续说道:“明峰,你的任务就是竭力截断敌人把大批物资通过吴淞口运走,这些都是人民的财富,应当归人民所有。”
“是。”
“还有一件任务也得由你去完成。”
徐明峰神色严峻地望着黄政委。
“过去一段时间里,国民党疯狂地抓捕我们的同志,听说提篮桥监狱里的政治犯已经人满为患,当局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枪杀我们这些狱中的同志,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把他们营救出来,他们都是我们党久经考验的优秀同志,是我们党的财富,不能让他们在胜利的前夕倒下。”
“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这些同志营救出来。”
“明峰,我知道你已经让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同志开展护厂护校huodong,这很好,我们要防止敌人搞破坏,保护好这座繁华而又美丽的城市。你看,你需要哪些人手,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
“我想把虎仔一块儿带走,另外,黄政委,你给我一支有战斗力的小分队吧,毕竟这是虎口拔牙,没有武装力量不行。”
“可以,我把我这里的精兵强将都派给你,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战斗英雄。”
“好,黄政委,什么时候出发?”明峰站起身来,望着黄政委。
“后天吧。”
“是。”明峰跟黄政委行了个军礼。
明峰找到虎仔,把黄政委下达的任务告诉了他,虎仔欣然领命。
胜男得知虎仔又要去上海了,有点依依不舍。
“虎仔哥,侬一定要当心哦。”
“放心吧,胜男,我会小心的,你就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虎仔满怀信心地握着胜男的手。
“嗯。”胜男点了点头。
第三天,明峰和虎仔一起来到野战医院,跟昱霖告别。昱霖经过缪大夫的医治之后,情况已有所好转,每天吗啡发作的次数和时间都在减少和缩短,尽管这过程还是异常痛苦,但昱霖正用顽强的毅力在同病痛抗争。
“昱霖,我今天来,是跟你告别的。”
“明峰,你要去哪里?”
昱霖支起身子,虎仔连忙把枕头垫在昱霖的背后。
“重返上海,解放军即将解放南京,那么离上海解放也就不远了,敌人正在做垂死的挣扎,上海地下党组织一定要在这个关键的历史时期发挥应有的作用。”明峰把黄政委交代的任务告诉了昱霖。
“虎仔也跟你一块儿去吗?”昱霖望了一眼虎仔。
“嗯,昱霖,我现在还真离不开虎仔,这孩子真的是一块璞玉,有勇有谋。”明峰向虎仔投来赞赏的目光,虎仔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虎仔,你明峰大哥爱才如命,你跟着明峰大哥好好干,知道吗?”
“嗯,少爷,我明白。”虎仔连连点头。
“还有啊,你那个弹弓神技可别荒废了,要经常练练。在敌人眼皮子底下huodong,有时还是你的这个弹弓好使,能大发神威。”
“嗯,我天天练。”虎仔得意地把那只失而复得的弹弓拿给昱霖看:“少爷,你看,你给我做的这只弹弓我一直保存着呢。“
昱霖接过这只弹弓看了看:“这么多年了,还保存得不错,不过这牛皮好像有些老化了,等我伤好了,我再给你做一只新的。“
“这只弹弓挺好的,我用的挺称手的。少爷,你不知道,我那次去炸军火库的时候,把这只弹弓弄丢了,急得我几天睡不着觉。幸亏被谭大哥发现了,后来他居然把弹弓还给了明峰大哥。我这才失而复得。“
“弹弓丢了是小事,可别把小命丢了。“昱霖疼爱地摸了摸虎仔的脑袋。
虎仔傻傻地冲昱霖笑了笑。
“明峰,谭敬廷已经投入到我们的阵营了,有些事情你可以和他共同商量对策。“昱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交给徐明峰:”对了,明峰,你去上海的话,就把这封信交给谭敬廷,他会明白我的用意的。朱弘达目前是谭敬廷最大的障碍,如果把朱弘达除去了,按目前的局势,谭敬廷能稳坐保密局第一把交椅,这对你今后的任务是极为有利的。这封信黄政委已经看过了,他也同意我这么做。”
明峰从昱霖手里接过信,展开信纸,看了一遍。然后把信再折叠好放入信封里。
“昱霖啊,你的脑子真的是一刻都不停歇,你放心吧,我想这也是谭敬廷之所愿吧。”明峰感慨地握了握昱霖的手:“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缪大夫说,再过几天就可以戒断了。噢,明峰,不要把我戒断吗啡的事情告诉谭大哥。他知道后会自责的,你就告诉他我正在康复中。”
“好,我明白了,等你康复之后,我们再一起共同战斗。”
昱霖点了点头,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桂花要生了,一早,桂花就喊肚子疼,张嫂连忙给谭敬廷去diànhuà。
谭敬廷接到diànhuà之后,火速赶往圣玛丽医院。
“桂花,你别紧张,我在手术室外等着你。”谭敬廷安慰着桂花。
“敬廷,敬廷。”桂花疼得汗流满面。
桂花被推进了手术室,谭敬廷等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等了许久,都没见桂花出来,谭敬廷不禁心急如焚,在医院门口来回踱步。
忽然,手术室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谁是吴桂花的家属?”
谭敬廷连忙走了过去:“我是。”
“你太太难产,胎儿胎位不正,医生让我来问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谭敬廷愣在那里,傻了一般,数年前的一幕仿佛又重演了,他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脑袋,泪水不由得哗哗直淌:“我两个都要,两个都要……”
忽然,手术室里又跑出来一个护士:“谭先生,你太太叫你进去。”
谭敬廷擦了擦泪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手术室,看见桂花正痛苦地吸气呼气。
“桂花,你受苦了。”敬廷紧紧握住桂花的手。
“敬廷,保孩子吧,你这么大年龄了,该有个孩子了。”桂花喘着气,痛苦地望着谭敬廷。
“不,桂花,没有你,光剩下我和孩子,这日子没法过。”谭敬廷泪眼婆娑。
谭敬廷转而拉住医生的手:“医生,求求你,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太太和孩子。”
“产妇年龄太大,又是头胎,胎儿也太大,而且胎位不正,我怕时间久了胎儿会窒息。”
“那就保大人吧。”谭敬廷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不,医生,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桂花央求着医生。
正在这时,马克进来了。
马克见谭敬廷伤心欲绝的模样,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先出去吧,秦医生,我看还是剖腹产吧。”
“可剖腹产我没有把握。”秦医生面露难色。
“我来协助你。安娜,你去准备一下。”
谭敬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马克身上。
手术室里忙碌了起来,谭敬廷坐在走廊上,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回回穿梭着。
桂花从推进手术室到现在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谭敬廷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趴在手术室的门缝里往里看,一会儿又来回踱步。心急火燎,坐立难安。
谭敬廷不禁联想起当年梅永清难产,倒在自己的怀里咽气的一幕,顿时感到一阵凉意从心口传递到了背脊,又从背脊扩展到全身,他感到手脚发凉。
谭敬廷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但双手不停颤抖着,连那个长长的烟灰也抖动不已。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出来了,手上抱着一个婴儿:“谭先生,你太太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谭敬廷激动地从护士手上接过婴儿:“我谭敬廷终于有儿子了,我太太怎么样?”
“很好,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又有一个护士出来了:“谭先生,你太太还给你生了个丫头呢。”
谭敬廷一下子愣住了。
“你太太怀的是龙凤胎。”护士笑着跟谭敬廷解释。
谭敬廷又从护士手里接过女儿,一只手抱一个婴儿,谭敬廷望着这一儿一女,这两个粉嘟嘟的婴儿就像是两个可爱的天使,经历了大悲与大喜,谭敬廷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xingyun的人了。
桂花被推出了手术室,谭敬廷立刻走上前去。
“桂花,你辛苦了,看,我们的儿子和女儿。”谭敬廷喜极而泣:“桂花,你怎么这么能生呢?老天保佑,让我谭敬廷儿女双全。”
桂花望着一儿一女,幸福的泪水流淌了下来:“敬廷,你和我终于当上了爸爸和妈妈了,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要分开了。”
“嗯,绝不分开。”
“敬廷,等我做完月子之后,我们一起去龙华寺烧香还愿,谢谢老方丈提醒,积善行德才让我们度过此劫。”
“嗯,好,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
桂花出院了,原本冷清的谭家突然热闹了起来,两个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但这在谭敬廷的耳朵里,则是天籁之音。
有了这两个孩子,谭敬廷心情大为舒畅,常常吹吹口哨,哼哼小曲,逗逗孩子,生活既充实又充满乐趣。
第二百十三章 阖家团圆
在缪大夫和护士的精心医治和护理下,昱霖的吗啡瘾已经彻底戒断了。而且身上的刑伤也差不多好了。
身上的鞭伤基本已经痊愈,一些结痂之处正在蜕皮,长出新的的肌肤。
肩上的烙伤也已经愈合了,手臂也能有限度地伸展转动。
虽然左手还不能做很多精细动作,但基本能做些弯曲手指的动作,尽管弯曲幅度有限,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甲床上也慢慢地长出了一层薄薄的指甲,玉蓉每天给昱霖轻轻地ànmo左手,希望能加快血液流动,促进血液循环。
右腿的断骨也已经接上了,现在昱霖能依靠拐杖,一步一步朝前迈腿。有时,他扔掉拐杖,让玉蓉扶住他,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尽管每一次都会累得汗流浃背,但昱霖的康复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昱霖时常会在夜间做恶梦,他常常梦见自己又被拖到刑讯室里,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刑具在他眼前来回晃悠,那些刽子手在一旁不停地狞笑着,把他按到,准备把那些刑具用在自己身上,他仿佛又像是坠入深渊,欲生不得,欲死不能,每次做恶梦时,他都会在恶梦中惊醒,有时会半夜里坐了起来,有时会出惊叫声,甚至浑身颤抖不已,惊惧的冷汗流淌不停。当昱霖意识到这是一场梦时,方才会慢慢平复心情,然后会长长地舒口气,再重新躺下入眠。玉蓉时常会从邻床过来,安慰他,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直至他进入梦乡。
那天夜里昱霖又做恶梦了,他情不自禁地在梦中出惨叫声,浑身被冷汗浸湿,玉蓉听到昱霖的尖叫声之后,便会从邻床惊醒,跑过来询问。
“昱霖,怎么啦?是不是吗啡瘾又犯了?”玉蓉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给昱霖擦着冷汗。
“不是吗啡,是我做恶梦了,我又梦见自己被带进了刑讯室里。”昱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玉蓉心疼地把昱霖拥入怀里。她知道昱霖身上的伤痕可以愈合,但心灵上的阴影却很难消弭。她要让他这颗饱受摧残的心弥合起来,温暖起来,玉蓉把朱唇靠近昱霖,亲吻着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嘴唇,昱霖感到一阵震撼,紧紧拥抱着玉蓉,激吻起来……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国民党拒绝在héping协定上签字。当夜,解放军在东起江苏江阴,西迄江西湖口的千里长江上,分三路强行渡江。由于江阴要塞的官兵基本已被我军策反,起义的起义,投降的投降,童大鹏甚至指挥炮手把炮口对准国民党的军舰。所以国民党的这道长江上的最后防线很快就被瓦解了。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第三野战军全线起渡江战役。、朱德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二十二日下午,国民党当局弃守南京,部署退却。二十三日上午,代总统李宗仁等撤离南京。中午,国民政府言人在何应钦公馆宣布撤离南京。同日晚间,东路陈毅的第三野战军占领南京。二十四日凌晨,集结于鼓楼的一〇四师三一二团命特务连跑步占领总统府。八、九时,团部进驻总统府。至中午,三十五军其余各部在地下党配合下,乘坐水警巡艇以及趸船、木帆船、各种公私营轮船等渡江入城。作为国民党统治中心的南京宣告解放,红旗插上总统府,中国历史进入新的篇章。
听到这个消息异常振奋。于是写下了有名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这诗气势恢弘,铿锵有力,它表现了人民解放军彻底打垮国民党反动派的信心和决心,表达了解放全中国的必胜信念!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南京解放的隆隆炮声让身处病房的昱霖感到格外振奋,历经多年艰苦卓越的斗争如今即将迎来胜利的时刻。
已怀有两个月身孕的玉蓉和孩子们围坐在昱霖的身旁,静静地聆听着令人振奋的炮火声,这炮火如同烟花一般璀璨夺目,它向世人昭示着改朝换代的时刻即将来临。
昱霖的腿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虽说不能健步如飞,走起路来有点瘸,这主要是因为这两条腿长短不一,右腿要比左腿短两公分左右,但不管怎样,昱霖对这个结果已经相当满意了,毕竟先前他连站立都有困难。
玉蓉很是聪慧,她给昱霖缝制了一双特别的布鞋,右脚布鞋鞋底的厚度比左脚鞋底厚两公分,这样,昱霖走起路来就看不出一高一低了。昱霖穿上这特制的布鞋,感觉甚是合脚,甚是温暖。
昱霖把手放在玉蓉的腹部:“怎么样,有反应吗?”
玉蓉羞涩地笑了笑:“跟怀咏儿时不一样,怀咏儿的时候懒洋洋的不想动,现在好像挺有精神的,胃口也好。”
“玉蓉,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别太操劳了。”
“我现在也不累,胖婶,淑妍姐,还有胜男都帮着我带孩子,黄政委说了,我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你。”
玉蓉说着,给昱霖喂了一口热粥。
“我自己吃吧。”昱霖觉得自己的左手好多了,不那么疼了,便想自己尝试着吃饭。
“好吧,你试试看。”
玉蓉把碗递给昱霖,昱霖用左手来接碗,结果左手有些颤巍巍,眼看着碗要倒翻,玉蓉连忙把碗接住。
“不行,你这只手还没恢复好呢。”
昱霖不死心:“要不,我用右手拿碗,左手拿勺。”
玉蓉把碗递给昱霖,昱霖右手捧起碗,然后用左手拿勺子,可是试了几遍,因为手指很难弯曲到位,所以,食指和拇指无法捏在一块儿,昱霖又想用食指和中指夹起勺子,可是也没有成功,倒是试出了一身汗,结果只能放弃。
昱霖懊恼地用右拳捶了一下床:“我现在可真是个废物,连吃个饭都不行,不吃了。”
昱霖倒在床上,一个人生闷气。
“昱霖,别这样,缪大夫说了,你这只手恢复起来慢一点,你就耐心点,也许再过十天半个月,你就能自己吃饭了。”
“这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还是要别人来喂饭,我看是好不了了。”昱霖撅着嘴,说着丧气话。
病房的房门打开了,进来一老二少。
阳光的光晕下,昱霖坐了起来,用手遮挡着眼睛,望着来人,只看见来者的轮廓,一时无法辨认。
“没什么好不了的,我几十年的肺病不也痊愈了吗?”
“爸爸。”昱霖连忙从床上起身,拖着拖鞋,朝老者走了过来。
“昱霖。”老者大喊了一声。
许恒亮一把抱住昱霖,翁婿二人热泪盈眶。
“霖爸。”那两个年轻人扑进昱霖的怀里。
“啸儿,吟儿。”昱霖终于认出眼前的年轻小伙和姑娘。
“蓉妈。”啸儿和吟儿紧紧抱着玉蓉。
玉蓉的泪水哗哗流淌下来:“是啸儿和吟儿回来了!”
“昱霖,你受苦了,黄政委都告诉我了,来,给爸爸看看。”
许恒亮仔细地打量着昱霖的伤情,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左手,老泪纵横:“这些年,你们太不容易了。你还算xingyun,能死里逃生,活着就好,就好。怎么样,还疼吗?十指连心呢。”
“爸爸,别为我难过了,手指已经不疼了,大夫说我恢复得挺快的。就是这手指功能还差些,恐怕恢复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不要急,慢慢来,会好的。“许恒亮安慰着昱霖。
昱霖点了点头。
“爹。”淑妍也走了进来,和父亲许恒亮紧紧抱在一起。
“妍儿,我们父女今生还能相见,实属不易啊。”许恒亮老泪纵横。
“爹,淑娴她……”淑妍一看见父亲,就想到mèimèi,便泣不成声。
“黄政委已经告诉我了。妍儿,不哭了,娴儿她死得其所,无愧于天地。”
淑妍含泪点了点头。
大家围坐在一起,原本空荡荡的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爹,你和啸儿和吟儿怎么会来这里的?”
“听说蒋介石打算把大量的文物转运到台湾去,所以我们派出了一些精兵强予以lánjié,让这些老祖宗留下的瑰宝留在人民的手里,上级领导派我来保护和鉴别这些文物,为我们今后组建博物馆打下基础。啸儿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许恒亮向啸儿投来赞许的一瞥。
“是吗。啸儿?文物这玩意学问可大着呢。”昱霖转过头去望着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啸儿,疼爱地抚摸着啸儿的头:“不过,你外公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跟着外公学到了不少吧。”
啸儿笑着点了点头:“有外公手把手教,想不会也难。外公对我可严啦。”
“那吟儿呢?你向霖爸汇报一下,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吟儿站起身来,向大家行了个军礼:“报告霖爸,我是随南下解放南京的部队过来的,我得知你就在苏北根据地,就向领导请了假,部队领导就同意我过来看看你。我从鲁艺毕业之后,就留在部队文工团里,我们为前线战士送去精神食粮,我们不仅给战士们演唱一些革命歌曲,鼓舞战士们的勇往直前的士气和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而且还排练了很多非常有现实意义的话剧给当地的老百姓看,让他们认清敌人的真面目,激起人民群众与敌抗争的斗志。”
“嗯,吟儿说的不错,看来这些年你们的进步都很大。霖爸感到很欣慰,也替你们感到骄傲。”
鸣儿依偎在吟儿身旁,鸣儿羡慕地望着吟儿:“吟儿姐姐,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穿上这身军装?”
“我也要,我也要像吟儿姐姐一样,穿上军装可真帅。”咏儿在一旁也好生羡慕吟儿。
“爸爸,我也要。我也喜欢穿军装。”喻儿奶声奶气地对着昱霖说。
“真是虎父无犬子,昱霖,你看,孩子们都一个个想要当兵呢。”淑妍一把抱起喻儿。
昱霖望着屋子里的孩子们,脸上荡漾着笑容:“嗯,好,有志气,等你们长大了,这个国家就靠你们去建设了,你们现在要好好学本领,将来才会有用武之地。”
“嗯。”孩子们都频频点头。
“现在我们已经苦尽甘来了,再往后就是如何建设新中国的事情了,爸爸,你这个老教授大展才华的时候就快到了。”
“是啊,真想快点热火朝天大干一场。”许恒亮的眼里流露出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们每个人都得好好想想,应该如何为新中国添砖加瓦。”
在这解放南京的隆隆炮火声中,昱霖一家终于阖家团圆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苦尽甘来的笑容,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第二百十四章 造谋布阱
次日,一家老小来到淑娴墓前进行祭拜。
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淑娴就安葬在此处,面前是波涛粼粼的湖面,身后是青葱的山峦,朴素的墓碑上镌刻着“爱妻许淑娴之墓”七个大字,诚如逝者生前隽永高洁。
大家把一束束兰花置于淑娴的墓前,这幽兰如同淑娴,那么典雅,那么素洁,那么一尘不染。
许恒亮和淑妍,昱霖和玉蓉,啸儿,吟儿,鸣儿,咏儿和喻儿等人都齐齐地站着墓前。
鸣儿和喻儿跪在淑娴的墓前:“娘……”
鸣儿和喻儿的一声“娘”叫的大家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跪拜在墓前,大家掩面而泣。
许恒亮抚摸着墓碑上淑娴的名字,老泪纵横:“丫头,爹来看你了……”
“淑娴姐……”玉蓉双唇颤抖,泣不成声。
“娴妈……我们终于回来了,可是您却……。”
啸儿,吟儿跪在墓前,言不成句,双肩抖动着,他们眼前不断涌现当年淑娴和昱霖决定送他们去延安时分别的情景,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永诀。
大家都为失去最亲的人而感到悲伤不已。
淑娴的墓前哀声不断,伤心欲绝,那悲痛的气氛让天地也为之动容。
“淑娴,南京解放了,我们胜利了,蒋家王朝就要覆灭了,新中国即将诞生了,淑娴,你听到了吗?”昱霖含着泪,跪倒在淑娴墓前,向她传递着胜利的消息。
一九四九年一月,面对内外交困的局势,蒋介石被迫布“罪己文告”,决定身先隐退,将总统位置让与副总统李宗仁。“下野闲居”于浙江奉化县溪口镇老家。
但蒋介石在奉化老家期间,不断遥控局势,“退而不休”:黄埔军人要作战时还是必须向他请示,张治中等和谈代表也在出前先听取他的指示……,代总统李宗仁权力完全被架空。
南京陷落后,“下野闲居”于浙江奉化县溪口镇老家的蒋介石,最后一次到老母墓前辞别,登上了远去的军舰。就当身边所有人都认为蒋介石此行的目的是台湾时,他却语惊四座——去上海!
此时,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已经胜利跨过长江天堑,正以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势,直逼长江入海口的国际化大都市上海。无论儿子蒋经国等人如何劝告,蒋介石还是执意要再去看一看他当年的迹地。更为重要的,是蒋介石要亲自布防大上海,与共军决一死战!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六日,载着蒋介石的军舰“太康号”,停泊于上海东南角的复兴岛。在岛上唯一的一幢西式洋楼内,蒋介石连续三次召开紧急作战会议。何应钦、顾祝同、汤恩伯等几乎所有从南京逃到上海的国民党军政要员都到会了。
蒋介石指出:“问题是国际问题,不是我们一国所能解决的,要解决必须依靠整个国际力量。但目前盟国美国要求我们给它一个准备时间,这个时间也不会太长,只希望我们在远东战场打一年。因此,我要求你们在上海打六个月,就算你们完成了任务,那时我们二线兵团建成了,就可以把你们换下去休息。”
自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以来,蒋介石就命令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在上海构筑工事。战役打响前,整个上海构成了外围阵地、主阵地、核心阵地等三道阵地。钢筋水泥筑成主碉堡三千八百个,碉堡间战壕相连,壕内可以行吉普车;永久半永久性的掩体碉堡一万多座;电网、鹿砦数不胜数;还有两万多颗地雷。
手握二十五万海空部队的汤恩伯,信心十足:“我们的大上海,要成为攻不破、摧不毁的斯大林格勒第二。”视察完上海的防御部署后,阎锡山也认为:“上海至少可以守一年。”为了激励守城官兵的信心和决心,蒋介石还把他次子蒋纬国的装甲兵部队也调来了。
当然,日暮途穷的蒋介石也明白,有死守之决心与部署的国民党军队,并不一定能够阻挡人民解放军前进的步伐。蒋介石还是作了两手准备:他一方面督促汤恩伯抢运黄金、银元、外币等重要物资到台湾;另一方面还严令上海的jingchá、特务进行疯狂的破坏和屠杀。
明峰和虎仔和十几名精兵强将化妆成商人和伙计,搭乘着几艘小木船,悄悄地进入了上海,明峰把小分队的队员们安置在余香茶行附近的旅馆里。
徐明峰安顿好战士们之后,便去海格路号找谭敬廷,见他已经荣升为父亲了,而且还是龙凤胎,替他感到高兴。
“谭兄,祝贺你中年得子,弄璋又弄瓦。”明峰双手抱拳作揖。
“苍天有眼,总算是让我谭敬廷后继有人了。”谭敬廷眉开眼笑,望着怀中熟睡的儿子,一脸幸福感。
谭敬廷知道徐明峰冒险来他家,一定是有要事相商,便把刚刚哄睡的儿子交给张嫂,然后和徐明峰一起进入书房。
“明峰兄,你怎么又回上海了?”谭敬廷见徐明峰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上海的街头巷尾,为他的安全捏了一把汗:“你和小霖子刚刚逃离虎穴,你怎么又折返了呢?现在车站码头还张贴着你的通缉令呢。”
“我知道,可这并不能阻拦我。“徐明峰的眼神里流露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无所畏惧的凛然:”我这次来,是有重要任务需要你来协助我一起完成。”
“什么任务?”
“国民党已经大势已去,所以他们会加紧对上海这座城市的破坏,而且他们计划将大批物质从吴淞口运出去,我的任务就是要抢夺这些物质。还有就是尽快营救出监狱里的同志。”徐明峰直言相告:“这个是我们那些被捕同志的名单。”
谭敬廷把名单接过来,看了看,神色凝重。
“现在汤恩伯正加强对上海的防御部署,而且目前局势确实是很紧张,几乎每天都在处决政治犯。这两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谭敬廷觉得此二事难度甚大。
“我知道,所以我想请谭兄帮忙。”徐明峰的眼神里流露出对谭敬廷的期待。
“我现在只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情报处长而已,上面对我只是利用,毫无信任可言。恐怕到时候我自己也难逃卸磨杀驴的厄运。”谭敬廷面露难色:“明峰兄,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我们第一步就是要让你重新获得上面对你的信任和器重。”
谭敬廷一听,疑惑地望着徐明峰。
徐明峰从衣袋里取出昱霖写给谭敬廷的信件:“这是昱霖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也许会对你有用。”
“小霖子给我的信?他现在怎么样了?”谭敬廷内心十分牵挂他的这位好兄弟。
“他现在正在康复中,他在信中说,希望谭兄能在历史关键时刻挥关键作用。希望谭兄能站在人民的这一边,对国民党反动派予以反戈一击。”
“你们放心,何去何从,我心里自有主张。感谢贵党对我的信任。”
谭敬廷从徐明峰手上接过昱霖给他的信件,连忙拆启。
读罢信件之后,谭敬廷不禁深深地感叹:“小霖子终究是小霖子。兄弟联手,其利断金。明峰兄,你放心,有了这封信,我就有把握了。”
对于保密局的那场大火的调查,庞天玺很是重视,几乎天天来diànhuà询问调查结果。
“朱站长,你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没有?”庞天玺又在diànhuà里催促朱弘达。
“正在中,谭处长具体负责这件事情,我会敦促他快点把结案报告送交你处。”朱弘达连忙把责任推给谭敬廷。
“好了,我知道了。”
庞天玺转而给谭敬廷打diànhuà,询问案件进展情况。
“谭处长,那件保密局失火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庞部长,基本已经结束,调查报告我刚写完,但因为牵扯到一些敏感问题,我想直接呈报给你,行吗?”
“可以,你直接向我汇报吧。”庞天玺听出了谭敬廷言语中的顾虑和犹豫,知道他可能碰到难题了,便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谭处长,我要的是事实真相。”
“是。”
谭敬廷拿起军帽,带上公文包,直接驱车来到了国防部庞天玺的办公室。
“报告!”谭敬廷在门口喊了一声。
“进来。”
谭敬廷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报告,恭敬地交给庞天玺:“庞部长,这是我对保密局这场火灾的调查报告。”
庞天玺迫不及待地接过谭敬廷的那份厚厚的调查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查看调查结论。
庞天玺看完结论之后,目瞪口呆地望着谭敬廷。
“你是说,这场大伙是朱弘达和齐瑞强两人联手故意人为纵火而致?”
“是的。”谭敬廷很肯定地回答。
“你有何证据?”庞天玺一脸疑惑。
谭敬廷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塑料袋,放在办公桌上。
“庞部长,你看,这是在案的火源地,也就是地牢里现的证物。”
庞天玺望了望桌上的那两只塑料袋,其中一只里面装的是一只打火机,另一只装的是一只不锈钢酒壶。
庞天玺拿起那只装有打火机的塑料袋仔细辨认,虽然打火机已经有些烧焦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只珐琅打火机是朱弘达的心爱之物。那次他去保密局了解上海地下党组织如何被破获时,朱弘达给他点烟,用的就是这只精美的珐琅打火机,他对这只珐琅打火机印象深刻,他记得那天朱弘达告诉他,这只打火机是他的前任俞佩良送给他的,他一直珍藏在身边,作为留念。朱弘达为了拍马,还说要忍痛割爱,把这只珐琅打火机转赠给庞天玺,虽然被庞天玺婉拒了,但庞天玺对这只珐琅打火机过目不忘。
庞天玺又拿起那只装有不锈钢酒壶的那只塑料袋,疑惑地望着谭敬廷。
“庞部长,你看一看壶底,那上面有刻字。”
庞天玺经谭敬廷这一提醒,连忙把这只经过烟熏火燎之后的酒壶从塑料袋里取出,仔细地看着壶底的刻字。
“弘达留念,淑娴惠赠。”庞天玺轻声地念着壶底的小篆刻字。
庞天玺拧开壶盖闻了闻,一股汽油味很是冲鼻。
“庞部长,我和阿龙,黑皮一起在地牢里进行勘察,这两样物证就是在地牢里现的,而且这两件东西都是朱弘达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所以我怀疑这场大火是朱站长策划好的人为纵火案。”
“朱弘达为什么要这么干?”庞天玺不解地问谭敬廷。
“为了shārén灭口。”谭敬廷毫不含糊地回答庞天玺朱弘达的作案动机。
“shārén灭口?”庞天玺睁大眼睛望着谭敬廷。
第二百十五章 嫁祸于人
谭敬廷斩钉截铁地回应:“对,朱弘达想置昱霖于死地。”
“昱霖是共党的死硬分子,对他的刑讯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口供,朱弘达曾经提请对昱霖执行枪决的申请,这不能简单地理解为shārén灭口吧?”庞天玺对谭敬廷的这个结论并不完全赞同。
“在对昱霖的刑讯过程中,朱弘达一直对其采用重刑,其目的就是为了泄私愤,所以犯人常常还来不及招供就昏死过去,毕竟他与昱霖是情敌关系,朱弘达苦苦追求许淑娴十多年,一直以来对许淑娴念念不忘,但许淑娴对他若即若离,这使得朱弘达非常痛苦。所以,他对昱霖是非常嫉妒和憎恨。所以不惜一切折磨案犯。“
“那你认为这是情杀?”庞天玺有些不可置信。
“不完全是,但有情杀的成分,庞部长,保密局的这场大火是从地牢处引的,所以烧毁最严重的地方是地牢和地牢上面的底楼杂物间,而二楼和其他地方火烧情况并不严重。但地牢里并没有易燃物,所以这场大火肯定是人为所致,而整个火灾过程中被烧死的也就是地牢里的昱霖一人。”
“你是说,朱弘达烧死了昱霖?如果朱弘达要致昱霖死地,有许多办法,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呢?”
“因为这样可以掩人耳目,这几天天干物燥,极易引火灾,如果借助天灾让昱霖死于意外,正好可以掩盖朱弘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果不出所料,火灾之后,朱弘达就下结论说是这场火灾是天气缘故造成的,昱霖是死于意外,若不是我坚持调查清楚,恐怕就被他蒙混过去了。”
“对,他确实打了个案犯死亡报告给我,说是昱霖死于火灾意外。那你说朱弘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朱弘达怕昱霖招供出对他不利的供词,他利用职务之便,介绍许淑娴到保密局,被所利用。这件事如今在站里一直是讳莫如深的丑闻。尤其是在许淑娴被确认是共党之后,朱弘达就明令禁止,不许大家谈论许淑娴。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庞天玺叹了口气:“这个朱弘达真的是昏了头了,俞佩良真的是看走眼了。“
“庞部长,朱弘达一直对许淑娴恋恋不忘,所以为了能多接近许淑娴,在把许淑娴招纳为军统成员之前,并没有对她进行严格的政审,所以让共党钻了空子,他为共党获取我机密资料大开方便之门。庞部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通共,而是暗中勾结共党,出卖党国利益。所以,昱霖落网之后,他为了掩盖真相,以谋求自保,迫不及待地想要枪决昱霖。”
“你说的这个,我当时也有所察觉,那天在刑讯室里,昱霖供出他跟许淑娴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恋人关系时,他就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让那个阿强加大对昱霖的刑讯力度。可后来他不是又提出暂缓对昱霖执行枪决的申请了吗?这又作何解释呢?”庞天玺觉得朱弘达之举有些前后矛盾。
“那是因为一方面他掌握了徐明峰要来跟昱霖接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想要利用昱霖当诱饵,使徐明峰上钩,这是他在您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过的,一定要抓住徐明峰以证明他的清白。所以,当时昱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才会枪下留人。”
庞天玺点了点头:“嗯,是这样,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他想向昱霖求证那天他在京沪杭警备司令部里开会,汤司令的那份防御部署计划和毁城计划有没有被昱霖和许淑妍窃取。这就是他想急于弄死昱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庞天玺一听,后脊梁顿时感觉一阵凉意:“你是说,他怀疑这两份绝密情报也被泄密了?”
“是的,据打手说,当天刑讯昱霖的过程中,朱弘达曾经独自一人去刑讯室逼供昱霖,后来对着昱霖拳打脚踢,把昱霖折磨个半死,当其他打手进来时,他命令打手把昱霖的那只被钢钉钉满的左手按到了浓盐水的脸盆里,昱霖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当场昏厥过去。若不是气急败坏,怕昱霖说出对他不利的供词,他为何要单独审讯昱霖,而且还做出如此失当之举?狱卒还报告说,朱弘达曾经去地牢密会昱霖,特地把他支开,我猜测他当时是为了求证这两份情报是否失密而对昱霖进行威胁。还有,许淑妍受伤之后,我曾让水警部门去搜寻,但没有结果,但水警部门后来反映,朱弘达曾经向水警部门下达过命令,只要现那条乌篷船,就立即炸毁,朱弘达到底是怕什么?一定要置嫌犯于死地呢?”
“那这两份绝密情报是否被窃取?”庞天玺对此极为关心。
“已经失密。但情报不在昱霖身上,是不是被许淑妍送达苏北,现在还很难说,因为当时许淑妍受了重伤,能否把情报送走还不清楚。”
庞天玺一听,觉得后背嗖嗖凉:“你是如何得知的?”
谭敬廷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信纸,交给庞天玺:“这是昱霖的供词。”
“不是说昱霖是零供词吗?”庞天玺不解地望着谭敬廷:“这是昱霖的笔迹吗?”
谭敬廷拿出一份从昱霖家中搜到的新闻样稿交给庞天玺:“这是在昱霖家里搜到的昱霖的亲笔稿件。您看,这份供词和这份稿件笔迹是否相同?“
庞天玺细细看了看,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朱弘达问什么要谎称昱霖不肯招供?“
“那是朱弘达有意为之,这样,他就可以提请对昱霖的枪决了。所以说,朱弘达处心积虑地多次想要致昱霖于死地。其实,昱霖在我的感召之下,已经对他的一些罪行供认不讳。”
庞天玺打开信纸,看了起来,在信中,昱霖承认他利用朱弘达对许淑娴念念不忘的感情,让许淑娴打入军统内部,并且获得了多份有价值的情报,比如重庆谈判的底牌,比如国民党镇压学生运动,比如重庆官员妄想私吞文物等等都供认不讳,而且也承认了他把三十多箱文物还有二十箱送往苏北根据地。并且还提到,那次朱弘达开完汤恩伯的紧急会议之后,把绝密情报带回家中,被许淑妍窃取。“
庞天玺看完,勃然大怒:“这个朱弘达,他简直是丧心病狂。我现在只能求菩萨保佑这份情报还没被送到陈毅和粟裕的手里。否则我们精心策划的布防全给共军掌握了。”
“朱弘达虽不敢确定情报是否被窃取,但除掉昱霖以求自保这是肯定的。所以,他想尽快封住昱霖的嘴,怕他把此事捅了出来。所以他才会到地牢里,把酒壶里的汽油倒在昱霖的身上,把昱霖烧得面目全非,然后对外谎称天气原因造成火灾,以达到其shārén灭口的目的。尽管朱弘达精心策划了这次火灾,但百密一疏,所以在案现场留下了这只酒壶和这只打火机这两样证据。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处败笔。”
谭敬廷抽丝剥茧,把案情分析得头头是道,令庞天玺频频点头。
“那谭处长,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昱霖的供词,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呢?”
“报告庞部长,这些口供都是当初我用怀柔之策感化昱霖的结果,但却因此被朱弘达以通共嫌疑处以回家停职反省,所以我心灰意冷,这件事也就被耽误了。我现在也很是懊悔,要是我早点把这份口供呈交给您的话,也许就不是今天这个结局了。”
庞天玺听后,也觉得自己当初太过武断,仅凭朱弘达的一面之词就给予谭敬廷停职的处分,心里感到有点愧疚。他面带歉意地拍了拍谭敬廷的肩膀。
“那齐瑞强呢?他又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说朱弘达跟他联手制造了这一起火灾?”
“这件事情想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没有帮手肯定是完不成的,而齐瑞强现是朱弘达的心腹,他一定会协助朱弘达烧死了昱霖,因为自火灾之后,齐瑞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派了好些兄弟前去寻找,都一无所获。朱弘达曾对大家说起齐瑞强常去揽春园找一个紫嫣的妓女。我后来去那里打听过了,紫嫣说,齐瑞强已经一个多月没去她那里了,我估计朱弘达这是在放烟雾弹,我敢肯定这个齐瑞强是畏罪潜逃,毕竟他只是个跟班,跑腿的,如果朱弘达得知事情败露后,一定会嫁祸齐瑞强,所以,这个阿强也算是聪明,索性逃之夭夭。”
“欲盖弥彰,这个朱弘达,简直就是党国的败类,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做出如此令人不耻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立即前往保密局拘捕朱弘达。”
谭敬廷望着庞天玺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朱弘达正在办公室内批阅文件,忽然,走道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五六个持枪的士兵破门而入,庞天玺带着一脸的怒火出现在朱弘达的面前。
“庞部长,你这是干什么?”朱弘达站起身来,望着气势汹汹的庞天玺。
“朱弘达,你身为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长,却暗中勾结共党,出卖党国利益,为虎作伥,现在我决定撤销你保密局上海站站长的职务,羁押候审,等待落。”
“庞部长,你不能如此草菅人命,我朱弘达犯了什么罪?你得让我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朱弘达蒙了,庞天玺给他扣了顶勾结共党的帽子,这让他感到好生委屈,一直以来朱弘达认为自己对党国是忠心不二的,所以他无法接受这个罪名,连忙叫屈喊冤。
“好,你自己拿去看吧。”庞天玺把谭敬廷的火灾调查报告扔在朱弘达的身上。
朱弘达匆匆忙忙地翻看着调查报告,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这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裸的打击报复。”
朱弘达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谭敬廷,老子放你一马,饶你不死,没想到你恩将仇报,欲置我于死地,你居心何在?”
“朱弘达,事实如此,这是不容你抵赖的,难道你没有对昱霖公报私仇?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难道你没有泄露上海防御部署计划和毁城计划那两份绝密文件?难道你没有跟共党暗中勾结,把许淑娴引入保密局机要室,让共党获取我机密资料?我几次三番对许淑娴产生怀疑,难道不是你多次阻扰,私下里叫我放许淑娴一马,让共党趁机逃脱?”
谭敬廷连珠炮似的问令朱弘达瞠目结舌。
第二百十六章 迫在眉睫
谭敬廷对朱弘达步步紧逼,让朱弘达哑口无言。
“朱弘达,你对党国造成的危害真的是罄竹难书。”谭敬廷蔑视地望了朱弘达一眼。
朱弘达望着谭敬廷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感到一股杀气正笼罩在全身,他连忙转移视线,望着庞天玺,极力为自己辩解:“不,这场大火不是我放的,我没有,那天着火的时候我在家里,根本不在站里。那只酒壶我早就扔掉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地牢里?那只打火机我也遗失了好多天了,怎么也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庞部长,是有人要害我,请你明察秋毫,为我做主。“
朱弘达从办公桌后面走到庞天玺的面前,向他苦苦哀求。
谭敬廷冷笑了一声:“我问过打diànhuà给你家的卫兵,他说diànhuà是你老婆接的,所以根本没法证明你当时就在家里,而那只酒壶和打火机都是你的心爱之物,平时从不离身,怎么这会儿又说心爱之物早就扔了,不见了,朱站长的这个托辞令人难以信服啊!何况你还有阿强这个得力助手相帮,所以借天灾之名除去你的眼中钉肉中刺陆昱霖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借口。朱站长,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要杀陆昱霖何必如此费尽心机,他迟早是要被枪决的,这样岂不是更名正言顺?“朱弘达反诘谭敬廷。
“恐怕你一时半会处决不了陆昱霖,因为陆昱霖已经在我的感召之下,供出了不少共党的机密,当然还牵扯到朱站长的绝密资料被窃取一事。你就是想要隐瞒这点才对陆昱霖痛下shāshou的吧?“谭敬廷把陆昱霖的供词递给了朱弘达。
朱弘达翻看着陆昱霖的供词,冷汗直淌:“不,不对,没有的事,陆昱霖根本就没有供词,这是捏造的,我问过他,他死不承认窃取了那份绝密资料。“
情急之下,朱弘达说漏了嘴。
“这么说,你的那份绝密资料果然是被窃取了?所以你单独跑进刑讯室里,对陆昱霖进行逼供?“庞天玺对着朱弘达怒目而视,令人不寒而栗。
朱弘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嚎不止:“庞部长,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背叛党国啊。“
“好了,朱弘达,你有什么冤屈,到牢里去写吧,来人,把他带走。”庞天玺朝士兵挥了挥手。
朱弘达瘫坐在地上,几个士兵要去拖拉朱弘达。
“庞部长,看在你我同僚的份上,你能否让我跟我的妻儿再见上一面?”朱弘达绝望地望着庞天玺。
“好吧。去,把朱弘达的妻儿接到这儿来。”
没过多久,汪氏和宗儿被带到了朱弘达的办公室,汪氏见门口站了好些持枪的士兵,心里有一种不祥之兆。
“弘达,怎么啦?”汪氏见朱弘达耷拉着脑袋,一脸绝望之色:“到底怎么啦?弘达,你别吓我呀。“
“宗儿他娘,我栽了,我朱弘达彻底完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谁对我最有情有义,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朱弘达有眼无珠,负了你和宗儿,你别怨恨我。你带着宗儿回老家去吧。”
汪氏眼泪汪汪地望着朱弘达:“弘达,我终于听到了你一句有良心的话了,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让宗儿就待在老家种种田,学一门手艺,能有温饱就可以了,以后娶一个老实巴交一点的女孩结婚生子,千万别像我一样,这山望着那山高,贪欲太大,爬的高,跌的重,还是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
汪氏含着泪,连连点头。
朱弘达蹲下身子,抱着宗儿:“宗儿,听你娘的话,做个本分人,听懂了没有?”
宗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朱弘达,我们可以走了。”庞天玺抬手望了望手表,不耐烦地催促着。
“能不能别吓到我的孩子?”朱弘达恳求道。
“真是麻烦,来人,先把这对母子带出去。”
几个士兵把汪氏母子带出了办公室。
朱弘达回到了座位上,忽然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把shouqiāng,对准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朱弘达倒在办公桌上。
庞天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吓,他走到朱弘达的身边,望着他不愿瞑目的双眼,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谭敬廷也被这一枪声所惊,他刚才还对朱弘达的摇尾乞怜感到不屑,没想到一转眼朱弘达竟然举枪自尽了,也算是死得硬气。
庞天玺转身面对着谭敬廷:“谭处长,鉴于朱弘达畏罪自杀,你暂时接替他担任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长,任命书稍后到达。”
“感谢庞部长的栽培,敬廷定不负党国的信任。”
谭敬廷身板挺直,向庞天玺行了一个军礼。庞天玺寄予厚望地向谭敬廷点了点头。
徐明峰把谭敬廷取代朱弘达坐上了保密局第一把交椅的消息通过电波传递给了苏北根据地。
黄政委拿着电文来到了野战医院,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陆昱霖。
“昱霖,果然不出你所料,谭敬廷终于把朱弘达给铲除了,朱弘达当场自杀身亡,谭敬廷当上了保密局的一把手。这是明峰刚刚传来的消息。”黄政委把电文递给昱霖。
昱霖接过电文,看了一遍,欣喜万分:“朱弘达一除,谭大哥上位,这对明峰完成任务绝对是有利的,接下来就是跟时间赛跑,把我们狱中的同志尽快营救出来,把老蒋想要运出上海的物资截留下来。”
“嗯,你说的对,我已经安排同志们去接应了,应该很快就有眉目了。”
“真想重回上海,跟明峰还有谭大哥一起大干一场。”陆昱霖的目光里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怎么,昱霖,才离开上海没几天就又想回上海了?放心吧,等你伤好了,有你用武之地。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吧。”
等黄政委离开了野战医院之后,陆昱霖从病床旁的床头柜里拿出那张他与淑娴的结婚照,泪光闪烁:“淑娴,朱弘达死了,你的仇终于报了。”
自从谭敬廷当上了保密局上海站站长之后,便撤销了对徐明峰的通缉令,其他几位处长都觉得有些纳闷。
行动处长孙富贵就是第一个来质询谭敬廷的人:“谭站长,为什么把上海地下党头号嫌疑犯的通缉令撤销了呢?”
“我得到线报,徐明峰早就离开上海,去往苏北了,我们还在这里大张旗鼓地捉拿一个早已远走高飞的人,有何意义?我们现在无需做这种虚张声势的表面文章,倒是应该把人力物力集中起来,给前线部队做好策应和支援。汤司令最近开了几次动员大会,让我们保密局协助各有关部门运送重要物资去台湾,坚壁清野,不留一丝一毫给共党,而且要加大对上海各重要设施的破坏,以激起外商的共愤,让外国势力加入到联盟中来,以谋取国际社会的支援,到时候演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那我们就可以咸鱼翻身了。所以,我们现在没时间去抓什么徐明峰。孙处长,你对我的解释满意了吗?”谭敬廷斜睨了一眼孙富贵。
“谭站长深谋远虑,高屋建瓴,我等泛泛之辈鼠目寸光。”孙富贵忙不迭地溜须拍马。
“好了,孙处长,你先去忙吧,有事情我会叫你的。”谭敬廷对这种献媚奉承很是不屑。
孙富贵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
阿龙进来了,谭敬廷已经升任他为情报处长。他现在作为谭敬廷的心腹,很多机密的事情,谭敬廷都交给阿龙去完成。
“站长,你找我有事?”
谭敬廷向阿龙示意,把房门关上。阿龙会意地连忙把房门反锁住。
“阿龙,你到提篮桥监狱去一次,把这份名单上的犯人都提到我们保密局来。”谭敬廷把徐明峰交给他的那份名单递给阿龙。
“为什么要移送到我们保密局?”阿龙疑惑地望着谭敬廷。
谭敬廷抬头望了望阿龙:“有些案子牵涉甚广,需要重审。”
阿龙从谭敬廷的眼神里看出谭敬廷怪自己多嘴:“好的,我马上去办。”
阿龙从谭敬廷手上接过那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页名字,大概有百来号人。
“这么多?”阿龙疑惑地望着谭敬廷:“全部移送到我们保密局,我们的地牢里也装不下这么多呀?”
“在川沙郊县不是还有一个隶属保密局的临时看守所吗?你这样,把这些人全部移送到那儿去。注意,这件事情就你知我知,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谭敬廷神情严峻地望着阿龙。
“我明白,不过,一下子提这么多人,那个监狱长王麻子会不会从中阻扰啊?”阿龙不无担忧地问。
“你就告诉他,事关上海防御部署机密,他无权过问。”谭敬廷拿出了威势,毕竟在军衔和级别上,他比王麻子高出不少。
“好的,我现在就去。”
阿龙匆匆离开了谭敬廷的办公室。谭敬廷琢磨着万一这个王麻子不肯放人该怎么办?徐明峰给他的这份名单里全是政治犯,是一些老资格的员和激进分子,还有一些爱国师生和文化界名流,现在每天都在处决这些政治犯,所以必须要争分夺秒地把这些人给营救出来。
没多久,谭敬廷办公室的diànhuà响起,谭敬廷拿起diànhuà,是阿龙打来的。
“站长,王麻子说,名单上已经有十二个人被处决了,而其余的人也在枪决名单中,所以他说不能移交给你。”
第二百十八章 掩人耳目
当然,谭敬廷并非一直静默不动,他有时也会采取行动,例如根据毁城计划,保密局特务的任务就是去破坏一些重要的工厂设施,比如化工厂,发电厂,自来水厂等,所以就命令孙富贵的行动处担当此任。可是,当孙富贵的行动处去进行破坏的时候,便一眼就被那些护厂的纠察队工人师傅抓个现行,所以,孙富贵的行动处减员厉害,将近一半的队员不是被抓获就是被打死。任务没完成,反而损兵折将,这让孙富贵整天哭丧着脸,向谭敬廷要求增派人手。
谭敬廷最关心的倒是曹秀英的机要处,他经常光顾机要室,嘱咐曹秀英要保存好档案资料,千万不能丢失或是受损。还破天荒地给机要室增添一些安保设备以保障这些档案资料的安全。
曹秀英这个老姑娘见谭敬廷经常来机要室询问档案资料的保存问题,而且还特别照顾她的这个部门,添置不少设备,竟然自作多情,以为谭敬廷对她有意思,是在找借口跟她多接触,所以频频向谭敬廷释放xinhào,这让谭敬廷哭笑不得。
徐明峰曾告诉谭敬廷,保密局的这些档案资料非常珍贵,这具有及其重要的历史价值,所以一定要妥善保存,以便今后接管。所以,谭敬廷才这么重视机要室。
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那就是如何lánjié那些经吴淞口运出去的物资。
谭敬廷和徐明峰接连两个通宵共同商议如何谋划,如何部署,既能进行lánjié这些物资,又能让谭敬廷免受牵连。
虎仔和赵连长的十几个弟兄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守在各大银行的金库附近,观察运钞车的动向,如果发现装有大批xiāngzi的大卡车驶出银行,则立刻给谭敬廷办公室打diànhuà。
这天,虎仔在位于徐家汇的恒发银行金库附近发现有三辆大卡车正在装车,一只只大木xiāngzi和铁皮箱往车上搬运,便急忙跑到附近的公用diànhuà亭,拨通了谭敬廷办公室的diànhuà号码。
“是谭站长吗?恒发银行金库前停着三辆大卡车正在装车,上面有大量的木箱和铁皮箱。”
“好的,我知道了。”
谭敬廷挂了diànhuà,然后招呼阿龙的情报处所有队员集合,全副武装,乘坐军用卡车,朝恒发银行驶去。
谭敬廷的qichē和军车一同前往恒发银行,在金库前停下了,谭敬廷从qichē里下来,走到大卡车前。
“你们的行长呢?”谭敬廷敲了敲车窗。
“在金库里面,我这就给你找去。”一个银行职员见是一个军官,连忙去金库找行长。
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秃发老头走了出来。
“谁找我?”
“你好,我是保密局的,你就是恒发银行的行长吗?”
“我只是dàili行长,我们的行长已经去台湾了。敝姓杨,木易杨。”
“哦,是杨行长,你好,我接报,你们要把这几车钱币运走?”谭敬廷侧过脸问道。
“是的,这是上面早就布置下来的任务,让我们银行把这些资产全部转移,装船运走。”杨行长向谭敬廷解释了一下。
“我们保密局就是来协助你们的,保障这些物资的安全。现在市面上很乱,为防止不法之徒趁机作案,所以上面让我们保密局来护送这批银行物资。”
“哦,这太好了。”杨行长见军车上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心里安定了不少。
“还是你们想得周到,这些天抢银行的事件频频发生,搞得我们都提心吊胆的,如果有军队的支持,那我们就吃了定心丸了。”
“就这三辆卡车吗?”谭敬廷问道。
“嗯,就这三辆,我去催一下,让他们快点装车。”杨行长催促着。
没过多久,三辆卡车都装得满满的。
“全装完了吗?”谭敬廷问杨行长。
“全装完了,金库已经空了。”
“好,杨行长,你上我的车吧。”
“哎,好好好。”
谭敬廷的qichē在前面引路,阿龙的军车在后面压阵,三辆银行的卡车在中间。
谭敬廷的qichē驶出徐家汇之后,忽然朝左转,朝莘庄方向行驶。坐在车上的杨行长觉得路线不对,连忙提醒谭敬廷。
“这位长官,好像方向不对呀,应该往右转,才能到达吴淞口码头。”杨行长给谭敬廷提个醒。
“那儿正在加固防御工事,我们需要绕道才行。”谭敬廷头也不回,加大油门,qichē飞速前行。
杨行长见谭敬廷这么一说,也不能驳斥什么,只能任由谭敬廷决断该走哪条路。
qichē在市区里兜兜转转,杨行长渐渐耷拉下眼皮,谭敬廷见杨行长昏昏欲睡,便把方向盘一打,朝着青浦方向驶去。
到了朱家角附近,谭敬廷把qichē停靠在路边边,后面的车辆也停了下来。谭敬廷招呼后面的卡车司机和阿龙军车上的队员:“要解手的赶快去啊,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卡车司机便全都下车,去路边解手。
杨行长睁开迷蒙的双眼:“这都到了那儿啦?”
忽然路边冒出十多个蒙面大汉,冲向车队。
杨行长还没搞清状况时,忽然就感觉脑袋被人用枪顶着,杨行长吓了一大跳:“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而谭敬廷被一个蒙面人用枪顶着后背,谭敬廷只能举起双手,后面阿龙等一些情报处的队员也被一伙蒙面大汉缴械zhifu了。
一个领头的蒙面人把杨行长和其他三名qichē司机捆绑起来,塞进一辆卡车车厢里,然后由两名蒙面大汉看押着。
谭敬廷身后的那个蒙面大汉对准谭敬廷的后脑勺用力一敲,谭敬廷昏倒在路边。
几个蒙面大汉上了三辆银行的卡车,然后发动引擎,卡车绝尘而去。
阿龙跑到谭敬廷身边,把他搀扶着坐起来,谭敬廷摸了摸后脑勺:“他妈的,这些劫匪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抢劫,还无视我们这些穿军装的,阿龙,你怎么样,没挨打吧”
“没有。就是一枪未发就被缴械了。”阿龙惭愧地说道。
“没受伤就算是万幸了,缴械就缴械了吧。”谭敬廷安慰阿龙:“其他弟兄们呢?”
“也还好,没受什么伤,这些劫匪看上去训练有素,不像是草头王。”阿龙觉得这伙劫匪似乎是有备而来,而且动作敏捷,很有章法,不像是一伙乌合之众。
“唉,没想到我谭敬廷竟然栽在几个劫匪手里。”谭敬廷气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军服上的灰尘:“阿龙,走,先回保密局再说。”
“站长,你没事吧,要不让我来开车吧,你坐到后座躺一会儿吧。”阿龙见谭敬廷一只手一直抚摸着后脑勺,便打开后车门,扶着谭敬廷进后座。
阿龙开着谭敬廷的qichē,黑皮开着军车在后面跟着,离开了朱家角,朝市区方向驶去。
谭敬廷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脸上平静如止水,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阿龙直接把谭敬廷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给谭敬廷照了光之后,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便观察了两个小时之后,让谭敬廷离开了医院。
三辆恒发银行的卡车顺利地通过苏沪关卡,驶入苏北根据地的地界,黄政委已经带人前来接应。
杨行长和三名司机被解放军战士押解着,他们被暂时扣押在苏北根据地。
“明峰,终于等到你了。”
黄政委见到明峰之后,立刻迎了上去,跟明峰紧紧地握了握手。
“黄政委,这次运来了整整三卡车的银行物资,有黄金,白银,金元宝,还有美金。”明峰兴奋地向黄政委汇报。
“没想到这次收获这么大。你现在可称得上是江洋大盗了。”黄政委兴奋地朝明峰捶了一拳,然后关心地问道:“谭敬廷怎么样?会不会有麻烦?”
“应该不会,这出苦肉计演得还蛮像那么回事,他最多是被训斥一通。”
“没事就好,谭敬廷不仅帮我们截留物资,而且还帮我们营救出这么多同志,他现在可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显然,目前谭敬廷的这个职位能为我方大开方便之门,tigong许多便利条件。
“是。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谭敬廷和他家人的安全。黄政委,那我和小分队的队员们这就回去了。”
“好,注意安全,一路顺风。”黄政委跟明峰紧紧拥抱了一下。
徐明峰和小分队的队员们上了一辆卡车,卡车调头,朝上海方向驶去……
守在吴淞口码头的恒发银行经理李世雄迟迟不见那三卡车的物资到来,急得坐立不安。太平舰舰长来催了好几遍,李世雄一边跟舰长打招呼,一边去给银行打diànhuà。
接diànhuà的是银行襄理,他告诉李世雄,杨行长和三辆卡车早就出来了,而且这次还有保密局的人护送,应该没有问题。
李世雄觉得太蹊跷了,照理从徐家汇到吴淞口码头路程并不长,怎么可能都过了五六个小时了,车还没到。
舰长等不及了,李世雄只好让军舰先开走,自己则回到了恒发银行。又过了三四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关于卡车的消息,李世雄越想越不对劲,便直接打diànhuà给国防部的庞天玺。
庞天玺也觉得蹊跷,这三辆装满黄金,银元,美金的卡车竟然会不翼而飞,这让他着实吓了一跳。他立马给谭敬廷去diànhuà。
“谭站长,听说你们保密局今天上午押送恒发银行的物资去吴淞口码头了?”
“报告庞部长,这事我正想跟你汇报了,我刚从医院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向你禀报。”
“你怎么啦?去医院了?”
“今天我奉命去恒发银行,负责押送三辆卡车前往吴淞口码头,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十多个蒙面的劫匪,他们武艺高强,ww.uukansu.cm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们缴了械,然后把三辆卡车给掳走了。”
“啊?有这事?在哪儿劫的?”庞天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
“靠近朱家角那里。”
“怎么会去那里,你们不是去吴淞口码头吗?”庞天玺听说卡车是在朱家角被劫走的,觉得十分蹊跷,这分明是南辕北辙。
“是杨行长坚持走这条路,他说,在朱家角附近还有一些物资也要一起运走。所以我们才绕圈子,没想到,我们在朱家角附近解手的时候,突然就冲出十多个劫匪,不仅把卡车劫了,而且把我也给打晕了。”
“你的伤怎么样?”庞天玺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
“看来这个杨行长有重大嫌疑,那么他人呢?”
“给劫匪掳走了。”
“肯定是沆瀣一气,内外勾结,监守自盗。”庞天玺在diànhuà里咬牙切齿:“谭站长,那你是奉谁的命令前往恒发银行的呢?”
“上次汤司令的动员会议上,要求我们保密局要积极配合运送重要物资离开上海,所以今天早上我一接到diànhuà就出发了。”
“那个diànhuà是谁打的?”
“不清楚,打diànhuà的人并没有自报家门,但我到了恒发银行,他们确实有三卡车的物资需要运走。所以,我估计这个diànhuà应该是银行方面打的吧。”
“这可真是蹊跷。好了,我知道了,谭站长,你辛苦了,好好养伤吧。”
“谢谢庞部长的关心。”谭敬廷把diànhuà挂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百十九章 明争暗斗
阿荣所在的商务印刷厂忽然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把一批最新的机器设备运往台湾,这两天,工头周扒皮正催促着阿荣等工人加班加点,把一些印刷机器拆卸下来。
阿荣意识到敌人想要破坏工厂,便第一时间前往震旦大学,通知了刘月宁。
“刘小姐,阿拉厂子里格两天正加班加点,让工人师傅把一些机器设备全部都拆卸下来,等待装车运走。”阿荣跑得满头大汗,把厂里的最新情况向刘月宁汇报。
“哦?是吗?”
“外噶伊拉还放出风声来,讲厂里要裁员,凡是年纪大呃,身体差呃,还有学徒工都要被裁忒,但是一些身强力壮呃有技术呃工人要同机器一道去台湾。一些老师傅正为生计发愁呢,格个周扒皮真呃是良心被狗吃了,诶些老师傅都在厂里做了几十年了,讲勿要就勿要了。”阿强义愤填膺。
“敌人这么快就有动作了,这说明前线的战事推进很快,上海的解放指日可待。”刘月宁根据阿荣所传递的信息得出了上海即将被解放的结论。
“是伐,格太好了。其实诶些技术工人不想离开上海,但周扒皮讲了,不去也要去,格是上头呃命令,可以带家属一道去,工资翻倍,所以有些工人有点动摇。”
“看来敌人想要加快撤退的步伐,阿荣,你快回厂里,组织工人师傅,尽量消极怠工,拖延时间,我会尽快跟组织上联系,想办法把这批机器设备拦截下来。另外,你要动员那些有技术的工人师傅不要离开上海。”
“好呃,刘小姐,我晓得了。”
阿荣走后,刘月宁立刻打电话给余香茶行,与徐明峰取得了联系。
“方老板吗,我想订五斤碧螺春的新茶。你能否现在就把货送到震旦大学旁边的浓浓咖啡馆里来?”
“好的,没问题。”徐明峰知道这是刘月宁想要跟他接头。
徐明峰立即拿了两包茶叶前往震旦大学附近的浓浓咖啡馆里,见刘月宁已经在那里等着他。徐明峰立即坐到了刘月宁的对面。
“老徐,刚刚得到消息,商务印刷厂已经开始拆卸机器设备,准备把这些设备运往台湾,这些设备都是刚进口没多久,是目前上海最先进的印刷设备,而且还要把一批技术工人也一同送去台湾。”
“哦?这说明敌人已经嗅到我军即将渡江解放上海的讯息,所以才会做好仓皇出逃的准备,上海是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城市,而且有大量的产业工人,这些人和物都是我们将来接收上海后的重要财富,不能白白地流失了。”
“我已经吩咐阿荣,让他组织那些技术工人,消极怠工,拖延时间。动员他们不要离开上海。”
“很好,这样就可以给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来阻截这些机器运走。”
“月宁同志,目前敌人正准备做撤退前最后的破坏,所以还是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需要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确保各个工厂,学校能顺利交接到解放军的手里。”
“明白,各大学校和工厂都已经组织了护校和护厂的纠察队,看来最近一阵子还得加强防范力度,加派人手,各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对,敌人总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们极有可能在那些关乎重要民生的煤化厂,发电厂,自来水厂等地方安放炸药,引发爆炸,从而引起上海市民的恐慌。所以,我们一定要加强排查和保卫工作。”
“好的,我马上布置下去。”
“你刚才说商务印刷厂正在把机器设备拆卸下来,准备运走这件事情,我想我们可以这么办。“
徐明峰把自己的设想跟刘月宁进行了沟通,刘月宁心领神会,频频点头。
阿荣回到了厂子里,悄悄地把刘月宁的意见告诉了一些工人师傅,于是乎,大家开始磨洋工。
“程师傅,侬格台机器从早拆到夜,哪能到现在为止,还没拆好啦?”周扒皮跑到程师傅面前,焦急地催促着。
“工具不称手,侬看,格把螺丝刀跟格螺丝不配套呀。”程师傅把手上的螺丝刀递给工头周扒皮看。
“个么就换一把呀。“
“寻过了,没寻着,要么格能,侬去帮我去找一把合适呃来?”
“好好好,我去帮侬寻,下班之前要把机器拆下来运走呃。”周扒皮急匆匆地去找合适的工具了。
程师傅望了望那把扔在角落里的的螺丝刀,脸上露出了笑容。
兜了一大圈,那个周扒皮总算是找到了一把合适的螺丝刀,交给了程师傅。可程师傅刚拧了两个螺丝,就捂住肚子,朝厕所走去。
“哎,程师傅,侬去做啥呀?快点拆机器呀。”
“侬没看见我肚皮痛啊。侬总勿能勿让我上厕所伐?”程师傅一脸痛苦状。
“好好好,去伐去伐。”周扒皮望着程师傅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懒驴拉磨屎尿多。”
“阿荣,侬过来,侬帮程师傅拆格台机器。”周扒皮对阿荣叫道。
“我自家呃生活还没做光来。我没晨光帮人家做生活。”阿荣头也不抬回答周扒皮。
“嘿,今朝哪能啦,我都指挥不动那格点人啦。”周扒皮气不打一处来:“快点拆,否则今朝不准下班,啥晨光把机器拆下来了,啥晨光下班。”
大家一听,都不乐意了,有的干脆把榔头和锤子等工具往地上一扔,朝工头周扒皮走过去。
“侬啥意思,不让阿拉下班?”工人们把周扒皮团团围住。
“不做光生活,啥人都勿要想下班。”周扒皮蛮横地回答。
工人们把周扒皮包围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指责厂里把工人当牛马,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正当工人们和周扒皮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男一女从厂门口进来。
“你们这儿谁负责?”那个男的喊了一声。
周扒皮连忙挤出包围圈:“是我,那寻啥人?”
“我们是船务公司的,听说你们要把拆卸下来的机器运走,我们是特地过来测量的,看看你们的机器设备大概要占用多少舱位。”那个男的冲工头周扒皮解释。
“好呃,好呃,来,那过来量一量好嘞。”周扒皮把这一男一女领到机器旁。
“这些机器都要运走吗?”那男的指了指车间里的机器设备。
“嗯,都要装走。”
“好了,我知道了。”那男的从包里拿出一卷皮尺,跟那女的一起测量起来,然后那女的把数据记录在一张登记表上。
阿荣探头一望,那女的正是刘月宁,而刘月宁也用目光跟阿荣打了声招呼。
阿荣明白了,地下党组织已经想好办法来阻止这批机器设备运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他们。
“好了好了,大家还是快点做生活伐,否则耽误了下班,倒霉呃还不是自家?”
大家听阿荣这么一说,便纷纷散去。
周扒皮冷笑了一声:“都是一些蜡烛胚,不点不亮。”
“嗯,这位先生,这里你负责,是吧?”那男的走到周扒皮面前。
“是呃是呃,老板已经全权委托我负责工厂呃事体。”
“哦,是这样的,最近我们船务公司很忙,许多工厂都要运送机器设备去台湾,所以,你们厂的这些个机器设备也要排队等候,什么时候有位置了,什么时候运走。”
“不是说,今天让我们拆卸下来,装车运走吗?”周扒皮很是疑惑。
“今天没有舱位了,今天有一批军用物资要运走,所以你们的机器要拖延几天。目前需要优先照顾军方的装备。民用的都延后。我们也是没办法,军人优先嘛。”
“哦,原来是格能桩事体,阿拉能理解,能理解,个么,阿拉要等到啥晨光呢?”
“等通知吧。什么时候有空位了,什么时候运走。”
这下,工头周扒皮有些傻了,现在把机器拆下来也运不走,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天,本来还有些订单可以完成,因为说要搬运机器,所以都把这些订单给推掉了,但现在机器闲置在这里,又不干活,白白损失。
“那你们能否提前一天通知我们?我看我们拆这些机器也就一天的时间够了,我现在让工人把这些机器再重新安装好,这样我们还能开工几天,能减少一点损失。”
“可以,完全可以,你们可以继续开工,等有空位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好好好。”周扒皮转身对工人们喊道:“师傅们,麻烦大家把机器再重新安装好,阿拉还可以继续开工几天。”
“真呃是吃饱了饭没事体做。下班晨光到了,阿拉要下班了。明朝再来装。”工人师傅们对工头周扒皮的命令置若罔闻,一个个脱下袖套,扔下工具,朝长门外走去。
周扒皮拦也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一个个离开工厂,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我们已经测量完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事情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那男的把一张名片递给工头周扒皮。
“顺风顺水船务贸易公司经理郝向东。”周扒皮接过名片,轻声地念着。
“对,这是鄙人的名片,你可以打下面的电话咨询。我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们的。”
“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周扒皮对着郝向东经理连连躬身点头。
这一男一女随即便离开了商务印刷厂。
走出厂门之后,刘月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老徐,你还装得真像,唬的那工头周扒皮朝你点头哈腰的。”
“能唬几天算几天吧。“徐明峰笑了笑:”反正再过些日子解放军就要攻城了,这些机器我看是运不走啰。“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章 势不可挡
上海,远东第一大都市,现在正面临着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如何攻占这座有着六百多万人口,各种势力交杂在一起,而且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这座城市,是国共双方交锋的重点。
欲作困兽之斗的蒋介石,其考虑和安排可谓处心积虑,他认为,只要死守上海六个月到一年的时间,便能让美国人做好准备,介入到国共双方的内战中,甚至可以把这场战争扩大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毕竟上海是座国际化的大都市,许多外商和外国集团的利益介乎其中,一旦开战,这些外国人的利益遭受损失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让其母国对施压,届时国民党就可以借助外国势力进行反攻,把共党逼退,以达到划江而治的目的。
所以,上海是老蒋手中一张重中之重的王牌,作为国都的南京可以丢,人间天堂的杭州也可以丢,甚至长江以北的半壁江山也可以放弃。但唯独上海,这个十里洋场,远东第一大都会,老蒋的发迹地不能丢。
而对于老蒋的对手而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胸中装有整个中国的,绝不可能放弃上海。
然而,上海又是一个极其特殊和敏感的地方,如何打?
早在两个月之前的七届二中全会期间,曾说:“进入上海,对于中国革命来说,是过一大难关,有无能力接管城市,尤其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这关系到中国在世界的形象。”
为了夺取上海,我方也作了两手准备,除了军事准备外,还有一个就是政治准备。在江苏丹阳成立了庞大的上海接管工作班子,足足有两万多人。华东局社会部工作人员还收集了有关上海的资料达三十卷,一百多万字。这些材料为上海接管工作立了大功。
曾说:“打上海,要文打,不要武打。不仅要军事进城,还要政治进城。”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老总说过:“我们打上海,犹如瓷器店里打老鼠,既不能打坏了瓷器,又要把老鼠消灭掉。”
当时定下的方针是,既要迅速占领这座大都市,又要使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降到最低程度,把大上海完整地交给人民。
既要打一场城市攻坚战,又不能把城市打烂,要将上海完整地接管过来。这可真是煞费苦心。中国人民解放军曾为攻打上海制定过三种打法:
第一种是围困战法。根据以前的经验,这种战法曾经解放了好些城市,但考虑到上海有六百万人口,且为国际所关注,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方案。
第二种战法是选择敌人防御薄弱的suzhou河以南实施突击。这一战法,虽然避开了敌设防的重点吴淞口,伤亡也可能减少,但主战场在市区,城市会被打烂。
第三种战法是两翼迂回,重兵钳击吴淞口。这样可以封锁敌人海上退路,迅速切断敌人抢运上海物资的通道。这种战法将是一场硬碰硬的攻坚战,一场激烈的反复争夺战。为此,解放军将要付出较大的代价。
为了人民的大上海,伤亡再大也是值得的。最终拍板了第三种战法。
为了减少城市设施的破坏和居民的损失,解放军尽量不用炮火射击和爆破,主要使用步兵wuqi,以短兵相接歼灭敌人。但这会造成巨大的伤亡。战友们一批批地冲上去,一批批地倒下来。
五月十二日,上海战役正式打响。而在五天前,蒋介石已经逃离上海,踏上了开往台湾的军舰。望着茫茫的大海,此时已经穷途末路的蒋介石一定感慨万千,这个天下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了,广袤的大陆版图即将改天换地,今后自己只能龟缩在这个东南岛屿之上了,他再也没有资本,没有能力与抗衡了。成王败寇已然成了他的宿命。
中国人民解放军组成了东西线两个兵团投入战斗。
西线兵团由叶飞、韦国清率领的第十兵团组成,包括二十六军、二十八军、二十九军和三十三军。西线兵团的任务就是首先向太仓、吴淞方向实施主要突击,攻占吴淞、宝山,封锁黄浦江口,断敌海上退路,然后从西北方向向上海市区突击。
东线兵团由宋时轮、郭化若的第九兵团组成,包括二十军、二十七军、三十军和三十一军。东线兵团的任务是首先向黄浦江东岸之敌突施攻击,协同西线兵团封锁黄浦江,然后由东、南、西三面向上海市区突击。
而整个上海战役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基本任务就是钳击吴淞口,封锁黄浦江,以切断上海国民党军的海上退路,叫做外围攻坚战。第二阶段则是市区攻坚战。
“全歼汤恩伯,解放大上海!”冒着绵绵细雨,华侨将军叶飞指挥四路大军杀向上海滩。
担任主攻的二十九军,很快就攻克了浏河。然而,初战告捷的解放军,很快就遇上了硬骨头。
在攻击浦西的敌人主阵地刘行、杨行、月浦三镇时,伤亡重大。这个地方是吴淞的重要门户,汤恩伯构筑了纵深配备的坚强的防御阵地。凭借隐藏在树林、草堆、坟包中的永备性碉堡,在海空军强大火力的支持下,王楚英指挥国民党五十二军一部,疯狂阻击叶飞兵团。
战斗打得非常艰苦。有时,我军要歼敌一个营,就要付出伤亡一千多人的代价。在最初的三天激战中,二十八军、二十九军就伤亡了八千多人。
汤恩伯高兴极了,把五十二军的将领们请去,在上海国际饭店举行了隆重的庆功大会。汤恩伯给将士们鼓气:“为国所需,一切合法;为战所用,一切合理。月浦大捷足以证明,的钢铁工事确实比斯大林格勒还要坚固。只要大家像五十二军一样,勇敢顽强,我们就一定能确保上海安全!”
为了能让官兵在战场上不退缩,汤恩伯还颁布了“十杀战令”:
一、违抗命令、临阵退缩者杀
二、意志不坚、通敌卖国者杀
三、未经许可、擅离职守者杀
四、放弃阵地、不能收复者杀
五、造谣惑众、扰乱军合者杀
六、不重保密、泄漏军机者杀
七、坐观成败、不相救援者杀
八、贻误通讯、致失联络者杀
九、不爱惜wuqi弹药及克扣军晌者杀
十、破坏军纪及懈怠疏忽者杀
这“十杀战令”让国民党的官兵个个胆战心惊,夙夜恐慌难安,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令国民党无路可退,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死守阵地。
西线兵团攻击受阻,引起了中央华东局领导人、陈毅的高度关注,明确指示:不要性急!
粟裕、张震、叶飞等人见状,便主动求变,改变战术。将猛插、猛冲、猛打的野战打法为小群动作、逐堡夺取、攻击必破的攻坚打法。
变阵,立即收到奇效!解放军突然采用交叉掩护、逐堡攻击的战法,用抛射筒送炸药炸碉堡。经过十天的苦战,西线兵团歼敌二万多人,攻占了战前预定的上海外围阵地。
同一时间,东线兵团也进展顺利。
浦东第一仗,我军就俘虏了敌五十一军中将jun1zhǎng王秉钺。高桥镇,浦东外围敌人最重要的据点。夺下高桥镇,就直接威胁到敌人从海上逃窜的唯一退路——吴淞口。汤恩伯绝不会轻易放弃高桥。他出动大量飞机,集中大炮,对东线兵团三十军、三十一军的阵地实施狂轰滥炸。
而我军的大炮也发威了。得知高桥战况激烈,我军立即调动三野精锐炮兵部队,支援高桥东线兵团作战。到五月二十三日,我军第一阶段作战任务基本结束。
上海守敌二十万残兵败将龟缩在从上海市区到吴淞口这一狭长地带内。
就在五月二十二日,眼看大势已去的汤恩伯,匆忙将上海作战的全部指挥权交给淞沪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刘昌义。深夜,汤恩伯等一行乘军舰逃往舟山。此时,人民解放军已经完成了从东、南、西三面紧紧包围上海国民党军队的态势。
五月二十三日夜,总攻上海市区的战役打响了。
粟裕、张震提出了从四面八方攻击上海市区的计划。决心先攻占suzhou河以南市区,然后攻占suzhou河以北市区,最后聚歼可能退集吴淞口江湾地区的国民党军残部。
铁路已经完全被炸毁,战士们不顾倾盆大雨,道路泥泞难走,以每小时十二华里的速度,沿沪杭公路向上海疾进。听说要打上海,战士们群情激奋。当时正值深夜一两点钟,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冒雨行进。战士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尽快参加上海战役。就这样,部队一连两天多不分昼夜地行军,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从松江到上海市区,最后还有八十多华里路程,虽然部队非常疲劳,但战士还是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不到四个小时,就到达莘庄。
二十五日上午八时许,仅仅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战斗,人民解放军以摧朽拉枯之势趁胜追击,suzhou河以南的上海市区全部解放。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市区攻坚战,将不会有太多的战斗之时,一条suzhou河却挡住了英雄路。横穿上海市区的suzhou河,宽约三十米,敌人凭借北岸的高楼大厦,居高临下地构成火力网,严密封锁了河面和南岸的街道、建筑。一批批战士倒在了suzhou河里,鲜血把河水都染红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赴上海
为了完好地把上海交给人民,粟裕等三野首长早就下了命令:在上海市区战斗中,只准使用轻wuqi作战,一律禁止使用火炮和炸药。
三野司令员陈毅特别强调:“宁肯多牺牲,不准用炮轰!”
suzhou河的河水被倒下的战士染红了,战斗异常惨烈和血腥。此时,被阻在suzhou河南岸的二十七军前线指战员,再也看不下去这种伤亡了,强烈要求开炮。
jun1zhǎng聂凤智获悉后,下令制止:“谁敢放一炮,我撤谁的职!”面对猖狂的敌人,我军不能用猛烈炮火去击退他们,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昱霖已基本康复了,现在他每天都到作战室了解攻打上海的战果。
黄政委得到消息,汤恩伯已经逃离上海,并且把上海作战的全部指挥权交给淞沪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刘昌义。在召开会议时,黄政委把这则消息告诉了大家。
刘昌义,陆昱霖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便不停地搜索着。散会后,大家都走了,陆昱霖却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黄政委走了过来。
“怎么啦,昱霖?”
“刘昌义?”昱霖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他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吉祥里号次间里的夏俊的姐夫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刘昌义,难道现在由他来全权指挥了吗?”
“是的。昱霖,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想去一次上海,策反刘昌义。”陆昱霖满怀信心地望着黄政委。
“可是你的身体,能行吗?”黄政委不禁流露出担心的神情。
“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昱霖笑着站起来甩了甩胳膊。
“如果能策反成功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可以减少前线指战员的牺牲。我刚刚得知在攻打suzhou河一带时,遇到了敌人顽强的抵抗,我们的战士牺牲惨重,suzhou河都被染红了。”
“那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出发,早一分钟策反成功,就多一个战士活下来。”
“好,我马上安排,你去跟玉蓉和孩子们告个别吧。”
“好。”昱霖跟黄政委握了握手。
昱霖来到房里,玉蓉正在给昱霖纳鞋底。
“玉蓉。”
玉蓉抬起头来,望着昱霖:“什么事啊?”
“玉蓉,我马上要去一次上海,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上海?”玉蓉站起身来,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我方将士正在攻打上海,我要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你身上的伤……”玉蓉不无担心地望着昱霖。
“已经不碍事了。玉蓉,我走后,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你现在怀孕了,千万别干重体力活。”
玉蓉低头摸了摸小腹,内心对昱霖恋恋不舍,但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挡昱霖,更不能拖昱霖的后腿,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她也清楚现在的上海枪林弹雨,危机四伏,昱霖此去吉凶难料。一想到当初昱霆只见了咏儿一面就撒手人寰,而现在她和昱霖的孩子还在腹中,昱霖又要去闯龙潭虎穴,泪水便夺眶而出。
“玉蓉,瞧你,我发现你现在变得脆弱了,动不动就哭鼻子。”昱霖替玉蓉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哪有,是沙子迷了眼。”玉蓉抬起头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昱霖,你放心吧,孩子们我会照顾好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你不用担心,大风大浪我们都闯过来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昱霖,走之前,你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吧。”玉蓉抿了抿嘴唇。
昱霖点点头,侧耳靠在玉蓉的腹部:“这孩子,不吵不闹挺安静的。”
“他才三个多月,哪能折腾出什么动静来。”玉蓉嗔怪地望着昱霖。
昱霖摸着后脑勺,呵呵一笑:“那就叫唤儿吧,呼唤héping。陆轩唤。”
玉蓉点了点头:“我去把鸣儿他们叫来,跟你告个别吧。”
玉蓉走出房门,看见鸣儿和咏儿,喻儿正在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而啸儿,吟儿和胜男这几个大孩子正在一旁讲故事呢。
“来,孩子们,大家都进屋来。”
孩子们都朝玉蓉屋里跑去。一下子屋子里热闹起来。
“爹,娘,什么事啊?”鸣儿问道。
“来,孩子们,爸爸有任务,要离开你们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大家要听话,不可以淘气,尤其是咏儿和喻儿,不可以惹娘生气,知道吗?“
咏儿和喻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们保证不惹娘生气。“
“啸儿,吟儿和胜男还有鸣儿要多看看书,多学点化知识,多学点本领。明白了吗?”
“明白。”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喻儿想爸爸。”喻儿奶声奶气地说。
昱霖一把把喻儿抱起来:“爸爸很快就会跟你们见面的。喻儿乖,吃饭不挑食,能做到吗?”
喻儿点了点头。
“爸爸,那你回来后,再多给我们讲一些战斗的故事。”鸣儿向昱霖提出了小小的要求。
“没问题,你们想听多少,我就给你们讲多少。”
“太好了。”大家兴致高涨。
“好了,大家去玩吧。”
昱霖望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充满活力的模样,心里很是欣慰。
“昱霖。”淑妍从远处走了过来。
“淑妍,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跟你道别一声。”
“你不用跟我道别了,黄政委嘱咐我,跟你一块儿去上海,让我照顾你。”淑妍朝昱霖做了个鬼脸:“我是来你这儿报到的。”
“淑妍姐,你也去上海?”玉蓉一听淑妍一同前往,心里甚是高兴:“这样,我就放心了不少,我怕昱霖他一个人没人照顾。他现在跟咏儿,喻儿差不多,不能离人。”
“放心吧,玉蓉,一路上有我呢。”
“玉蓉,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呢?你居然把我跟喻儿相提并论。”
“你就是嘴硬,你现在自己吃饭还不利索呢,还没有喻儿吃饭吃得快,吃得干净呢。”
淑妍听后,呵呵一乐。
“玉蓉,你就不能嘴里留点情,你想让淑妍和明峰一辈子都笑话我?”
“好了,昱霖,你就别逞能了。你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吗?你等一下,我去跟胜男告个别就来。“
淑妍跑去跟胜男告别,胜男依依不舍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昱霖,我们走吧。“
昱霖和淑妍两人朝大家挥了挥手,出发了。
黄政委派了一队小分队护送他们进入我方浏河阵地,跟前线指挥员说明了情况之后,一位团长派了一个排的士兵护送昱霖和淑妍进入市区。
昱霖和淑妍又回到了吉祥里号。
昱霖和淑妍悄悄地上楼,来到了西厢房,打开房门,里面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当初保密局的人在此蹲点,翻箱倒柜,寻找蛛丝马迹,但最后无功而返。
昱霖把横七竖八的椅子扶了起来,淑妍则赶快除尘抹灰,总算是整理出一方干净的落脚之地。
楼下的杜太太见西厢房亮着灯,好生奇怪,便悄悄上楼,敲了敲房门。
淑妍打开房门,杜太太吓了一大跳。
“欧阳太太,侬回来啦?伊拉不是讲侬跟欧阳先生被捉起来了吗?“杜太太不敢相信欧阳太太居然又回来了。
“没有没有,是谣传。“淑妍马上否认:”我和欧阳去了一趟广州,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哦?是伐,个么,欧阳先生也回来了?“杜太太朝里面张望。
“回来了,我也回来了。“陆昱霖在里屋回应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杜太太拍了拍胸口:”那勿晓得,那走忒之后有段晨光,有好几个不明不白呃人蹲了此地,翻箱倒柜,讲那是,还问东问西,还威胁我哦。“
“杜太太,你觉得我们像吗?“昱霖笑着站到淑妍身边,望了望杜太太。
“格我吃不准,不过,那是勿是,都没关系,我认定那都是好人就是了。“杜太太笑着回答:”欧阳先生,侬看起来好像身体瘫般了交关嘛。“
几个月没见,欧阳先生更加消瘦,更加单薄了,杜太太的眼里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我在广州生了场病,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等过阵子就会好的。“对于杜太太的嘘寒问暖,昱霖倒也能应答自如。
这时,薛太太也过来了。
“啊呀,是欧阳先生跟欧阳太太回来啦?哦哟,长远没看见那了,阿拉都蛮想那呃。“薛太太热情招呼昱霖和淑妍。
“谢谢二位的关心。“昱霖连忙抱拳作揖。
“啊呀,欧阳先生,侬只左手哪能了啦?“昱霖的双手戴着皮手套,但还是被细心的薛太太发现昱霖的左手有问题。
“小指头格的块哪能像是空忒了啦?“薛太太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昱霖的左手小指缺损了。
“出了场车祸,小手指被截掉了。“昱霖连忙掩盖过去。
“啊呀,欧阳先生,侬真呃是受苦了。好了,那刚刚回来,一定是蛮撒度呃,那好好歇歇伐,阿拉就勿打扰那了。“杜太太连忙知趣地拉着薛太太离开。
昱霖和淑妍见杜太太和薛太太离开了,便关shàngmén。
“看来,杜太太和薛太太他们都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淑妍有点担心。
“这是迟早的事情,保密局在这里布控,杜太太和薛太太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呢?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首先,我认为她们对我们并无恶意,反而还很有好感,所以我认定她们不会去揭发我们;其次,现在的保密局是谭大哥在主事,我现在完全可以有恃无恐了。“
昱霖冲着淑妍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
淑妍被昱霖逗乐了:“你啊,还真是有恃无恐。”
忽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昱霖连忙走到窗边,看见夏俊正搀扶着芸芸进来,芸芸已经身怀六甲了。
“夏俊回来了,我下去会会他。如果我说服了夏俊,我就咳嗽三声,届时你就去余香茶行找明峰,让他和八十一师的罗政委联系上。“
“嗯,我明白了,你去吧。”
昱霖打开房门,朝楼下走去。
昱霖从houmén出去,然后绕道来到前门,敲了敲门,夏俊出来开门,见是欧阳锐,很是兴奋。
“欧阳先生,是你啊,好久不见,你去哪里了?“故人相见,甚是喜悦,夏俊热情地与昱霖打招呼。
“出了一次远门。俊,我有事找你,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请进。“
夏俊把陆昱霖请进屋里。欧阳锐跟芸芸打了声招呼。
“夏太太,你好。“
“你好,欧阳先生,好久不见,上次多亏你把俊劝住了,俊才没有干那件登报脱离父子关系的傻事,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陆昱霖转头望了望夏俊:“现在你们父子关系怎么样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晓之以理
一提到父子关系,夏文俊已经不再那样言辞犀利,水火不容的样子了。
“我父亲已经承认芸芸了,跟金家解除了婚约。本来要把我们接回杭州去,不过这些天局势有些紧张,而杭州也被攻下了,所以我父亲让我暂时还是留在这里,何况芸芸有孕在身,在这种局势下跑来跑去怕有危险。“夏文俊边说,边捏着芸芸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昱霖点了点头:“那你可以去你姐夫那里避一避呀。你姐夫不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刘司令嘛。“
“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管我们?汤恩伯跑了,把跟决战的任务交给他了,他整天借酒浇愁,摔东西骂娘,大骂汤恩伯不是个东西,自己溜走了,把一个烂摊子甩给了他,让他去当炮灰,去送死。连我姐姐现在都不敢近身。我姐姐现在又怀上了,他这个样子,我姐姐整天以泪洗面。唉,我不知道我姐夫还能撑多久,这个局势,国民党是必输无疑,到时候解放军攻下上海了,我姐夫怎么办?是当俘虏还是杀身成仁,不管是哪种结局,我姐姐这个家算是完了,原本抚养两个年幼的孩子就不堪重负了,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我姐姐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夏文俊叹了口气,为姐姐夏文倩的命运而担忧起来。
“文俊,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上海地下党组成员,我受的委托,前来策反你姐夫。只要他能放下枪,率部投诚起义,我们一定给他出路。“陆昱霖向夏文俊亮明身份。
屋内静的出奇,夏文俊和夏太太都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欧阳先生。
“你是派来的?你是地下党?“夏文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陆昱霖。
陆昱霖点了点头:“是的,文俊,我今天来你这儿的目的,就是想要让你带我去见你的姐夫,你看可以吗?“
夏文俊头低着,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来。
“你刚才说的话,作数吗?你们真的能放过我姐夫?“夏文俊还是心存疑虑。
“我以我的性命保证,只要你姐夫不再与人民为敌,弃械投降,撤离阵地,我能保证他和他家人的安全。“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夏文俊见陆昱霖言辞凿凿,便同意带陆昱霖前往。也许这位欧阳先生真的是能救姐姐一家于水火的贵人。
昱霖走出次间,对着楼上咳嗽了三声,淑妍听到了之后,便起身前往余香茶行。
夏文俊和陆昱霖同乘一辆黄包车,来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请你给刘司令通报一声,就说他的妻弟来找他。“夏文俊对卫兵通报了一声。
不一会儿,卫兵让夏文俊进去。
司令部里,刘昌义敞开衣襟,正大口大口对着酒壶喝酒。
夏文俊和陆昱霖走进了刘昌义的办公室。
“文俊,你怎么来了?是来看你姐姐的吗?“刘昌义又喝了口酒:“文俊,你去劝劝你姐姐,别一天到晚哭个没完,哭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正我刘昌义已经穷途末路了,我也管不了许多了,她能为我守节最好,要想改嫁我也不拦着,也拦不住,只要她把我的几个孩子抚养chéngrén,就算是对得起我们老刘家了,我刘昌义也就可以闭眼了。”
“姐夫,我今天是来找你的。“夏文俊一脸严肃地对刘昌义说。
“你身边的这位是谁?“刘昌义这时才注意到夏文俊身旁的陆昱霖。
“你好,刘司令,我是陆昱霖。“陆昱霖平静地望着刘昌义,自报家门。
“陆昱霖?你就是保密局抓住的那个共党陆昱霖,共党的谍报人员,代号水母的陆昱霖?“刘昌义一听到陆昱霖这个名字,不禁一怔,当初抓住了陆昱霖之后,庞天玺把它当作特大新闻,在军部会议上三番五次提起过,所以刘昌义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正是在下。“昱霖淡定地回答。
刘昌义连忙掏出shouqiāng,对准陆昱霖。夏文俊见状,吓得目瞪口呆。
“刘司令,我敢到你这儿来,就表明我不怕死,当然,我来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生,为了能让刘司令有条生路。“昱霖坦然面对刘昌义的枪口,没有丝毫退却。
刘昌义的握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为了我的生路才来我这里的?“
“正是,刘司令,现在的局势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光是在上海周边,解放军就屯兵六十万,投入战斗的兵力也有二十多万,刘司令,你觉得你目前手下的兵力能否与之抗衡?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中,我军当时的兵力还不及贵军,但结果如何?我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而你们则溃不成军,一退再退。现在解放军已经攻占了上海的大部分地区,老蒋和汤恩伯见势不妙,纷纷逃离上海,刘司令,你又何必做困兽之斗,做无谓的牺牲呢?如果你能投诚的话,我们一定会给刘司令以及你的部下一条出路。这就是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刘昌义把手上的枪放下了,沉默了许久。
“你能保证我和我家人的人身安全吗?“
“这个请刘司令尽管放心,我用我的性命担保。我知道你夫人有孕在身,我们希望你的孩子能出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
刘昌义动容了,他知道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也知道这个仗必输无疑,如果被共党捕获,一定是难逃一死,他也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只不过不甘心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尽管刘昌义之前也召开过军官会议,讨论到底是死守还是投诚,大部分军官都愿意投诚,但问题是怎样跟共军接洽,找不到合适的渠道,这个问题困扰刘昌义已久。而陆昱霖的不请自到正是解救他于倒悬之危。
“那如果我现在放下wuqi,能不能算我起义?我能否保留我部队的编制?“刘昌义还想讨价还价一番。
刘昌义知道起义和投诚的待遇是有所不同的。
起义是表示愿意加入对方,调转枪口与己方作战。起义的部队一般保留部队原来编制,长官一般留任。
投诚则不同,一般指大势已去,但建制还存在的情况下,虽然还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仍选择放下wuqi,故定性为投诚。对待投诚的部队通常部队解散,士兵编入解放军中,军官遣散。
而在陷于最后的绝境时才放下wuqi的情况则视为投降。
“这个问题我们还可以再进行商榷。“昱霖觉得这个问题应请示了上级才能答复刘昌义,自己不能贸然表态:”不过,能否尽早放下wuqi,也是你的态度之一。“
刘昌义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陆先生,能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样我才能对我的部下有个交代。”
“这样吧,我打个diànhuà,让二十七军的八十一师的政委跟你谈具体事项,如何?”为了解除刘昌义的顾虑,昱霖打算让刘昌义直接与部队领导接洽。
刘昌义点了点头。
陆昱霖走到diànhuà机前,拨通了八十一师师部diànhuà:“罗政委吗?你好,我是陆昱霖,我现在正在淞沪警备司令部,我目前正在与刘昌义司令员进行接洽,对其进行策反,他还有些顾虑,请你给他做个解释。”
“好。”
陆昱霖把diànhuà交给刘昌义,刘昌义接过diànhuà:“你好,我是刘昌义。”
“刘司令,我是二十七军八十一师的罗政委,现在我军已经兵临城下,望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只有弃械投降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可以弃械投降,但能否算我是主动起义?”
“可以考虑。我现在派车到淞沪司令部来,你到我的师部,我们可以签订相关协议。”
“好,我这就过来。”刘昌义沉默了片刻,终于同意了。
刘昌义挂了diànhuà:“罗政委请我前去签订协议,你能否陪同我一同前往,陆先生?”
“完全可以。”
很快,八十一师师部吉普车到达了淞沪警备司令部门口,刘昌义和陆昱霖一起上了车,没过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八十一师的师部,罗政委和徐明峰已经等在门口迎接。
“昱霖,你来啦?”明峰一见到昱霖,就与他紧紧拥抱。
“明峰,我们又见面了。”
“刘司令,请。”罗政委向刘昌义做了个请的动作。
在会议室里,罗政委拿出一份起义投诚的协议书,放在刘昌义的面前。
刘昌义见协议上承认他是起义,便麻利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好,刘司令能审时度势,弃暗投明,救五十一军四万多人于水火,让六百万上海市民不再饱受战乱之苦,不失为明智之举。”
“惭愧,惭愧。”刘昌义和罗政委紧紧地握了握手。
罗政委抬手看了看时间:“刘司令,时间不早了,你的肚子也饿了吧,要不,就在我这里随便吃一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贵军对我刘某人的宽待。”刘昌义没想到共党领导居然还请他吃饭。
勤务兵把饭菜端到师部办公室,大家边吃边聊,气氛相当融洽。
饭后,昱霖,明峰陪同刘昌义回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刘昌义径直走到diànhuà机前,拿起diànhuà:“我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刘昌义,我现在命令你们停止一切射击和抵抗,从掩体里出来。向共军弃械投降,撤出阵地。“
接到命令的五十一军守军四万多人随即撤出了suzhou河以北地区,我军两个师的前卫部队则立刻接管了该地区。
至此,五月二十七日,上海战役基本结束,上海宣告解放。
蒋介石严令坚守六个月的战斗,人民解放军只用了一个月十二天的时间就宣告结束。二十五万守军,只有五万人逃离上海。而且上海市区的建筑多被保存下来,而六百万上海市民也未经战火洗礼便迎来了解放。
都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而坐稳江山则更是难上加难。
渡江战役之前,第三野战军制定颁发了严格的《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
陈老总提醒大家要讲卫生,胡子、衣服都要弄清爽,现代化的大城市是要讲卫生的:“我们野战军,但在城市里可不能野。”
部队官兵们严格遵守陈老总的指示和部队纪律:不入民宅、不溜马路、不逛公园、不外出看diànying。
为了不影响市场gongying和金融秩序,解放军入城后,一律不允许在市区买东西,甚至部队吃的饭菜,也是在几十公里以外的郊区做好,再送到市区。
为了不惊扰上海市民,蒙蒙细雨之中,疲惫至极的战士,和衣抱枪,整夜睡卧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两侧。慈祥的老太太,热情的青年学生,商店的老板、店员,都诚恳地请求战士们到他们的房子里去休息一下。可是战士婉谢了,他们不愿擅入民宅,他们不愿在这一小事上,开了麻烦群众的先例,开了违反人民军队传统的先例。战士们乐观而幽默地回应市民们的热情:“大马路,呱呱叫,凉凉的,很平整。”
中外记者都被这支部队的严明纪律所折服,纷纷撰写文章进行报道:胜利之师睡马路,纪律严明天下传。
上海,这座远东第一大都市,迎来日新月异的时代,开始谱写新的篇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膏育泉石
清晨,杜太太去菜市场买菜,刚走出吉祥里的弄堂,就被吓了一跳,原来杜太太看见一排排解放军战士正和衣而卧,躺在马路两旁睡觉。
这么多年来,杜太太见过不少当兵的,对老百姓都是横眉竖眼,神气活现,耀武扬威,吃拿卡要,从没见过睡马路的士兵,杜太太被这一幕深深地打动了,连忙走上前去。
“啊呀,格个天早夜都蛮冷呃,睏了马路上不要生毛病啊。”杜太太不忍心看着这些当兵的睡在冰冷的马路上,便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小战士。
“啊呀,小兄弟呀,侬睏了格冷冰冰呃马路上要生毛病呃呀,快点起来吧。到我屋里厢去,就算是打地铺也比睏了此地暖和。“
小战士揉了揉眼睛,笑着对杜太太说:“不用了,谢谢,我们连长说了,不能打扰上海人民,否则就是违反纪律。我们睡马路挺好的,很平整。“
“不用客气了,大嫂,这样挺好的。”旁边的一位老兵客气地向杜太太致谢。
杜太太见战士们坚持睡在大马路上,便转身回到客堂间,从樟木箱里拿了几条薄被,再次走到弄堂口。
“那不肯到阿拉屋里厢来,个么,盖条被头勿要紧伐,勿会讲那违法纪律呃伐。睏了嘎冷呃地上,被头也勿盖,真呃是要感冒,发寒热,生毛病呃呀。”
杜太太说着,把三四条薄被盖住战士们的身上,战士们连连对杜太太表示感谢!
杜太太笑着朝战士们挥挥手,到菜市场买菜去了。她一路上看见一排排睡在马路边上的战士,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杜太太到了菜市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难怪人家解放军打胜仗,侬看看,人家纪律嘎严格,情愿睏马路,也勿扰民。我活了嘎大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趟看到格能呃部队来。”
一位老者翘起大拇指,对解放军部队深表钦佩。
“就是呀,我刚刚请你个解放军到我屋里厢去睏觉,伊拉都摇头,讲格是违反纪律呃。我只好去屋里厢拿出几条薄被头给伊拉盖一盖。“杜太太也参与到议论的人群中去。
“我听说解放军为了不影响市场gongying和金融秩序,进城后,一律不允许在市区买东西,甚至部队吃的饭菜,也是在几十公里以外的郊区做好,再送到市区。”
“真啊?我还以为格两天解放军来了,市场gongying紧张了,物价又要上涨了,所以想一大早先买点回去屯了嗨,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一个中年男人哈哈一笑。
“大家尽管放心,改朝换代了,今后呃日脚,依我看,是会的越来越好呃!“
“嗯,我也相信,阿拉呃日脚会的越来越好呃。“
徐明峰现在被任命为华东局上海分局局长,陆昱霖为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
陆昱霖现在最想见的是他的谭大哥谭敬廷。谭敬廷自从上海解放之日起,便回到了海格路28号的寓所里。
陆昱霖和徐明峰一起来到了海格路28号,陆昱霖摁了摁门铃,张嫂出来开门了,见是陆昱霖,立刻眉开眼笑地向里面通报:“先生,太太,那呃兄弟来了。”
谭敬廷一听,从房里冲了出来,一把把陆昱霖拥入怀中:“小霖子,终于又见到你了。”
“谭大哥,要不是你,我早就魂归九泉了。”陆昱霖眼里的泪水闪烁着。
“小霖子,千万别这么说,虽说救你的人是我,可当初抓你的人也是我。还让你在狱中遭了那么多的罪。”谭敬廷还是觉得自己愧对陆昱霖。
“这一页已经翻篇了,谭大哥,我们应该往前看,我们兄弟又可以齐心协力一起干了。”陆昱霖宽慰谭敬廷。
谭敬廷仔细打量着昱霖:“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现在除了徒手打不过你之外,其他应该没什么问题。”陆昱霖伸了伸胳膊,向谭敬廷表明他已经康复了。
“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我记得以前无论是在军校还是在十九路军,都是我把你撂倒的。“
徐明峰在一旁嗤嗤地笑:“总算是有人揭你老底了,昱霖。你老在我面前说你在黄埔军校时天下无敌。“
昱霖叹了口气:“谭大哥,你也真是的,好歹我俩都是黄埔系的,你还拆我的台。“
“我实话实说嘛。“
“好了,我们别站在门口闲聊了,我去看看我的侄子侄女去。“昱霖迫不及待地朝屋内走去。
陆昱霖走进屋内,望见桂花和张嫂正在给一对小家伙洗澡。两个粉嫩的小精灵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来人。
桂花见昱霖来了,忙不迭地招呼:“小霖子,你快坐吧,家里有点乱,有了孩子,这家里就干净不起来了,到处都是尿布。“
桂花麻利地给两个小宝贝穿上衣服。
昱霖抱起一个逗着玩:“这是哥哥吧,叫什么名啊?“
“这个叫念安,那个叫念慈。“谭敬廷一边忙着给两个小家伙冲奶粉,一边给昱霖介绍。
“嗯,好名字。“徐明峰抱起念慈,可小丫头老是扭捏着身子挣扎着,明峰有点手足无措。
“明峰,一看你就知道你没抱过孩子,你粗手笨脚的,别把咱念慈弄痛了。“昱霖见明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能让小家伙安静下来,在一旁揶揄着他。
明峰听昱霖这么一说,更不敢抱了。张嫂连忙接过孩子。
“没事的,多抱几次就会了,我当初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不敢碰他们,我这个大老爷们的一双手,拿枪拿刀拿惯了,怕自己这双大粗手把这俩小东西给弄痛弄伤了。不过,试过几次之后胆子就大了,现在我一手抱一个都没问题。“谭敬廷笑着对明峰说。
“谭兄,你还有机会练习,我这辈子除了以后抱外孙,基本上没有抱娃的机会了。当年胜男出生没几天就送人了,我都没抱过她。所以我一抱娃吧,心里就特别紧张。“
“这抱娃有技巧着呢,你得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屁和腰这里,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脖颈上,对不对呀,念安,你陆叔叔抱你抱得舒服吧。“
忽然昱霖感到手上一热,前胸也湿了一大片:“哎,念安,太不够意思了,刚见面就送我这么一大礼包啊。“
原来小家伙又拉屎有撒尿的,弄得昱霖狼狈不堪。桂花连忙把儿子接过来。
谭敬廷,徐明峰和桂花见昱霖的狼狈样,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霖子,你可别嫌弃,这可是童子尿。“
“谭大哥,你就天天接着你儿子的童子尿当圣水吧,涂在脸上,准保把你脸上的褶子给捋平了。“昱霖一边收拾一边抬杠。
“你呀,这张嘴呀,就是不饶人。“谭敬廷指着陆昱霖,对明峰说。
“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这张利嘴能把渡边一郎和朱弘达给气得七窍生烟,也算是有本事。“徐明峰对陆昱霖的口才还是很赞赏的。
“好了,谭大哥,我们谈正事吧,你今后作何打算?“昱霖坐在餐桌旁,望着谭敬廷。
“我目前赋闲在家,不过我打算过阵子同桂花和孩子们一起回广东老家,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嘛。“谭敬廷淡然地向陆昱霖和徐明峰谈了自己的打算。
“谭大哥,你才多大呀,就落叶归根了。“昱霖听谭敬廷说想回老家,有些失望。
“我也算得上是戎马半生了,真的是感到很疲惫,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一歇。”
“这我们能理解。“徐明峰点了点头:“哎,谭兄,你们保密局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除了潘莉莉和郑医生之外都已经被拘捕了,潘莉莉和郑医生现在解职在家,他们手上没有什么血案,所以,只要把他们在保密局这些年里的问题交代清楚了,应该还是能给予公职的。”
“潘莉莉当初替淑娴受过,主动承担宿舍楼着火的责任,让淑娴免受嫌疑,应该是有功之人,我看可以让她来公安局继续干她的老本行。“昱霖觉得公安局现在正缺人手,所以像潘莉莉这样的有经验的机要mishu正是他所急需的。
“我看可以考虑。”明峰点头认同。
“郑医生也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医生,同情,他曾经冒险给我注射吗啡,还把鸣儿被绑架的事情通风报信给谭大哥,鸣儿这才得以解救,我看郑医生也应该尽快安排工作。”
“对,现在我们各行各业的人才都非常匮乏,像郑医生这种医术高明的医生应该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才能,不能因为他曾经为国民党fuwu过,就被埋没了。”徐明峰也赞成陆昱霖的建议。
“对,明峰,我们应该起草一个文件,对国民党的遗留人员进行甄别之后,没有问题的,尽快让他们fuwu于人民,在今后的工作中再进行思想改造。”
“嗯,这个建议我同意。”
“谭大哥,那你手下其他一些人呢?他们情况怎么样?“
“上海解放那天,保密局被解放军接管了,孙富贵,姜则通,曹秀英,赵启生,蔡大龙这些处长都被拘捕了。“
“阿龙也被拘捕了吗?“昱霖感到有些惊讶:”要不是你和阿龙联手,我根本就无法逃离保密局这个魔窟,而且阿龙后来在营救那些被捕的同志中也是立过功的。”
“我已经写了证明材料交给了接管的部队领导,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见。不过我向他打听过这些处长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处理结果,他当时回答我说,如果手上没有血案的,基本上是十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如果手上有血案的,可能是公判之后枪毙,现在看来,孙富贵是必死无疑了,阿龙现在不好说,毕竟在朱弘达时期,他还是办过不少的案子,手上也是沾过的血的。而其他机构处长差不多都是十年左右的牢狱之灾。其实说到底,我这个站长要不是你们和黄政委给保下来,估计我现在也应该在提篮桥了吧。毕竟当初上海地下党遭受重创,与我脱不了干系。“
“谭大哥,你能及时幡然醒悟,而且还反戈一击,不仅lánjié了大批要运出上海的物资,还营救出了我们百来位被捕的同志,这些人是我们党的重要财富,你对上海的解放是功不可没的,所以,你留下来一定能大有作为的。“
“小霖子,虽然我最后反戈一击,但毕竟我还是做过对不起的事情,所以我想远离喧嚣,过一过田园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我目前最向往的生活了。“
“谭大哥,你不要有思想包袱。你看那个刘昌义,他手上沾染的鲜血远胜于你,但他在上海解放前夕起义了,我们对他不是既往不咎,还安排他担任重要的公职了吗?所以,谭大哥,你不必有顾虑,按你的资历,能力,你完全可以在这里有用武之地。”
“是啊,谭兄,现在我们百废待兴,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们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建设新中国。“徐明峰也极力挽留谭敬廷。
谭敬廷望了望妻儿,还是摇了摇头:“我回家种地也一样是为新中国出力。“
“那就太大材小用了。“陆昱霖有些失望。
“小霖子,人各有志,你不要勉强我。“谭敬廷去意已决。
陆昱霖见谭敬廷坚持己见,便不再勉强:“要不,谭大哥,你先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调整调整,如果你想通了,想出来做事,尽管来找我和明峰。写信,打diànhuà都行,我们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
“昱霖说得对,谭兄,我们永远欢迎你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多谢,小霖子。多谢,明峰兄。“谭敬廷感激地望着昱霖和明峰。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万象更新
在提篮桥监狱里,蔡大龙和几位囚犯正端坐在小板凳上,人手一本学习资料,大家正一起学习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这篇著作。
“蔡大龙,出来,有人想要见你。”狱警对着正在朗读文章的蔡大龙喊了一声。
蔡大龙迟疑地站起身来,自从他入狱之后,妻子带着儿子来见过他一面,顺便把一张离婚协议书交给了他,阿龙知道,自己现在身陷牢狱,会拖累妻儿的前途,尤其是儿子,有一个罪犯爸爸,会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所以,阿龙很干脆地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自那之后,没有人再来见过他。
“谁想见我?”蔡大龙边走边问身边的狱警。
“见了就知道了。”狱警面无表情地回答。
走进接待室,蔡大龙见穿着公安zhifu的高个子站在窗前,这个背影很是熟悉。
“蔡大龙,这位是上海市公安局的陆昱霖副局长,他找你。”监狱长向蔡大龙介绍。然后对陆昱霖点了点头:“你们谈,我先出去。”
陆昱霖朝监狱长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蔡大龙心里一怔,果然是曾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陆昱霖。而当他看见陆昱霖那只残缺小指的左手时,心里更是一阵惊恐,扑通一声跪在陆昱霖的面前。
“局长大人,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你的这只左手就是毁在我的手上的,你如果想要报仇的话,我阿龙没二话可说,你想剁下我一只手解恨,我都毫无怨言。“
阿龙说完,如捣蒜一般向陆昱霖磕头谢罪。
陆昱霖连忙把阿龙搀扶起来:“阿龙,你这是干嘛,我来这儿可不是来找你寻仇的,我是来谢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阿龙一听,傻愣愣地望着陆昱霖。
“要不是你和谭大哥联手,救出了我和我的儿子鸣儿,我们父子可就共赴黄泉了。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感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陆昱霖紧紧地握住阿龙的手,眼里充满的感激之情。
“你真的不记恨我?“
阿龙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对于陆昱霖,他是有愧的,当初在刑讯室里,是他直接对陆昱霖施加了种种酷刑,令他腿残手废。尽管之后他协助谭敬廷救出了鸣儿和陆昱霖,但那也是在朱弘达和谭敬廷之间的两虎相争中,他选择站在谭敬廷这一边,这一来是为了报答谭敬廷对自己的照顾,二来这也是审时度势的结果。所以,面对陆昱霖,他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
“说实话,当初在刑讯室里,你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真的是对你恨之入骨,可是设身处地一想,你阿龙只不过是个听差的,朱弘达和阿强让你干什么,你怎么可能违抗他们的命令?你也是身不由己。何况你当时还提醒阿强对我手下留情,只是阿强这个人凶残成性,你未能阻止他而已,所以,我不恨你。“昱霖平静地望着阿龙。
阿龙嘤嘤地哭了起来,先是抽抽搭搭,随后,趴在桌上嚎啕大哭。陆昱霖连忙递给他一块手帕。
阿龙接过手帕,擦了擦泪水:“陆局长不计前嫌,高抬贵手,放我一马,阿龙无以回报,等我出狱后,我一定鞍前马后为您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阿龙,你言重了,你要做的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你不是为我个人效力,你应该为这个国家效力。“
“是,我一定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等出狱后将功折罪,弥补我前半生所犯下的罪孽“
“阿龙,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深思一下,该如何在新的时代里,为这个国家添砖加瓦,增光添彩。“
“嗯,陆局长,我记住了。“
会见的时间结束了,阿龙被带回了囚室,陆昱霖找到了监狱长,打听阿龙的情况。
“监狱长,我想问一下,像蔡大龙这样的情况,一般会判几年?“
“原本像蔡大龙这样的保密局特务,如果手上有血案的,一般都要执行死刑,但谭敬廷写了证明材料给有关部门,现在正在核实中,如果他真的有立功表现的话,可以从宽处理。“
“我能证明蔡大龙后期幡然醒悟,反戈一击,不仅把我和我儿子从保密局的地牢里救了出来,而且他还协助谭敬廷把百余位我们被捕的同志救出监狱,使这些同志幸免于难,所以,我认为蔡大龙对上海解放是有贡献的。我可以写书面材料来证明。“
“好,这太好了,我们现在手上也有一部分当初保密局的档案资料,有些问题我们就是通过这些材料进行排摸调查研究的,陆副局长,你要是能tigong第一手资料,真的是太好了。“
“这事关一个人的前途命运,一定要慎之又慎。“
“嗯,我们一定会谨慎对待的。“
一周之后,陆昱霖得知,阿龙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其他的几位保密局的处长姜则通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曹秀英八年有期徒刑,赵启生六年有期徒刑,孙富贵被判处死刑,公判大会之后立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黄政委派车把玉蓉和孩子们接回了上海。
玉蓉带着孩子们再次来到了大上海,而现在他们再也不用wěizhuāng身份,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谨小慎微,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昂首阔步走在大街上了。
玉蓉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意气奋发,大伙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要为这个新的国家添砖加瓦,增色添彩,锦上添花。
昱霖把玉蓉和孩子们接到了家里,现在的这个家是上级领导安排的一处部队大院,明峰,淑妍,胜男和许恒亮四人住在东面的三间平房里昱霖,玉蓉和啸儿,吟儿,鸣儿,咏儿,喻儿还有胖婶和虎仔住在南面的四间平房里。两家人家不分彼此,本来嘛,这些人从相识开始,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原本就沾亲带故,现在更是密不可分了。
淑妍目前在中华全国民主妇女联合会上海分部工作,主要职责是团结、动员广大妇女参与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代表和维护妇女利益,促进男女平等,协肋组织部门做好培养选拔女干部、发展女党员工作并负责向妇女干部和广大妇女进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宣传教育。
许恒亮和啸儿正在上海博物馆筹备组工作,经常随着考古队东奔西走,昱霖他们怕老爷子身体吃不消,建议他从事一些文物资料的整理工作,但老爷子干劲十足,非要跟着年轻人一起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昱霖他们也没辙,只得依了老爷子的心思,特别嘱咐啸儿要照顾好老爷子。
玉蓉虽然有孕在身,但她可不愿天天待在家里发呆,看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她也闲不住,好在自己还有一技之长,对于一些公公留下的那些古方,秘方烂熟于心,于是报名去中医学院进修,虚心向一些老中医求教,立志学成之后,当一名中医,为病患解除痛苦。
而虎仔则在昱霖手下当了个侦查科长,目前正在排摸一些国民党遗留下来的潜伏特务。
胜男则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蹦蹦跳跳,想要当一名小学体育老师,所以就报名去了师范学校进修体育课程。
吟儿依然回到了部队文工团,她现在已经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了。
鸣儿曾经断断续续地上了两年小学,现在他在一所上海的百年老校读书,因为鸣儿天资聪颖,所以原本是就读三年级,但因为成绩斐然,连升两级,现在就读小学五年级。咏儿则在该校上一年级,兄妹俩常常手拉手结伴上下学。喻儿也上了幼儿园,天天唱歌跳舞,乐得屁颠屁颠的。
刘月宁进入了市委宣传部,负责规划、部署全市思想政治工作,会同有关部门研究和改进群众性思想教育工作以及指导全市文化建设方面的工作。
潘莉莉被招纳进了市公安局档案室。目前负责整理解放前的文史资料。
吉祥里和八里桥的那些邻居们现在也今非昔比了。
阿荣现在是商务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和副厂长,这个曾经的街头小混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当上厂长,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民当家作主。
薛太太不再做娘姨了,她现在每天除了在菜场里当营业员以外,都会去扫盲班里学习文化知识,而她的儿子小宝也不用天天背着鞋箱上街去擦皮鞋了,他现在已经十七八岁了,被安排在一家造船厂当学徒工。
杜太太现在当上了里弄干部,经常拿着小喇叭在吉祥里宣传爱国卫生运动,号召大家讲卫生,灭四害,给家家户户送灭鼠药,灭蟑药,晚上则提醒居民小心火烛,如果邻里有摩擦,有矛盾,杜太太就会和一些里弄干部shàngmén劝架。虽然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杜太太干得不亦乐乎。
而夏文俊夫妇则回到了杭州,与父母的关系也冰释前嫌,芸芸诞下了一名男婴,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叶太太终于获知阿成的死讯了,她带着毛毛去了乱坟岗,在阿成的墓前痛哭了一场,给阿成烧了些纸钱,点了三炷香,虽然阿成并未与叶太太结成夫妇,但在叶太太的心里,阿成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如今,阿成没了,叶太太有些心灰意冷。里弄干部还是很关心叶太太家的毛毛,建议叶太太把毛毛送到特殊学校去,那儿有同学,有老师,可以教会毛毛一些最基本的自理能力。自从鸣儿,咏儿和喻儿走了之后,毛毛没有玩伴,整天愁眉苦脸,没精打采,现在有了这么个好去处,叶太太求之不得。
肖老板的老妈和老婆去世好几年了,原本还对玉蓉有非分之想的肖老板终于了解了玉蓉和她表哥表嫂的身份,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见叶太太很是可怜,便有意接近叶太太,两个原本相互看不上,相互拆台的邻居现在居然互有好感,渐渐地这两个孤男寡女走到了一起,抱团取暖。
谭敬廷决定带着桂花和一对儿女离开了上海,前往广东老家韶关。陆昱霖特地到火车站为谭敬廷一家送行,兄弟俩在月台上紧紧拥抱……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亲相爱
虎仔和胜男两人情投意合,以前还遮遮掩掩,渐渐地这段恋情浮出水面,两人总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或是手挽手进进出出,毫不避讳,连咏儿和喻儿都看出来了,时常当着虎仔和胜男的面,用手指刮着脸皮,嘴里喊着:“羞羞羞。”
胖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虎仔是她三十多岁才生的独子,虎仔还没满月,虎仔的爹就去世了,幸亏有陆府的老爷、太太还有少爷、少奶奶照应着,她和虎仔才有了个安身之所,含辛茹苦地养育了虎仔二十多年。如今虎仔即将娶媳妇了,而且还是大官的闺女,这是胖婶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明峰和淑妍也早就觉察出胜男的心事,胜男平时总是大大咧咧,果敢豪放的男孩子性格,有时还带有一点江湖气,可只有在虎仔面前才像个小女生的模样,才会脸红,羞涩,腼腆,扭扭捏捏。淑妍背后对着明峰说,这叫一物降一物。
虎仔是明峰极为欣赏的后生,不仅为人忠厚老实,而且胆大心细,智勇双全,这些年来一直是地下组织的得力干将,尤其是昱霖入狱之后,更是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现在在昱霖手下干刑侦工作也是非常有起色,已经破获了两起隐藏的特务组织。前些日子在公安系统授功表彰大会上荣立了二等功,还被陈毅市长接见。
昱霖也早就觉察出虎仔对胜男不同的态度,一天没见着胜男,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那几天胜男在师范学校住校集训,不能回家,虎仔就显得没着没落的,心神不宁。昱霖知道,这与自己当初想见淑娴的感觉如出一辙,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直冒傻气。想当初虎仔一见到胜男这个街头小混混就横眉冷对,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却变成了难分难舍的一对恋人,昱霖不得不感慨爱情女神的神奇力量。
鉴于虎仔和胜男二人早已心心相印,大家也有意撮合这一对。于是,大院里的人为操办虎仔和胜男的婚事而忙碌起来。
昱霖家的房间多,所以,新房就安排在昱霖家的一间朝南的房间里。
今天是个休息日,昱霖穿着工装裤,戴着袖套,头上戴了顶报纸做成的纸帽,左手提着涂料桶和刷子,右手扶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准备给虎仔的新房刷墙。
“昱霖,你行吗,我看这活还是让警卫员来干吧。”淑妍走进院子,见昱霖在爬梯子,连忙走了进来。
“我已经给那两个小鬼放了假,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新上海。“昱霖在梯子上,冲淑妍笑了笑:”淑妍,你放心吧,这活我能干。虎仔从小在我们陆府长大,也算是我们陆家的一份子,他是我们陆家小字辈中第一个成亲的,我作为他的长辈总得表示表示吧,他的新房还是由我亲手来粉刷吧。”
“你这个陆家大少爷,现在然还能干这活。”淑妍揶揄着昱霖。
“陆家大少爷,这都是哪朝哪代的事情啰,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所以啊,人人都得干活。”昱霖左手拎着涂料小桶,右手拿着刷子,往涂料桶里沾了沾,然后开始认真地刷墙。
咏儿拿着一张大红纸过来,缠着淑妍撒娇:“妍妈,我想给虎仔哥和胜男姐剪喜字,可是总剪不好,你教教我,好吗?”
“行,走,咏儿,上我屋里去,妍妈教你。”淑妍拉着咏儿走出了房间。
昱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有节奏地刷着墙。
明峰从屋里出来,见昱霖在登高刷墙,赶紧过来帮忙。
“昱霖,你快下来,瞧你这个残腿废手的,怎么能干这活?还是让我来吧。”
“明峰,你太瞧不起人了,我右腿不就短了两公分吗,况且医生说了,长几年就一般齐了,怎么就成了残腿了?我这只左手虽然只有四根手指,可现在伸曲自如,根本就不影响我干活,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废手了呢,我早就不需要玉蓉照顾了,现在我什么事都能自己干,不信,你问玉蓉。”
玉蓉已经身怀六甲,听见昱霖在跟明峰说话,便走了过来。
“玉蓉,你来证明一下,我现在是不是不需要你照顾了?”
玉蓉笑着对明峰说:“明峰大哥,昱霖现在可能耐呢,还经常照顾我来着。”
“听见了吗,明峰?我现在不仅不要丫头照顾了,我还能照顾丫头呢。”
“是吗?进步这么快。不过,光靠你一个人干得干到几时啊,我跟你一块儿干吧。”
明峰撸起袖子,找了把刷子,也要刷墙。
“明峰,你现在是老丈人了,这活可不该你干,快放下,放下。”
“哪来这么多讲究。”
明峰不听,依旧拿起刷子要刷墙,这时,虎仔进来了,看见明峰要刷墙,连忙一把夺了过来。
“明峰大哥,这活还是我来干吧。”说着,虎仔把刷子往涂料桶里沾了沾,麻利地刷起墙来了。
昱霖从梯子上下来,一把勾住虎仔的脖子。
“虎仔,你刚才叫明峰什么?明峰大哥?你昏头啦?”昱霖拍了一下虎仔的脑袋:“你这个傻小子,在你面前的是你大哥吗,那是你老丈人,你应该叫他爸爸才对。”
虎仔傻笑着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冲明峰叫了一声:“爸爸。”
明峰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连连点头。
昱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悄悄地跟玉蓉咬耳朵:“你看明峰那样,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明峰朝昱霖捶了一拳:“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跟玉蓉说,你还真像个老丈人的样。“
明峰瞪了昱霖一眼:“赶明儿吟儿大婚的时候,我也好好寒碜寒碜你。“
“嗯,吟儿也不小了,我过两年也能当上老丈人了。“昱霖脸上也荡漾着笑意:“哎,虎仔,你以后可不能跟我也称兄道弟了,你得叫我一声霖叔,或者跟着胜男叫我小姨夫也行。”
“霖叔,好别扭啊!”虎仔一脸懵懂样。
昱霖哈哈一笑,指着玉蓉:“你以后也不能叫她玉蓉姐了,得叫玉蓉婶,明白了吗?”
虎仔摸着后脑勺憨笑着:“怎么我一结婚,辈分直往下掉呢?”
“谁让你娶的是我的晚辈呢?”昱霖拍了拍虎仔的肩膀。
玉蓉羞涩地一笑:“虎仔,别听昱霖的,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玉蓉,你这可有点长幼不分啊,总不至于他叫我霖叔,叫你玉蓉姐,那我俩算什么关系?”
玉蓉朝昱霖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哦,对了,玉蓉,你去把我给虎仔准备的新婚大礼拿来。”
“你放哪儿了,我没注意。”
“就在我的桌里,我都包装好了。那个深红色的匣子。”
“好的,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玉蓉手里拿着一只深红色的木匣子走了过来:“你送给虎仔什么贺礼呀?”
昱霖从玉蓉手里接过木匣子,交给虎仔:“打开看看吧。”
虎仔解开木匣子上绑着的红丝带,然后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只崭新的牛皮弹弓。
虎仔从木匣子里把弹弓拿出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怎么样,喜欢吗?”昱霖得意地望着虎仔:“这只弹弓可是用上等的牛皮做的。”
“喜欢,谢谢,少爷,噢,不,霖叔。”虎仔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昱霖,你怎么送这个玩意当新婚贺礼,真是的。”玉蓉嗔怪着昱霖。
“送礼嘛,就是投其所好,虎仔喜欢弹弓,先前的那只有点老化了,我就重新给他做了一只,第一只弹弓是我送给他十岁生日的礼物,这第二只弹弓是新婚礼物,等虎仔儿子出生了,我再给他儿子做一只。”
“好嘛,加上胜男的那只麂皮弹弓,虎仔一家子成了弹弓之家了,以后一家三口闲着无聊就弹弹弓玩。“明峰打趣昱霖:“昱霖啊,亏你想得出。”
“虎仔的弹弓绝技可不能失传,得后继有人,传承下去,还要发扬光大。你们不懂,这叫战略眼光。“昱霖对明峰和玉蓉的态度不屑一顾。
“好好好,够有战略性的,我服了你了。虎仔,好好收着吧,这可是你霖叔的一番心意。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他的战略眼光。”
“嗯。”虎仔连连点头。
“好了,咱们也别扯闲篇了,快干活吧。“
明峰,虎仔和昱霖连忙撸起袖子,粉刷新房。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虎仔的新房就被粉刷一新。
“好了,大功告成,等摆放好家具,贴上喜字,挂上气球,就全了。“昱霖得意洋洋地望着劳动成果。
“嗯,现在有点新房的感觉了。”明峰也频频点头。
“虎仔,下午,你和胜男一起去光影照相馆,我给你们拍结婚照。“昱霖朝虎仔眨了眨眼睛:”西式的,中式的,随你们。“
“真的,那胜男可得乐坏了。“虎仔憨憨地一笑。
吃过午饭之后,昱霖,虎仔和胜男一起去了光影照相馆。
走进照相馆,这儿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门窗已经修缮了,基本上保持着原貌,望着这熟悉的场景,不禁把大家的心绪又拉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时光。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在这里,有过太多的回忆,有欢歌笑语,有惊心动魄,有锥心泣血,有情意绵绵。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职责,使命,信念,希望。这里是一段浓缩的对敌斗争史,它映衬了这儿的主人们不屈不饶,一往无前的胆识和气魄。
昱霖给虎仔和胜男拍了两套结婚照,在中式结婚照中,虎仔穿着长衫马褂,胜男穿着旗袍,两人并肩坐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西式结婚照中,虎仔穿着燕尾服,胜男穿着婚纱,虎仔搂着胜男,四目相望,浓情蜜意。
无论是中式还是西式的结婚照,虎仔已经褪去了青涩,显得那么的老成持重,而胜男则一改以往的假小子形象,演变成婀娜娉婷的美丽新娘。
当年胜男第一次进入光影照相馆时,就被那些婚纱照所吸引,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披上洁白的婚纱,如今美梦成真。
结婚那天,部队大院里好不热闹,许恒亮和啸儿特地向考古队请假,从甘肃的山沟沟里,乘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赶回来给虎仔道喜。吟儿随部队南下,一时回不来,但托战友给虎仔和胜男带来了一份新婚贺礼,那是一只精美的八音盒。
大家纷纷给这对新人道喜。原先还嫌有点空落落的院子一下子人声鼎沸。
虎仔和胜男的婚礼简单却很隆重,新人胸前佩戴着红花,被大家簇拥在院子中央,黄政委特地前来充当他们的证婚人,祝虎仔和胜男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仪式之后,虎仔和胜男给大家分发了喜糖,虎仔和胜男的一些同事和朋友,包括胜男以前的小兄弟们,瘌痢头、眯细眼、鼻涕王、矮胖子和塌鼻头等人也都来祝贺。这些流浪儿现在都有了着落了,不是去当学徒,就是去学校上学,不再像以前一样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新婚燕尔之后,虎仔接到了新的任务,他又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而胜男则继续回学校学习。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迎接新的任务,新的挑战。新的生活就在大家鼓足干劲,热火朝天的学习和工作中日复一日地继续着,大家都在为谱写新时代的赞歌而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