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翻地覆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主席在城楼上庄严地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这庄严的宣告犹如一声春雷惊醒了大地,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新的篇章开启了。
就在同一天,蒋介石却在广州,部署“保卫华南”的方针。然而他未必知道,他手下一帮国民党政界人士,正前去关帝庙,找算命先生占卜民国的命运。
对于这帮国民党政要而言,也许正因为这国运自己已无法掌控,所以才会有求于江湖术士对上苍的解读,以求能够避祸趋福。
算命先生见这么多达官贵人来找他指点迷津,欣喜若狂,自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问之吾等日前退守东南一隅,可否有转机时,算命先生答曰“汉宝复兴,中原在望。”
再问到羊城吉凶时,算命先生答曰“君问羊城,五羊免劫灾,共终难得志,禾熟见奔逃,此乃天意也。”
算命先生滔滔不绝,口吐莲花,令这帮政要很是欢欣鼓舞,臆想着有老天爷扶助,广州可保平安了。如果这帮政要早知道这位算命先生只是投其所好,故意甜言蜜语哄骗他们,而在半个月之后,广州就被解放军占领了,会不会当场就让这位口吐莲花的算命先生口吐白沫?
就在这帮政要占卜算卦之时,人民解放军正迅速南下,已完成进逼广州的部署。
十月二日,也就是新中国首个国庆节的第二天,广东战役打响了。
而就在一个月之前,九月二日,人民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分路飞越粤北天险五岭山脉,突破敌人吹嘘的“粤湘赣防线”。
其实,早在一九四九年四月,当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渡过长江解放南京的时候,国民党的统治实际上已宣告灭亡。残存的国民党政府逃到广州,企图负隅顽抗。驻守广东的国民党三个兵团约十五万人,统由华南军政长官公署司令余汉谋指挥。国民党国防部给余汉谋的指令是:巩固粤北,确保广州。
十月十日,阎锡山等人在广州虽一筹莫展,但这一天,还是在绥靖公署大礼堂举行“双十节”庆祝大会,组织五千人在中山纪念堂举行纪念大会,最后还派飞机撒传单,街头进行宣传,表示誓死坚守广州,与解放军决一死战。
然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在人民解放军强大攻势下,国民党行政院长阎锡山立即逃到台湾,当初与共军决一死战的口号声还犹在耳畔。
而到了十月十二日零时,代总统李宗仁正式宣布,国民政府迁往重庆。
十月十三日,李宗仁离开广州飞去桂林,蒋经国曾在日记上叹息道:“父亲对广州之保卫战,真空费一番心血了!“
十月十四日,国民党眼看败局已定,便做最后的挣扎,撤退之前,炸毁了广州的旧海珠桥。当日下午,负责夺取广州的中路军第四十三军一二七师、一二八师以及第四十四军一三二师分别从佛冈、从化、增城、花县等地进军,当晚全城宣告解放。
广州解放了,中国最后的一个头等大城市解放了,国民党在中国大陆上最后一个巢穴倾覆了。
从此,中华人民共和国神圣庄严的国土,西起帕米尔高原,东至扬子江口,五星红旗正不断地取代青天白日旗,在中国的版图上飘扬。
广州解放的消息传来,昱霖激动地难以自已。广州,对昱霖而言,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也是他的亲人们长眠于此的故土,如今终于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回想起当初在广州的岁月,昱霖的心情难以平复,昱霖坐在沙发上,聆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关于广州解放的新闻,眼前似乎呈现出一幕幕难以忘怀的与日寇周旋,抗争的情形。父亲,母亲,二叔,二婶,昱霆大哥,耀叔,黄大夫,马大哥等故去的身影一下子涌现在他的面前,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得很远很远……
“昱霖,你在想什么呢?”玉蓉倚在昱霖的肩头,望着他深邃而悠远的目光。
“玉蓉,广州解放了,我真想回去看看。”昱霖抚摸着玉蓉的秀发。
“我也是,广州一别也有七八年了吧?”
“七年零五个月。我在想我爹娘的坟头上是不是已经野草丛生,一片荒芜?我这个当儿子的既不能在父母生前为他们端茶倒水,事亲至孝,也没能为他们养老送终,还让他们的坟茔荒草萋萋,作为人子,我真的是有愧于我的爹娘。”昱霖不禁悲从中来。
“昱霖,你别这么说,老爷太太是最懂你的人,你是为了社稷百姓才抛家舍命,他们是不会怪罪于你的,他们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昱霖默默地望着玉蓉,把玉蓉紧紧地搂在怀里。
广州刚刚解放时,各行各业都百废待兴,而社会秩序七颠八倒,社会风气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各种违法犯罪行为甚嚣尘上。上级领导考虑到陆昱霖是广州人氏,对广州的风土人情和社会状况比较了解,便决定让陆昱霖回广州管理一方治安。
陆昱霖接到上级命令,让他奔赴广州,担任广州市公安局局长一职。回到故乡,一直是陆昱霖的夙愿,如今终于能够达成心愿了。
黄浦江畔,江风徐徐吹来,明峰和昱霖站在江边,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昱霖,你马上要去广州赴任了,你和孩子们这一走,我们这个院子就真的是冷清啰。真是舍不得你走啊。“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
“我也舍不得这儿,我们在这儿一待就待了七八年了,这七八年是惊心动魄的岁月,也是永生难忘的岁月。“昱霖望着滔滔的江水,感触良多:“明峰,这里曾经有过我们并肩战斗过的足迹,有过我们曾经留下的欢笑和泪水,也有过我们曾经洒过的鲜血和经历过的苦痛,这些铭心刻骨的印记是难以磨灭的。“
“是啊,这些年我们所经历的血雨腥风令人难以忘怀啊。“明峰对昱霖的感慨感同身受。
“上海是淑娴的故乡,也就是我的故乡。明峰,放心吧,以后等孩子们放寒暑假时,我会经常带他们回来看望你们大家的。”昱霖回过头,笑着望了望明峰。
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昱霖,临走之前,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别的没什么,就是想把淑娴和阿成的遗骸迁往我们陆家祖坟上去,我曾经交代过玉蓉,让她无论如何要把我们陆家人安葬在一起,我曾对她说,如果我们陆家人生前不能相守在一起,那么死后就让我们继续相邻为伴吧。“
明峰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能理解,好,这件事就由我来替你安排吧。那我明天就去保密局附近的乱坟岗,先把阿成的遗骸迁出。“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昱霖黯然地说道:“我想去看看阿成的坟。”
次日,明峰和昱霖带着几位公安干警来到了保密局附近的乱坟岗,在这片坟场里,昱霖和明峰找了半天,方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一个坟包,上面插了一块木牌,上书:袁贵成之墓。
昱霖站在阿成的坟茔前,想起阿成最后的时刻,那含泪泣血的一声:“少爷,阿成生为陆家人,死为陆家鬼,阿成先走一步了。”
昱霖不禁潸然泪下:“阿成,我这就带你回家,回陆家。”
昱霖和明峰一起亲自把阿成的棺椁从乱坟岗挖掘出来,然后装车。
明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转身,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坟茔上插着一块木牌,上书陆昱霖之墓。
“昱霖,你来看。”
明峰招呼了一声昱霖,昱霖跑过去,看见自己的坟茔,不禁哑然失笑。
“我猜这一定是谭敬廷的手笔。要不是他移花接木,混淆视听,我也许早就魂归九泉了。”昱霖对谭敬廷的计谋很是钦佩。
“是啊,保密局的地牢如此森严,要是没有谭敬廷,我们根本无法把你从保密局的魔窟里营救出来,而且谭敬廷不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救了出来,而且还嫁祸于朱弘达,借庞天玺之手除去了朱弘达,从而取代他坐上了保密局第一把交椅,这为我们营救狱中的同志,阻截运往台湾的物资大开方便之门,并且让那些企图破坏上海的特务们现了原形,被我们一网打尽。”徐明峰也对谭敬廷赞不绝口。
“确实,谭大哥对上海的解放功不可没。”
“昱霖,那你猜一猜,这个坟茔里埋的究竟是谁?”明峰好奇地问昱霖。
“据我对谭敬廷的了解,埋在里面的人应该是阿强,保密局被逮捕的大大小小的特务里没有齐瑞强,我估计他应该躺在这里面呢,谭敬廷知道阿强绑架了我儿子,又对我施以酷刑,所以,谭敬廷是不会放过阿强的,他这是在为我报仇呢!他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谭敬廷还真是个人才,可惜,他现在想过隐居的生活。”
“等我回广州之后,再去请他出山,他这样的人才埋没在山野之间太可惜了。”
“谭敬廷主要是顾虑太多,觉得自己曾抓捕过,手上沾有的鲜血,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他更有负罪感,他会觉得若不是他下令抓捕你,你就不会被阿强一伙折磨,所以他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心里有个死结,这也恰恰说明谭敬廷是个非常重情义的人。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出面才能打开这个结。”
“嗯,谭大哥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人,也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我一定会说服他。”
“淑娴的棺椁我已经通知苏北的同志了,他们很快就会把淑娴的遗骸运抵上海。”
昱霖握了握明峰的手,感激地点了点头。
昱霖带着大腹便便的玉蓉和孩子们离开了上海,前往广州。胖婶不放心即将临盆的玉蓉,执意要跟着昱霖去广州,昱霖和玉蓉只能答应。
临行时,明峰,淑妍,虎仔,胜男都来为昱霖一家送行,站台上,大家依依不舍。
第二百二十七章 魂归故里
尽管广州市府有关部门已经给昱霖一家安排了干部楼,但昱霖还是想回那真正属于他的家西关陆府。
昱霖带着淑娴和阿成的灵柩回到了广州荔枝湾的陆府,那两幢小白楼和小黄楼还依然伫立在芝兰湖畔。
推门而入,陆府已然不是当年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了,如今的陆府已经残败不堪,草坪上杂草丛生,那三层的楼房也已经失修多年,斑斑驳驳,甚至还有不少枪眼,可见陆府在这些年的战事中已经屡遭重创,变得千疮百孔。
走进宽敞的客厅,原先的一些摆设已然不见,因为长期无人居住,所以,盗贼经常光顾此地,家里除了一些无法搬动的家具,基本都已经搬空了。
昱霖上楼望了望原先的卧室,这里的布局基本没变,那架钢琴居然还保留了下来,昱霖走了过去,把琴盖上的浮灰擦去,然后翻开琴盖,用右手弹了几个音符,这琴声居然还是那样的清脆悠扬,昱霖望了望自己的左手,叹了口气,把琴盖合上。
昱霖来到了佛堂,这里小偷不感兴趣,所以,还基本保持着原样,墙上依旧挂着陆家祖先的画像,只是那些陆家列祖列宗的灵牌横七竖八地倒在供桌上,昱霖把供桌清理干净,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灵牌一一擦拭一遍,归置好之后,便拿出了淑娴的牌位,放在供桌上。
“淑娴,回家了。“昱霖默默地凝视着供桌上的牌位,玉蓉站在昱霖的身旁,眼睛又红了。
“来,孩子们,你们都过来。”陆昱霖把鸣儿,咏儿,喻儿都叫到佛堂里。
“鸣儿,咏儿,喻儿,你们都看好了,这墙上的画像都是我们陆家的老祖宗,我们陆家世代忠良,所以,你们身为陆家子孙,切莫玷污了祖宗的英名,让陆氏祖先蒙羞。你们一定要牢记家训歌,不仅要会吟诵,更要去践行,明白了吗?”
鸣儿听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咏儿和喻儿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跟着哥哥点了点头。
“来,孩子们,跪下,给陆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你们的爷爷,奶奶,叔爷爷,叔奶奶,伯伯,伯母,娘亲磕头。”
孩子们立即跪了下来,对着供桌上的这些牌位磕头,
“你们以后谁要是犯错了,就待在这儿,面对这些牌位和画像,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明白了吗?”
三个孩子怯怯地点了点头。
“昱霖,刚回来,让孩子们休息一下吧,别这么严肃,看把孩子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做规矩有的是时间。”
“玉蓉,这就是我给孩子们上的第一课。”昱霖脸色依然严肃:“我想一回来就让他们明白身为陆家人是荣耀的,也是需要担当的。这种理念一定要根深蒂固扎根在孩子们的心中。”
玉蓉一听,点了点头:“孩子们,你爸爸说得对,我们是陆家人,就一定要做给陆家荣宗耀祖的事情,不能做给老祖宗丢脸的事,大家都听懂了吗?”
“嗯。”孩子们认真地点了点头。
听说昱霖回来了,街坊四邻都跑来看个究竟,大家对昱霖一家嘘寒问暖,让昱霖和玉蓉顿时感到一种亲切。
白发苍苍的庄熙卿老先生在家人的搀扶下,也闻讯赶来了,昱霖一见到庄老先生,连忙下跪请安。
“庄老先生,请受小侄一拜。“昱霖朝着庄老先生跪拜。
“贤侄请起,你现在是的大干部了,老夫受之不起。“庄老先生把昱霖扶起。
“庄老先生对我们陆家的大恩大德,昱霖没齿难忘。“昱霖泪水夺眶而出。
庄老先生望着眼前的昱霖,憔悴沧桑了许多,眼里满是心疼:“昱霖啊,这些年你受苦了。淑娴呢?“
庄老先生朝四周望望,没有见到淑娴。
昱霖指了指那个灵柩:“淑娴已经捐躯了,我把淑娴的遗骸带回来了。“
庄老先生一看,老泪纵横:“唉,令人痛心哪。国不安,则家不幸。淑娴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没想到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可惜,太可惜了。“
昱霖望着淑娴的灵柩,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
庄老先生拭去泪水,然后指着旁边的那个灵柩:“那个又是谁?“
“那是阿成。“昱霖望了望阿成的灵柩。
“阿成也作古了?“庄熙卿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是一些年轻的后生啊。我是看着阿成长大的,唉……,不过总算是魂归故里了。陆家无愧于西关第一忠烈之家。“
“庄老先生过誉了,这份殊荣实不敢当。敢于为国献身,为国捐躯的何止我们陆氏一家,适逢乱世,唯有挺身而出才能保家卫国,保境安民,我们陆家也不过是遵循祖训,尽己本分而已。“
“贤侄真的是太谦虚了。“庄老先生低头望见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站在昱霖身旁,连忙弯腰对着那男孩说:”这是鸣儿吧?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那时还只不过是个三四岁的模样。“
“老爷爷好。“鸣儿朝庄老先生跪拜磕头。
“这孩子有你爹的遗风。那这位是……“庄熙卿望着瓷娃娃般的喻儿。
“老爷爷你好,我叫喻儿。家喻户晓的喻,陆轩喻。“喻儿向庄老先生自我介绍。
“这是我和淑娴在上海生的女儿。”昱霖连忙向庄老先生介绍。
“好好,好名字,真乖,眉眼之间还真像淑娴。“庄熙卿老先生抱起喻儿,望着粉嘟嘟的喻儿,感觉淑娴又回来了。
庄老先生抬起头,望见大腹便便的玉蓉:“这是玉蓉吧。“
“玉蓉现在是我的妻子。“昱霖向庄老先生解释了一下。
庄老先生颔首点头:“雨过天晴,否极泰来。玉蓉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玉蓉拉着咏儿的手,走到庄熙卿面前,向老人家躬了躬身子。
“庄老先生,您好,您对我们家的恩德,玉蓉铭感五内,无以回报。“
“玉蓉少奶奶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庄家和陆家是世交,不用这些虚礼,你们能在危难时想起我,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是老夫的荣幸。”庄老先生望着玉蓉身边的女孩:“这应该是昱霆的骨肉,咏儿吧?”
“庄爷爷的记性真好,我是咏儿,妈妈说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让我像孝敬自家的爷爷一样孝敬您。”咏儿朝庄熙卿跪拜。
“快起,快起。“庄熙卿把咏儿从地上扶起来,抚摸着咏儿的头,怜惜地望着咏儿:“玉蓉啊,你真不容易,这孩子这么伶俐,是你的功劳,昱霆地下有知,也心安了。”
“哦,对了,少奶奶曾经委托我掌管陆氏产业,老夫无能,有两家厂子毁于炮火之中,还有好几家我已将厂子迁往香港,剩下的只能勉强维持,几无盈利,惭愧啊。你们回来了正好,在我有生之年总算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庄老先生从管家手上接过厚厚一叠账本,交给昱霖:“这是历年陆氏集团各厂的账簿。请贤侄和玉蓉少奶奶过目。“
“庄老先生,您这么说,让我和玉蓉如何自处,这么多年来,我们流亡在外,陆氏产业全靠您打理,您为了我们陆家的产业殚精竭虑,还千方百计保护我们陆氏产业,帮我们维持周转,这份心血岂是这些账本能涵盖的,庄老先生在上,请再受小侄一拜。“昱霖双膝跪地,朝庄老先生叩首。
“贤侄,快请起,快请起。“庄熙卿把昱霖扶起:“你上次托我变卖陆府和陆宅中的古玩字画,我变卖了一部分,大部分我都替你们存在了宝源典当行,这是我名下的当铺,我怕陆府和陆宅没人看家,被盗贼盗去了,所以,就全都转移到宝源典当行。你们随时可以来取。”
“庄老先生对我们陆家的情谊让昱霖铭心刻骨,”昱霖眼里闪着泪光。
“贤侄啊,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切莫挂怀。”庄老先生拍了拍昱霖的手。
“庄老先生,现在解放了,广州城百废待兴,我们希望有识之士能加入到我们市府的工作中来,为建设一个更好的广州而出谋划策,庄老先生是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在广州政界和商界都是举足轻重,如能身体力行,为我们建言献策,那是广州市民的福祉。“
庄老先生连忙抱拳作揖:“贤侄言重了,老夫岁年事已高,赋闲多年,除了开办私塾,教几个稚子吟诗作画之外,别无长处。“
“庄老先生过谦了,您老才高八斗,之所以赋闲多年,甘当闲云野鹤,不愿出仕为官,是因为当年主政的是贼人倭寇,您当然不愿与之为伍,而国民政府羸弱无能,且败絮其中,让老先生又深感失望,所以您情愿淡泊此生,您老洁身自好,令人敬重。不过,庄老先生,如今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了,我们人以为人民谋福祉作为奋斗目标,所以还望庄老先生能老骥伏枥,倾力相助。“
昱霖言辞恳切,让庄熙卿感受到了人的真诚,他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若是贵党觉得老夫还有可用之处,那老夫在有生之年定当不遗余力,鞠躬尽瘁。“庄熙卿声如洪钟,感慨激昂。
昱霖心潮澎湃,双手与庄老先生紧紧相握。
昱霖一家暂且住在干部楼里,庄熙卿派人把陆府和陆宅重新整理修缮了一下,随后昱霖带着妻儿老小又重新回到了陆府。这儿是他出生,成长,结婚,生子的地方,这儿曾有父亲的殷殷教诲,母亲的慈爱叮咛,淑娴的绵绵深情,耀叔的关怀呵护,阿成的赤胆忠心,这儿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只有待在这儿,昱霖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昱霖带着玉蓉,鸣儿,咏儿,喻儿和胖婶,扶着淑娴和阿成和耀叔的灵柩,来到了白云山的后山陆家祖坟,把淑娴、阿成和耀叔的遗骸埋在了这儿。
昱霖,玉蓉和孩子们一起在淑娴的墓碑前跪拜磕头。
“淑娴,这是你的家,有爹娘,叔婶,哥嫂,还有陆家的列祖列宗的陪伴,你就在此长眠安息吧。“
“淑娴姐,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唤儿马上就要出世了,我们就要有第六个孩子了,我和昱霖一定会把这些孩子抚养chéngrén的,你就放心吧。“
大家又来到了耀叔的墓前,昱霖跪在墓前,望着耀叔的坟茔,心里一阵酸楚:“耀叔,您看着我出生,看着我蹒跚学步,看着我从小学一直念到军校,看着我结婚生子,小时候,我总是骑在你肩上,你带我走到东,走到西,你总是处处护着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小时候我调皮,我爹要打我,你总是替我挡着。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您,您就走了。耀叔……“
昱霖不禁心里一阵凄楚,在他心里,耀叔如同父亲一般,对自己多有疼爱。可是他还未替耀叔养老送终,耀叔就惨死在日寇的屠刀之下。真可谓:子欲孝而亲不在。
昱霖又来到阿成的墓前,长跪不起:“阿成,好兄弟,我陆昱霖对不起你,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以身为陆家人为傲,现在我把你带回了陆家祖坟,你说过,你生是我们陆家的人,死是我们陆家的鬼,我现在终于了却了你的心愿了。等我百年之后,再到地下向你赔罪。“
阿成之死一直是陆昱霖内心的阴影,虽然玉蓉曾经宽慰过他,但他始终不肯原谅自己,现在把阿成的遗骸迁入了陆家祖坟,陆昱霖的心才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随后,陆昱霖,玉蓉给父母的,二叔二婶的,昱霆和秀琳的墓前洒酒祭扫。望着新坟旧墓,昱霖的心像是被针扎似的在隐隐滴血。
祭扫回来后不久,玉蓉就感到腹痛难忍,昱霖把玉蓉送往医院,没过多久,玉蓉诞下了一个七斤七两重的大胖小子唤儿,全家都为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忙碌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求贤若渴
昱霖走马上任,担负起全广州的治安重任。他深知责任重大,因而夙夜在公,坐而待旦,不敢有一丝懈怠。尽管如此,昱霖还是感到手下的兵捉襟见肘,常常令他寝不遑安,食不暇饱,应接不暇,分身乏术。于是,他的脑海里立即闪现出一个人来。
昱霖独自驾车来到韶关,谭敬廷的老家,远远地,他看见谭敬廷穿着短褂,戴着草帽,正在田里挥舞着锄头。
“谭大哥。“昱霖大喊一声,随即朝田埂上飞奔过去。
谭敬廷听见喊声,回过头去,见是昱霖,连忙拿着锄头,跑了过来。
“谭大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别来无恙吧?“昱霖拉着谭敬廷的那双沾满泥土的手,兴奋不已。
“无恙,无恙,小霖子,你怎么来了?是来广东出差吗?“谭敬廷扛着锄头,边走边问。
“我现在已经调到广州市公安局了,今天特地来看看你,怎么样,嫂子和孩子们都好吧?“
“挺好的,就是这两小家伙太能吃了。“一提到孩子,谭敬廷的脸上满面春风。
“你等会儿。”昱霖跑到吉普车旁,从车上拿下一个纸箱递给谭敬廷:“给,这是我给念安和念慈带的奶粉。“
“你还真是及时雨,桂花奶水少,这两小家伙基本上都靠奶粉喂。我本来打算明天去广州买点奶粉。现在好了,不用买了,你送货shàngmén来了。“谭敬廷接过xiāngzi:“哇,这么多,够这两小家伙吃上小半年的了。”
“知你者,莫若我。我就知道你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嗯,到底是兄弟,心有灵犀。来,进来看看我的新家。”
谭敬廷带着昱霖来到了刚刚造好的新居。
“桂花,你快出来,看,谁来了?“谭敬廷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桂花从屋里出来,见是昱霖,很是兴奋:“啊呀,是小霖子啊,你怎么有空来广东的?“
“小霖子现在已经调到广州市公安局工作了。我猜是不是让你当广州市的公安局长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谭大哥。我刚上任没几天。”
“是吗?那太好了,广州离韶关不远,以后我们可以常来常往了。“桂花脸上挂满了笑容。
“说不远,也有两百多公里呢,嫂子,我今天来,是想请谭大哥去广州助我一臂之力。“昱霖把自己来此地的目的亮了出来。
谭敬廷一愣,他以为陆昱霖只不过来看望他,跟他唠唠家常,没想到陆昱霖是来请他出仕的。
“你们别站在外面,快进屋吧。“桂花连忙把昱霖领进屋里。
谭敬廷的新盖的泥瓦房有三大间,很是简朴,中间是客厅和饭厅,左边是卧室,右边是灶间。饭厅里就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左边靠墙放了两张藤椅和一张竹榻,进屋正中间靠墙处有一个供桌,上面供奉着观世音菩萨。而卧室里放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小床上睡着念安和念慈兄妹俩。
“这儿的条件自然是跟上海海格路的公寓不能相提并论,但还过得去。我现在也不讲究,只要有床可卧,有衣可穿,有饭可吃就心满意足了。“谭敬廷冲着陆昱霖笑了笑:”我现在是个种田好手,我们家的那块地还真是块宝地,种啥就有啥。我屋子后面还有个池塘,想吃鱼了,就钓几条,我还在院子里养了一头猪,两只羊,五只鸡。对了,桂花,你去杀只鸡,今天中午我跟小霖子喝上几杯。“
桂花连忙点头,去院子里抓鸡了。
昱霖把谭敬廷拉到八仙桌旁坐下:“谭大哥,虽然你现在的生活清闲自在,无忧无虑,可我觉得这日子不是你现在该过的,再过二十年,你过这样的日子才合适。“
“小霖子,之前在上海时,我就说过,我想要归隐乡野,过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现如今尽管生活清贫,但有妻儿相伴,我很知足,现在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时逗逗孩子,挺轻松的。”
“谭大哥,就算是想学陶渊明,那也得等你暮年之后吧。”
“小霖子,你谭大哥兜兜转转也快四十的人了,二十年前,我不甘心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所以,我离家出走,去上军校,发誓要扬名立万,为谭家光宗耀祖。二十年来,无论是抗战,还是内战,我一直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为了理想,我曾经热血沸腾,不惜牺牲为了富贵,我曾经利欲熏心,唯利是图为了权势,我曾经不择手段,与狼为伍但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也死心了,争权夺利并不适合我谭敬廷,还是现在好,远离尘嚣,乐得清净。没想到二十年后,我又重归平平淡淡的生活,小霖子,你说,这是不是叫返璞归真?“
“在我看来,你这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昱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谭大哥,你是一个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人,你现在正值壮年,正是大有作为之时,你怎么能闲居在田野里,整天喂猪养鸡,耕地除草,消磨时光呢?”
谭敬廷一愣,他没想到陆昱霖对他现在的生活有如此反应。
“小霖子,我现在只想要一份安宁,这种田园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难,但对我而言,这是我彻悟后的选择。“
“谭大哥,你过去是生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环境中,所以你才会变得让自己都不堪回首,可是现在不同了,时代变了,现在全国人民正在热火朝天建设新中国,你难道没看看周围人,他们都意气奋发,干劲十足,争先恐后地为新中国出力。“昱霖越说越激动:”谭大哥,跟我走吧,我那里能让你大显身手,不枉费你的才华,而且,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为大多数人谋福祉,能让你感到问心无愧,心安理得,这难道不正是你和桂花嫂子想要的吗?“
谭敬廷低着头,陷入沉思,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
“小霖子,你诚心诚意邀我出来做事,我心里很感激。”谭敬廷抬起头来:“可是不是我驳你的面子,现在是的天下,像我们这些国民党的遗老遗少,底子不干净,何况我手上还沾过的鲜血,远的不说,就说你吧,我一看见你的那只左手,我就……我就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落下这终身残疾。”
谭敬廷难过地低下了头,忽然,谭敬廷感到有股力量朝他的的右脸颊打了过来,出于本能,他连忙用右手还击,击中了陆昱霖伸过来的左拳。谭敬廷定睛一看,见自己打中的是陆昱霖的左手,惊出一身冷汗。
“小霖子,没把你打伤吧?”
谭敬廷把头凑过去,想看个清楚,没想到陆昱霖左手直接朝他面门扫了过来,谭敬廷头一偏,陆昱霖的左拳击中了谭敬廷的左脸颊。谭敬廷不由得“啊呀”了一声。
“怎么样,我这只左手还挺厉害的吧?”昱霖把左手摊开,向谭敬廷发起挑战:“谭大哥,来呀,咱们比试比试,看看我这只左手是不是废了?”
“你的左手没事了吗?”谭敬廷有些吃惊地望着昱霖。
“我们掰手腕试试吧。”
昱霖说着,把左手放在桌上:“来呀,谭大哥,跟我比试一下呀。”
谭敬廷还在犹豫,昱霖一把把谭敬廷的左手拉了过来:“来,试一试,来呀!”
谭敬廷只好握住昱霖的左手,昱霖用尽气力把谭敬廷的左手往右掰,几乎要把谭敬廷的左手扳倒在桌上了。谭敬廷怕伤着昱霖,起初不敢用力,后来渐渐感到昱霖的手劲还真大,于是也开始用劲,最后反败为胜,把昱霖的左手扳倒在桌上。
“怎么样,不像你想的那样弱吧,你五根手指,我四根手指,我输给你也不丢脸,反正以前我五根手指的时候跟你掰手腕,也从来没赢过你。”昱霖耸了耸肩。
谭敬廷呵呵一笑:“小霖子,你真的已经康复啦?让我仔细看看。”
谭敬廷连忙抓起陆昱霖的左手,仔细观察,陆昱霖的左手除了小指缺损之外,另外四根手指已经能伸屈自如,指甲也已长好,只是手指上还留有一些永久性的疤痕。
“啊,骗你干嘛,我碰到一个好大夫,人称江南第一刀的缪大夫,确实是医术高明,他用祖传秘方给我治疗了半年多,我的手指功能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我的腿伤,肩上的烙伤也已经康复了。要不,我再给你露一手。”
昱霖见谭敬廷脸上还有些疑惑不解的模样,便想在谭敬廷面前再次证明自己的左手已无大碍,完全康复。
昱霖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看见在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便用左手把小刀拿起,看见屋外的田里有只田鼠正警觉地四周张望,便左手用力一甩,小刀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中田鼠,那田鼠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怎么样?百步穿杨,谭大哥,眼见为实,你现在总该信了吧?“昱霖得意洋洋地望着谭敬廷:”军校里练得这点童子功还在呢。“
“果然出手不凡,这下,我放心了,唉,真怕你这辈子毁在我手里。“谭敬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谭大哥,跟我走吧,都说打江山易,坐江山难,我们人刚刚打下江山,敌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广州市还有许多不法分子和潜藏的特务,想要破坏新中国的建设,所以我急需像你谭大哥这样的人当我的左膀右臂,共同应对敌人的挑衅和反扑。“
谭敬廷被陆昱霖说动了,确实,自己现在年富力强,就整天在这乡野之间整天跟鸡鸭猪羊打交道,多少是在荒废时光,毕竟他谭敬廷曾经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沉寂在山野乡村也是自己权衡利弊的结果,怕被清算,怕妻儿受牵连,怕面对曾经遭到自己迫害的人,尤其是陆昱霖,良心上过不去。
但陆昱霖宽仁大度的心胸,不计前嫌的气魄一扫自己心中的阴霾,而且如今陆昱霖的身体状况确实大有好转,这让他把压在心中的大石头搬开了,陆昱霖诚邀他出仕为官,让他有机会一展才能,这让谭敬廷深受感动。
谭敬廷曾经与陆昱霖在黄埔军校一同摸爬滚打,在十九路军一道同生共死,现在又可以在一起同心协力,为新中国的建设并肩战斗,这对于谭敬廷来说,这既是东山再起的契机,也是兄弟情谊的延续。
可是,曾经答应桂花要与她和孩子们远离尘嚣,在青山绿水间过平静而安宁的日子,这才半年不到就食言了,桂花会不会埋怨自己言而无信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青山依旧
正当谭敬廷踌躇之时,桂花端着一盘花生米,一盘拌黄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只红烧童子鸡放在桌上,随后又拿来了一壶酒和三只酒杯放在八仙桌上。
“来,小霖子,敬廷,今天我也陪你们喝一杯。“桂花起身往昱霖,敬廷和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
“嫂子真的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这么会儿功夫就准备好了一桌菜。“陆昱霖对桂花的贤惠交口称赞,就在他和谭敬廷促膝交谈之时,手脚麻利的桂花就已经把午饭给准备好了。
“小霖子,这都是自家种的,一点粗茶淡饭而已,你可别嫌弃。“
“嫂子,你说的哪里话,能吃到嫂子做的菜可是我陆昱霖的福气,记得上回在海格路你给我和淑妍做的那顿饭菜,至今还让我齿留余香,念念不忘。”
“小霖子,你那张嘴还真是能说,你瞧,把桂花夸得都脸都红了。”
“这可不是恭维,我说的是实话。谭大哥,你可别小瞧这粗茶淡饭,这粗茶淡饭才是最考验厨艺的呢。桂花嫂子能把这粗茶淡饭也做得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输给广州城的大厨子,这功夫了得。反正我这辈子是做不出像样的菜肴,什么好食材到我的手里准保被糟蹋了。”昱霖想起当初给胜男烧猪血猪肝菠菜汤那档子事,便对自己的厨艺不报任何幻想。
“烧菜做饭哪是你们大老爷们干的事?”桂花嗔笑着。
“可我们家的玉蓉也没嫂子这个本事。她烧的菜也就勉强过得去,不讲究还行,就图个吃饱不拉肚子。跟嫂子没法比。照理玉蓉跟胖婶混了这么多年,应该传承一点胖婶的衣钵,可就是烧来烧去烧不出胖婶的那个味。看来,这烧菜做饭还真的得靠天赋。”
“小霖子,这人呢,各有所长,玉蓉的本事我们家桂花估计学一辈子也学不来。”谭敬廷笑着指了指昱霖:“玉蓉能在上海开中药铺,能给人抓药看病,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郎中,这可不简单呢。”
“嗯,这点我承认,谭大哥,这还别说,我们家玉蓉啊,对这些花花草草还特别有悟性,以前我们在九龙峡一带打鬼子那会儿,部队上的伤员都是内外兼服玉蓉的草药才伤愈了呢。当初明峰受了重伤,要不是玉蓉用杜鹃花叶捣烂,敷在明峰的伤口上止血,明峰这条命估计也报销了。”
“看来玉蓉还真是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谭敬廷听昱霖这么一说,对玉蓉更是刮目相看。
“她前一阵子在上海的中医学院向一些老中医拜师学艺,说是已经得到一些真传,等过些日子,唤儿满月了,她就去悬壶济世了。”
“玉蓉生了?”谭敬廷和桂花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问道。
“啊,玉蓉给我生了个七斤七两的大胖小子。”昱霖眉开眼笑地告诉谭敬廷夫妇。
“小霖子,玉蓉还真能生,你们俩在牢里成亲的那一幕我还历历在目呢,没想到一年不到,玉蓉已经给你生好大胖儿子了。”
“要说能生,谁能比得过桂花嫂子啊,龙凤齐鸣,让你谭大哥左拥右抱,左顾右盼。”
谭敬廷被陆昱霖说得心花怒放,一个劲地用手指指着陆昱霖:“就你伶牙俐齿。”
“玉蓉妹子还真了不起,又要带孩子,又要去给病人治病。”桂花很是羡慕玉蓉。
“嫂子,现在是新中国了,妇女们也都解放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她们也一样能给社会做贡献,现在女司机,女医生,女科学家,女飞行员比比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现在呀,不分男女,大家伙个个都在摩拳擦掌,竭尽所能为建设新中国出力呢。玉蓉自然不愿落于人后。其实,嫂子,你要是肯出来做事,也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昱霖向桂花介绍新中国的女性地位不断提升,在各行各业都卓有成就的情况。
桂花好奇地听着这些新奇的事物,腼腆地笑了笑:“这我连想都不敢想。我一直以为女人天生就是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的命。“
“嫂子,你这个想法已经落伍了,现在讲究的是男女平等,女人不再是传宗接代的机器,不再是以前依附在男人身上的附属品了,她们也是有独立人格的社会一员。淑妍呀,现在就在妇联管妇女工作这摊事。“昱霖望着谭敬廷一眼,然后对着桂花说道:“这么说吧,嫂子,要是我谭大哥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一个电话打给淑妍,嫂子,你放心,有政府帮你撑腰,准保谭大哥向你低头认错,求你宽大处理。”
“小霖子,你胡说什么呢,我现在疼你嫂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她呢?”
桂花望了望谭敬廷,羞涩地笑了笑:“小霖子,快动筷子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桂花说着,给昱霖夹了块红烧鸡块:“小霖子,尝尝咱家自己养的童子鸡。”
昱霖夹起鸡块放入口中咀嚼:“嗯,真嫩,真好吃,嫂子,谭大哥,你们也一起吃呀。你们看着我吃,我都不好意思下筷了。”
谭敬廷和桂花相视一笑,便也开始动筷了。
“嫂子,我敬你一杯,有你这个贤内助,谭大哥这辈子尽可以安心,放心,有享不完的福。”
“小霖子,你的话我明白,我不会拖敬廷的后腿的,敬廷,这一杯酒算是我的送行酒,你就安心地跟小霖子去广州吧,那里才是你的用武之地,你放心,我会把念安和念慈照顾好的。“
昱霖一听,为桂花的深明大义感到欣慰:“桂花嫂子,你放心,等谭大哥在广州安顿好了之后,我亲自来接你去广州。“
“桂花,我,我曾经答应过你的,可是现在……“谭敬廷望着桂花,欲言又止。
“敬廷,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小霖子说得对,你不能整天在这里喂猪养鸡,消磨时光,你四十岁还不到,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别因为我和孩子,耽误了你的前途。你是条龙,应该在天上飞,在海里游,而不应该在小池塘里扑腾。再说了,你有出息有能耐,念安和念慈也长脸啊。“
谭敬廷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敬桂花:“桂花,我听你的,我跟小霖子去广州,念安和念慈就交给你了。“
桂花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
“放心吧,过个把月,我就让你们牛郎织女在广州相会。“昱霖也举起酒杯,敬谭敬廷夫妇。
桂花给谭敬廷整理好行装,谭敬廷跟睡梦中的一对儿女告别后,便上了昱霖的汽车,桂花在田边目送着吉普车渐行渐远……
昱霖任命谭敬廷为广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兼刑侦处处长,专门负责维持广州治安。
广州市军管会接管时,广州几乎是一个饱经摧残和压榨的烂摊子。维护社会治安,在当时成为首要任务。
在陆昱霖,谭敬廷和广大公安干警的努力下,广州市公安机关会同解放军部队和人民纠察队,马上开展了一系列工作。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初,他们统一部署,一举扫荡了赌场、妓院约一百多处,在全市禁烟、禁毒、禁黄等查禁活动中,破案七百五十多宗,扫荡赌档一千多处,全市近两万妓女先后被收容或组织劳动就业。档案显示,同一时期,还收容、遣送了流民、乞丐近两千余人,一千多人被遣回原籍,四万多名国民党遗弃官兵及家属也被安置或送回原籍。
除了治安问题,对广州而言,最重要的工作还有稳定金融,建立市场秩序,使城市走上了正规。
解放前夕,国民经济社会满目疮痍。广州决定打响货币战争,一面突击取缔非法地下钱庄和炒买卖外币,一面采取温和策略稳定市场。
据统计,一九四九年六月,流通于内地的港币约有六亿元,华南占百分之八十八,华东、华北占百分之十二。而华南省份中广东占百分之九十,省内分布则百分之八十在广州,港币成为主要流通货币。广州解放后,市军管会发出布告,规定“市场流通以人民币为本位币“,但一些非法地下钱庄投机倒把,扰乱金融秩序,使港币黑价暴涨。要确立人民币的统治地位,就要肃清港币。
但因为毗邻港澳,又是重点侨乡,大多数持有港币者都是普通百姓,如果搞一刀切的话,会引起社会动荡,所以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市府领导特地请教了庄熙卿老先生等一些金融领域的行家里手,决定不能强行照搬北方经验,搞一刀切,而应该有个缓冲期,逐步禁用,取缔港币的流通,因此,政府允许港币暂时流通,预计到了次年,也就是一九五?年初,才实行禁用并收兑港币,然后到一九五一年年初禁止持有港币。这一处理方式,在全国都是一个特例,可见广州市政府对现实有极透彻的认识。
而公安部门在这场经济领域的整治过程中,在与地下钱庄的斗争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广州的治安初见成效,广州城又重现活力,人们的脸上又洋溢着和谐安宁的笑容。广州日益安宁的治安环境,令陆昱霖和谭敬廷二人倍感欣慰,觉得再多的辛劳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广州,这座有着两千两百多年悠久历史的文化名城。二千多年来一直都是华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的中心。从秦朝开始,广州一直是郡治、州治、府治的行政中心。广州秦汉时就是繁荣都会,汉唐以来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也是中国最早对外开放且从未关闭过的通商口岸。
广州也是中国近代和现代革命的策源地。著名的三元里抗英斗争、黄花岗民主革命战役、广州公社起义均发生在广州。孙中山在广州创办了黄埔军校,曾经三次建立了政权。***在这里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培养了大批革命骨干力量。张太雷、叶挺、叶剑英等在这里领导了轰轰烈烈的广州起义。wwwuuknshu.cm鲁迅、郭沫若、郁达夫等也曾来广州传播先进文化,这里是近代中国历史的一个缩影,一个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
尽管广州这座古城也经历了血雨腥风,但依旧难以改变她美丽的容颜,而守护她,妆扮她的正是千千万万勤劳,智慧,英勇的广州人民。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治,广州城已经呈现安乐祥和的景象,昱霖的工作也已经步入了正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由于一直忙于工作,所以昱霖很少有时间陪伴孩子们,现在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趁着大好春光,昱霖决定跟孩子们一起享受一番大自然的美景。
春光明媚,清风拂面,昱霖带着玉蓉和孩子们一起去来白云山踏青。白云山自古就有“羊城第一秀“之称,峰峦重叠,溪涧纵横,登高可俯览全市,遥望珠江。
孩子们在山林之间尽情地玩耍,享受着大自然的美景。
站在白云山巅,昱霖搂着玉蓉,一轮红日映红了山野河川,也映红了他俩的脸庞。昱霖望着这一幅壮丽山河图,心潮澎湃:
残阳如血,青山依旧,斗转星移,日升日落,风云变幻,沧海桑田。而千百年来,人心思变,改朝换代,浮浮沉沉,起起落落。是非成败,兴亡盛衰,都如灰飞烟灭;爱恨情仇,荣辱得失,也似过眼云烟,而不变的依旧是家国情怀,是人心向背。在历史长河中,在苍茫大地上,古往今来一直不断上演着一幕幕生生死死,聚散离合!
风起云涌的时代浪潮中,新旧交替,潮起潮落,这是谁都无法阻挡的历史潮流!
第二百三十章 尾声
2015年9月3日,这一天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纪念日。
七十年前,也就是1945年9月2日,日本向盟军的投降仪式在东京湾密苏里号的军舰上举行,在包括中国在内的九个受降国代表的注视下,日本在投降书上签字,这是中国近代以来反侵略历史上第一次全面胜利,也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之后每年的9月3日被确定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
而在七十年后的这一天,我们用大阅兵的方式来纪念这场伟大的胜利。
气势磅礴的胜利大阅兵拉开了序幕,七十年前的苦难辉煌,中华民族的胜利荣光,在天安门广场倾情绽放。这是以史为鉴、守护和平、面向未来的国家庆典。
2015年9月3日上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发表重要讲话并乘车检阅受阅徒步方队和装备方队。
一个耄耋老人坐在五十英寸的液晶电视机前,正在观看“九三”大阅兵电视实况转播,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激昂高亢的解说词:
此刻,北京东长安街上,三军列阵,铁甲傲立。华北地区八个军用机场,一架架战鹰振翅待飞……
穿云破雾,战机轰鸣。二十六架直升机和七架教练机组成的空中护旗方队超低空掠过。碧空如洗的天安门上空,战鹰护卫着国旗军旗飞扬,直升机呈“70”字样编队翱翔。七道彩烟像七支如椽巨笔将岁月的沧桑、胜利的不朽大写在天空。
胜利不朽,是因其凝聚起的万众一心精神始终激荡在神州大地。硝烟虽已远去,血与火铸就的悲壮历史却有着史诗般回响。当三百余名抗战老战士、抗日英烈子女和抗战支前模范代表,在国宾护卫队的护卫下,乘敞篷车徐徐驶来,掌声响彻天安门广场。“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四万万众,坚决抵抗”,面对强敌,七十多年前英雄们舍生忘死、共赴国难的壮举今天化作了胜利的彩虹。他们是民族的脊梁,胜利的见证。虽然皱纹满面、白发苍苍,但胜利的豪情依然洋溢在每一位老人的脸上。
当主持人介绍老兵方阵时,老人睁大了双眼,眼里默默地滚落出几滴热泪,当看到那些胸前佩戴着一枚枚勋章的老兵经过主席台的时候,也情不自禁抖抖索索地从轮椅上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向他们致敬。
老人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可以看出此刻的她心潮澎湃,难以平复。也许此刻她的脑海里涌现出过往的一幕幕,那些让她此生难以忘怀的人,难以忘怀的事。
“啊呀,奶奶,你怎么站起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保姆见老人站在电视机前,连忙跑过来搀扶:“奶奶,医生不是告诉过你,你的腿脚不灵便,不能久站,一定要当心,要是摔一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丫头,别咋咋呼呼的,我没事。我只是看见了这些老英雄,心里难免就会激动起来。”老人在小保姆的搀扶下,慢慢地坐到了轮椅上。
“我知道,奶奶,您年轻时也是个女英雄。”小保姆仰慕地望着老人。
老人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我可算不上,算不上。那些身经百战的老战士才是真正的英雄。”
“奶奶,您太谦虚了,您可是我们市里挂了名的抗战英雄,要不是您腿脚不便啊,今天您也一定上电视。”
老人淡淡地笑了笑。
一阵敲门声传来,小保姆马上走过去开门,进来了一大拨人,瞬间把这屋子塞得满满的,这其中有戴着红领巾的孩子和老师,还有一些扛着机器,拿着设备的工作人员。
老人顿时没了主张,呆呆地望着这些来人,有个中年人走到老人面前,半蹲着身子大声向她自我介绍:“奶奶,我们是电视台的,我是节目组的导演。前些日子跟您联系过的,您还记得吧?“
“哦,好像有这回事。”老人用手指了指耳朵上的助听器:“你小声点,我听得见。“
“好好好,没想到老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耳聪目明,头脑清晰。”中年人笑了笑,声音减轻了些:“奶奶,今天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大日子,我们知道您是一位抗战老兵,是个老英雄,所以,我们特地过来采访您。
“英雄谈不上,只不过那时我们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愿意当亡国奴,所以大伙众志成城,想方设法,明里暗里跟日本人斗。”
“奶奶,您太谦虚了,我记得你几年前去我们学校给孩子们作报告,给孩子们讲过不少真实的抗日故事,我们知道您以前是东江游击队队员,那时您和您的战友们一起在宝安,惠阳一带抗击日本鬼子。把日寇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大快人心啊!”那位老师对老人传奇的生平事迹充满了崇敬。
“奶奶,所以,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要请您再给我们讲讲以前抗战的事情。”导演望着老人,笑容可掬:“我们电视台还打算把你们这些幸存的抗日老英雄的英勇事迹做成一个专辑,作为抗战资料永久保存,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这些英雄。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奶奶。”
老人听了十分高兴,不断点头:“好啊,好啊,我们的子孙后代是应该牢记那些为了国家,民族不惜牺牲的英雄们。我很久没有跟别人讲这些故事了,你们想听啊,我就给你们讲讲。“
老人兴致特浓:”这事啊……“
“等等,奶奶,您等一等啊!“
中年人打断了了老人,马上开始指挥起来:“机位放这儿,灯光放那儿,来,老师和孩子们围在奶奶身边。“
“好,准备开机。“
那个戴红领巾的男孩开始依偎在奶奶的膝下,抬着头,深情地说道:“奶奶,您给我们讲一讲当年您是怎样走上革命道路的?“
老人摸着孩子的头,悠悠道来:“那还得从我当小姑娘时说起,那时我还是个丫鬟,老爷,太太,少爷和我们一些下人一起住在广州的一幢小洋楼里。有一天,少爷教我骑自行车……“
(完)
第十三章 出师未捷
陆昱霖回到房间,稍作沉思,便在纸上写下了《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标题,之后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陆昱霖把文章交给父亲,陆昱霖边看边频频点头:“写得好,言辞犀利,针砭时弊,真叫一个痛快。”
“爹,一篇文章不够出一个专刊的,我再去写几篇。“
“我也跟你一块儿写,这些年有好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今天我不吐不快。“
陆氏父子二人连夜写了《冤哉,刘生!壮哉,刘生!》,《魂去来兮》等几篇悼念刘煜生的文章。
写毕,父子二人感觉酣畅淋漓,便开怀畅饮。
第二天,《白云日报》的悼念专刊传遍了广州的大街小巷,大家都对刘煜生的死充满了同情与惋惜,而对国民政府的行径都表示愤慨。
当然,《白云日报》在民众中所引起的反响也引起了当局的注意。当天下午,新闻检察署的两位新闻督办专员就来到报社进行监查,虽然陆昱霖据理力争,但两位新闻督办专员充耳不闻。最终,《白云日报》被处以停刊两个月的处罚。
看着两位新闻检察官扬长而去。陆昱霖气愤之极,一拳击碎了桌上的玻璃台板。
陆昱霖愤愤不平地回到了家。玉蓉见陆昱霖的右手流着血,连忙取来药箱。
“少爷,你的手怎么啦?怎么流血了?“
“没什么,今天报社来了两位新闻督办专员来监查我们的报纸,说什么涉嫌赤化,让我们报纸停刊两个月,我气不过,一拳打在玻璃上,弄伤的。“
“少爷,你也真是的,干嘛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停刊两个月而已,两个月之后不就又可以复刊了么,你这两个月里,正好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这报纸该怎么办下去。来,把手伸过来。“
“玉蓉,你说的还真有道理,这两个月我正好确定一下我们办报的方向。“
“是啊,要考虑的事情可多了,比如留用哪些记者编辑啦,要添置哪些机器设备啦,报纸今后都刊登那些内容的文章啦,去采访哪些公众人物啦,你这两个月里可得费不少脑子。老爷把报纸这块交给你,你可得干出个模样来。“
玉蓉一边给上药,一边吹。然后用纱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相似的情景又让昱霖想起了淑娴。
“好了,玉蓉,谢谢你,这包扎技术不错。“
“包好了,少爷,你最近可千万别让伤口碰水,否则容易感染。“
“我知道,玉蓉啊,我觉得你现在懂的东西还真不少。“
“人总会长大的嘛,总会从无知到有知的嘛。“
玉蓉一甩长辫,拿着药箱走开了。
昱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回想着以前跟鬼子真刀真枪地干,那真叫一个痛快,现在跟一群道貌岸然的官员打交道,真叫一个窝心,他不禁想起了谭敬廷,不知谭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一支绵长的队伍走在山间小路上。
“营长,我们现在是往哪儿开拔呀?”郭来福询问身边的谭景廷。
“我也不知道,你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往哪儿走,你就往哪儿走,军人嘛,服从命令是第一要职。”
“是,营长。”
“不过,来福啊,我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哪,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俘虏了。”
“我爹给我取名取得好,来福就是福大命大,营长,以后打仗时,你就跟着我,我保证这子弹会绕着你飞走。”
“你就会瞎咧咧,要是子弹真能绕着你飞,那你那屁股上中的那一枪是咋回事?”
“屁股中枪总比脑袋中枪好啊,要不是屁股上挨了这一枪,说不定我的脑袋就开花了。”
“你就胡诌吧,要是陆营长在的话,一定又要尅你了。”
“尅就尅吧,反正我脸皮厚,不过,我还真是想我们的陆营长。“
“谁说不是呢,我前两天做梦还梦见他了呢。”一说起陆昱霖,谭敬廷便摇头叹息。
“营长,你摇什么头,叹什么气呢?”
“一想到小霖子,我就替他可惜啊,军校毕业时,他是我们班上第一名,是个可塑之才啊,可惜,这军装穿了几天就脱下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要是换了我,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又是琴棋书画都精通,我才不出来当兵呢。营长,你知道吗,当初陆营长还让我去找过他未来的媳妇呢。”
“哦,是吗?你见过他未过门的媳妇?”
“那是,陆营长还真有眼光,那女孩长得可真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又斯文,又有学问。还特别会照顾人,陆营长的福气真好!”
“你这个小屁孩,你才多大,就说一辈子,你才见过几个女孩子?”谭敬廷哈哈一笑。
“营长,你可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没见过多少会动的,总见过那些纸上美人吧,那些画报上登的明星我可每期都剪下来藏着呢。”
“你就画饼充饥吧。”
“那也好过什么念想也没有吧,哎,我猜现在陆营长正搂着娇妻,在他的小洋楼里吃着山珍海味呢。哪像我们,一身泥,一身汗,还得时时刻刻都当心子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都是命,你啊,就认命吧。”
谭敬廷带着郭来福以及他的营部和部分军官到广西投靠了李宗仁的桂系。
《白云日报》被停刊了,但读者来信却像雪片一般寄往报社,大部分来信都表达了读者对悼念专刊的赞许,对刘煜生的赞颂,对主编的赞赏。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民意。”陆昱霖边看边自言自语。
忽然他被一篇鞭挞时弊的文章所吸引,文章的标题是《从刘煜生被枪决而一窥政府对待知识界之行径》,署名一灯。文章以大量的无法辩驳的事实和数据,来旁征博引政府对知识界的猜忌和迫害。陆昱霖边看边击节称赞。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一连十多天,每天都能收到一灯的署名文章,少则一篇,多则三四篇。陆昱霖不禁对这个一灯产生了浓厚兴趣,他想聘任这位作者为特约撰稿人。于是他四处打听这个一灯是谁,但却毫无头绪。
于是,他便在《大公报》上刊登了一则启示:
吾乃《白云日报》之主编,自本报刊登《悼念刘煜生专刊》之后,便遭停刊两月之厄运。然公道自在人心,承蒙普天下有识之士道义相助,正义之声不灭,此乃吾之幸也,《白云日报》之幸也。吾与一灯兄虽从未谋面,然神交已久,故登此启示,望一灯兄拔冗于《白云日报》报馆一见。切盼!
启示刊登后之后,陆昱霖就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守候在报馆,期待一灯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