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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全文阅读

作者:牙牙的童话     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txt下载     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她嫁了端王

    “堂姐,半梦……这天都未明,你们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钱可臻淡笑着拉着茸儿踱步到前坐在她床旁道:“爹娘,大舅,姨娘,堂小姑都来了,都在外面帮忙呢!今日…我们都陪着你过去。”

    陈蓁蓁凑前来道:“那端王,今晚我们可是轻饶不了他了。我爹还有苏伯伯,还有府上这些个表哥,都等着灌他呢!”

    苏赋赋隐藏着心底的苦意,笑了笑。

    苏半梦一旁脸上浮着笑意,声音娇娇弱弱地道:“虽说端王他不似我们苏家男儿这般的用情至专,但他老成持重,是个能托付的男子。他那正妻许云宓我们都了解,她是个守规矩的人,定不会为难堂姐。而他那妾室,听闻堂姐跟她早就相处过的,也是个好人。说来,这便是堂姐的福气…往后,堂姐就莫再想以前,跟端王好好过日子。”

    阿施听着她的话好似有些不对劲儿,微有不悦地扫过她一眼。

    可其他人都以为她说这话是为了苏赋赋好,无人多细思。

    院子里的晨曦微露拂过青草,穿过那棵高大的流苏树,树枝上那些小小的花苞好似被施了法术一般一瞬即盛,伴着夏意浓浓,装点着待嫁姑娘的闺院。

    待日头西斜,端王府的乐声都传进了苏国公府。

    屋里的女官将手中最后一支凤簪给她插在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后便左右行礼道:“新娘子,梳发已好,更红衣。”

    阿施就在门里看着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的苏赋赋,她垂目起身,穿上了红衣霞帔.一向爱吵闹的茸儿和竹儿也没了动静,就立在阿施一旁。

    等了好一会儿,茸儿拉着阿施小声道:“阿施姐姐…我听娘亲说,姑娘家若是嫁给不喜欢的人是笑不出来的。我姑姑是不是就不喜欢那个端王?她最喜欢五皇子的对吧?上次她当新娘子的时候笑的可好看了。”

    阿施垂目看了看茸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竹儿愣愣的看着苏赋赋,自己喃喃道:“姑姑没能嫁给她最想嫁的人。”

    婉袖阁外,李小荔带着几位女眷进了院子里,她眼里红的厉害,走两步就哭一阵,王知絮比她更爱掉眼泪,就这几步路几位女眷足足跟着相劝了一刻才进了屋。

    苏赋赋对谁都可以不装,唯独对爹爹娘亲不行。

    她见娘亲来了,马上笑的跟吃了蜜一样,笑眯眯地道:“娘亲、王姨、姨娘,各位嫂嫂好。”

    上次众人并没有都跟着来闺房瞧,今儿见了娇腮描黛,朱唇花钿的苏赋赋一拥而上的夸赞了起来,苏赋赋便就似往常那般乐呵呵的口口应着,可方姀瞧得出,她不是发自心里的。因为她总是笑一会儿就垂目片刻,她心里其实累着呢。

    “新郎官来催妆了。”

    屋外成宝一声喜气的吆喝声,引得屋里众女眷一愣。

    这催妆之礼现在是宫外在行,但这王爷虽是身居宫外,可他也是依照皇室婚制娶妻,如今他竟也凑这热闹?

    听着外面熙攘热闹的脚步声,女官快些给苏赋赋盖上盖头。

    屋里的这些嫂嫂们可都是熟悉这催妆之礼的,便招呼屋里的小婢女们都去堵了门,选了个伶牙俐齿的表嫂,在门里道:“新郎官,吉日吉时访闺门,先作催妆诗一首,只要新娘肯点头,两只鸳鸯共长久。”

    盖头下的苏赋赋简直云里雾里,心想着上次可没有如此繁琐,这娶个媳妇还得考试,那么那些不识字的百姓可如何是好?提前请秀才提点吗?

    正想着,就听门外赵与歌字正腔圆道:“一日喜鹊鸣,人逢盛年中,一日喜鹊欢,世双结已成。”

    小诗落地,门外的男子便一阵叫好着就将门“哗”一个给推开了,推得屋里的姑娘们可是身子一个踉跄。

    “这急性子,新娘子还没应呢!”

    屋里人忍不住调笑了起来。

    阿施一瞧那带头的陈直再看看一旁的慕贺,简直不知他怎么想的?怎么站到端王那一边儿去了?然后再一看密儿也在其中还跟她挥了挥手,还有阿施并不认识的钱烨也来了。

    被众人拥在中间的新郎官赵与歌,身姿朗朗,容貌照天。更重要的,是他一改平日不苟言笑的肃色模样,满脸喜气地抓着牵红进屋给长辈们行礼恭敬问好。

    苏赋赋穿过红罗纱的金丝盖头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到前来后目中看着自己,道:“娘子,我做的催妆诗你可听见了?你若喜欢,便点个头。”

    司仪属的人愣在一旁,这王爷要加这催妆之礼也是无可厚非,可怎么他也不按规矩走呢?这话本应是他来问的。

    可屋里无人在意这些,反而觉得这端王大婚之日不再端着他高高在上的王爷架子才是对赋赋最大的体贴。

    只是苏赋赋不明,纳闷他今日说话的强调怎么怪怪的?

    就好像他真的是来娶新娘子一样?

    她点了点头,赵与歌就将牵红递到了她手里,司仪属的人终于开口道:“自有月老红线牵,并蒂为双成良缘。”

    茸儿竹儿走在新人前面吟唱:“南由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好热闹的小公子们也跟着热烈唱着,屋里屋外顿时一片喜闹喧嚣,新人到堂中行过爹娘恩礼,就在礼乐声和喜气的鞭炮声中随新人到了府外。

    苏义邦一路安抚着李小荔,看着赵与歌抱起苏赋赋上了花轿,本应直接回身上马的赵与歌却到了两人跟前。

    “泰山大人,泰水大人,请再受小婿一拜。”

    众人就见赵与歌拂着红袍直接跪在了青砖之上,万分恭敬的行了叩首礼,众人因他的谦恭掀起一阵叫好,苏赋赋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明所以,过了片刻,就听外头喊着:“接新娘子回府。”话间,那锣鼓声唢呐声直冲云霄,那鞭炮声跟着此起彼伏,苏赋赋就坐在这稳稳的花轿里到了端王府。

    入府,拜堂,跨马鞍,苏赋赋样样规规矩矩地未有丝毫差池。

第六十章 洞房花烛夜

    她在喜房中透过盖头看着满屋子的女官,心想再熬到掀盖头就好了。她便开小差的竖着耳朵听殿外的动静,乐声不断不说,那推杯换盏的声音她也听的清楚。她听到赵与歌被爹爹和陈伯伯灌了数杯的烈酒,听到宣虎、玉美跟茸儿竹儿一堆儿玩闹,听到众人口中道着“恭喜”,听到暮色里的星星探头看着宴席上端正的新郎官儿,探究着新娘子的花容。

    她听入了神。

    突然门外喊:“王爷。”

    便听到殿内长廊上,赵与歌带着探水等一行伺候的人大步而来,探水本还想着搀他一把,没想到他今夜千晚杯不醉,走路脚下步步生风,自己都要急赤白脸地撵才赶得上。

    女官见他入了门,喜滋滋地拿起玉如意递上,道:“一双人称心如意。”

    赵与歌接过来手间竟然有些发颤。

    他极轻的挑起红盖头,看着轻晃的凤冠流苏下这张红妆盖不住的稚气脸蛋,心欢喜地要蹦出来了。女官端上红线相牵的合卺酒,苏赋赋垂目接过,依旧没有抬眸看他。赵与歌装作不在意地喝着,却见苏赋赋眼框里滚下一行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划过她涂着红胭的脸颊…跌进了酒中。

    他紧着心头喝完,便屏了退众人。

    “你饿不饿?渴不渴?”

    他问她,她只摆摆头。

    赵与歌看着她因为克制哭意而紧咬住的唇角,只好道:“那就换下衣裳,早些歇着。”

    话完他就喊来阿施,再由青梅殿的小侍女引着她们去梳洗更衣。

    细软的正红罗纱裙外披了件透肌纱,金梳顺过的青丝如缎子般柔顺地拂在纱衣上,今天的戏终于唱完了,苏赋赋心里的不舒也少了许多。一行人沿着长廊绕回了寝室,苏赋赋却半梦半醒地看着床榻上的人,慌了。

    他怎么还在这里?

    而且…他怎么也换了寝衣?

    苏赋赋将身上的薄纱裹紧了些,看看身后的门示意他快走。

    赵与歌却装作看不懂的样子,道:“站在那里作何?过来。”

    苏赋赋见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只好提着裙摆,手里捏着薄纱急急地靠前来道:“我倒是该问你,你坐在这里作何?”

    “洞房花烛夜,你说作何?”

    “我们是契亲,何来洞房花烛夜?你别有非分之想,不然我再劈你一掌。”

    赵与歌宁可看她急也看不得她哭,脸皮厚厚地褪下靴子道:“非分之想?”他快速地看过她一眼,胡说八道:“那你好歹也得有一处让我非分之想的地方。论相貌性子你不及张孺人娇容温柔,这论才情举止你又不及宓妃,你说…我能看上你哪里?是娇纵任性?还是仗着有些功夫就好打人?”

    他说话真是太噎人。

    苏赋赋上前道:“我也不需要你觉得我好。只要在赵承延眼里我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就成。”说着就钻到了床里。

    “新婚之夜,你提赵承延作何?”

    赵与歌怫然作色,不顾白袜沾地,起身回看着苏赋赋怒道。

    苏赋赋哪里能输了。

    瞪着他反问道:“为何只准你提你的人,不准我提我的人?”

    “张孺人和宓妃那是我纳进门娶进门的,你跟赵承延什么都不是,他算不得你的人。”

    “我说算得就算得,赵承延一定会娶我的,我们会生一堆孩子,白头偕老,不劳端王殿下瞎操心。”

    说完苏赋赋就展开滑溜溜的缎盖躺了下来。

    赵与歌要被她气疯了,双手握拳道:“你别睡,起来。”

    苏赋赋懒得搭理他,背过身去幸灾乐祸道:“说不过我生气了吧?还不走?”

    赵与歌才不会走呢!

    而且他也是有台阶可下的。

    就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那寝室外多少双眼睛都瞧着呢,我若今日走了,那我们这亲算是白折腾了。”

    说着说着他回过神,本来是让她放心安稳地到床上睡觉,怎么还跟她拌嘴了呢?这眼下,她身上的缎盖断不会再分他一半了,他只好从衣柜里又取了一床过来。

    他放着红账,就听苏赋赋道:“那烛灯不灭吗?有亮光我睡不着。”

    赵与歌愣了片刻,转身去抬起红灯罩子一盏一盏地吹熄了。喜房里一时漆黑一片,赵与歌却未觉出不适,他拨开红账,眼中隐约看着躺在一旁的苏赋赋,心里扑通的厉害。不过等他躺下身来,苏赋赋便挪着身子紧紧贴到了床里,躲得他远远地。

    赵与歌倒也不在意,就侧脸静静地看着她。

    十六的月儿圆圆的,又朦胧,映的喜房中好似裹了一层白雾,赵与歌渐渐生了困意,可她却哭了。

    他目色幽幽地转身向她,慢慢拉开她蒙在头上的缎盖轻声问道:“你竟然这么爱哭?”

    苏赋赋正伤心呢,不想说话,抢过缎盖又躲了进去。可又被他手快地扯了下来,还追问她:“你要哭多久?”

    苏赋赋听不出他在逗她,道:“你管我?我想哭多久我就哭多久,你嫌烦你就走呀!赖在这里做什么?”

    难过归难过,却不耽误她伶牙俐齿的吵架。

    赵与歌明白她为何哭?他虽心里不舒服,可他又心疼她。若不是有这次的事情,他断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可现在……他有了。从他今日以新郎官儿的身份踏入苏国公府时他就决定了,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她走。

    赵与歌再没有说话,就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听她哭。

    她的哭声跟她的声音一样,也很好听,嗯嗯的…哭一会儿就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样子,清瘦的身子跟着一耸一耸。一开始他并不觉得怎样,可等她哭过一个时辰后,赵与歌就开始心生醋意,她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五弟的,不然她怎会应下这荒诞的条件,她一定是很喜欢,所以才会难过地哭了这么久。

    她终于哭累了,睡着了。

    赵与歌给她掖好缎盖也跟着踏实睡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是香甜,他梦见了自己的母妃,她温柔地看着自己说:“恭喜吾儿。”

第六十一章 变成小瞎子

    “王爷昨夜没出门吧?”

    清晨探水带着一行人来了殿中伺候,禁不住问起门外伺候的小太监和小侍女。

    他们摆摆头,小城小声回道:“昨晚赋妃哭了好久,过了子时才消停的。”

    小影凑过来补充道:“昨夜里还翻旧账来着?”

    探水不明其意,刚蹙了蹙眉间,眼前的小影就道:“虽说听不清到底是理论了些什么,但两人确实是因为五皇子吵了起来。”

    小侍女麦芽跟韭萂跟着笃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确实听到了五皇子的名讳。”

    这怎么洞房之夜吵起来了?那俩人是不是…那就…没成。

    探水琢磨着应了声,抬手打发了他们。

    很快,这事儿在王府里就铺天盖地地传开了。

    众人纷纷猜测着苏赋赋定是放不下五皇子,王爷心生醋意这才吵了起来,惹得赋妃哭了。

    众人还说,今日在跟前伺候的一定要加倍小心,莫要引火上身。

    清翩听说了,提着早膳回了梨花殿中,步到矮桌前,看着早早就在窗下绣花的张楚然,道:“主儿,听说王爷跟那赋妃昨夜为了五皇子吵起来了,赋妃哭了一宿。”

    张楚然忙放了手里的针线,细眉间起了愁绪问道:“她身子无事吧?”

    清翩不喜欢她,哪里会关心她身子如何?

    拉着脸道:“主儿,您关心她作何?水性杨花的女子,亏得您还喜欢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打了王爷的主意。”

    张楚然听不得清翩如此说话。

    起身朝矮桌过去,声音就如昨夜朦胧的月色一样,“赋妃我了解,她断不是那样的人。往后你不准再说这种诋毁她的话。若再说,那我真要罚你了。”

    “可是主儿,你看那帕子的事情,她明明找到了,她就自己藏起来,自己给王爷讨好。她多有心机?不是清翩多事儿,您呀,以后跟她相处也留些心眼儿,不要被她表面嘻嘻哈哈的样子蒙骗了。”

    这清翩,倒是一点不觉得自己藏帕子有什么不对,倒是将苏赋赋一直往坏里想。

    伺候了张楚然用过早膳,清翩正收拾呢,殿外小侍女跑到跟前道:“张孺人,宓妃来递话,说青梅殿的赋妃眼睛坏了,叫咱们一同去看看。”

    张楚然快些立身道:“何为眼睛坏了?怎么坏的?”

    “昨夜哭的时辰太长,今日看不见了。府上的御医正瞧着呢!”

    “怎会如此?快…清翩别收拾了,快随我过去。”

    张楚然说着紧步就往外去,清翩见自己主子急了,身后叮嘱了一路,让她莫担心。

    这到了青梅殿拐上长廊,就见寝室外聚了不少伺候的,小侍女行礼问过好就轻声推开门迎了张楚然进去。她轻步进房,看见方御医正隔帐把脉,床旁赵与歌脸色焦灼和许云宓立在那儿等着听信儿。

    她靠前也跟着站在一旁,不多时,方御医起了身,“回王爷,赋妃肝气郁结本不算重,只是赋妃之前身子受过重伤,心火攻心,引起心脉不畅,这才会双目失明。不过,王爷无需担心,这只是一时急症,老臣开上几副汤药,不过两日就会复明。”

    赵与歌这才脸色稍安,道着:“那就好那就好。”

    待方御医出了门,阿施拉开红账,张楚然就见床榻上的苏赋赋眼上蒙着一条白缎巾,头微微垂着。她靠前去道:“赋妃,我去给你做碗沙梨汤如何?可有胃口?”

    苏赋赋方才就听到了张楚然的脚步声,这会儿便咧着嘴角道:“然儿姐姐你不用为我费心,方御医说不过两日,说不准一会儿我便好了。”说完她听着赵与歌的呼吸声辨着他的位置道:“王爷你回吧!还有宓妃,不用挂心,我一会儿用过早膳歇歇,很快就会好了。”

    赵与歌不想走,可若强留,担心加重她的心火便叮嘱了阿施几句后打算走,结果门外探水传话,说有要事,苏赋赋一听他的话意,就是赵承延的事情有动静了,她急道:“我也去。”

    张楚然和许云宓知趣先回了,阿施给苏赋赋收拾了一番,赵与歌便领着小瞎子去了门。

    苏赋赋本以为自己武艺高强,瞎两天无所谓,可谁想这没了眼睛真是不成,每走一步心里都不安稳,她这边挎着阿施的胳膊,那边拽着赵与歌的袖边。

    出了殿门就听他语气感慨道:“天色水蓝,净无半片云影,孤鹰飞过皆能入目。”

    阿施和探水闻言不禁抬头望去,日光刺目,白云成片,什么鸟也没有。

    到了行云殿前,阿施就回去了,赵与歌搀着苏赋赋进了门。

    殿中候着的陈直和席元,看着蒙着眼睛的苏赋赋不解地看向探水,他便唇语加手势道:“昨晚上,赋妃跟王爷吵架,哭的眼睛看不见了。”

    赵与歌回身瞧了个正着,扶着苏赋赋坐下后,拂拂衣袖道:“探水…既然伱那么喜欢听下面的人说长道短,不如本王就将你降回九品,让你听个够。”

    探水一怔,忙不迭跪地叩首道:“王爷小的错的,小的知错。”

    苏赋赋见他又吓唬探水,一旁岔话道:“王爷,说正事吧!”

    席元这才敛神回禀:“王爷,昨夜放走的那些人窝在那西运河的大船上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大理寺的人也打听明白了,说那条船是三个月前就被卖下的,买家就是個平常的男子,又跟周围的人打听,说以前那里偶尔白日会有人过去,但都带着帷帽,看不到模样。”

    赵与歌接过探水泡的茶递给苏赋赋,小声嘱咐了一句小心烫后,跟席元道:“迟迟未出?不对,他们明知牢中有几个人没能逃出,定会担心他们屈打成招后供出他们的藏匿之地,他们理应拿到钱财后赶紧逃离才是,怎会原地等死?”

    赵与歌话音刚落,苏赋赋就喃喃道:“是不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金蝉脱壳从水下浅逃了?”

    赵与歌登时耳根一提,心道对呀,北胡人虽不擅水,但他们也培养着水军,若是他们跑了…要么没银子去找赵成喆,要么有银子已经动身返回北胡。

    如果是后者,那他怕是要输了。

第六十二章 让她都忘掉

    “让他们赶紧乔装上船去看,若是空了船,那便搜遍每个角落,万一他们其中有人不会潜游…藏匿在里面。再就是盯紧了赵成喆周围,只要他们没有离开洛京,他们就会主动找上赵成喆,尤其是他上值下值的路上,任何与他接触的人都不要放过。”

    席元应下就速速走了。

    苏赋赋轻沉了一气,她听得懂赵与歌的意思,眼下怕的就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洛京,而且再也不跟赵成喆有任何瓜葛。那赵与歌便抓不到一点把柄,自然也救不出赵承延,而他也会跟着受牵连。

    这一天,两人都待在行云殿等消息,用过晚膳,又喝了一碗苦苦地汤药,苏赋赋叫苦不迭的刚喝了口温水,就觉眼中看见了眼巾外的烛光。她复明了,高兴地说着不用再喝这么苦的汤药了。可是赵与歌还是不放心,命人唤来了方御医,他把脉后说,再喝上六日的汤药巩固巩固才可。

    苏赋赋心中万分感激赵与歌,一直念叨着,多谢您全家。

    送走了方御医,赵与歌又垂目看起了书卷,苏赋赋喝光了茶盏里的茶,咬着盏边儿无聊地打量着殿中,纳闷为何她对这里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看着看着,打起了哈欠,赵与歌便落了书卷,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苏赋赋摆摆头,“如此回去也是睡不踏实的,还不如再等上一会儿。”

    “但方御医不是叮嘱你早些休息吗?我看你也困了。”

    “再等两刻……”

    说着话,殿外席元就来了。

    “王爷,他们果然跑了,而且他们还对那些不能走的人下了手,杀了五个人,不过好在还有一人存着一口气,找了个大夫给他续了命,又从鸿胪寺里面请了位译语官,他说,只要我们肯保他活命,送他回乌国,他可以当着皇上的面,揭穿四皇子跟乌已的勾当,说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苏赋赋听着简直高兴地要跳起来了。

    赵承延有救了有救了,他的命能保住了。

    赵与歌问道:“人送去哪里了?”

    “回王爷,人已经被悄悄送到了京景寺,皇上传话明早亲临。估计您也会收到口谕。”

    赵与歌听到这里才真的放了心。

    他连声道着好,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再老你辛苦上一晚,一定要盯好了。”

    “是,王爷。”

    席元应下,目中不易察觉地看过一眼没事了的苏赋赋,走了。

    赵与歌转目看向满面欢喜的苏赋赋,“我们回去歇着吧!”

    苏赋赋愣了愣神,直问道:“我们?”说着她看了看探水,眼珠滚来滚去地看着赵与歌道:“王爷,你今晚就回自己寝殿歇着吧!我想…自己睡。”

    赵与歌笑了笑,“那我送你回去。”

    苏赋赋以为他就是应了,结果到了青梅殿他就直奔寝室,苏赋赋跟进去合了门,在他身后小声问道:“你这是作何?昨晚的戏我已经唱的够不错了,伱今晚还在这里我就不懂了。”

    “你还好意思提昨晚?你没听到今日府上闲话满天飞吗?都在说我们昨夜吵架的事情。我自然今晚要留下,这便表示我们和好了,让他们无话可说。”

    说着他就开始脱衣裳,苏赋赋抓着他的玉带,道:“你别脱,你赶紧走,我不能总陪你唱这处戏。”说着她声音压低了许多道:“不然以后赵承延若是知道了,他定会不高兴的。”说完她就抬手赶他,没想赵与歌的脸直接冷了下来,解开了玉带,褪着衣衫极度不悦道:“就今日最后一次,往后这青梅殿,我半步都不会再踏进来,你大可放心。”

    说完他将衣裳胡乱的搭在了衣架上,绕开苏赋赋就去床上躺了下来。

    苏赋赋一听,好吧,看在你今日也紧张赵承延的份上,再陪你唱一次戏。

    ……

    今日两人并不乏累,这早早地躺下,都无困意。

    苏赋赋在玩儿手指,想着赵承延出来那日自己见了他该说什么?这发饰又该如何?断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盘头的样子,他定要难过的…不如就着男服?对……这個好,现在民风开化,女子着男服已是常事。那不妨,将鸿儒馆的馆服也换成男服,如此倒是免去了她心里的别扭。

    想着想着,赵与歌没话找话道:“我送你的那把扇子你用的可顺手?要不要我再给你做上一把?”

    “很是顺手,不过不劳烦三哥了,赵承延也给我做了一把,足够用了。”

    赵与歌不悦的纠正道:“我是你的夫君,往后不要再喊三哥。”

    “往后不了多久的,这太子之位最迟入冬便有信儿。那以后我还是得跟赵承延一并喊你三哥,到时候你来喝喜酒,不要你的贺礼!”

    苏赋赋说到这儿整个人开心的不行。

    赵与歌强压着心头的醋意别过了身子去。

    还想跟他成亲?简直痴心妄想…本王定会想尽办法拿下你,走着瞧。

    他心里各种腹诽着,身后苏赋赋主动道:“王爷,跟你说件事…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位很漂亮很温柔的女子一直朝我笑盈盈地。也是奇怪,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我却知道那是你的母妃。”

    赵与歌赶紧回过身,“我母妃?”

    苏赋赋点点头,“脸蛋偏圆润,皮肤白白的,笑不露齿,就好似她身上带着温煦的暖阳,穿着肉桂粉色的绣花裙,洒金的大袖衫。是不是?”

    赵与歌“蹭”就坐起了身。

    她说的确实是母妃,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苏赋赋见他如此,跟着坐起了身,小声道:“怎么了?不是伯母吗?”

    赵与歌沉寂了好久,慢声道:“是母妃…她有说什么吗?”

    苏赋赋摆摆头,“没说话,就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笑意盈盈的。”

    赵与歌懂母妃的意思,她在世之时只对喜欢的人如此,看来母妃很是喜欢她这个儿媳妇。

    “母妃,看来很喜欢你。”

    苏赋赋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便乐呵呵道:“我也很喜欢伯母。”

    说着她又没心没肺地躺了回去,孩子气地晃起了脚丫。

    “你如今不能再称呼她为伯母了,民间里成亲后的女子喊夫君之母作姑婆,皇室里你便要随我唤母妃。”

    苏赋赋对此并没有觉得不妥,青果般的声音乖乖地“奥”了一声。

    暗暗地屋子里,她的眸子却亮晶晶的,像是偷摘了天上最亮的两颗小星星…赵与歌入神看着就觉身上血气暗涌,他喉间一紧,赶紧躺下来背过了身子去。

    他这么喜欢她,他的身子自然对她跃跃欲试,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将她吃了,但是她心里现在只有赵承延,他不能妄动,他只能让她慢慢地习惯有自己的日子,让她离不开自己,最后再让她彻底忘掉赵承延。

第六十三章 了结了一位

    翌日天未亮,赵与歌就醒了。

    他轻轻转过身,看着趴着身子睡得香甜的苏赋赋,心里道不明的疑惑。

    为何跟她在一起,他就不会心口不舒?也不会半夜惊醒?难道这便是方御医所言的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便能治心病之法?

    赵与歌盯着苏赋赋的脸蛋儿看。

    半个时辰里,他喉间紧了又紧,不知道咽了多少次口水。

    起身后,又怕吵醒她,便穿着昨日的衣裳回了端王殿。

    果然,赵与歌刚用过早膳,宫里的口谕来了,席元也来了。

    “王爷,昨夜那四皇子身边的太监李书跟那苏已碰面的时候被堵住了。现在也被带去了京景寺。”

    席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一些苦尽甘来的笑意。

    赵与歌僵硬的肩头也随之一沉,不过他紧而目中又敛了浓浓地诡谲,道:“让常御史过去吧!”

    席元领命,赵与歌带陈直就直奔了东郊的京景寺。

    走过绿意绵绵的菩提树下,绕上环廊,莲花瓦当上的一只飞燕鸟被脚步声惊动,扑棱着翅膀就飞去了更高的殿顶上。

    赵与歌目敛浓厉,紫衫飘摆,踱步进了重兵把守的后院殿中。

    “儿臣,叩见父皇。”

    殿中赵鹤鸣正跟三司的头儿问话,案子上是铺开的卷宗,赵鹤鸣在旁听审了一早,脸上已有倦意,却目色明亮的看了看赵与歌,让他起身。

    又跟众人道:“即刻去御史台带四皇子过来,朕要亲审。”

    众人应了声,门外羽林军来禀话,“皇上,寺外常御史觐见,言有急事要禀。”

    片刻后常御史一声墨绿常服进了殿中,叩首后手捧一卷账本,一个折子。并铿锵道:“臣,弹劾御史台尚书车笙,御史台中丞赵成喆,与景德镇官窑司务李逢墨以公谋私,官器外销,中饱私囊,短短数月,数目已过二十万贯,请皇上明察。”

    殿中的车笙目中一怔,众人眼见他官帽下浮起一层汗珠,顺着鬓边而下,突然他目中赤红一片,疯了一般扬手一记耳光打在了常御史脸上。不等赵鹤鸣发话,殿中的羽林军就将因狠发怒的车笙扣了下去。

    当日赵与歌陪同赵鹤鸣审案,赵成喆虽是抵赖,但在一桩桩人证物证前最终还是招认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前太子的那点福气,赵鹤鸣根本没有给他活着的机会。

    御史台的大牢里,赵与歌特意命人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酒菜后就打发了众人外头去了。

    “四弟……我成亲的酒你一次没来喝,这次全都补上吧!”

    说着他先到方桌前坐下,在床榻上衣裳整齐的赵成喆闷声也到了桌前。

    赵与歌握着酒壶给他的酒盏里斟满酒,就听赵成喆道:“别得意,没了我,你也照样坐不上那龙椅。”

    他的语气,全然没有半点赴死之人的怂相,端起一盏烈酒就仰面喝了。

    赵与歌哪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说话,只喝着酒,满目淡然道:“我若坐上了,定去你的冢前跟你说一声,让你高兴高兴。”

    “哼…你还是没有看清楚。我们这几個皇子,除了赵拓,那怎么做也讨不到父皇的欢心。”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小指上那道疤痕。他记得是七岁之时,那日父皇要来书房考他们的功课,那赵拓却紧张到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笔洗,他生怕父皇瞧见责罚他,便快手捡着碎片,位在他后面的赵成喆跟着帮忙。片刻父皇来了,没看到他一般绕过去哄赵拓,他因被父皇的衣衫一扫,歪了身子,扎破了手。他记得当时父皇说,伱怎么如此不小心?

    想到这件事,赵成喆摆了摆头,握着银箸道:“你别瞧不上我,你跟我一样,现在即便他吩咐你做一堆事,好似是看重你……其实不然。我们都莫要妄想,你也跟我一样,就是一粒棋子,只是比我略重要几分的棋子。真想要那位子,就得动手抢……”

    说着,他往前凑了凑,“若你肯留我一条命,我定帮你夺下皇位。”

    如果赵成喆只说前几句,赵与歌念在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兴许会将他的话放进嘴巴里细细砸吧砸吧,可他后面紧接着的一番话,让他当下以为赵成喆就是为了保命在煽风点火而已。

    他提着唇角慢徐徐地喝着酒,看赵成喆吃吃喝喝。

    “说吧,想怎么死?绳子还是索命药还是……”

    赵成喆耳根一提,听他没有半点想让自己活着的意思,便转而堆笑着挑衅道:“如你母妃那样,饮上一樽鸠酒如何?”他讥讽的唇角还未全开,耳边就“咻”的一声,他平日高昂的脖颈就如被刺破的水囊一样“呲”的鲜血飞溅。

    赵与歌看着他目色空空地收回短刃。

    起身薄凉的一笑。

    赵成喆没有去护伤口,只是抬眸看着他愣了片刻,然后哼笑了一声,垂下眼帘,跟没事人一般握着染了血的箸子夹起一块他最喜欢的紫米糕,放进了嘴巴里,细细嚼着。

    赵成喆死在了饭桌上。

    了却一桩心事的赵与歌回府已是黄昏,他浴身换下衣裳,就带着探水搬了几坛好酒去了苏国公府。

    因知道他一定会来,堂中迟迟未开席,苏赋赋更是等着他来送信儿,心中可谓十分焦灼。

    “王爷来了。”

    赵与歌步到堂中跟众人问过好,李小荔便快吩咐后厨上菜。方姀推着茸儿和竹儿上前问好,两个小家伙却跟他并不亲近,恭敬问着王爷好后便疏远了他。

    倒是苏义邦最是热情,他知道自己闺女喜欢的是赵承延,可撇开这些,单说他对赵与歌倒是欣赏的。原因也是十分简单,只因为去年他收拾那南王之事,他的用兵之道让他很是赞叹。所以席间两人便多谈此事,推杯换盏着聊得不亦乐乎。

    只是苏赋赋着急呀,双眸时不时的看向赵与歌,可他权当没看见,不予理会,苏赋赋又不能当众人面直接问他。好在酒过三巡,皇上的口谕来了,解了苏义邦的禁足,更是大肆赏赐了一番。

    苏赋赋趁着这个空档挪到赵与歌一旁,小声急道:“赵承延呢?他如何了?”

    赵与歌没看她,只冷冷道:“平安无事,已经回宫了。”

    “他终于平安无事了。”

    苏赋赋边嘟囔着边抚抚激动的心口,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噩梦散去,她的心上人依旧是那皇宫里矜贵的五皇子,爱笑的赵承延。

    她小心翼翼地高兴着,阿施全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垂下眼帘叹了一气。

    苏氏夫妇送走王儒升,又回到堂中跟赵与歌举杯畅饮,可堂外的小厮们却看着端王府的方向探头探脑的骚动了起来,探水退出堂中看了一眼,赶紧奔到赵与歌前急色道:“王爷,端王府里走水了。”

    众人落杯奔出来,就见端王府中一团橙红色的火苗在夜色里猛窜着。

第六十四章 给你垒堵墙

    紧接着青梅殿中的小城子被府上小厮引着疾奔靠前来了,“王爷,赋妃,青梅殿方才走水了,小的们正在施救呢!”

    苏赋赋一愣,“我的寝殿?那人呢?殿中的人呢?”

    小城回话:“好在我们人都在殿外换灯笼,都无碍。”

    苏赋赋点点头,“那娘亲我们回去瞧瞧。”说完她眼中突的一亮,“这看火势,那寝殿定是住不得了,娘亲,我今日就先搬回来住。”

    李小荔自然愿意。

    刚要答应,微醺的苏义邦却在一旁道:“赋赋你已为人妇,离的再近,那也是要一心跟随夫君才是。诺大的王府那么多空置寝殿,何须回娘家?快回去吧!”

    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苏赋赋瞥了一眼爹爹苏义邦,老老实实地随赵与歌回了府上。

    青梅殿的火势已熄,张楚然和许云宓看着被烧的黑黢黢的府殿两下茫然,听到脚步声,回身看着回来的一行人,许云宓踱步靠前行礼道:“王爷,妾身已经查过,是因方才风大,吹倒了殿中一盏烛灯所致。而殿中伺候的人都在殿外摘换灯笼,这进来瞧见时火势已经很大了。是妾身没有督查好府上各处,妾身失职,自愿领罚。”

    常公公跟青梅殿里伺候的众人随后叩首认罚。

    赵与歌却只淡淡道:“每人扣罚两月的月钱。”

    这可比众人想的要罚的轻了许多,众人道着谢起了身,许云宓就再问道:“王爷,赋妃寝殿需一月修缮,那这期间赋妃如何安置?”

    苏赋赋对住在哪儿根本不关心,只心里挂念着她屋中抽匣里赵承延给她的那只茉莉簪花,她看着过火之处只在前堂,心想着屋里应是没事吧?

    赵与歌在暮色里沉思了片刻,道:“其他宫殿都未收拾……就让赋妃去端王殿吧!”

    苏赋赋听到端王殿耳朵一下立了起来。

    跟他住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岂不是更有机会抓我的把柄?那可不成。

    苏赋赋目色一转道:“王爷,我就去雨晴殿住吧!那里书房床榻不都有吗?而且那里我也熟悉。”

    赵与歌却跟听不到一样,跟众人道:“你们继续收拾。赋妃,随我回去。”

    苏赋赋不走,还往后退了一步,她在心里快速盘算着,顶嘴是五贯,但是不顶的话她这一月就要收他的牵制,五贯就五贯。

    便道:“我不去,我不跟你住一个寝殿。我……”说着看向一旁温柔的张楚然,嗖一下靠到她身旁道:“我跟然儿姐姐住。”

    张楚然方才也想让她来自己寝殿,可是又想着若她过去,只怕王爷来时会有不便。眼下苏赋赋主动提了,她就很是乐意的柔声道:“王爷,就让赋妃来妾身殿中吧!”

    赵与歌却道:“张孺人喜欢清净,赋妃这么闹腾,怕是没两日你便会受不住,就不为难你了。”说完靠前就拽着苏赋赋走了。

    直到进了端王殿他才松了手。

    到了寝室门前,赵与歌进了门却见苏赋赋又住了脚,她打量着屋子,有些眼熟的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你的屋子吗?”

    探水倒没有纳闷为何她会知晓,只解释道:“回赋妃,端王殿只有两间寝室,一间王爷的,一间是奴才在住。”

    “伱?可探水你不是应该在西前院子里吗?”

    “回赋妃,王爷时常夜里寻奴才,所以索**才就搬进了端王殿,日夜伺候。”

    说完,探水就看着赵与歌的眼色带着阿施一并退下了。

    苏赋赋主动回身合了门,靠前来道:“雨晴殿你不让住,然儿姐姐那儿你也不准我去,非要带我你这里…行,来就来吧,可你这里就这一个屋子,怎么住?”

    赵与歌慢悠悠的转过身,看着她道:“我若将你安排去雨晴殿,梨花殿,那外人会如何传?怕是泰山泰水听了以后也会觉得我苛待你。”

    说着他就见苏赋赋的眼神开始迷茫,便接着慢声道:“我这端王殿从未有女子住在此处,若不是要考虑周全,顾全大局,我倒也想图個清静。”

    说完就见苏赋赋瘪了瘪嘴角。

    没了招。

    赵与歌得意的暗暗勾了下唇角,到衣架前解着衣衫。

    苏赋赋转目看着那楠木床,鼓着脸颊思量。

    终归男女有别,又不能再支张床榻,怎么办呢?

    “一拿两拿三拿……”

    赵与歌刚将外袍放到衣架上,就见她颠颠儿跑到床前,手下丈量起床榻大小。

    赵与歌看不懂她的举动,解下玉带后靠前来问她,“这是做什么?”

    她嘻嘻说:“王爷,一共十一拿,我们每人个各五拿,中间这一拿就……”说着她将赵与歌的方枕放在了床中,两手比划道:“做个长些的枕头,将床一分作二,如此我们各自都睡得踏实。”

    赵与歌明白了她的意思,边颔首着坐下道:“本王给你垒堵墙如何?”

    “垒墙?你说什么玩笑话?”

    “那你摆个长枕便不是玩笑了?”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两人僵持不下间,门外阿施跟小侍女们打包好了青梅殿寝室里的东西来了,完好无损的妆台衣柜,也被挪了过来。待屋里收拾妥当,众人退下后,苏赋赋赶紧奔到妆台上翻找她的那只朱红抽匣,待打开来看那红豆簪好好的呆在里面她才安了心。

    屋子里的烛光跟着少女的心思微微跳动了两下,闪闪地烛光映着她深深的酒窝,一时甜的不像话。

    赵与歌默默看在眼里,然后…靠前来将她妆台旁的烛灯一口气吹灭了。

    “嗯?”

    苏赋赋懵了片刻。

    垂目摸着簪子小心放了回去。

    她起身,鬼精鬼精的跟在忙着吹灭一盏又一盏烛灯的赵与歌身后,好生道:“王爷,现在赵承延已经无事了,你一定也替他开心的。看你们兄弟感情那么深厚,你一定也是信任他的对吧?”

    赵与歌不吭声。

    她自说自话的接着道:“那个…就我们那个契亲文书,我其实告诉他也无妨。以他的性子,他断不会说出去的。”

    他还是不回答。

    苏赋赋明白他是担心被外人知晓了这契约,对他择选太子不利。她也知道赵承延跟二皇子关系也不错,赵与歌会担心也是自然。

    可是,如果不能告诉赵承延事情的原委,她如何去见他,就算见了又该跟他说什么?

    她跟他身后再喊了一声王爷,就见赵与歌面无表情地拿起最后一只绢丝灯罩,转目看着她,下一息屋里就变成了一团漆黑。

    这天晚上赵与歌没再跟她说一字。

第六十五章 白费了功夫

    “王爷…王爷?”

    天刚蒙蒙亮,殿外闷热下蝉声呱噪的厉害,赵与歌只觉身边时有凉风,刚享受了片刻,就听到了苏赋赋的声音,他睁目一瞧,苏赋赋正坐在床榻旁的小矮凳上,手执琵琶扇给他轻扇着风,水嘭嘭的脸颊上酒窝深深地看着他。

    “你怎么?”

    他刚想推身而起又被苏赋赋按了回去,甜笑着道:“刚寅时,王爷还可再躺上一刻,正好跟我聊会儿天。”

    看她如此大献殷勤,赵与歌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空望着床上的帷帐,漫不经心道:“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苏赋赋这个机灵鬼,昨夜可是想了整整一晚上的计策,她已经想好了,她要用行动来感动他,让他心生愧疚,让他主动成全她跟赵承延这对苦命鸳鸯。

    所以……她摆摆头,虚情假意道:“王爷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觉得王爷您人好,仗义,我敬重您。以后呀,我就用心的对您好,好好伺候您,以此报答您。”

    赵与歌听她如此说,更躺不住了,起了身道:“你不用跟我耍这些心眼,毫无用处。我劝你,还是怎么舒坦怎么来,别为难了自己。”

    说完他便拉开门去浴身。

    苏赋赋眉头一挑,心道豁出去了,我就跟着你。

    她将扇子一丢,贼溜溜的就出门跟到了他身后打发走了小城和小影。

    赵与歌回头看她,到了浴房前,他止步道:“怎么?想看我洗澡?”

    苏赋赋心里骂了他一句,主动拉开门,恭敬道:“王爷请,我在门外候着您。”

    赵与歌抬眉勾了下唇角,将她一并拽进了浴房。

    苏赋赋顿时慌了,挣着手道:“王爷王爷,里面我就不伺候了。”

    赵与歌不咸不淡地道:“别呀,来都来了,就一并伺候了吧!”

    他将她拽到屏风后,就目中盯着他,唇角含着鬼魅的笑意,解下了上身的薄衫,塞到了她手里。

    他那白晃晃的精壮身子,羞的苏赋赋赶紧用这衫子遮在了眼前,转身想跑,但赵与歌不松手,扣着她的腕子,压下她那挡着脸蛋的衫子,道:“这就羞了?本王裤子还没脱呢!”

    “无耻。”

    苏赋赋那个脸颊登时红透了,骂了一句。

    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回了寝室她就是气的跺脚。

    “赵与歌,你等着,你等着…”

    苏赋赋越想越气,越气越热,拿起扇子在屋里猛扇。

    思量片刻,她突然顿下了脚。

    不对不对,他就是故意的,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怎么差点上了他的当?

    好在我苏赋赋虽是读书不太行,但干别的不正经的事儿,脑瓜特灵。

    待赵与歌回了屋里,苏赋赋打发了进来的麦芽和韭萂,自己抱着衣裳笑嘻嘻道:“我伺候王爷穿衣吧!”

    赵与歌见她还是不死心,倒也不客气,展臂让她伺候,别说,苏赋赋自己也奇怪,怎么她如此会穿男服?毫不费力,而且那玉带系的也是刚刚好,一气呵成。

    赵与歌纳闷她为何伺候男人穿衣这般利索,全然不像第一次。

    可他又想,之前就误会过她与五弟圆房之事。

    怕是这其中也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接过官帽,眼神紧紧勾着她,道:“不如以后,伱就日日给本王更衣如何?”

    苏赋赋看着他怪怪的眼神,退了半步,懵在了那里。

    ……

    一同用过早膳,苏赋赋送到他殿外,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负手琢磨。

    阿施在一旁见她眼珠转来转去的,问道:“大小姐,你今日怎么了?”

    “我有事儿求他……所以得对他好点。”

    一转眼,阿施就同她站在了端王府的浣衣堂里。

    苏赋赋一身粉袍,淡绿襻臂,叉腰垂目,看着地上的两木盆衣裳仿佛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阿施打发了看热闹的侍女,一旁道:“大小姐,还是小的来吧!”

    苏赋赋摆摆头,大义凛然道:“衣,乃贴身之物。阿施你想象一下,等明日,他穿上干净如新的衣裳,嗅着上面清新干爽的味道……他就会想到,是我……我苏赋赋,用这双柔嫩的小手一点一点,辛苦揉搓了大半天。”

    阿施咬着唇角,实话道:“大小姐,这夏天的衣裳最是轻薄透气,也最是好洗的。倘若小的来洗,一刻至少能洗五盆。”

    苏赋赋转目斜了她一眼,矮身就坐到小板凳上认真干起了活儿。

    “唰……唰……”

    墨迹了半个时辰,苏赋赋总算是将衣裳洗好,晾好。

    她退步看着衣绳上被自己搭的整整齐齐的八九件袍子,小衫,裤子…忽然蹙眉,看着被搓疼的手心,喃喃道:“手都要搓破了。”

    阿施以为她点到为止,接过刚凑前就听苏赋赋道:“去膳房。”

    端王府的膳房,好大。

    足有四五個端王殿的大小。

    苏赋赋从未来过,懵懵地看着眼前的大院落,还有里面脚不沾地在忙碌的太监侍女,茸眉一簇,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

    好在膳食监听闻了,赶紧从屋里出来靠前问好。

    “赋妃有何吩咐?”

    “今日王爷的晚膳我来做。”

    “赋妃……可这晚膳,至少要三十六道菜…会累到您的。”

    苏赋赋却笑滋滋道:“越累越好。”

    于是阿施就随她一头扎进了膳房里,什么调制凉菜,腌制的咸菜,新鲜的蔬菜,炖鱼,煲汤,烧肉,蒸饼,甜点…通通都学了一遍。

    一日过得极快。

    日沉之时,赵与歌回了殿中,一进殿就闻到不同于平日的饭香。

    他顿脚间就看殿中苏赋赋蹡蹡着头发,襻臂的衣衫上还被黑烟烧出了几个窟窿,看着他笑嘻嘻地蹦跶到了跟前道:“王爷快用晚膳吧!我亲手做的。”

    赵与歌眉头挑了挑,没有多言,随他到了桌前一瞧。

    乱糟糟的。

    很明显,是她做的。

    他坐下来,能想象出她得忙了多久,接过苏赋赋递上的湿巾,他先问道:“没受伤吧?”

    苏赋赋一愣,缓笑道:“没有,我很小心的。”

    赵与歌淡淡应了声,拾起银箸,苏赋赋就迫不及待道:“卖相不好,但我都尝过的,都好吃。”

    他半信半疑地夹了一箸细丝黄瓜,他竟然吃出了专属于苏赋赋的味道。

    清脆中带着丝丝甜意。

    他有些惊喜的细细嚼着,目中就见苏赋赋的身子向他倾了倾,双手的食指相互戳着,看他。

    赵与歌不说话,她便着急道:“王爷觉得好吃吗?”

    吃人嘴短,他若说了好吃,她怕是又要想方设法的干别的事情。

    他便道:“不好吃。”

    苏赋赋嘴巴一撅,看着他不停的银箸道:“不好吃你还吃个不停?”

    “本王没那么娇贵,再说…也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苏赋赋低头抠着袍子上被烧破的黑洞,压了压心间的委屈,又道:“今日王爷换下的衣衫,是我亲手洗的。”

    赵与歌喝了口汤,丢下两个字:“多谢。”

    “这就没了?”

    “什么没了?”

    “谢过就没了?”

    “难道……你是要本王给你赏赐?”

    “……”

    这顿饭吃完苏赋赋是握着拳头回的寝室。

    赵与歌跟在身后抚了下饱腹,悠悠展臂道:“给本王更衣。”

    苏赋赋转头看他,“更你个头。”

    赵与歌偷笑着便唤来了麦芽韭萂伺候。

    待换好衣裳,屋里没了外人,赵与歌便步前看着坐在桌前生气的苏赋赋,给她解开襻臂道:“早就告诉过你,无用无用,你偏是不信…现在吃到苦头,心里又赖本王不通人情。你说我冤不冤?”

    一点好没捞到的苏赋赋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一把推开他,自己拽下襻带,气道:“我乐意,要你管。”

    这天夜里,赵与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冒着寒光看他。

    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

第六十六章 请称呼綦王

    翌日,苏赋赋怨气散了。

    想着明日要去上学了,今日她换上备好的男服,准备去鸿儒馆跟袁蚌商量一下将馆服也换成男服之事。

    没想到了鸿儒馆门前,竟然遇到了迟来的陈蓁蓁,她大气喘着喊住了苏赋赋。

    看着她挽发戴冠,白玉袍,纳闷道:“你怎么如此打扮呀?”

    “那你怎么还能迟到呀?”

    陈蓁蓁喘匀了气跟她进门道:“昨日的功课太多,我写着写着睡着了,结果小阡也睡过了,就如此了。”

    苏赋赋奥了一声,要拐去西边却被陈蓁蓁突然又拉住了,道:“你办完了事情去回夕茶馆等着我,下午我请假,你随我去个地方。”

    不等苏赋赋再多问句去哪儿?她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苏赋赋换男服之事商议的很是顺利,说完袁蚌就应了。取了衣裳,苏赋赋便跟阿施出门去了茶馆。

    等到中午,陈蓁蓁过来一同用过午膳,苏赋赋就随满脸秘而不宣的陈蓁蓁上了马车,如何问,她也不说去哪儿,去干嘛,直到马车行了得一个多时辰后,苏赋赋拾帘一瞧。

    “兴国寺?”

    下了马车,苏赋赋问道:“来个寺庙你藏着掖着干嘛?”

    陈蓁蓁眯眼笑道:“苏赋赋…我跟你说,我今日来求点事儿。”

    苏赋赋愣愣的听她接着道:“我来求菩萨,让许公子不要再喜欢伱了。转头…喜欢我。”

    “啊,陈蓁蓁…你带着我来求菩萨,让许公子不喜欢我,喜欢你?”说着她簇起眉头,打量着陈蓁蓁道:“我看你多少是有些毛病,这事儿你自己去求便是,大热天的你还拉上我。你该不会让我也求菩萨,让许公子不要再喜欢我吧?”

    苏赋赋本来只是打趣,没想到陈蓁蓁一脸你懂我的神情,高兴道:“对,我就是如此想的,这样才灵验的,走走,快跟我进去。”

    你……

    要不在这佛门之地不能骂人,苏赋赋真想…

    苏赋赋被拽进寺庙里,在香火繁盛的大殿中照着陈蓁蓁嘱咐的说辞一字不落的都说给了菩萨听,然后恭敬上香。

    出了殿门,陈蓁蓁高兴道:“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你也直说。”

    苏赋赋无奈呵呵一笑。

    三人顺着大殿旁的白玉石阶顺阶而下,一個熟悉的身影绕过阶旁的石浮屠跃入众人眼中。

    “岑怡?”

    苏赋赋喊着她奔上前,赵岑怡显然晃了一下,看着眼前身着男服袍子的苏赋赋好久才回过神,表情复杂的行礼问好,“赋赋姐姐。”

    苏赋赋见她跟往常无二,放了心。甜笑问道:“事情都过去了,你何时来鸿儒馆?还有……你哥呢?”

    问到赵承延她的语调分明柔和了许多,赵岑怡下意识看了看身后,语速快了些道:“我明日便去鸿儒馆,还有我哥已经封王,赐了府邸,入朝做官。那明日…明日我们鸿儒馆里再聊,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她便脸上仓皇的带着小宫女回身便走。

    苏赋赋当然能觉出她跟自己疏远了,但垂目一想,自己现在这身份她能跟自己说话已经不错了。转过身,四人刚挪步子,就听身后有人道:“要不要去求一个平安符?”

    这是赵承延的声音。

    苏赋赋嗖的回过身。

    入目真的是他,他好好地,脸上带着他特有的暖阳笑意。

    他正跟一位有几分水乡女子温婉柔情的姑娘笑意相对,那姑娘手中捏着绣紫色桔梗花的绢帕,行步端庄,一瞧就是位名门贵女。他眸中看到几人后神情也没有丝毫诧异,只跟她们轻轻颔首,目光在苏赋赋脸上一带而过。

    苏赋赋愣了愣神,看着跟她擦肩而过的赵承延还是回过了身喊了他,“赵承延。”

    他敛住了步子,身旁的楚晴儿这才注意到这个眼睛大大的,一身男服的小姑娘,她疑惑的看向赵承延,赵岑怡便拉着她先上了台阶。

    陈蓁蓁和阿施也快步躲去了前面。

    赵承延背身对她好久才垂目回过身,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只道:“方才那位姑娘是我要娶的人,叫楚晴儿,与我同岁,青梅竹马。以后我是綦王,你是赋妃,就莫要再直呼我的名讳了。”

    苏赋赋立马点头,没有丝毫不快,就爽朗道:“好…恭喜…那劳烦綦王将我的罕宝刀给岑怡,明日带给我。那簪子我也会还你,告辞。”

    没有哭哭啼啼,心如刀绞,她只不过是又回到了与他素不相识之前的样子。

    马车上谁也没敢吱声。

    陈蓁蓁想骂赵承延变心变的太快,可是一想,在他的心里是苏赋赋先负了他。可是明明众人都能觉出来苏赋赋是为了他才嫁给端王的,虽然苏赋赋不承认。那赵承延就猜不出来吗?若是猜出了,又为何半天不难过,就跟别的女子走的如此亲近了?

    狼心狗肺。

    回了端王府,哑巴了一路的苏赋赋脚下踏的飞快,阿施一旁跟着小跑着急问道:“大小姐,那五皇子跟你说什么了?你……你心里堵得慌,你跟阿施说说,别不吭声。”

    苏赋赋不回话,大步奔进端王殿就翻出了红豆簪,最后看了一眼合上了盖子就放进了书箱里。

    阿施一看这意思就明白了,这是要还回去。

    连根刨了。

    “王爷。”

    下值回了端王府的赵与歌刚踏入府中,探水就凑了上来,他一身酒气,惹得赵与歌顿时蹙起了眉头。

    “探水,天都没黑透你就喝了这么多?”

    探水猛摆摆头,红扑扑的脸上大写着冤枉道:“回王爷,您快去看看,赋妃今日不对劲儿,拉着我们奴才是挨个灌酒,她自己更是喝的稀里糊涂的。”

    她这又胡闹什么?

    赵与歌马上加快脚步,果然还没到殿中呢,就听见苏赋赋呜呜喳喳的道:“喝喝喝…别停,拿我苏赋赋当姐妹当哥们的都不准停手,不然别怪我以后不护着你们。”

    迈进门,殿中一地歪斜的空坛子,青梅殿和端王殿的伺候们跟探水一样,脸上都喝的红扑扑的,他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站在那里身子却歪歪斜斜,仿若迎风垂柳。许云宓和张楚然则在一旁命秋景和清翩夺她的酒杯,可是以苏赋赋的功夫她们如何也抢不到。

    被她灌了一杯的阿施看见进殿的赵与歌忙上前来解释道:“王爷,大小姐她只是今日遇了事儿,平日不如此的。”

    刚说完,苏赋赋看见了赵与歌,举着酒杯脚下飘着就到了他眼前。

    “一杯解千愁,从此无烦忧。王爷…你要不要也来上一杯?”

第六十七章 亲手做秋千

    赵与歌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塞给探水,拉着她喊着阿施就往寝室去,边走,就问道:“你主子这是又怎么了?”

    阿施不敢说,垂目连连摆过头后,迎他们回了寝室,就默默退到了门外。

    赵与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想和盘托出告诉赵承延,自己不允这件事。

    他拉着她到桌前,打量着她身上的圆领男袍,给她递上一杯白水,道:“你不要妄图用这些法子让我松口,我不会应的。”

    苏赋赋扬起浮着红霞的脸颊,双眸凄凉的看了他一眼,起了身什么都不说就如同丢了魂儿一样,趴到了床上。

    她异样的眼神赵与歌一看便知,是别的事情。

    他蹙眉再去问阿施,阿施这才什么都说了。

    他沉了一气,吩咐阿施去端碗蜜水来。

    回屋,苏赋赋自己在那儿脱靴子,因为醉意颇深,她身子歪来歪去脱得费劲,赵与歌上前给她轻手脱下,她谢了他一句。

    赵与歌给她整理好靴子,便坐了下来。

    “你们说什么了?”

    趴在床上的苏赋赋,清瘦的身子缩了缩,嗓音干干的道:“他说……”说出两字后她就顿住了,未再吭声。赵与歌起初以为她困了,要睡,可过了一会儿就看她身子发了颤,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缎褥上……他赶紧靠她近了些,吓唬道:“不要以为你喝着汤药就无事,你再哭,这眼睛怕真要瞎了。”

    说着轻拉了拉她的臂腕试图哄哄她。

    可无济于事。

    她哭的十分厉害。

    他猜着赵承延定是说了什么伤她心的话,不然她不会如此的。

    赵与歌思量片刻,展开缎盖给她盖上,一旁轻声道:“那姑娘长得比你好看吗?”

    苏赋赋听到这个问题一个骨碌就翻身而起,睫毛湿哒哒的,眼睛却因为哭过更加的明亮了许多,她盯着赵与歌,委屈道:“比我好看,是个温婉的可人儿,有几分水乡姑娘的样子。可…可我偏偏…我就穿了这么一身遇上的他们……”说着低头扯扯身上的月白袍子更委屈了几分。

    “这身又如何?伱本就是個飒爽的姑娘。”说着他趁机探问道:“五弟,跟你说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这事,顿时苏赋赋眼泪如雨而下,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哭了一气儿,道:“他说……他要娶那姑娘…他说以后不要让我再喊他的名字,他现在是綦王。”

    赵与歌早就想到赵承延会恨他,从他向父皇讨了官职之事更能看出,他怕是要入朝跟自己争这皇位,但这些都是无可厚非。

    只是他如此对待苏赋赋,他未想到。

    她一心想着能嫁给他,突然听到他说这些话,哪里受得了?

    赵与歌掏出帕子给她揩拭着眼泪,道:“你们只是缘份太浅,不要太过怨恨他。”

    苏赋赋当然不会怨恨。

    她也不后悔自己救他,这都是她自己选的,她可以面对。

    哭……只是因为她以为他会懂她,能等她…现在看来,她就是痴傻。凭什么你嫁了人他还要再喜欢你,再等你?只有傻子才会如此。

    这天的苏赋赋虽然喝了许多酒,可她心里却十分的清醒,她的心上人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她哭了很久,喝了一碗蜜水就睡了。

    梦里她去找了赵承延,打了他一顿。

    ……

    第二日她就如同没事儿人一样去鸿儒馆上课,还了定情信物,不过她的罕宝刀赵承延没还回来,她只好叮嘱赵岑怡记得帮她讨要。

    而千仞班里除了赵承延和许云宓走了,其他人一如往常…她身边的位子成了钱烨的。苏赋赋怀疑是不是他跌进菡萏池时被鬼附身了,他如今成了一个话多又闹腾的人,他看自己穿了男袍,便开始喊她苏小爷。

    于是千仞班的男子也跟着瞎喊,这听着听着就听顺耳了,以后的话间苏赋赋也时常以苏小爷自居。

    只是苏小爷的学业压力大,之前跟娘亲拿月钱打赌那次她考了全班倒数第六,后来的三次小考她差一点便跻身中游了,而如今不过十几日没来的功夫,这次小考竟然成了倒数第二。

    果然读书跟吃饭一样,一顿都不能少。

    ……

    散学回了端王府,苏赋赋远远地就见端王殿外一堆人围在原本栽种着一片芍药花的花圃那儿,正合力在竖着几根木棍。

    她靠前探头瞧,就见赵与歌随众人系着黑色襻臂,放着最后一根粗粗地横木。

    这是…秋千?

    阿施看的认真,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苏赋赋回了。

    赶紧两步上前道:“大小姐,王爷为了给你搭秋千足足忙了一下午呢!就说这木这榆木木料……那都是王爷亲自去木商那里挑的,回来后又跟府上这几位会木匠手艺的小公公们又凿又磨又刷桐油的,可算要完事儿了。您看…是不是跟您院子里老爷给做的那个如出一辙?”

    “嗯,确实一模一样。”

    苏赋赋懵色说着,人堆里满头大汗的赵与歌听到了她的声音,回头看着她笑了笑,起身跟众人道:“好了,你们去忙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七八个小公公跟苏赋赋问过好后就撤了。

    赵与歌拿起一旁的麻绳绕过横木,板下成结,再拉拉拽拽过,这秋千就算搭好了。

    他回头看着苏赋赋道:“去试试,高了矮了我再给你调弄。”

    苏赋赋“奥”了一声,满脸迷茫地将书箱递给阿施,坐到了秋千上。

    “高矮正合适。”

    她嘴巴里如常的说着,可脑瓜有些木木地,她想不通他一个王爷,为何屈身给自己做秋千?

    而且,这拿人手短,以后要是吵架的话是不是就得收敛点了?

    对呀,吵架……他一定是想让自己在这几个月里老实些,才做的这个秋千。

    就像是自己前几日讨好他一样。

    她忍不住赞叹自己真是个小机灵。

    想通透了,她翘起脚跟赵与歌道:“看在这秋千的份儿上,以后我尽量收敛,多谢了。”

    赵与歌听不懂她说什么,只是让她抓牢麻绳,然后将她推得高高的。

    看她在秋千上笑的甜甜的,无忧无虑的,他做着这秋千的目的便就达到了。

    “瞧瞧…自从她进了王府,就霸占了王爷…更没想到竟然还能指使王爷亲手给她做秋千…主儿,你瞧她高兴的样子,你还挂念着她的身子给她做汤?您倒是不想想王爷这都多久没来陪过您了?”

    来送汤水的清翩跟张楚然看苏赋赋正玩秋千玩的开心,便住了步子,可倒是挡不住清翩的嘴,她刚说完,阿施就看见了她们,跟她们挥了挥手,苏赋赋跟着回头瞧,赶紧跳下了秋千道:“然儿姐姐快来。”

    主仆二人到前,苏赋赋就拉着张楚然坐在了秋千上,又看向赵与歌,“王爷,推吧!”

    眼下他不推也不妥,只好肢体有些僵硬地,在苏赋赋满眼的期待中轻推起张楚然。

    她一身紫衣,绢纱袅袅,时而回头浅望一眼赵与歌,满目羞涩。

    “好一双檀郎谢女,只奈何我的丹青有些拿不出手,不然画上一幅才是。”

    苏赋赋眼中亮晶晶地看着两人,嘴里跟着囔囔着。

    阿施却簇起了眉间,听大小姐这语气,怎么好像前些日子跟王爷拜堂的不是她一样?

第六十八章 她名叫小九

    用过晚膳苏赋赋又主动牵线,说赵与歌已经好多日子没有去梨花殿了,如何如何,硬是让赵与歌骑虎难下,只好跟张楚然走了。

    阿施这才发现,自己大小姐是真的不喜欢王爷,但凡有一丁点儿喜欢,都不会如此。陪苏赋赋做完功课,伺候她歇下,阿施出了殿门往她住的圊新院里走着,可能是府上一时太多清净,阿施心里忍不住空悠悠的为她难过了起来。

    要不是那场祸事,自家大小姐跟五皇子该是多么好的一对儿。

    怎么老天就偏不成全?

    这五皇子也是可恨,如何也是喜欢一场,自己大小姐为他伤心了多少回?他可曾问问?那日虽然她们站的远没有听到,可他分明是板着脸跟大小姐说的话,定是极其气人的话,不然大小姐不至于将定情信物都还了他。

    不过如今两人分道扬镳,快刀斩乱麻也是对的。

    男子嘛,心狠起来比石头都硬。

    只可怜了自家大小姐。

    月儿依西楼。

    梨花殿的门还是开了,赵与歌跟逃一样,脚下嗖嗖地快步走着,前面提着府灯的小公公一万个想不明白,他大半夜又折腾什么?真的就离了那赋妃活不成了?

    进了端王殿,寝室前守门的小侍女和小公公看着他双目瞪圆,行了礼,轻拉开了门。

    门外的烛光晃进寝室里,苏赋赋醒了,又听见赵与歌的脚步声,睁目一瞧,他正在褪着外衫,本来躺在他的枕头上斜睡的苏赋赋因为还困意很深,便说不出话,盯着他身上水蓝的衫子,听他埋怨道:“你睡得倒是舒服…可我睡哪儿?”

    苏赋赋一团疑惑可嘴巴跟被浆糊黏住了一样,张不开,只好身子一滚,回到了自己枕头上。

    赵与歌放了帷帐到了床上并未接着躺下,而是将被苏赋赋踢在脚下的两床缎盖拉开来,给她拉拉盖盖,自己的也展了展合在身上才安心躺了下来。

    他余光看到苏赋赋在瞧他,便转目也看向她。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定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他就轻声道:“睡吧!”她这才收起心事,沉沉地睡了。

    夜里刚入丑时,殿外就起了雨,他在这雨声里又梦见了那个跟苏赋赋一模一样的人,她穿着小太监的衣裳跟自己勾着手指,他在梦里跟她说:“我等你。”

    这清晰的梦境,就如同真实发生过得一般,梦里的赵与歌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查清此事。

    待天亮。

    苏赋赋睡醒了,睁开眼就见赵与歌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你昨晚怎么又回来了?”

    “我身子不好,睡了一会儿梦魇,便躺不住了。”

    “奥,倒是听探水提过…那方御医那么厉害,治不了吗?”

    “治得了,已经给了我方子。我现在……正用着呢,卓有成效。”

    苏赋赋点着头,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就起了身。

    两人各自去盥洗换衣,苏赋赋今日有骑射课,便着了骑服,清爽的束袖白绿袍,银缎带束发,再配上她眉宇间的不羁,妥妥的一個俊秀的小公子。

    阿施拎着书箱陪她去殿中用早膳,早就在候着她的赵与歌看她这身穿着还真是愣了一下,缓了缓笑道:“怪不得钱烨喊你苏小爷,若你不说话,怕是真被人当了小公子。”

    苏赋赋被夸的翘了辫子,便没了分寸,坐下信心满满道:“那王爷以后就唤我苏小爷。”

    赵与歌没吭声,只缓目看向她,苏赋赋见他变了脸,马上转圜道:“随口说的,王爷快吃吧,别耽误上值。”

    赵与歌垂目扬了扬唇角。

    就她这性子,走到哪儿倒是也吃不到亏的。

    赵与歌吃着粥饭时不时偷偷打量她一眼,想起了梦里的事情。

    待苏赋赋吃饱出门,赵与歌也落了汤匙,抬手打发走殿中伺候的人,转目看着探水肃色道:“探水,本王有话问你。”

    探水赶紧躬身低耳,就听他问:“伱之前所提的长相与赋妃相似的故人,是谁?”

    王爷他怎会突然问起这事?

    探水愣了片刻垂目道:“回王爷,只是一位相识几日之人。”

    赵与歌听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话,起了疑心,淡淡道:“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胆敢再有隐瞒,本王今日就让你人头落地。”

    一听又要被砍头,探水慌忙跪地叩首。

    “王爷,这…陈将军吩咐了,不准让小的再提。除了奴才,端王殿里认识小九的也都被送出了王府。”

    赵与歌听到了那个名字,小九。

    他心口当下就疼了起来,只强装着无事,道:“接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探水便将晏小婉当时进府后暖床、伴寝这些事情都说了,赵与歌见他知之甚少,便干脆找来了陈直。

    不过陈直可没探水这么痛快,毕竟他知道的事情若说出来,怕王爷难以承受。

    他便拐弯抹角道:“回王爷,不让他们说也只是因为王爷当时习惯了那小公公伺候,他一去不回了,怕您想起来,心里再生郁闷而已。”

    赵与歌见他还是隐瞒,气的拍案而起。

    “你是拿本王当三岁孩童吗?给我一字不落的说清楚,再有一丁点的藏掖,你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眼前了。”

    陈直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沉寂片刻后他才终于徐徐道:“那小九姑娘……”

    赵与歌目中一惊。

    不是个小太监吗?怎么成了姑娘?

    陈直看着他们脸上的诧异,接着回禀道:“她是女扮男入的端王府,起初王爷并不知情。您跟小九从何时走近的末将不知,但龙兴寺那日小九晕倒后,末将看出您对她十分紧张…后来您知道在观州外从刺客手里救了您的是她以后,就猜出了她细作的身份。您便让席元接近她,探明了她来此处的目的,为谁卖命。然后…设计让她看到了假密旨,引她回家。再然后…就……”说到这儿陈直还是顿了下来,他眼睛快速的眨巴了两下,才垂目接着道:“带人杀了跟她同为细作的家人。”

    赵与歌的身子明显一晃。

    陈直沉声再道:“您起初是想都保下来的,可是蔺大人不应,退了一步,只让小九活命。没想到,那日上了马车去了端王府的小九又中途折返。大雪纷飞,弓箭无眼,不小心误伤了她。听席元说您疯了一般的朝她扑过去…可那堂下埋了火药,您还没等到跟前,堂中就炸了。”

    赵与歌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她…人呢?”

    “人…没了,堂里堂前的人都烧没了。”

    陈直话完便叹了一气。

    探水小心地看向赵与歌,就见他木在了那里,如同一块被风雨刮头的枯木。

    那…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小九。

    怪不得赵承延说他在上元夜看到自己跟一个小太监吃糖人,原来那些他以为的梦皆不是梦,全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他喜欢那个小九。

    屋里人正噤若寒蝉,席元疾步到了殿内。

第六十九章 来还刀是吗

    “王爷,这是在几处驿站打听到的消息。还有,乌吉苏的队伍再续五日便可抵京。”

    赵与歌无力地接过书信,默不作声地抬手打发了众人。

    席元愣神看了看陈直退到了殿外。

    他回望着殿中不解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这乌吉苏之事后,乌库王紧而薨了,如今乌吉苏继位处决了乌已,又奉旨进京面圣,王爷不是着急拉拢他吗?怎么接到打探消息的书信,一点都没着急?”

    陈直被升高的日头晃得双目张不开,微眯着眼睛道:“小九的事情,王爷都知道了。”

    席元眉头一抬。

    “怪不得……倒也是,有那么一张相似的脸天天在眼前,我们不说,他早晚也会记起来的。其实有时我在想,小九若是活着,这血仇横亘在他们中间,也是孽缘,折腾到最后小九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是呀,谁让小九偏偏是细作,她若是个普通姑娘该多好。你看王爷对赋妃,又搭秋千又点宅子的。”

    “那宅子……是王爷让点的?”

    跟上来的探水并到陈直一旁无奈道:“陈将军,不是说了此事秘而不宣吗?”

    陈直憨憨一笑,转头跟席元道:“裴兄,此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三人淡淡笑了笑,可转眼又同时空望着远处长叹了一气。

    ……

    “岑怡。”

    鸿儒馆前,苏赋赋看见前面走的赵岑怡,喊着她奔了上去,“我的刀拿来了吧?”

    赵岑怡面露尬色,喃喃道:“我哥说,那刀,搬家弄丢了。”

    前两日赵承延搬出了皇宫,挪到了附近不处的綦王府她是知道的,一想这搬家倒是也是容易弄丢东西,便信以为真点了点头,“那丢了就算了。”

    赵岑怡见她不问了,可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从昨日开始她也搬进了綦王府。

    今早她跑去赵承延的寝殿找他,那把罕宝刀明明就摆在他书房中,他愣是不还。

    “哥,我都看见那刀了,那不就摆在那儿,你不还是何意?”

    赵承延展臂左右挡住她,道:“你就告诉她我搬家弄丢便是。”

    赵岑怡疑惑地再上下打量过他,有些怨气的一甩袖子,“哥,你明知道赋赋姐姐是为了你才嫁的端王,你却在见第一面时就跟她说伱要娶楚晴儿。好了,人家如今要跟你断个利落,你倒成了缩头乌龟。那你有本事别逞一时口舌之快呀!”

    “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如今他跟了端王,若是心里再挂着我,那端王能好好对她吗?我就是要让她觉得我坏透了才成。如此,她才能安安稳稳地好好过她的日子。”

    赵承延那日晕倒醒来之后,他便想了很多。

    他突然明白了苏赋赋着急嫁给赵与歌的原因。

    他们已经退了亲,父皇定不会再多为难苏家,赋赋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如此着急嫁人。

    如果非要一个着急嫁人的理由,那就是她要救自己。

    她需要赵与歌的帮助。

    而他这次的事情,他也仔细顺过,只要三哥不插手,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若插手,怕是会引火上身。

    他不怪他不救自己,毕竟这是一桩早就被设计好的谋反重罪。

    弄不好,他也只会跟着一同深陷泥潭。

    但是他狠他,恨他娶了他的心上人,恨得厉害。

    他也生苏赋赋的气,气她为何要救他这么一個无权的皇子,气她为何要嫁给他最喜欢的哥哥,他气到发抖。而更恨更气的是,他遇事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才逼得自己的心上人用委身于他人的办法来救他。

    那几日他差点儿就疯了。

    待他回了皇宫,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争不抢的赵承延了。

    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他身为皇子,生在帝王之家,想安然度日靠的只有重权在握。

    无权之人,无论是这皇宫还是何处,都只能任人欺凌。

    更不用谈去保护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心上人。

    正当他有这个想法之时,赵拓来看他,跟他推心置腹的聊了许久,大意便是他十分信任他,想让他辅佐自己上位,并许诺了他事成后的诸多好处。

    赵承延当即应下,要说争皇位,此时他断是来不及了。而且,说到底他不忍对他的哥哥们下手。他要的,只不过是身居高位,遇事不会像之前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赵鹤鸣也成全了他,让他进了御史台,为御史台中丞。

    在赏赐府邸之时,他主动要了这处离鸿儒馆不远的宅子,就为了能每日路过这门前,时不时看上苏赋赋一眼。

    ……

    “哥,你明知道赋赋姐姐心里只有你,跟三哥没有情意,你还让她在那火坑里待一辈子。还说什么为了她好?你真的为了她好,你就不要嫌弃她已是人妇,你去跟三哥争,去抢,把她再娶回来。你指望别人对他好,你放心吗?你娶回来日日对她好才是真的。”

    赵岑怡气呼呼地说完就甩袖子走了。

    赵承延就怔在了那里。

    谷余动了动唇角,轻声道:“王爷,小的觉得岑怡公主的话有几分道理。虽说这坏别人的姻缘不光彩,可这苏姑娘的事情不同,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为了您嫁过去的。这日日看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日子,那心里头得多难受?这一辈如此的长,这端王一眨眼府上都三位了,这时日再久一些,对苏姑娘便更是冷淡,秋风纨扇,如何熬呀?”

    赵承延簇起眉间。

    他竟然未想到这些。

    虽然他恨赵与歌,但他知道他一定会对赋赋好的,他不会为难她。

    可他倒是没有想,苏赋赋心里如何?

    倏忽间,他觉得自己好个混蛋。

    一晃一天过去。

    鸿儒馆下学的学子们纷纷侧目看着身旁横着走的一排人,他们个个衣冠不整,要么脸上要么脖子上,手上,如同被猫挠了一样,刮了一道道的血印子。

    有学子在一旁道:“这千仞班跟磨尔班的因为抢箭靶在骑射课上打起来了。本来咱们这里的骑射课都是去国子监,这可好……那场上男男女女厮打成一团,那国子监监生的课自然也上不了。裴馆监都要疯了,现在还在国子监里给人家赔不是呢!”

    几人听到议论他们的事儿,个个厉目瞅了过去。

    钱烨紧挨着苏赋赋,道:“苏小爷,你也真是守规矩的。若是你肯使武功,那些人通通不是你的对手。”

    被抓的头发垂下了一缕的苏赋赋不屑道:“没办法,武功不是瞎用的。跟他们用,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苏半梦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只是头发被抓了一下,就没之声。

    陈蓁蓁就不同了,一人对付了三个姑娘,跟苏赋赋一样,脖子脸上都被她们的指甲划了,这会儿只觉得脸上疼的发痒。

    道:“也不看看千仞班的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赵岑怡跟在一旁抚抚刘海,“可不是嘛,还想欺负我们,想得美。”

    一行人说着话出了鸿儒馆,却见银灰袍子的赵承延如石人般端身立在前面。

    苏赋赋下意识地歪头看向别处,却被他迎面堵住了。

    陈蓁蓁想跟着搀和,还有苏半梦…却都被赵岑怡拽着走了,钱烨愣神跟他招呼了一声也快步走了。

    苏赋赋没好气道:“来还刀是吧?给我吧!”

    说着就伸出了手。

第七十章 赵与歌发怒

    赵承延默默按下她的手,柔声道:“你随我去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苏赋赋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很闲吗?没空。”

    说完扭头就走,这么多人看着赵承延也不能拉她拽她,就默默地跟在一旁道:“就一会儿,赋赋,就一会儿。”

    “您现在是綦王,我现在是赋妃。请不要喊的这么亲近,省的让人误会。”

    “赋赋,我是来跟你认错的……你听我跟你好好解释,好不好?”

    可苏赋赋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到了端王府的马车跟前敛步道:“伱没有错,错的是我。您请回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赶车小太监看在眼里,懵懵地跟他恭敬施礼问好。

    没了办法的赵承延一咬牙,抢了小太监手里的马鞭道:“借我一用。”

    说完就长鞭一扬,驾车而去。

    赵岑怡三人纷纷懵色张大了嘴巴。

    “你哥,这是疯了?”

    “最近一直发疯,今日尤其的厉害。”

    唯独苏半梦瞪目妒意满眼,本来苏赋赋嫁给端王不是正妻她倒很是满意,而且想着因为她跟赵承延的关系,那端王不会对她多好。可没想到,娘亲说那端王对她比府上那两位都上心。

    她便宽慰自己,那端王为了苏家的军权,虚情假意而已。

    可今日又瞧见了这么一出,她简直要气死了。

    ……

    “吁——”

    赵承延驾着马车就来到了洛河旁。

    待他停下马车,苏赋赋气呼呼跳下来道:“几日不见,你本事不小,还学会抢马车了?”

    “岂止是抢马车,抢人我也会。”

    说着,丢了马鞭,就拉着她到了岸旁一艘华美的大船上。

    上面有小侍女人正在摆弄着果碟,茶水,赵承延带着苏赋赋进来便抬手打发了她们。

    他拉着苏赋赋到了矮桌前,目色顿时软的不像话了。

    “坐下喝口茶,我跟你慢慢说。”

    苏赋赋沉了一气,坐了下来,一口就灌了一盏茶。

    不过她目中并不看他,只看向那扇糊着金箔纸的格子门。

    赵承延轻手轻脚地坐到她身旁,看着她脸上的伤痕,笑道:“我看你们个个发丝凌乱,脸面带伤,看来这次是群架?”

    苏赋赋不吭声。

    “脸上都被划破了,疼吧?”

    “你有事儿就快些说,我还要回去做功课呢!”

    苏赋赋语气依旧倔强。

    赵承延不在意,只盯着她凌乱的束发琢磨了琢磨,还是忍不住抬手给她解了。一时她长长的青丝带着淡香散了下来,华顺地垂在了身下的地板上。

    不等苏赋赋诧异他为何解她的束发,他就已经轻手给她顺起了头发。

    并慢声道:“那日我跟你说了些混账话,我知错了。你是为了我才嫁的端王,我也都知道。我会等你,一直等。除了你……我赵承延此生谁都不娶。”

    船舱的窗户向外对开,河风阵阵,吹动着苏赋赋耳旁的长发清爽而舒适。她知道,那個心里只有她的赵承延总算回来了。

    她欣喜着默默垂目勾起了手指。

    好一会儿,才带着醋意道:“可你不是说要娶那个楚晴儿吗?这么才几日就厌弃了?你那日可是对她温柔的很。”

    赵承延对苏赋赋没有任何想隐瞒的。

    给她束好了发,便在她身后接着道:“她是北都护府都护的长女,为了他家府上的军权,我本来是打算娶她,所以那日只是在尽力讨好她而已。”

    苏赋赋听着嗖就转过了身。

    “那你娶呀!干嘛不娶?青梅竹马又能助你一臂之力,多好呀!”

    气话说完她就想起身,被赵承延按住了。

    抓着她的手急道:“若不是在那牢中的几日让我看透无权皇子的悲凉,我也不会起争权夺利之心。我想娶她无非就是要借她家的势,这也只是众多权谋中的一策罢了。但现在不同了,我要等你,那计策便不用了,我再寻其他的法子。”

    他目中隐着伤。

    苏赋赋看的出来。

    无计可施、任人宰割的滋味足以吞噬一个人。

    她看着他心里就心疼了起来,心疼他经历了这些,心疼他终究也要走上那条同室操戈,争权夺利的路。

    倒是不知赵承延更心疼她。

    但如今却又要拿捏着分寸跟她说。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赵承延就从身后的抽匣中拿出簪子给她。

    还埋怨道:“那日寺庙里你可是回答的痛快,还道恭喜,你倒是看不出我心里难受吗?看不出我那是装的吗?竟然一点都没迟疑,就回了话。还有这定情信物,还的更快。你可知道我看着这簪子哭了多久?”

    “谁让你想娶别人的,哭死你。”

    说着苏赋赋就将簪子抢了过来抚了抚好生放回了书箱里。

    赵承延看她吃起醋来凶巴巴的样子可爱的厉害,心里沉郁好久的烦闷好像一下子都没了。湿帕过手,他拿起糕点递到她嘴巴里道:“明日我就要去御史台,怕是要忙碌一阵子。今日,能不能跟我一起用过晚膳再回?”

    苏赋赋迅速在脑子里扒拉跟赵与歌签下的规矩。

    未告于夫君,私自在王府外私会男子罚五十贯。未与夫君同行,日入后晚归罚没一百贯。

    两项并罚就是一百五十贯。

    如今看来这个端王可真是狠。

    算了,罚就罚吧!

    她现在就想跟赵承延待在一起。

    便甜笑着点了点头。

    赵承延其实对她跟赵与歌有很多话要问,可他又怕自己醋意太大,催促太紧会吓到她,两人便只如从前一般吃饭,说话,又跟她一起做完了功课,才赶着马车送她回了端王府。

    端王殿中晚膳早都凉透了。

    赵与歌一箸未动,就望着殿外。

    他回府听探水说赵承延抢了马车带走了苏赋赋,心里便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可他没想到苏赋赋竟然迟迟不归,他坐在矮桌前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怒火燃到极致之时,她回来了。

    可她进门看了他一眼,就心虚地扭头跑去了寝室,赵与歌一时间想的就更多了。起身满脸怒色就追了过去,寝室外的麦芽和韭萂慌退到一旁就见他推开门后“嘭”的一声又将门半摔着合上了。

第七十一章 他会吃人吧

    苏赋赋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回身就见赵与歌目中燃起一团怒火,步到跟前质问道:“你眼里是看不到我吗?我在那里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过去问上一句就走?”

    “我……我见了赵承延,还晚归。我认罚,我算过了一百五十贯。”

    苏赋赋如实说来后慌放下书箱,赶紧去开柜子,拿出几只钱匣放到桌上。

    可没想到赵与歌抓起一个就狠狠摔在了地上,重重的钱匣落在地板上登时出砸出一个深坑,里面的一串被摔断了线的铜钱“哗啦啦…”撒的满地都是。

    苏赋赋被他突然发狂的举动吓到了,就看着他大气不敢喘。

    赵与歌一发怒,眼睛都红了。

    咬着牙气道:“他说要娶别人,你就回来哭。他如今变卦,只哄你一两句,你便又春心荡漾了,是不是?”

    苏赋赋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恼怒。

    她后退了一步,眨巴眨巴眼睛道:“钱…伱要觉得不够,你就再多扣些。可你生气是为何?啊…他…他抢马车,这是他不对。我代他给王爷赔礼…”

    若没有小九的事情,赵与歌断不会如此失控,他本来今日心里就难受的厉害,整个人游魂般捱了一日。未想到赵承延又杀了個回马枪,他便受不住了。他已经失去了小九,他怕再失去她。

    “他做错的事,凭什么你来认错?凭什么?”

    赵与歌一通怒吼过转身就开门走了。

    门外的小侍女小太监们被吓得脸上都发了青,个个头压的低低的,仿若要钻进尘埃里才安全。

    阿施在门外也听了个清楚,蹙眉看了一眼拂袖而去的赵与歌,赶紧进屋合了门步前来。一眼看到苏赋赋脸上的细痕,顿时急色道:“大小姐,王爷这是伤到你了?”

    “没有,今日打了场群架。”

    “奥…吓死小的了,不是王爷伤的就好……”阿施放了心,边低身去捡地上的散落的通宝边道:“地上这都砸出坑来了。”

    待两人将屋里收拾好了,门外探水带着方御医来了,说是王爷吩咐的。

    方御医看过伤口,放了一瓷瓶药膏,又叮嘱过几句便退下了。

    心里挂念着赵与歌的探水一旁凑上来,劝道:“赋妃,今日王爷遇了件极其不开心的事情,这才脾气大了些。可王爷身子不好,赋妃是知道的。他这晚膳也半点没用,小的怕他身子吃不住。方才小的擅自让下面的人又去做了些,就想着劳烦赋妃一会儿送过去。”

    苏赋赋不想去。

    他那么凶,太吓人了,比李小荔发脾气还吓人。

    便喃喃着道:“探水,还是你去吧!”

    探水一怂道:“小的怕。”

    “我也怕。方才你们是没看见他盯着我的时候,那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就好像他会吃人一样。”

    阿施方才跟探水杵在殿中,就觉得赵与歌不太对劲儿,相互看了一眼,但谁也不敢吱声。只能看着他不吃不喝的干巴巴坐在那儿,目中望着殿外。

    她不懂那五皇子到底是何意?

    那日还跟大小姐冷着脸,这怎么今日就抢人了?

    可他此举惹到了端王,到头来受难为的还是大小姐。

    只是这里不比苏国公府,若是让大小姐如此躲着,怕是那端王只会气的更厉害。遂就给她抹着药膏,劝道:“大小姐,看在王爷给您搭了个秋千的份儿上,您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吧!想来,王爷现在也该消气了,不会再为难大小姐的。”

    苏赋赋闻言徐徐叹了一气。

    心想着他那动不动就晕过去的身子骨,说不准真的会扛不住。

    抹完药膏,等晚膳准备好了,三人就提着食盒去了书行殿。

    进了门,就见窗前的茶桌上,张楚然正端着汤水递上,清翩见苏赋赋又来了,冷冷淡淡地行礼问了好。

    苏赋赋口唇几乎不动的跟探水道:“然儿姐姐来送汤水了,我们要不然就直接回去吧!”

    探水却突然将食盒递到了苏赋赋手里,然后快走了几步到了桌前道:“王爷,赋妃来给您送晚膳了。”

    赵与歌头不抬一下,也不说话,就安心喝着张楚然熬的汤。

    苏赋赋到了跟前,跟张楚然尬色笑了笑,才有勇气转目看向赵与歌。

    “王爷,晚膳。”

    她小小翼翼说着,将食盒放到了桌上。

    因为担心赵与歌发脾气将食盒也摔了,便往旁边闪了闪。

    殿中一下子无人说话了,四下沉寂。

    苏赋赋心道,反正我来送过了,吃不吃我可管不得,便想告辞。

    这嘴巴刚张开,就听赵与歌阴阳怪气道:“往桌子上一放就行了?”

    苏赋赋一愣,看探水一旁唇语道:“摆上。”

    这么机灵的苏赋赋都被赵与歌吓得脑瓜不灵了。

    回过神赶紧快手打开来,给他摆弄到跟前,极其恭敬道:“那王爷您慢用,我退下了。”

    说完扭头就想溜,又被他喊住了。

    “我何时应了让你退下?回来。”

    开溜失败的苏赋赋只得咬着唇角又转身到了他跟前。

    张楚然就是听清翩说了这事,一来担心赵与歌不吃不喝,而来想着帮着圆圆场,便做了汤水送来。眼下看出苏赋赋无措的厉害,一旁柔声劝道:“王爷,这事情也不是赋妃愿意的,您别生她的气。”

    说完看着苏赋赋脸上关切道:“你这小脸是怎么了?”

    “今日那磨尔班的人欺负我们千仞班的同学,抢他们的箭靶,我就带头冲了上去……然儿姐姐你别看我的脸如此,对方班里人的脸上比我们花的厉害多了。”

    张楚然捏帕浅笑了笑,道:“赶紧让方御医瞧瞧,莫要落了疤痕。”

    苏赋赋回她,“已经瞧过了,方才还涂了药,凉凉的。”

    赵与歌一瞧两人说的乐呵没人搭理他了,便轻咳了两声,道:“茶水。”

    众人愣色看向他,探水觉得他是吩咐苏赋赋,苏赋赋以为他是吩咐探水。

    赵与歌只好沉了一气道:“赋妃,茶水。”

    “奥…”苏赋赋这才快上前给他添上。

    待他喝了盏茶,便看向张楚然语气极其温柔道:“楚然做的这汤水真是好喝,劳你费心。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便快些回去歇着吧!”

    清翩收起汤碗,不悦的瞥了一眼苏赋赋随张楚然出了殿。

第七十二章 跟你说起她

    走了几步,她便丧气道:“主儿,王爷对您确实温柔,可清翩总觉得,他跟赋妃在一起才是他本来的样子,该生气便生气,这多好?他跟您从来就没点别的表情,就像个假人一样,连说的话也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这赋妃来了这些日子,王爷跟她说的话能抵了跟您一年的。”

    “赋妃性子多讨人喜欢。我都喜欢跟她在一起,更何况王爷?她洒脱的,就好似是天上的鸟儿,无拘无束。而且她笑起来多甜?她是被宠大的姑娘,不像是我…要小心翼翼的活着。但她又不同于那些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小姐,她对人真诚,热情,光这一点,就是我如何也做不到的。”

    清翩可没觉得她又这么好。

    只道:“就昨日她主动让您坐了秋千您就如此高兴?就如此偏向她?”

    张楚然却目色又染了几分闲愁,道:“我是心疼她。”

    “那主儿您可多余了,你看看她,王府里有王爷,外面有綦王,她可是春风得意,也不怕别人传闲话。”

    “今日之事那是五皇子抢的马车,你又不是不知?再说,男女之情就是如此,尤其是他们两人本就是一对儿,马上都要拜堂的感情,怎会一下子就切得那么干净?像是从未认识过?”

    她说着看过一眼漫天的繁星,温柔道:“总要需要一些时间去慢慢淡忘。”

    …

    待她们走了,赵与歌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晚膳。

    慢到他都把苏赋赋给熬困了。

    时不时的打一个哈欠,揉揉眼睛,再左顾右盼。

    “一个姑娘家的脸折腾成如此,你倒真不怕留了疤。”

    见他说话如常了,坐在他对面的苏赋赋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因为有困意,所以说话有些慢,瓮声瓮气地道:“不怕,他们手下有数,都是同窗,不会过分的。”

    吃了得三刻,他终于吃饱了。

    又喝了口茶,道:“陪我到街上走会儿,消消食。”说着起了身,扫过探水和阿施,“你们回去歇着吧,我们就在府外走走,片刻就回。”

    苏赋赋脑瓜里倒是想起来更有趣的事儿,起身道:“不如跟我回府陪小桃红玩儿吧!”

    “好。”

    赵与歌只是想找個机会将方才的事情说开,去哪儿自然都无妨,就爽声应下,两人便回了隔壁。

    到了府前,慕贺问过好后就看向他们身后,苏赋赋一眼看穿,道:“你找阿施?她回去歇着了。”

    慕贺这才敛神憨憨应了声。

    见他如此,本要走开的苏赋赋眼珠一转,道:“对了,慕府将,你帮我找阿施过来吧!让她回院子给我拿两件披风,这两日我觉得冷了,那边府上还没有预备。”

    慕贺赶紧喜色应下。

    两人回身往里去,赵与歌主动接过小厮的府灯,两人并肩而行。

    “慕贺喜欢阿施?”

    “现在看来……应该是相互喜欢。”

    两人说话间,就见茸儿和竹儿拿着鱼灯走了过来,那鱼身华彩且缤纷,在夜色里尤为好看。

    春半靠前来道:“王爷,大小姐。伱们回了?我这陪小小姐和小少爷玩儿鱼灯呢,今日课上先生亲手教他们做的。”

    茸儿和竹儿愣愣地看着赵与歌,然后齐齐道:“王爷好。”

    说完就到了苏赋赋身旁给她看他们的鱼灯。

    苏赋赋接过一个,欢喜地摆了两下,夸赞道:“我都不会做鱼灯,你们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好的手艺,可比姑姑厉害多了。”

    “那明日我让探水备好材料,我教你。”

    一旁的赵与歌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引的苏赋赋侧目一脸纳闷。

    茸儿和竹儿也跟着虎头虎脑的看向他,迟迟道:“那你还会做什么?”

    “还会做风筝,你们要不要学?”

    “学。”

    “那明晚都来端王府,我教你们。”

    苏赋赋头次见他哄小孩,语气很是温和,说着还主动抚了抚他们的头。

    待他们三人走远,四下安静下来后,赵与歌垂目看着身前府灯里的盈盈烛光,徐徐开了口。

    “我今日吓到你了吧?”

    “嗯。不过也怪我,我确实没按规矩来。不然,你也不会发脾气的。”

    “那他……抢了你去,跟你说了什么?”

    一说这事苏赋赋羞了,捂着发烫的脸颊揉捏了好一会儿,道:“他说会一直等我,除了我…他此生谁都不娶。”

    赵与歌闻言手间一时掐紧了灯柄,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给被揉碎的心止止疼。

    苏赋赋看他不说话了,便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道:“王爷你别多想,我与你的契亲之事我一字未提。赵承延只是因为心痴,才要等我的。”

    赵与歌顿了片刻,才目中黯然道:“我知道。”

    晚风同时吹拂过两人,却因为心境不同,而各有滋味。

    苏赋赋的晚风像是一颗切开的酸甜橘子,橘香浓郁,甚是可口。

    而赵与歌的,更似是裹着冰刀的凌厉北风。

    让他想起了那场大雪,那个徐徐倒下的身影。

    脚下并不远的路,异常的漫长,直到进入马院,步到小桃红跟前他才在苏赋赋的唤声里收敛了思绪。

    “打个招呼吧!这是六岁的小桃红,是位小姑娘。”

    苏赋赋抚着它的额间,跟他热忱说着。

    赵与歌凑前在并不明亮的烛灯下看着小桃红,淡淡道:“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

    “你记错了,是两次。”

    “第一次,是你一身红衣跑马之时,就在这并蒂街上。”

    “啊,搬家之前的那一次…可那不是宵禁以后吗?这么守规矩的王爷怎么那个时辰还在外面?”

    他垂目想起那日是他纳张楚然的日子。

    他梦魇醒后出了府,遇见了她。

    如今一想,倒是明白为何那日他的心口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应是他的心误以为是那骑马而来的是他喜欢的小九。

    他沉寂了片刻,突然想告诉她关于小九的事情,他便开口说了。

    “我有位老友,他这两日知道了一桩让他很是痛快的事情。”

    苏赋赋听他话语间有些悲凉,便停了手里抚马的动作,扶着阑干一双干净透彻的眸子看着他,在等他说下去。

第七十三章 两兄弟吵架

    赵与歌心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慢声道:“他与我一样,头上受过伤,忘记了一些事情。他梦里经常看到一位跟他现在心上人容貌身姿一模一样的姑娘。他以为只是做梦而已……可前几日他才从周围人口中得知,那个梦里的姑娘曾经真实的活在这世上,是一个他在意的人。只是……他因为职责的不得已,杀了那姑娘的家人,而这位姑娘也在那次的事情中意外离世。他听闻此事后,这两日心里极其低落,难过。还有更难的,是他现在的心上人,她心里装着别的男子。他怕,最后她也会离他而去。”

    苏赋赋听懂了。

    只是面生难色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姑娘已经走了,恩恩怨怨…是下辈子的事情了。而他现在的心上人,有缘自会留。若无缘,怕…又有何用?”

    赵与歌愣了愣。

    他本乱七八糟的心,被她三言两句后拨乱反正。

    顿时舒坦了许多。

    就听她接着说道:“我娘亲常说,多行善事有福报。如果他心里实在难受的捱不住,那就让他以那姑娘的名义去帮助这世上的苦人,为那姑娘积福,让她下辈子过得顺顺当当,莫要再遇上这辈子的痛心事。”

    赵与歌一句一字都听到了心里。

    他仅存的那丝郁郁难解也被她的这番话给冲刷干净了。

    她就是如此。

    总是会在他最难捱的时候帮他挺过去。

    像是他走在黑暗里的光,有她在,他好安心。

    “你说的对,行善事,多行善事。积福,为那姑娘积福。”

    他反复念着,转头盯着在摸马鼻子的苏赋赋,心道,就算让他去求赵承延,他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

    怕是兄弟连心。

    第二日一早赵承延就让谷余来递话了,说晚时邀他去洛河船上一叙。

    他临出门前便交代苏赋赋,让她下学后先带两个小家伙玩一会儿,他稍晚些回。

    下值后出了大理寺,他便直奔洛河。

    下了马车就见赵承延也是一身紫色官袍,在岸边候着他。

    赵与歌听闻他为赵拓做事,倒也没有十分意外。毕竟夺妻之恨,放在谁身上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过去的。

    如今再见面,自然也已不再似从前那般亲近。

    “三哥来了。”

    赵承延淡淡问了声,赵与歌平静地应了声,随他入了船舱。

    刚坐下来,赵承延便给他添茶道:“昨日的事情,我冲动了。以茶代酒,我给三哥赔個不是。”

    赵与歌即便对昨日的事情咬牙切齿,也不会在他跟前表露出来,只端起茶,喝了。

    落盏间,赵承延又道:“我能平安无事,是三哥的功劳,我会记在心里,日后定会报答。但是…我也猜出赋赋嫁给你定是我了救我。所以今日我邀三哥来此,我是想求三哥…将赋赋还给我,成全我们。”

    赵与歌眉头一攒。

    怎么这话让他给说了?

    他瞥了他一眼,道:“那我就求你不要再纠缠她,就让她跟我踏实地过日子。”

    赵承延从未听过赵与歌口中说过求字,他真是愣住了,缓了片刻急切道:“三哥,那是我差点就拜天地的娘子。再说你府上的张孺人,宓妃都是天仙的模样,你怎么非要跟我争赋赋呢?”

    她是自己的软肋,赵与歌当然不会告于旁人。

    便淡淡道:“我当然是因为苏家,如今你为赵拓做事,这其中的关系伱自然心如明镜。”

    “哈…”

    赵承延却无奈笑了一声。

    他转目看着赵与歌,很是瞧不起他的样子道:“你敢喜欢她,却不敢承认?你早就喜欢她了,马毬场上,你心里为的并不全是云旎,你更多的是怕赋赋吃亏。我在宫里照顾娘亲,不能出宫的那几日,你趁机教她功课,作画无非都是因为你喜欢她想接近她。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心上人,你却还是动了心。如今你又明知道她心里只有我,还霸占着她。”说着他激动的顿了顿质问道:“你还是我的三哥吗?还是那个我自小最喜欢的三哥吗?”

    说着说着赵承延眼眶都红了。

    赵与歌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该对苏赋赋动心。

    “你要怪……就怪你们缘分浅薄,怪不到我身上。”

    “没事,三哥你不放手,赋赋可以去求皇上,你不放也得放。”

    赵与歌看着有些气急的赵承延淡定道:“她不会去的。”

    赵承延听他此言甚有底气,琢磨片刻腾的起身道:“你是不是拿了她什么把柄?不然她不可能那么听你的话留在你身边。”说着唇角因为生气都微颤了起来,他再咬咬牙关,道:“我告诉你,往后你不准碰她。你若敢欺负她,我豁出命去也会杀了你。”

    赵与歌怎会被他吓到?

    缓缓起身,肃色道:“我们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妻。我碰不碰她,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倒是你…抢我府上的马车抢走我的妃子,就仗着她心里还对你有些情意,你就为所欲为。我倒是要告诫你,你若敢对她动什么歪心思,我也不会饶了你。”

    两兄弟吵了一个多时辰后不欢而散。

    ……

    “王爷回来了。”

    回到端王殿,先迎上来的是张楚然,赵与歌淡淡笑了笑,看着里面矮案旁玩儿的茸儿竹儿走了过去。

    “你们等着急了吧?”

    “王爷好。”

    两个小家伙儿依次恭敬问好。

    苏赋赋正在埋头做功课,抬头匆匆看了一眼赵与歌,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今日功课特别多,好在然儿姐姐帮忙哄着他们。”说着跟他们道:“茸儿竹儿,跟楚然姨娘和王爷去做风筝吧!姑姑要奋笔疾书,顾不得你们。”

    张楚然便靠前来牵着左右牵着他们到了殿上的矮桌去了。

    赵与歌当然想跟苏赋赋一同的,可见她实在无暇,只好随了他们过去。

    清翩这才在心里暗道了句,赋妃今日好歹还算有些眼力劲儿。

    阿施看过一眼去了后面的几人,便回过头继续给苏赋赋起着风,只是她人有些心不在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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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介绍:
背负血仇,一心想要夺下皇位的端王赵与歌,最近时不时就到书行殿的二层书房里,站在窗子前,看向一巷之隔的那扇方窗。
那里面有一个小姑娘,笑容如冰糖炖雪梨般,很甜。
她叫苏赋赋,是他最亲近的五弟,赵承延的心上人。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