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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全文阅读

作者:牙牙的童话     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txt下载     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各方的盘算

    皇宫,鸾凤殿的弄花长案前。

    苏曼字悠闲地修剪着一簇带着露水的娇艳蔷薇。

    小太监末笙疾步靠前,“皇后娘娘,宫外出事儿了。昨夜端王和四皇子被人刺杀,端王无事但四皇子伤了腿,皇上这会儿人正在太和殿发火呢!”

    “在洛京城刺杀皇子?”

    说着她放了手中的枝剪,猜想着会是何人所为?可下一刻她便惊醒,急忙起身道:“赶快给二皇子送信,让他加紧防范,怕是下一个就是他了。快去。”

    “是是是。”

    末笙也回过了神,赶紧走了。

    青陌停下手中的团扇,蹙眉道:“皇后娘娘可猜到是谁了?”

    苏曼字圆眼一转,放落了枝剪,思虑道:“眼下天下无事,四海安宁。无外患自是内忧…要么,是那流放的赵黎还有余党,要么,就是这两位皇子有人动了手脚。能在洛京城动手,后面定还有其他的算计,就看过些日子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皇后娘娘,那要不要尽快传二皇子回京?”

    “我何尝不想,可那端王……从去年观州的上元节后一路犹如神助般的顺利,除掉了南王,太子……云旎的亲事他得了太后的心,户部之事得了圣心。若是拓儿再不做点事情,皇上就是想推他上位,怕是朝上那些人也不答应。”

    主仆二人说着话,外面御膳房的小太监叩门。

    青陌接过桃酥卷,便急忙踱步到苏曼字跟前,逐个掰开,取出了一张纸条奉上。

    苏曼字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脸生愠色。

    “我就说昨日为何我送去的贺礼被秦朗婉拒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纸条团成了球:“倒以为他还是那自视甚高的脾气,要好好拿捏。未想到,他这不到三日就已经投靠了端王。”

    边说边起身,不解道:“不过赋赋是怎么回事?怎会跟端王一同去了秦宅?”

    ……

    端王府。

    赵与歌刚浴身用过早膳,舅舅就赶来了。

    “听说那四皇子伤的不轻,眼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边所为。这些日子,你出府可都要小心才是。。

    赵与歌并未当回事,一脸轻松道:“是,外甥一定小心。还有一件好事告诉舅舅,户部秦朗已归我所用。”

    蔺立行微微错愕。

    “那日下朝,众人恭贺他高升,我见你也在旁跟他交谈,还纳闷你们何时那般熟络?”

    “全靠苏家姑娘帮忙……”

    他将夜市的事情,赴宴的事情通通告知,蔺立行颔首着道:“这苏家姑娘,看来是你的贵人。不过与歌,不要因眼下一时的顺风顺水就心生得意,这过顺的时候更应该小心提防。”

    “是,舅舅。”

    舅甥两人聊着,正准备起身去上值,门外小太监传话,户部案结的赏赐来了。

    赵与歌出府领赏,一瞧送赏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楚然的大伯张德朔。

    “臣见过端王殿下,这是赏册,您过目。还有,皇上口谕,您昨夜受惊,让您好生歇上三日。”

    “好,有劳张殿监,里面喝口茶。”

    “啊——我给楚然带了些东西。”

    赵与歌本来也要吩咐探水去唤张楚然。闻言,便命探水带人搬着东西去了梨花殿,他则引着张德朔先去了行云殿。

    殿里赵与歌轻手煮茶。

    蔺立行一旁问道:“不知这些日子,张大人可是听到过皇上提起太子择选之事?”

    张德朔摆摆头。

    “皇上没提。不过,最近听皇上提起端王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看来,皇上对端王殿下的心思,多了些。”

    “大伯。”

    张楚然带着清翩喜色靠前。

    虽说这张德朔跟张楚然一年见不过两次,可自小他全当了亲闺女般疼。

    “快来,大伯瞧瞧,可是胖了些?”

    张楚然到了茶桌前先跟蔺立行和赵与歌行过礼才一旁端稳坐下。

    “然儿还是如常。”

    张德朔打量着她,眉眼含笑着看向赵与歌,“端王殿下可是得多疼疼然儿。这孩子不光是容貌殊绝,这心呀是特别的好,懂事,善解人意。”

    “自然自然。”

    “再就是然儿,你进王府也有些日子了,要赶紧给王爷生子生女才是。再就你这身子……看上去还是有些清瘦了,吃胖些才好。”

    张楚然羞羞一笑,再跟大伯说了一会儿便就退下了。

    殿中三人也未言太久,一盏茶后张德朔也起身回去交差。

    恭送客人离开,赵与歌转目看向苏国公府门前。

    那温文尔雅的许邈刚下马车,跟慕贺打过招呼,便带着小跟班启成入了府。

    还真是……一天不落。

    赵与歌目中厉了两分跟探水道:“赏册。”

    探水赶紧摸索出来递上。

    他盯着册子来回看了两遍道:“这套金盏,银匣,金如意,金玉碗碟……都拿来随我去趟苏国公府。”

    “去找苏姑娘?”

    探水一时目中清亮,神情更是无比欣喜。

    赵与歌从未见过他如此。

    疑惑间突然想起探水头一次见苏赋赋时就看直了眼,说她长得像一位故人…

    他蹙了下眉间,“探水,你该不会是对苏姑娘有什么心思吧?”

    探水急摆摆手,一脸灿烂道:“王爷误会,小的只是当苏姑娘是恩人。”

    ……

    “不是春风,不是秋风,新篁初放,在夏月中。这便是夏竹…”

    舟山堂里许邈正耐心教授。

    苏赋赋跟着点头之余,回身看着那个又拎着糕点来的陈蓁蓁,唇语道:“你怎么又来了?”

    陈蓁蓁瞥了她一眼,继续端详她的心上人。

    苏赋赋暗暗切了一声,回头就见阿施这个小蹄子溜溜进来。

    “大小姐,端王殿下来府上了。”

    挥笔的苏赋赋一顿,纳闷道:“他来作何?”

    “小的就看了一眼,好似是来送礼。”

    “送礼?”

    苏赋赋蹙了下茸眉,跟许邈和陈蓁蓁道:“走,看热闹去。”

    一行四人便迎着日头去了云阔堂。

    将到,就见堂外站了几个手端褐木髹朱漆礼盘的小太监。

    苏赋赋左右瞧了瞧里面放的物件。

    金光闪闪的,精工细作的全是值钱的。

第十五章 洛京城太小

    苏赋赋几人进了堂中。

    许邈上前问好。

    清冷矜贵的赵与歌一如既往地提了提唇角。

    苏赋赋就在一旁直愣愣道:“你是给我送礼吗?”

    李小荔眉头一攒,起身一巴掌糊在她背上,笑道:“这丫头,要称呼端王殿下。”

    赵与歌早就习惯了,看着苏赋赋客气道:“对,若不是昨夜苏大小姐出手相助,我现在怕是还躺在府上呢!这堂前的礼品是我特意挑选后赠予苏大小姐的,以示感激。”

    他说着,探水赶紧将礼册奉上。

    李小荔恭敬接过道:“王爷客气,小女没给您添乱就好。”

    苏赋赋岂能干看着,凑上前嗖一下将册子抢了过来,背在了身后,道:“娘亲,这是他给我的,你别抢。”

    不想陈蓁蓁手更快,一下抽了出来递到了梅姑手里。

    赵与歌笑了笑,起身看了一眼跟陈蓁蓁在旁暗暗较劲的苏赋赋,转目跟李小荔道:“苏夫人,礼已送上,那就不再打扰了。”

    话完,他刚想挪不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苏姑娘,这几日五弟不在,你读书的事情怎么办?”

    “读书……”

    许邈目色一亮,一旁跟苏赋赋温和道:“不如这几日我一并教苏姑娘读书可好?”

    “啊——”

    苏赋赋不想应,一是怕这许邈对她还不死心,二是陈蓁蓁会来的更勤,定会耽误她学习的。

    正想着如何回答,赵与歌慢悠悠地道:“许公子贵为丞相之子,长材茂学,在人才济济的国子监中名声颇高,教授苏姑娘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许公子如今每日要教苏姑娘作画,若是再加上读书之事,怕是要耗费许公子诸多时间。可眼下离秋考已不足三月,依本王之意,这紧要关头,许公子还是应当将这关乎仕途的大事放在首位。”

    赵与歌句句客气,可言语中隐隐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连看向许邈的眼神也是。

    许邈知趣,只得道:“端王殿下说的是。”

    赵与歌这才收敛了目中的锋芒看向苏赋赋。

    “至于苏姑娘的功课,本王这几日正好在府上无事,承延回来之前,我来当你的先生。”

    嗯?

    苏赋赋的直觉告诉她,以她这段日子对这位端王的了解,他绝对是一位极其严厉的先生。

    跟着他学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啊,其实也不差这两天。”

    苏赋赋尬色笑了笑说着。

    没想到许邈却主动帮腔道:“苏姑娘切莫错过这个好机会。端王殿下学贯古今,国子监的先生们时常跟我们说起端王的用功和聪慧,以此激励我们。苏姑娘若能跟着学上几日,那对你的学业定是大有帮助。”

    许公子…这个时候你拍他马屁,我怎么办?

    赵与歌听得顺耳,毫无谦虚之意,全盘认下后道:“那下午还是在雨晴殿的书房读书,苏大小姐莫要迟来。”

    “可是,我……其实……”

    不等苏赋赋再推脱,李小荔就绕开她疾步跟上去送行了。

    ……

    “阿施,你去递话,就说我肚子疼。”

    “可大小姐,这读书之事,不能敷衍的。那许公子都将端王夸上天了。那说不定……他特别会当先生呢?说不定,因材施教,你受益匪浅呢?”

    婉袖阁的闺房里,阿施好说歹说,她才点了头,两人磨磨唧唧出了院。

    走到一半,苏赋赋远远地看到娘亲跟梅姑戴着白纱帷帽步履匆匆朝府外去。

    她赶到府前,见她们上了马车走了,苏赋赋挪到慕贺跟前问:“娘亲她们这副打扮是干嘛去?”

    慕贺看过四下,低声道:“回大小姐,好似是花赏街。”

    “花赏街?”

    那里就是洛京男女喝花酒的地方,有诸多的花酒楼,琳琅满目。苏赋赋虽未去过,但因那条街紧邻冶安街,倒是此次都会路过。

    可娘亲去那里做什么?

    李小荔不会是……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可苏赋赋心里还是好奇,打发慕贺去端王府递话说她肚子疼出不了门,扭头就拉着阿施奔了马院。

    府上的马儿追追撵撵,真就在花赏街碰到了一起。

    她提着竹帘跟阿施探头看出去,见娘亲踏着台阶进了一间门面很是清雅的花酒楼。

    阿施盯着那匾额杏眼瞪大了道:“大小姐,万花阁……听闻这可是洛京最好的花酒楼。里面的花魁分为雌雄,长得惊为天人,不少人慕名来此,一掷千金。”

    “我娘亲……总不会是来看男花魁的吧?”

    苏赋赋蹙眉下了马车,就见街上行人的眼神都乖乖地,让她很不舒服。

    她拽着阿施钻进一间西域衣裳铺,一人戴上一块面纱才安心进了万花阁。

    “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这么多人了?”

    三尺红台上,一群艺姬仙裙旖旎,垂着美眸扫着怀里的琵琶。

    苏赋赋瞥了一眼再看看四处或坐或站的熙攘男女嘟囔了一句,就听前头有人道:“不知这两个新来的花魁是何俊俏模样?可有乔小荷的清冷,于飞花的妖媚?”

    原来都是为了看花魁。

    苏赋赋努力努嘴巴跟阿施挤出人群上了楼。

    她看着长廊上时而细语依依的男女,跟在一旁嘟囔道:““大小姐,我们还是回吧!这地方可不是您这大家闺秀该来的。而且,这里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夫人在哪一间?”

    “不过几十间屋子,我逐个趴门缝,总会找到的。再说,那是我娘亲呀!我能放任不管吗?”

    阿施拗不过她,一旁望风,苏赋赋便鬼鬼祟祟的开始一间一间地听……主仆两人一路从二楼摸上了三楼,累的苏赋赋腰都酸了。

    “大小姐……”

    一直不言不语的阿施突然在旁唤了她一声,苏赋赋一瞧她满脸的尴尬之色,心想怕是被万花阁的人瞧出了端倪。

    她默默立直身子回头想着糊弄一通,可不想,一回头,面前是赵与歌。

    他一身碧绿袍子,晃着折扇,星目含笑……一脸将她拿捏在手心儿的神情。

    “王爷……真是巧啊!”

    “可不是嘛,繁盛的洛京一百零八坊,七十多万人口,但你每每撒谎不出两日就被我撞破。”说着,他那轻易不低一下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她笑道:“尴尬不尴尬?”

    “什么撒谎?我是真的……肚子不舒服…来着。”

    他看着她乱转的水眸,抬着眉头道:“跟我来吧!”

    “不来,我这还有事儿呢!”

    赵与歌没再说话,只将扇子一合,就拽着她去了东头的一间大房里,还将陈直跟阿施关在了门外。

第十六章 有些许后悔

    进了门,他将苏赋赋堵在屋里两人一问一答。

    “你来这里干嘛?看花魁?”

    “我周围的哪个样貌会输给花魁?我是有其他的事情,还挺着急的。王爷我们改日再聊……”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这事就算了,下回。”

    “你若不说,那我就去苏国公府找苏夫人聊聊,告诉她,你来了万花阁看男人。”

    “哎呀,我娘亲就在这儿,你聊……”

    苏赋赋一着急说漏了嘴,面纱遮不住的娇唇轻轻一抿。

    那双大大地水眸盯着微有诧异的赵与歌愣了片刻,自觉无力转圜,索性不再藏掖,将事情一股脑告诉了他。

    赵与歌静静听完,道:“这里是我朋友的门面,我去给你查,你就安稳在这里待着。小姑娘家在青楼里乱窜成何体统?还有……一会儿跟我回去读书。”

    “奥,但你可千万别让我娘亲看见!”

    “嗯。”

    赵与歌应声出了门,迎面来了一个身型消瘦,不藏精明的男子。

    就是这“万花楼”的大掌柜,褚成熙。

    三年他还在大理寺当差,可性子逍遥,加之褚家本就是洛京的富商巨贾,便辞官回家做了生意。其为人圆滑,人脉甚广与赵与歌的关系尤其好,是忘年交,许多暗里的事情,赵与歌都会找他帮忙。

    到了隔壁房间,赵与歌递上一只木盒,里面是半截的竹箭。

    “我遇刺之事你应当听说了……帮我查查这竹箭的来处。”

    “好…小事一桩。”

    褚成煦话完,动着眉眼打量着赵与歌道:“不过,一向端稳持重的端王殿下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还调戏小姑娘?你方才在走廊上看人家的时候,双目放光,嘴角垂涎,跟饿狼见了肥美的小白兔似的,就差扑上去了。”

    赵与歌闻言耳根一提,“你怕是老眼昏花。还有……再劳你打听件事。”

    交代完事情,褚成煦抱着盒子呵呵道:“那看来今天我准备的酒菜是用不上了对吧?”

    “改日。”

    “见色忘友。”

    ……

    两盏茶后,赵与歌带着苏赋赋出门上了马车。

    “打听到了什么?”

    “褚掌柜说,苏夫人头次来,好似是跟上一任花魁乔小荷有什么恩怨。但是这乔小荷今日刚刚赎了身,一会儿就离开万花阁,便不好去追问。”

    “我娘亲一介妇孺跟灯红酒绿之地的花魁会有什么恩怨?”

    她想不通,拽下面纱转头跟阿施道:“你回去打探消息去。”

    回了王府,苏赋赋刚坐到书桌前,赵与歌就在宣纸上提笔写了几字,放在了她眼前。

    “答吧!”

    苏赋赋蹙了下茸眉,盯着“废贱籍论”看了好一会儿才行文。

    虚静的书房外落着一地的叶影,婆婆索索。一拂拂的夏风更轻地卷动着竹帘,让那帘下的齐整的金穗子如同活了起来。

    立在书架旁手执书卷的赵与歌,免不了时不时挂心的看向她,灵动的侧脸,眸子凝视,倒是认认真真地模样。

    不及两刻。

    在旁摇扇的探水就听苏赋赋爽朗道:“成了。

    赵与歌接过卷张步前坐下,双眸一直盯着自己的策论背面,小心看着赵与歌的脸色。

    她…她这是论的些什么?

    通篇不知所云…

    赵与歌不忍卒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多嘴要当她先生。

    他缓落了落卷张想喘口气,却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一双小鹿眼闪着星光盯着自己,酒窝深的厉害,身子也端的板板正正的,全然是很期待听到他的夸奖。

    他沉肩落了卷张,起身淡淡道:“随我去书行殿吧!”

    “三哥,我写的如何?”

    赵与歌闪躲着她想要听夸赞的眼神道:“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奥。”

    苏赋赋便未再言语,乖乖起身随他去了府东的书行殿。

    一进殿中,苏赋赋肚子就有了感觉,忙敛步道:“我去下恭房。”

    两人就看着她脚下抹了油一样溜溜的奔去了右边楼梯后面那极其隐蔽之处。

    这书行殿虽然宽敞明亮,但隐蔽之处也是不少,她为何会知道恭房在那里。

    赵与歌敛目望着那边想入了神。

    直到听到合门声,苏赋赋从楼梯后出来了。

    他凝目看着走近的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到了书架前开始翻找着什么,苏赋赋如同小兔子般窜到他身旁道:“三哥在找什么?我帮你呀!”

    此话说的,好似是与她无关一样。

    看来……这三弟对她实在太娇纵,不吃点苦头还想进鸿儒馆,怎么可能?

    “我看你只读书是不成了,给你翻几卷策论,你好好借鉴一下。而且,方才我想过,以后你的晚膳就在这里用,一直学到宵禁前的一刻离府。”

    赵与歌说着将翻出的两本厚厚的书卷放到了书案前。

    苏赋赋头嗡嗡作响。

    这里哪有家里舒坦?而且身边还有一位虽是容貌照天可是极其严厉的先生,万万待不得。

    她自己琢磨着说辞跟他回书案前坐下后,很是客气道:“我怎能如此麻烦三哥,使不得,我还是照旧学到日入之时后回家温习就好。”

    “没得商量。”

    赵与歌肃色说了四字。

    仿佛将苏赋赋一掌糊在了墙上,动弹不得,反抗不得。

    苏赋赋无辜的眸子看向探水。

    “看他也没用,是你要考鸿儒馆,他又替不了你。读吧!读过后我给你讲。”

    苏赋赋蹙眉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长呼了一口气,抱起来就大声朗读道:“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缮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

    书行殿从未如此这般喧闹过。

    探水听着耳朵阵阵轰鸣,可看人家王爷,就一旁捧着书卷,时不时的瞧瞧这位用功的学生,脸上没有半分嫌弃之意。

    折腾了一会儿,苏赋赋可算是读完了,嗓子都干了。

    探水将泡好的茶端来,苏赋赋渴的厉害,一饮而尽。

    身侧的赵与歌便开始给她细说起来,通讲完大意以后,便教她写策论之时应注意的地方。用词,用句,排列,等诸多细节。

第十七章 忘记了身份

    张楚然正在寝殿里绣花,听殿中小侍女说,王爷这几日答应了替五皇子教苏家大小姐读书,因着对苏赋赋的喜欢,她便去膳房亲手熬了汤水。

    清翩一路提着食盒,道:“主儿,咱家王爷这几日是不是跟苏家大小姐走的有些近了?”

    清翩虽然问的很浅,可是她的意思张楚然明白。

    她温柔浅笑道:“苏姑娘是五皇子的心上人,你还担心王爷对她动心思?不会的,王爷不是那种人。只不过是这苏姑娘招人喜欢,昨日又搭救了王爷生了感激之情。”

    “是,这苏姑娘搭救王爷那知恩图报应该。可府上人说,这王爷已经去送过谢礼了。再说,这读书之事,谁人教不成?咱家王爷偏要操这份闲心?这自古都是离嫂嫂、弟妹远远的,免得被人传闲话。王爷可倒好,上赶着往前凑。”

    听清翩越说也没边儿了张楚然簇了下细眉,道:“清翩,你一向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今日是怎么?这话,往后可不准再说了。”

    清翩确实不是那长舌之人,可事关到自己大小姐,她顾虑的多了自然话也多了。眼下也不想应,直到张楚然再看了她一眼,她才勉强应了声。

    “王爷,张孺人来了。”

    赵与歌勉强应了声。

    迎了主仆二人进门后,张楚然见赵与歌一脸的严肃正盯着苏赋赋,便未敢吭声,只去了茶桌前。

    等了足足一刻。

    苏赋赋写完了,一抬头一瞧张楚然竟在殿中,忙起身甜兮兮道:“然儿姐姐。”

    张楚然看着眼中微有倦色的苏赋赋起身迎她一同坐下,道:“学累了吧?”

    苏赋赋回头看一眼赵与歌,小声拉着她桌前坐下猛点点头抱怨道:“我大气儿都不敢喘……”

    “是嫌我太过严厉吗?”

    赵与歌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张楚然浅笑了笑,柔声道:“王爷,妾身熬了参鸡汤,给你们提提精神。”

    她说着,清翩刚从食盒中端出一碗想递到苏赋赋眼前。

    赵与歌坐下来道:“苏姑娘昨日喝了三碗人参汤后气燥鼻中出了血,今日这碗就不要再喝了。”

    “一碗不碍事的。”

    这个时辰了,苏赋赋饿了,还是自说自话着接到了自己跟前。

    赵与歌却干脆夺过来道:“晚膳想吃什么,我便吩咐上,这汤你是不能喝了。不然,血滴在我的书卷上怎么办?那些可都是古籍,我会心疼死的。”

    苏赋赋控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张楚然一旁急忙安抚道:“那我去给你熬点梨汁去去火可好?”

    没想赵与歌又拦着道:“她在王府待不了几日,这事你就不要费心了。”

    眨眼间赵与歌就将两碗汤水都喝了个干净见底。

    苏赋赋被馋的抿了抿嘴唇,抚着肚子道:“那晚膳我想吃…”

    她点完菜,便又被赵与歌撵去书案前看策论,探水去了膳房,张楚然也知趣退下。

    天生暮色,书行殿里也渐渐暗了下来。

    赵与歌起身点了灯,就听苏赋赋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的很是厉害。

    赵与歌靠前来看着她打趣道:“书读了没多少,饿的倒是挺快。”

    “然儿姐姐熬的那汤都被你喝了,你自然不饿。而且不光不饿,还撑得慌吧?”

    “楚然熬汤的手艺可是极好,喝不够的。”

    听赵与歌夸起了张楚然,苏赋赋来了精神,托着下巴问道:“三哥,我倒是从未问过,你们有孩子了吗?”

    赵与歌闻言表情明显不自然了起来。

    猜想着晚膳也该送来了,便没有回话自顾自踱步到了茶桌前。

    苏赋赋却放下书卷追了上去,对面坐下道:“你躲什么呀?聊会儿天呀!”

    赵与歌这才垂目迟迟道:“她入府没多久,还未有身孕。”

    “我就说……我看那日你抱宣虎和玉美的样子有些无措,不像是当了爹的人。那你们抓紧呀,也生上一双儿女,没事就过去跟茸儿竹儿一起玩儿,多热闹。”

    赵与歌听着她的话才回过神,在她心里,他只是赵承延的三哥,她温柔的然儿姐姐的相公。

    他神色一时黯然,煮好茶,殿外探水也提着食盒来了。

    赵与歌给她递上银箸,看着她淡淡道:“你跟五弟,是不是也该寻个好日子了?”

    苏赋赋,顿了手,懵色道:“什么意思?”

    赵与歌再不动声色问:“你跟五弟成亲的日子呀,该定了吧?”

    苏赋赋歪头看他。

    “你们怎么跟我娘亲一样瞎想呢?我跟赵承延就是亲戚,你往后可别再乱说了,这若是被别人听后当真了,可就麻烦了。”

    她这是何意?

    那日五弟衣衫不整的从寝室出来的事不说,那茸儿竹儿喊的姑父怎么解释?

    他绝对没听错。

    他转目看着跟只小松鼠一样腮帮塞得满满的专心吃饭的苏赋赋,但她的性子没有就是没有的。

    两人将吃饱,正喝着汤,阿施跟陈直疾步来了。

    “大小姐,府上出事儿了…”

    两人落了汤碗急急起身出门,阿施一旁道:“今日那乔小荷是陈大小姐爹爹要纳的妾室,而且那乔小荷刚有了身孕。今日夫人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去找了那乔小荷。结果那乔小荷是个硬茬,两人不欢而散,夫人就去了陈府,结果就撞见那陈大人的娘亲跟她的一众亲戚在那儿劝陈夫人息事宁人,接受此事。那赎身之事,就是这陈老夫人所为,听闻花了一万贯。说什么……陈夫人生不了儿子,就不该拦着她儿子纳妾。夫人一气之下,就带着陈夫人回了府。然后……那老夫人就随后跟来了……”

    “早就听陈蓁蓁说她跟她祖母关系不好,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赵与歌在一旁提醒道:“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你小辈不要插嘴。苏夫人是个行事有策的人,你别跟着添乱。”

    苏赋赋不服,瘪嘴道:“三哥……我今天不就是撒了一个小谎吗?你也不用如此不放心我。”

    “苏大小姐终于承认撒谎了?”

    “哎你这人……”

第十八章 难理家务事

    苏国公府前,除了乔迁的那日,从未如此热闹过。

    刚出王府就看见自己门前的灯笼下聚了一堆的人,又吵又嚷着。

    苏赋赋除了表姐那一次的鸡毛蒜皮,这是第二次如此直面这种乱糟糟的家务事。

    她显然很是无措,茸眉微蹙着跟众人步前。

    “此事说到底是我们的家事,你与知絮再好,那也是外人。不能仗着你二品诰命的头衔,就欺负我老身。”

    人群里那青丝掺着些许白发的老夫人白氏,端着微胖的身子,厉目看着李小荔直言着。

    她身旁还跟着不少女眷,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李小荔多管闲事,什么你们家有儿子,却让陈家断了香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等。

    李小荔微微扬起下巴,“陈老夫人,您当年带着陈大人上门求娶之时,可是应下不纳妾的。怎么过了十几年,这话就当没说过吗?”

    “此一时彼一时,知絮若能给我陈家生下一子,我自然不会答应我儿纳妾。可如今她生不了,就这么一个干巴巴的闺女。他可是朝中重臣,没有个儿子,被人笑话不说,那老了谁给他养老送终?”

    陈蓁蓁一旁气的脸上涨红,道:“祖母,你自嫁入陈家门就被曾祖母收拾的厉害,她给曾祖父屋里添了三个小妾,您那日子过得焦头烂额,勾心斗角。所以你就见不得我娘亲这里清净,也想让我娘亲受受折腾。所以自娘亲生下我以后您就没事儿上门催促,害得她月子都没踏实,后来再怀上,您请了那大夫来诊脉,说是闺女,让我娘亲堕胎,我娘亲不应,您就三番五次上门,最后我娘亲因为整日吃不好睡不好,孩子不足两月,没了。然后您就又开始催促……”

    “祖母那是关心关切。如果你是个男子,祖母至于如此吗?”

    说着她转目看着李小荔,“苏夫人,赶紧让知絮出来,大晚上在别人家待着是怎么回事?”

    李小荔翘了下唇角,慢而有力道:“知絮是我最亲近的闺中好,如今王家伯母已逝,她大哥刚去江西为官,这里……苏国公府便是她的娘家,我李小荔就是她的娘家姐姐。她想待多久就多久……老夫人如此着急让她回去,说白了,不就是怕明日回京的陈大人知晓此事吗?他们夫妻都没有谈妥的事情,你擅自办了。搅得家宅不宁,我倒是想看看,陈大人回来如何决断。”

    “她怎么如此说话?”

    “对呀,明明让陈家乱成一团的是她。”

    众妇人七嘴八舌着,不远处陈直跟一个男子说了几句后步到赵与歌一旁附耳低语了一番。

    他点了点头,就见并蒂街上来了两辆马车。

    车上下来几位男子,看样子是老夫人那边的女婿,侄子。

    最前头的那个中等个头的是白氏的二女婿,他大步过来,蹙眉打量了一眼李小荔,跟白氏道:“娘您跟她废什么话,进去带人才是。”说着跟身后人吆喝道:“都别愣着了,一堆儿进去将嫂嫂请出来。”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在边儿上站着的苏赋赋想上去拦,结果赵与歌快她两步,上前就冲着领头的男子胸口来了一脚,将他踹到了涌上来的人群里。

    “哎呀……”陈家人顿时叫嚷着乱作一团。

    待那挨了一脚的男人被众人扶起来,他捂着胸口看着赵与歌问:“你哪家的?”

    陈直带人左右拱卫,探水一旁道:“这位是端王殿下。”

    众人一愣,左右相看,纳闷赵与歌怎么会搀和苏国公府的事情?

    被踹的男子满腔怒火顿收,转而垂目卑微道:“在下工部营造司侍造刘开源,见过端王殿下。”

    赵与歌听到这名字转头看着陈直暗暗挑了下眉头,然后跟刘开源道:“刘侍造,你可看好了这匾额上的四字,苏国公府,擅闯此府,那可是要砍头的。不能仗着陈大人和苏国公是挚友,就放肆…苏夫人已经对你们够客气了。”

    刘开源跟着讪讪一笑,“是是是,我们小辈……见不得老夫人着急。再言,我们如此做,都是为了陈家好。”

    “本王相信刘侍造的话,只是,为了陈家好,那便应该坐下来慢慢商议才是。”说着他提了提唇角,“方才本王一时着急,不小心伤了刘侍造,就请刘侍造到府喝盏茶,以示赔罪。”

    话完,他很是客气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开源一个小小侍造,让王爷这般好生请着,心里有些飘了。

    他左右顾盼片刻,跟白氏道:“娘,王爷说的有道理。今日这时辰已晚,就回去吧!明日,明日一早再过来聊。”

    交代完,他便随赵与歌走了。

    白氏跟着看了眼天色,只好道:“那苏夫人,我们明早过来再说。”

    众人就此离开,苏赋赋偏头看着将进了王府的赵与歌,心里竟有一丝踏实。

    ……

    踏进行云殿,走在前面的赵与歌一抬手,陈直就带人将刘开源按在了地上。

    “哎王爷,不是来喝茶吗?您这是作何?”

    赵与歌自顾坐到茶桌前,理了理袖口,才抬目看他,道:“端王府的茶哪里是那么好喝的?”

    说罢,他接过陈直递过来的木盒,将那断箭往他眼前一丢,问:“认识吧?”

    刘开源目色一紧,慌摆摆头,“不认识不认识。我们营造司的箭都有标识,这……怕是私营坊里做的。”

    “你放心,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只需说清楚这批箭去了何处就好。至于你以公谋私之事…跟我无关。”

    刘开源却还是头摆如拨浪鼓。

    赵与歌微微有些不耐烦了,探水一旁递了茶,他端起来,看着刘开源目中拢起阴鸷,道:“这盏茶落下之前,你说了这杯茶请你。不说……今晚就撒在你坟头上。”

    一旁的陈直嗖的拔了剑比在了刘开源的脖子上。

    那冷飕飕的利刃,吓得刘开源身子直发颤,他蹙眉看着赵与歌那将落的茶盏,一咬牙道:“送去了洛山北,但谁要的我并不知晓。他们只让我按吩咐放在洛山北三里处的山洞里。”

第十九章 想念一个人

    行云殿外,陈直看着刘开源走远的背影低声道:“王爷,那四皇子的死士窝就在洛山。那此事,看来就是他所为了。”

    赵与歌淡淡颔首,“嗯,苏皇后就算想动手,也不会挑赵拓不在洛京之时。而这赵成喆,从他派人去焦阳……我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不知道这小子还在盘算什么?”

    毣毣夜风里,赵与歌带着探水去了书行殿。

    到了二楼书房,他先去看了看对面的方窗,还是黑漆漆的。

    他心想着,她们定是在别院里议论适才的事情,他能想象出苏赋赋坐在那儿插不上嘴的模样。

    这一晚,苏国公府春和园的灯一直燃到子时才灭。

    翌日,屋里屋外气闷的很。

    舟山堂里,许邈就觉苏赋赋今日尤其的勤奋而认真,也没有平日的嘻嘻哈哈。

    “苏姑娘今日有些不同呀!”

    她垂目叹了一气,望着窗外烈阳下的嫩竹道:“嗯,不能再让娘亲为我操心了。”

    许邈看着突然深沉的苏赋赋倒是想起了要说的事情。

    “对了,苏姑娘。这几日我想了一下,再过五日国子监就开学。以后我白日忙碌,但晚上有些时间。只不过国子监日入四刻才放学,那里离苏国公府要半个多时辰,而我还需人定之时回府做半个时辰功课,这授课的时间便只剩一个时辰。实在太少……我想,不如我在国子监旁的洛河赁艘船,每日苏姑娘日入之时就去船上等我,我们边赏景边学画如何?”

    五日后?

    苏赋赋本来觉得许邈的十五日田假很久,没想眼看就到了日子。

    她还真没有想过他上学以后,谁来教她?

    只是那日听王爷说他离秋考也不远了,如此占用他的功夫,是不是太麻烦他了?

    她一时拿不了主意,想等赵承延商量。

    便道:“那容我这几日想想。”

    许邈温和应下,心里却已经在憧憬着带她游船的事情了。

    ……

    未时苏赋赋跟阿施准点进了书行殿。

    进门一瞧,赵与歌正在茶桌焚着香的茶桌前泡茶。

    “三哥好。”

    苏赋赋靠前恭敬行礼问了好。

    赵与歌方才听到殿外她的脚步声,这心里就如同种了一片芦花草般,毛绒绒的…可他还是装作一心弄茶,极其闲适的样子,只淡淡地看过她一眼,藏起过多的笑意道:“坐吧!喝口茶再开始学。”

    “倒是从未问过苏姑娘喜欢喝什么茶。”

    “都喝,不挑。”

    “难道…就没有特别喜欢的?”

    “特别?嗯…搁盐巴的不搁盐巴的,花椒的不放花椒的,扑子蛮的普洱,还有现在喝的蒸青绿茶我都觉得各有各的好。当然,王府的茶自然比外面那些酒肆里的要顺口些。”

    她一口气说完,眸子盯着赵与歌,甜甜一笑道:“昨晚多谢三哥,你那一脚,深得我心。不过你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招数,好厉害。那刘开源挨了揍还笑滋滋的。”

    赵与歌倒也无法跟她说实话,就抬了下眉头。

    “那今日呢?事情如何了?”

    “李小荔也是个人精,昨日听那老夫人口口声声说只要有人给陈叔叔养老送终,就不会让陈大人纳妾。今早她们一来府上,我娘亲就说,让我哥哥认陈大人为干爹,不慌不忙地打了那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那宅斗多远的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马上说,那乔小荷肚子里有亲生的,不劳烦。还说要把乔小荷的孩子送给王姨来抚养。好似她多么疼惜王姨这个儿媳似的?反正,总而言之,这个老夫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香火,她就是要让乔小荷进门,让王姨也吃吃她当年的苦。”

    “然后呢?”

    “我娘亲跟王姨一起回去陈家坐镇。”

    “令尊行事定然有策,你就无须挂心了。”

    两人再喝过几口茶,赵与歌便带她去到了书案前。

    苏赋赋一眼就看到了纸张上的题目…焚书坑儒之论。

    又考?

    苏赋赋拿墨扒拉过砚台来边研磨边在心中打起了腹稿,待磨磨唧唧坐下来,足足过了一刻,赵与歌就在她耳边有些催促的意思,道:“答吧!”

    苏赋赋才起笔行书:“秦始皇自诩功高三皇,德迈五帝,欲厚今乃焚古…”

    一开始写的倒是通畅,可写到坑儒的部分便有些拖沓了,以至于这千字的策论,她行到不足五百字就开始卡卡顿顿,思绪一时也飘得远远的。

    考试前,我要不要去庙里绕香炉三圈给脑瓜开个光呀?

    最好再来上一张开智的符咒,成灰喝下。

    “咚咚。”

    赵与歌见她手在发髻上摩挲,时不时又摸摸须发,便知道她定在开小差。抬手在桌上敲了两下,将她的魂一下给抓了回来按回了身体里。

    苏赋赋歪头看他,撞上了他严厉的眼神。

    就这一刹那……苏赋赋无比的希望赵承延站在她的眼前。

    她想他了。

    许是心意相通,她心里刚念叨完,书行殿外小太监传话道:“王爷,五皇子来了。”

    话声飘渺未落,那书行殿的门就开了。

    门外水纹淡蓝圆领宽袖袍的赵承延一身清爽迈进殿中,看着苏赋赋酒窝一陷。

    “赵承延。”

    苏赋赋喊着他的名字“蹭”就起了身。

    赵与歌想不到他今日就回来了,目中闪过一丝落寞,看只一心看着赵承延的苏赋赋语气寡淡甚至还有些刻薄道:“安心写你的。”

    未几,他转目看着赵承延,边稳步下了台阶边关切道:“苓妃娘娘可是都好了?”

    “风寒发了热,人有些昏沉,现在无碍了。”

    赵承延回着话,眼中再偷偷瞄过苏赋赋一眼,跟赵与歌两人去了茶桌前。

    苏赋赋瘪瘪嘴巴又坐了回去,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赵承延回来了一时高兴地血脉都通了,刚才混沌的脑袋里竟然出现了一条清幽小径,苏赋赋顺着摸索,通篇写完,竟然丝滑的很。

    “三哥,我写完了,您过目。”

    苏赋赋抓着纸张脚下飞奔下了台阶,上前递给赵与歌后就一屁股坐到了赵承延身旁。

第二十章 他魂不守舍

    苏赋赋方才耍弄发髻,那髻上的花簪便有些歪了。

    赵承延俊美的脸上铺陈柔情,随手便给她轻手取了下来重新给她戴正了。

    两人谁都没有觉得这举动太多亲昵。

    反而是殿中的阿施、探水和余光将两人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的赵与歌,各自脸上表情微妙。

    赵与歌不动声色的垂目看完她的策论,才递给探水,跟苏赋赋口气冷淡道:“比起昨日略强了几分。”

    只是上一息还想着就此不要再跟着掺和的他,还是忍不住跟赵承延叮嘱道:“我给苏姑娘翻出几卷名家策论,你带着她多行学习。还有,她只下午读书的话时辰远远不够,最好每日都延时到子时。”

    说到时辰,苏赋赋想起许邈跟她商议的事情。

    “许公子说,等他回国子监以后白日便没有了空闲,晚上时间紧张,商议着可每晚跟我在国子监附近的洛河船上学画,我这还未想好应不应。”

    “不应。”

    赵氏两兄弟居然出奇的异口同声。

    苏赋赋被惊的小鹿眼一恍。

    这同为男子,许邈的心思他们自然猜的透彻。

    那游宴上,船外一堤烟月斜照,邻船若歌女弄弦、清曲助兴。再有两岸灯火寂寥,只有身旁人。那许邈若再卖弄些才情,赋赋心思如此单纯,万一着了他的道,一时天雷勾地火可如何是好?

    岂能让那小子得逞?

    赵承延醋意的眼波来回浮动着先道:“你玩儿心如此大,在那游船上如何能定下心来作画?”

    “奥…那我就再跟许公子商议商议,换个地方。”

    “你的画,我来教!”

    赵与歌端着茶盏冷冷淡淡的丢出一句甚是关键的话。

    往后的几日过得都极其平淡。

    李小荔自那日去了陈家就一直未归。

    也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毕竟李小荔是个极其睿智的女人。

    只不过将门之后,性子不似书香门第的嫂嫂温而不燥,她更果断,干脆,也会冲一些。

    自昨日国子监开学。

    苏赋赋的策论功课,便改成从早学到日入。

    这不一大早苏赋赋府上吃过饭就打着哈欠来了端王府。

    到了府前就遇见了赵与歌。

    他垂目落肩,看起来有些失魂,苏赋赋恭敬跟他问好,他眼中才有了光亮。

    “三哥身子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没事。”

    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发闷的心口。

    苏赋赋知道他是强言无事,但也不好再多问,朝他福了福身子刚要进府。

    赵与歌却又突然道:“好好读书。”

    “是,三哥。”

    苏赋赋脆声应下后赵与歌上了马车,探水就没事了,跟苏赋赋一并入了府。

    “探水,三哥这是怎么了?从未见他如此过,跟丢了魂似的。”

    “王爷昨夜歇在梨花殿,今早起身更衣时发现随身的帕子不见了,如何找也找不到。又命人将端王殿,行云殿和书行殿里外都寻了个遍王府也还是一无所获,王爷这才如此的。”

    “那帕子难不成是王爷过世的母妃所绣?”

    “王爷也记不得了,但那粗糙的绣工绝对不是蔺贵妃的手艺。”

    “不记得?年纪轻轻便不记事了?”

    探水再摆摆头,话道:“王爷去年正月受了伤,自那后有些事情便不记得了。”

    苏赋赋心中大呼巧了。

    “我也是去年在西塞受了伤,人和事忘记了好多。看来,当时这三哥也伤的不轻呀!”

    “是,皆是内伤,休养了几月。”

    ……

    “主儿,您别找了,这都找了两个时辰了。”

    梨花殿里张楚然自赵与歌说帕子不见以后到现在这脚就未住下。

    倒是把清翩看急眼了。

    张楚然走到殿中的绣满梨花的坐榻上来回摸索着,道:“那帕子王爷很在意的,你没看他脸色都变了,可千万要给他找到。”

    “主儿,小的猜着那帕子定是王爷以前的心上人绣的。一对梨子是何意?谁不清楚?主儿您还猜着怕是云旎公主送的。可贵为公主定是行事有度,怎么可能绣那种含情的花样送给哥哥?再说,那帕子丢了也好,王爷今日不就用了您给绣的那条了吗?待过几日王爷用顺心了便会将原来那条忘干净了。”

    张楚然可不是那种贪心的人,王爷对她这般的好,她很是知足。

    即便王爷真的曾经有过心上人,她也不会过多在意。

    毕竟王爷这般完美的男子,天下为之倾慕的女子多到数不过来,她能头一个进端王府,跟他同卧而眠,已是受了天大的恩赐了。

    “我在意的是王爷,王爷好我便好。清翩,你快些帮我一起寻寻才是。”

    清翩极不情愿的应了声,眼中朝水绿衫子的袖口看了一眼。

    这一日过得不算快。

    因为赵承延好似从端王身上学了些什么,分明比之前苛刻了许多,虽然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可他一天出考了三次策论,将苏赋赋都考蔫儿了。更甚的是到了晚膳的功夫,赵承延竟然动了再出一卷的心思,吓得她赶紧开溜带着阿施来了梨花殿。

    “然儿姐姐。”

    苏赋赋进了殿中,眼珠先左右瞧了瞧,望着一室的淡雅跟慢步迎过来的张楚然道:“然儿姐姐,你这寝殿布置的倒是让我猜出了天宫的样子。清冷,高雅如你人一样。”

    张楚然今日翻了一天的帕子脸上有些疲倦,脚下也慢了些。

    等她嘟嘟说完,她才到了跟前,浅笑道:“都是王爷花的心思,若是我自己来,倒是布置不出这番韵味。”

    “三哥如此心细如发?想不到呀!说来那日他还夸姐姐,说姐姐的汤做的极好,他喝不够。”

    “王爷他总是不吝夸赞。”

    两人到绣屏前的坐榻上坐了下来,清翩一旁煮茶,张楚然再问道:“晚膳想吃什么?”

    “我不在这里吃,我就是来然而姐姐这儿躲躲,不然赵承延又要给我出题。我玩上一刻便回雨晴殿吃饭,吃过后三哥就该授课。这样,赵承延就拿我没招儿了。”

    苏赋赋甜滋滋地说着,全然没有在意到那边清翩眼中对她的不喜欢。

    煮好了茶,清翩靠前来给苏赋赋递茶,苏赋赋正跟张楚然说的开心,一个手舞足蹈,手背撞在茶盏上,清翩虽然端的稳,可茶水还是溅到了苏赋赋胳膊上,烫的她赶紧拎起衣袖,又摸索出帕子拍了拍衣袖上的水珠。

    “苏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清翩你没事吧?”

    清翩看着她只微微客气着摆了摆头。

    正继续闲谈,就见殿外有位小太监脚下飞快的跑进殿中。

    清翩正欲喝斥,就听那小太监急语:“张孺人,出事儿了。府上突然来了好多奉旨查案的人,奴才听说有大理寺的,刑部的还有御史台的,乌糟糟的少说百十人。”

第二十一章 去趟御史台

    张楚然哪里经过这种事。

    眼下愣了神,倒是苏赋赋急问道:“王爷可是回了?”

    “回苏姑娘,王爷还没回呢,那府前五皇子在那儿招呼着,小的们也乱了章法,就先过来告诉张孺人一声。”

    苏赋赋拉着有些懵色的张楚然,跟那小太监道:“快带我们过去。”

    到了府前,赵承延疾步奔过来。

    “今日二哥负伤返京,一并带回几位刺客,那些刺客起初供词说是受四皇子指使。可待下午御史台再用刑后他们剑指端王府。言,皆是三哥授意。皇上命三司急办,他们这才奉旨入府搜查取证。”

    “我表哥受伤了?伤势如何?”

    “伤势如何尚未可知。”

    苏赋赋垂目心道,端王刺杀我表哥?

    可那日我们也被刺杀了,而且那些人分明对他动了杀意,她这个习武之人一眼便能看出,而且那毒针也不闹着玩儿的。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是故意让她去的。

    一来为给他作证,二来为了做戏逼真他可能要受点伤才对,但若是有她在身边,没有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争权夺位的故事苏赋赋在军营里听过许多了,对其中的人心诡谲也略有耳闻。

    这端王也本就是一眼看去城府极深的人。

    苏赋赋并不敢说像信赵承延那般全然信他。

    几人正焦躁不安,赵与歌回来了。

    方才探水早一步出门去截下了他的马车,告知了此事。

    如此搜查,府上定是有什么可以搜出来的东西。

    他命探水赶紧去找舅舅,让他务必命席元亲自去景德镇,尽快将这赵成喆与他表弟官窑的瓷官儿李逢墨以公谋私的证据带回来。

    那四皇子若不想鱼死网破,自然会想办法处理掉那些乱说话的刺客。

    赵承延几人见他面上淡定从容地跟三司来的领头办差的说着话,便猜着应是没事。

    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有两簇人急急忙慌地奔了过来。

    “搜到了…”

    一簇人抓着鸽子,还有一个簇人手里帕子包着什么。

    “这是放落到鸽房前的鸽子,夹着一信条。”

    刑部的人打开来看了一眼,转目看向赵与歌叹了一气。

    而另一簇大理寺的人打开帕子,里面是……梅花针?

    未几,御史台便跟赵与歌恭敬有礼道:“端王殿下,那就劳您跟我们回去吧!”

    苏赋赋“蹭”就冲了过去。

    蹙眉的赵与歌看着她目色一惊,只听苏赋赋道:“我单独跟你说句话。”

    赵与歌目色沉沉地随她往旁走了几步。

    “苏姑娘,授画的事情我怕是爱莫能助了。”

    苏赋赋一个白眼,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我就问你你有没有利…”

    她吞吐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就是信他的,还问什么问。

    想明白了她索性跟那些差人道:“带我一起走,那晚遇刺之时我与他在一起,我要给端王作证。”

    赵与歌就算有十成的把握那计策奏效他也不会应,更何况他没有。

    他紧色看向赵承延道:“带苏姑娘赶紧走。”

    赵承延会意上前,“赋赋,皇上明察秋毫,定能查清的,我送你先回府。”

    苏赋赋却不肯。

    执拗道:“皇上如何我管不得,我只管将我知道的看到的说清才是,那梅花针那晚我们遇刺之时那些人也用了。若不是我挡了,这些染毒的针早就要了王爷的命了。何来这个还能喘气的王爷?”

    三司的人,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位当差的,靠前吓唬她道:“这位姑娘,我们可得先跟你言明,此案关系皇室,你去的地方可不是锦衣玉食之处,是入牢。一旦进去,皇上不发话,那是出不来的。”

    “知道,不就是间牢房嘛!再说,你们也不敢将我如何?”

    御史台的差人虽从她身上的衣衫发饰上看出苏赋赋是位富贵千金,但也好奇眼下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个小姑娘家口气还敢这么大,会是谁家的?

    便比方才恭敬了几分道:“敢问姑娘是何家千金?”

    苏赋赋抬手戳了戳东边,道:“苏国公府,苏赋赋。”

    御史台的人顿时瞪起了眼。

    说话都有些磕巴了,道:“苏苏…大小姐,那…您这般金贵身子,您去那儿?”

    苏赋赋再次笃定的点了点头,“走吧!不过你们那儿伙食如何?我这晚膳还未用呢!”

    “伙食通为四菜一汤,但您和端王去自然还要加菜。”

    赵承延和阿施目中都快要急疯了,苏赋赋竟然大大咧咧的跟御史台的人边聊着边出了府,将要上马车之时还心大地跟他们摆了摆手。

    马车一溜烟就到了御史台。

    两人各自赴审,待问完话签了字后入牢。

    但与其说押着两人入牢,不如说是恭请,尤其是苏赋赋,皇后堂侄女,马毬场上皇上跟她说话都得哄着两分。再言,她只是来配合审查,无罪之身,自然更好好款待。

    就算本来的男女不同牢,也为她改了,赵与歌回牢后刚到桌前坐定。

    身后的卷帘却突然被掀开了,他惊色回身一瞧,苏赋赋正隔着木栅栏举着他这边的卷帘朝他一脸甜笑。

    “你怎么会?”

    赵与歌边问着边拽着卷绳线将卷帘拉了上去。

    苏赋赋这才松了手,脑瓜卡在栅栏中,双手环抱着栏杆豁朗一笑道:“为了解闷呗,如此我们说说话,多好。”

    赵与歌此时心里不安,哪里有心思跟她说笑?

    可不等他再静心多想,隔壁的苏赋赋就热络道:“三哥,我都跟他们一五一十的说清了,放心,你一定没事的。啊…对了,帕子。”

    说着说着,她就从怀中拽出了一条帕子递给了他。

    上面绣着一对相依的水鹅梨。

    确实是赵与歌的帕子。

    苏赋赋在梨花殿被茶水烫到后,正拿着帕子擦胳膊,逢小太监疾奔过来,她一走神帕子就掉了,就落在了坐垫与榻体的缝隙处,她一边看向跑过来的小太监一边拿起帕子,却见坐垫下还微露出了些帕角的样子,她顺手去拨弄,果真拽出来一条。

    她下意识觉得定是赵与歌满府上找的那条,可还未等她跟张楚然说,就听小太监说府上出了事。

    她心里跟着一晃,随手就两块帕子胡塞进了怀里。

    眼下倒是想起来了,赶紧还给他。

    并道:“去梨花殿玩儿的时候看到的,本来要给然儿姐姐,可偏巧遇到府上出了事,没顾上。”

    “多谢……我找了许久。”

    赵与歌见到这帕子心里顿时安稳了大半。

第二十二章 睡得真是香

    狱卒送来了饭菜,牢内的这方桌被摆的满满当当的。

    苏赋赋喝了口白水握着竹箸刚要开吃,却见背身坐着的赵与歌依旧还是端端正正的干坐着,那箸也不拿,水也不喝。

    她便纳闷道:“你怎么不吃呀?”

    赵与歌自然不敢吃,眼下到底是何人诬陷他都不得而知,如今三司里随时会有人借机对他下毒手,他为保命,也得忍着才是。

    只好跟还未想到这些的苏赋赋道:“我不饿。”

    苏赋赋起初以为他心中苦闷吃不下,可等她喝了一口汤后,她突然就猜出了缘由。现下有人陷害他,不管是为了什么,自是想要毁了他甚至是置他于死地。那样的话,自然是各种腌臜手段都会用上的,而最让人不好躲避的,就是这菜肴。

    “三哥。”

    听到她青果般的甜声赵与歌忍不住会去看她。

    就见苏赋赋挪着凳子贴到了栏杆旁,给他递了一杯水。

    赵与歌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听她道:“喝呀!”

    她的眼神满是关切,而且那眼神中跟他暗示着什么他看的懂,她已经看出自己所处的窘境了。赵与歌当下心里的兵荒马乱皆都消失殆尽,就仿佛背后有了靠山一样,接过水都喝了。

    这还未完,苏赋赋扭头将碗中的米饭分出了一些在一处青菜盘中,又夹了一些炖肉,蛋卷,笋添到了碗中递给了他。

    道:“你吃完了我再给你夹。”

    ……

    水足饭饱。

    苏赋赋身子慵懒地靠在了栏杆上,打量起这大牢。

    不愧是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四四方方的牢里,角落里放着雕着如意花样的褐色落地灯架,脚下踩着光滑的青石板,卧榻上是崭新崭新的被褥,闲来可以看书,可以跟隔壁牢房的人对棋,安寝时怕扰时还可放下卷帘,得一丝清净,真是舒坦。

    她渐渐有了些困意。

    却听赵与歌在她耳边突然低声问道:“你想寻个何样的夫君?”

    “夫君?”

    苏赋赋困意的眸子望向脚尖沉思了片刻,那青果般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应该……是跟我爹爹,哥哥那样的人。骁勇善战,处事果断,感情上又绝对专一。”

    “那苏姑娘言下之意,三妻四妾的男子便不在你的考量内?”

    “当然,虽说这世道三妻四妾比比皆是,很是平常。可是……绝非所有人都得如此。我想要的,就是得一人心……春来一同赏花,烈夏一同吃冰,秋叶一同切剑,冬至…一同淋雪。”

    苏赋赋语调平淡地说着。

    却让人莫名跟着生出一种憧憬来。

    她想要的太美好。

    他给不了。

    但他知道谁能给她。

    赵与歌目色瞬间暗如牢外今日的夜色,半点星光都没有。

    赵承延才是她的良配。

    他清楚记得那日夜亭中,即便是四下蛙声聒噪,但赵承延的那一句,‘这辈子只得一个苏赋赋就知足了’的话,一时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入夜,牢中各处的烛光也暗了下来。

    赵与歌目视着房梁,揣测着眼下的局势。

    自己不是赵拓,如何喊冤,父皇也不会信自己的话。

    好在有苏赋赋,她的话虽然父皇怕也信不了几分,但终归是人证。

    明日父皇会诏他们入宫面圣,有她的证词,加之此案并无人丢命,不会迅速结案,拖个六七日等到席元回来问题不大。

    只是…他担心若她再留下,赵成喆也会对她下手。

    明日面圣后得让她赶紧走。

    赵与歌无比身乏却毫无睡意,四下寂静中他歪头看向对面床榻上的苏赋赋,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如个孩子一样。他再捱不住了,干脆转了身面向她,倒也不知为何他的手牵出了胸前的帕子,那上面淡淡的香气,同她随身帕子的香气一模一样,是她身上的香气。

    不多一会儿,心思深沉的他握着帕子也睡着了。

    可是皇宫里,翎宝殿的赵成喆睡不着。

    他穿着一身皓白里衣,在寝室里拖着捆着麻布的伤腿围着桌子负手晃悠。

    太监李书在一旁垂目陪他一起等着信儿。

    等了好久,门外总算有了脚步声。

    黑衣的肖海门外进来,门外的小宫女紧色合了门就殿外去了。

    “四皇子,我们的事儿没成。”

    赵成喆咬着后槽牙问:“没成?为何?”

    肖海再恭敬禀告道:“今日搜府我们依照吩咐放了铁证。可谁想,那苏国公府的千金苏赋赋冒了出来,要作证,便与端王一同关押进了御史台。而且还在邻间住着,好似防备着我们。用膳喝水都是用的她的,我们准备的都没用上。”

    “这小丫头,是活腻了是吧?”

    赵成喆闭眼咬着牙恨得厉害,本来想给赵与歌安上畏罪自杀的名头,尽快了了这事,以防夜长梦多。

    谁想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李书一旁道:“要不要将她也顺带了了?”

    赵成喆摆摆头,“若她出事,皇后和苏国公都不会轻易让此事过去的,查下去,迟早会出漏洞。不可引火上身……”说着他目中狠了狠,“就让这赵与歌再得意两日,人证物证具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是皇后的人,御史台是我们的人,哪边都不会放过他,我看他还能如何挣脱?”

    李书附和道:“铲除掉端王,只专心对付那母子便省心多了。”

    赵成喆转目看向他,摸着小指的那道疤痕,唇角渐渐勾起一丝阴笑。

    ……

    “苏姑娘…苏姑娘…”

    大牢中初入一丝日光,苏赋赋就听有人喊她,她不应那人就扯着嗓子要命的一直喊,如同街上那吆喝戗菜刀的贩子般极其卖力,燥的她干脆捂住了耳朵。

    狱卒见喊不醒,只好来请赵与歌。

    开了牢门,赵与歌看着想要跟进来的狱卒,目含着厉色淡淡道:“外面候着。”

    狱卒目色顿怂退了一步,回身去了其他狱卒身边去了。

    赵与歌到了苏赋赋榻旁并未喊她,而是先拉着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腿脚盖了起来。

    苏赋赋也早忘了自己身在大牢,下意识以为是阿施拉她被子,便没有任何反应,只安心睡她的。

    心得大到何种地步才能在大牢中睡得如此放肆?

    赵与歌满腹心事的矮身轻唤道:“苏姑娘。”

    来回间隔着喊了几声,捂着耳朵的苏赋赋依旧呼吸平稳,睡意甚浓。

    赵与歌只好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忽明忽暗的光线让苏赋赋有了动静。

    她微微睁目看见了赵与歌在她眼前挥动的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她大大的眼睛滚了好多星星看着立在自己榻旁的赵与歌,坐起身兴奋道:“查清了是吧?可以回家了对吧?”

第二十三章 救你的路上

    刚睡醒的苏赋赋脸颊红扑扑如同桃果,黑白至极的眸子又圆又亮,睫毛根根分明还直愣愣的,只有眼梢处几分软而上卷,那嘴巴红的就像树上的小樱桃。

    将赵与歌看的脸一红,赶紧敛神道:“皇上召我们进宫。”

    “奥,还以为查清了放我们回去了呢!”

    苏赋赋嘴巴里不满的嘟嘟着手边掀开被子,转身坐到榻边,晃着她那双嫩白的小脚先伸了个懒腰。

    非礼勿视,赵与歌心头一紧急忙回过了身去,顺便给她遮挡一二。

    随后御史台的人客客气气的伺候他们盥洗,用膳,跟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这是苏赋赋第二次入宫。

    她不喜欢皇宫。

    虽说这里是蜀朝最最厉害的皇上的家,即便那黄色的琉璃瓦看上去是那么的威严华贵,可苏赋赋却觉得这四处高耸的红墙让她喘不动气。而且这里面的人个个都小心翼翼的,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都没有宫外的人痛快。

    皇上在昭德殿,他们被押送到殿外,片刻有小公公出来请了两人入内。

    “儿臣赵与歌,叩见父皇,吾皇万疆。”

    赵与歌一改往日说辞,面容清冽严肃的对赵鹤鸣行了叩拜礼。

    苏赋赋跟着跪地,声音小而甜的道:“苏赋赋叩见皇上。”

    只是这话说出口后就如同石沉大海般,四下便再没有了声音。迟迟听不到皇上让他们起身,苏赋赋性子急等不了了干脆立直了半身。

    就看着皇上那双鹰眼中正凝目盯着赵与歌。

    苏赋赋一旁纳闷道:“皇上,我们要一直如此跪着吗?”

    这可是在皇上处理政务的昭德殿中。

    任何人行事说话都要忌惮几分。

    苏赋赋愣是没觉出来。

    赵与歌屏气敛息着微微斜目看向她,想让她赶紧闭嘴,不要惹事。

    可苏赋赋不懂,还满目疑惑。

    而皇上身边的殿中监王儒升,此时本应说,大胆,你怎么能跟皇上如此说话?

    可眼前的是苏赋赋,皇后的堂侄女,宝贝的很,呵斥不得。

    他便杵在一旁当聋子不吱声,让皇上自己对付。

    赵鹤鸣被她问的一愣。

    心道果然是苏义邦的亲闺女,行事说话不顾分寸的样子跟他爹如出一辙。

    赵鹤鸣奈何不得,只得语气中找回几分皇上的硬气,便沉声不冷不淡道:“起身吧!”

    两人这才恭敬喊着“谢皇上”挨个起了身。

    “端王,你的供词朕已阅过。朕问你…你那日因何跟苏家姑娘同行?”

    “回皇上,因户部秦大人家中设宴盛情相邀,我便跟苏姑娘同往。”

    “秦朗?可那跟苏家姑娘有何关系?”

    “回皇上,前几日,儿臣带妾室与五皇子和苏姑娘同去了东城夜市,游玩之时苏姑娘看见了两位与家人走散的孩童,而孩童的爹爹正是御史台御史丞的秦大人,这才有了后来参宴之事。”

    赵与歌一字一句恭敬话完,苏赋赋在旁边就有些嘴痒了。

    “皇上,王爷说的都是真的。而且那日遇刺之时我就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那王爷当时眼中都是惊恐的,他当时护着我,那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心都冒了汗。而且皇上您知道赋赋是习武之人,准确地说赋赋是比您身边的御前侍卫也半分不差的高手,对方可有杀意一眼便知,那些人招招冲着我们的死穴而来,毫无手下留情的意思。还有那梅花针,是江湖上最为歹毒的暗器,不起眼的三针全中必死。那晚若是我没截住那毒针,这世上便没有端王了。”

    赵鹤鸣听到梅花针这里眼中分明有些急了。

    可是他着急的却是……

    “若是中了一针呢?”

    “一针便会终生慢咳。”

    “那苏家姑娘可是知道有什么法子可解?”

    “只要不是第三针全中便有方子解,而且方子并不复杂,只需九味药。”

    赵鹤鸣立马目含喜色起了身,“那请苏家姑娘到这边将方子写下。”

    “好。”苏赋赋大喇喇应了声,就跟着他去了书架后一处小一点些的檀木案前。王儒升快手研磨,赵鹤鸣一旁些许焦急问道:“这方子,苏家姑娘如何知道的?”

    “记不得了,想来应是教我暗器的师傅教的吧!”

    过了一会儿苏赋赋仔细写好用量,隔入时辰后便妥了。

    递上前后她再道:“八日就好,不过一月内不可吃鲜物。”

    “好,真是多亏了苏家姑娘呀!朕得好好赏你才是。”

    虽然赵鹤鸣不肯直言,但赵与歌猜的出,赵拓中了暗器。

    赵与歌看着赵鹤鸣着急的神情目中暗了暗,无比不屑的冷笑在他的嘴角一闪而过。

    苏赋赋嘴上说着:“顺手的事,皇上莫要客气。”

    回到案前,赵鹤鸣看着赵与歌目中依旧含着不悦,道:“苏家姑娘的供词朕会参考,待三司协查这些日子,端王便安心待在御史台。”

    赵与歌自知如此,只一如既往不动声色沉稳道:“儿臣自知百口莫辩,只言一句,此事并非儿臣所为,儿臣甚是冤枉。”

    话完赵与歌又跪地重重地给赵鹤鸣磕了一个头,道:“父皇明察。”

    赵鹤鸣未再接话,只转目看向苏赋赋笑语道:“我会命人送苏家姑娘回府。”

    早膳时候赵与歌就跟她说让她今日面圣后赶紧走,她没应。

    她担心自己走了若有人害他的话怎么办?

    不吃不喝可是没两日就要饿死了。

    苏赋赋脑筋一转,笑呵呵的看着赵鹤鸣道:“皇上,方才您不是说给我赏赐吗?”

    “可是想好要什么了?”

    “要他……跟我一起回去。”

    苏赋赋抬手就指向跪地的赵与歌。

    王儒升顿时跟着一身冷汗。

    这苏家姑娘是真的虎呀!

    赵鹤鸣唇角一抽,道:“他可回不得。”

    “那您方才那么大方的问我要何赏赐。”苏赋赋含怨说完又道:“赋赋本想等着过些日子考上鸿儒馆,给过些日子回家的爹爹一个惊喜,让他看看他这失忆以后的闺女,又恢复了从前的能文能武,让他在西塞也好安心。奈何眼看着考期将至,您将我精挑细选的授课先生给我扣了,那赋赋也不用考了,定是考不过了。”

    说着她又跪了下来。

    “那我也别回了,我就留下陪着先生吧!”

    赵鹤鸣自然不想应,可苏赋赋如此赖着不走,等那苏义邦回了洛京,她再回去添油加醋的说点什么,让他误以为他在西塞为蜀朝卖命,自己却苛待他的掌上明珠,那可不好办了。

    再言,他也着急拿着方子去太医院,便勉强应下道:“好。不过端王案结前不得离京,不得入大理寺。如若不然,当以谋害兄皇嗣之罪直接论处。”

第二十四章 该不该生气

    外面日头正烈。

    烘烤着马车中也热的厉害。

    苏赋赋捱不住呼撩着不宽不窄的袖子起着风,赵与歌却依旧面色冷沉,仿佛他是在那幽暗的牢房中待过了几年的样子。

    等他敛目看见苏赋赋鼻尖的汗珠后,抬手将腰间的扇子取出递给了她。

    因车上还有两个御史台的人,苏赋赋见他默不作声她也便没有说话。

    只接过扇子对着自己一阵猛扇,身上凉快以后她便没事儿端详起了这扇子,扇面洒金写了几行字,苏赋赋现在看见字就有些闪躲的怯意,可还是好奇的瞧了个明白,上面写着:“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苏赋赋只装作看懂的样子很是深沉的点了点头。

    目光一挪,对扇子下坠着的圆玉坠子又来了兴致,因这坠子中间的镂空蝙蝠珠子可以转动,她就合了扇子单捏着那珠子转来转去。

    赵与歌凝目看着。

    她是不是命里有些克我的扇子?

    苏赋赋此时手里把玩的可是赵与歌最可心的一把,也是年头最长的,跟了他足有七个春秋冬夏。上面的那块工艺精湛的圆玉坠子是被世人夸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英年早逝的宫廷玉师张伯罡的手艺,价值连城、绝无仅有。

    赵与歌有些憋红了脸。

    却还是心中道,她帮我这么大的忙,她喜欢玩儿就由着她吧!

    只是他却不敢再瞧,只转头看向了别处。

    苏赋赋还真就玩了一路,直到拐到了并蒂街上。

    她撩起卷帘探头一瞧,正看见娘亲跟梅姑下了马车。

    不是吧?李小荔怎么回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

    苏赋赋放了帘子回身将扇子匆匆还给赵与歌,抬袖慌色摸摸额间刚冒出的一层汗,满脸紧张的样子他看的出。

    “苏姑娘怎么了?”

    “哈哈哈,就…到家了,高兴。”

    她磕磕绊绊说完,马车也徐徐停下了,苏赋赋跟车内两个差人点了点头道别,便垂目下了马车。

    一掀帘子就看见了李小荔那张耷拉下来的脸。

    可长可长了。

    苏赋赋没敢吱声,也没了平日的活泼,就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下了马车。

    “娘亲……您回来了?”

    昨日傍晚慕贺带着阿施去了陈家,听说苏赋赋被御史台带走了,王知絮马上跟她去府前拦下了要进府的陈琨瑜,打发他快去打点打点。

    御史台新去的王中丞是他曾经的下属,关系也算亲近,便托他给里面的狱卒叮咛了几句。

    不然李小荔如何能放心这个时候才回府?

    眼下见苏赋赋什么事儿没有,她先放了心,但紧而就斥责道:“你还记得你有娘亲呀?你干什么去了苏赋赋?你是不是一天不惹出点儿事情来你全身痒的难受?走,进去,娘亲给你挠挠痒。”

    李小荔正说着,马车上的赵与歌也踱步下来了。

    这事本就是因他而起,苏赋赋又一次次的帮他,他当然要下来帮她解围才是。

    “苏夫人,这事全怪我,苏姑娘也是一片好心。还请苏夫人……千万莫要责罚她。”

    赵与歌说着极其恭敬的行了礼,那身子压的很低,他从未如此过。

    本来一脸怒意的李小荔见他一个王爷突然如此,瞅了一旁低头来回勾着手指不敢吱声的苏赋赋一眼后,赶紧好生客气道:“哪里能怪王爷,您昨日也受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说话间探水陈直带着侍卫赶了过来。

    众人便各自告辞回了府上。

    意料之中的就是苏赋赋浴身换完衣裳再用过午饭,就被李小荔在众人跟前严厉的说教了一通,说的什么苏赋赋记不得了,大致就是……你以后再如此便试试。

    不过她还是很心事的问了那乔小荷的事情。

    娘亲说,她以乔小荷出身低微,恐礼数不全之说将她推给了老夫人,让她去了陈家老宅,由老太太亲自调教。并答应,她只要肯在老夫人跟前待足八个月,便让乔小荷入陈家。

    八个月……那老夫人本也不是喜欢这乔小荷的,更何况李小荔将她底细打听了个明白。

    此女性子甚是清冷,以往被人捧着,小性子的很。

    而这陈家老太太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哪里会哄人?

    如此送过去,李小荔只等着看戏了。

    苏赋赋打听明白后就被无情地赶去了祠堂,跪在那莲花蒲团上握拳拳举在了头上。

    “苏家祖训:家中夫妻,不见妾室。教导子女,谆谆应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与人和善,与己路宽。家国有难,个个冲前,人若有难,不得漠然。”

    苏赋赋念足了十遍后才渐渐住了下来。

    “阿施,你说我这不都是按照祖训来的吗?我这不算见义勇为那也好歹算是乐于助人吧?你看娘亲,她自己去多管闲事可以,到我这里就不成了。你说她是不是不讲理?”

    站在门里的阿施看着叭叭叭来劲的苏赋赋蹙了簇眉头。

    “大小姐,你去的那地方那是常人能去的吗?昨日五皇子都要担心死了,你看着吧,保准今日五皇子得生你的气。”

    “他生什么气?我帮他哥,他还能不乐意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您说不通,我还是知趣省点唾沫吧!”

    昨日不光苏家陈家的人忙,陈直去找了蔺立行,赵承延回了祖母家寻了在御史台当差的表哥,直到今晨听闻他们被召进宫了,又听闻他们皇上放了他们,众人才一时心安。

    苏赋赋跪到时辰便起身揉了揉膝盖带着阿施出了府。

    这次赵承延直接堵在了国公府的大门上。

    可等苏赋赋提着裙角朝他奔过去,他却转身走了。

    “赵承延,你等等我呀!”

    赵承延听到了但没停步子,倒是阿施“嗖”的一阵风似的跑到谷余身旁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跑去了端王府。

    苏赋赋撵上赵承延,绕到他身前不解道:“你一脸的不高兴?嗯?”

    赵承延负气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她,只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一张奶气的脸就算生气也半点不凶,反而还有些可爱。

    苏赋赋没有法子了,只好拉住他灰白色滚着银边的衣袖,轻扯了扯。

    赵承延这才敛步。

    那双无辜的眸子里裹着苏赋赋从未见过的严厉,语调也低沉了一些,问她:“你觉得我应不应该生气?”

第二十五章 死缠加烂打

    “啊?”

    苏赋赋这才意识到被阿施言中了,他因为自己管闲事生气了。

    可苏赋赋哪里想得通?

    只快语道:“我觉得你不……”当她说到不字之时,她就见赵承延眸色又不对劲儿了,她愣了愣神,想着反正事儿已经做了,跟他争辩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他不生气了就成。

    便马上改口好生道:“该,应该应该。”

    “撒谎。”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从来藏不住,赵承延气扔下两个字又往前去。

    苏赋赋可头次见他如此,衣袖不敢松,一旁喃喃道:“哎呀,实话说,我娘亲生气倒是应该,你生气我就不懂了。我那不是去帮忙嘛,那帮的可是你的三哥呀!当然三哥跟我也是亲戚,可是你们更近不是吗?你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种事情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搀和的吗?三哥身边危机四伏,你若跟着出了事怎么办?”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赋赋想象不到将那些争名夺利的人逼急了他们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她只是觉得她做了该做的事情,她心安理得。

    赵承延被她气到眼都红了。

    干脆道:“今日给你出五篇策论。”

    “五篇我哪里写的完?三篇,嗯?三篇行不行?”

    苏赋赋嘟囔着,他不理,她脑中一闪,抬手就去咯吱赵承延,赵承延躲,她便追,她那灵巧的身子不凡的功夫此时可是派上了用场,就死皮赖脸的戳他一下再戳一下,赵承延都被她气笑了,跟她推推拉拉着去了雨晴殿。

    不过赵承延也是个说到做到之人。

    说五篇就是五篇。

    这一日,苏赋赋委实过得头疼。

    可她献出的方子倒是解了宫中诸多人的燃眉之急更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太合院里包括司家父子在内的御医熬油点灯的也未写出个确切的方子,正在考虑上奏皇上悄声从民间搜罗解方,并叩首口喊该死之时,赵鹤鸣带着方子来了。

    众人保住了脑袋很是雀跃,立马开始验方,解毒方子的配伍确实简单,看上去只是一副解毒除淤的方子。赵鹤鸣吩咐众人细细熬制,他便带着王儒升去了“东轩殿”。

    “咳咳咳……咳咳…”

    刚入殿,断续着的咳嗽声就传入耳中。

    沿着声音两人进去寝室,见赵拓正半坐在床上,身后靠着祥云缎软枕。苏曼字从昨日他回宫就半步未挪的守在一旁,衣裳发饰丝毫未变,那脸色也因一夜未合眼暗沉了许多。

    “皇上。”

    苏曼字起身恭敬行礼,却看着赵鹤鸣脸上的喜色有些纳闷,紧接着听他道:“这次苏家姑娘帮了大忙,给了方子,太和院正熬着呢,说三日便可好。”

    本来目中没了神采的苏曼字眼珠一亮,道:“赋赋?她怎么会知晓此事?”

    “那日端王遇刺,她与他同车,便一同去了御史台给端王作证。今日我便连同她一起召进宫问了几句,她提到了梅花针的事情,我听她对此颇为了解,没想到再追问,她竟然知道解药的方子。”

    苏曼字眼中积满心思的应了声。

    前几日外面打探此时的人已经回了话,苏赋赋近些日子跟五皇子、岑怡公主还有端王走的很近,更是在端王府读书。而且苏赋赋与赵与歌救了秦朗儿女的事情苏曼字也皆都知道了,只气赋赋当时夜市上偏偏是跟端王在一起,若是跟赵承延在一起,那秦朗定是会因为感激苏家而接受她抛过去的橄榄枝。

    她本想着这几日诏李小荔入宫,点拨一二,让她回去跟赋赋说离那端王远些。

    不想二皇子就出了事,更不想,这苏赋赋又跟着搀和。

    苏曼字对她真是又喜又气。

    若不是她搀和这二皇子怕是饱受咳疾纠缠也不知到何时,可眼下又明明是铲掉端王的好机会,她如此一作证,这皇上不知道会不会被动摇。

    床上的赵拓看着坐下来的赵鹤鸣却边咳嗽边道:“父皇……无须为儿臣忧心,听皇后说前几日您的身子也有不适,您……该多保重才是。”

    赵鹤鸣看着赵拓苍白的脸色眼中很是疼惜。

    “父皇都好,你就安心用药,好好休养也定会没事的。”

    父慈子孝的画面苏曼字看过太多次了,她跟着脸上温柔地笑着道:“方才拓儿还挂念那修缮河堤之事,说幸好工程将近完工,如今留工部的水部郎中霍刚和焦阳刺史徐潇在那里收尾,好在他们做事用心,倒是出不了差错。不过等他身子好些他还要返程,定要各处再仔细查验,万万不能辜负那焦阳的百姓跟皇上的信任。”

    听过苏曼字的话,赵鹤鸣给他拉了拉衾被,温和道:“这事情你已经做成了九成,已经是大功一件。父皇也已经命工部侍郎过去了,你就安心养身子吧!”

    “儿臣谨遵父皇之意。”

    一旁候着的王儒升垂目微动了动眉间跟苏曼字相视一眼,各自暗暗笑了笑。

    待赵鹤鸣走了。

    苏曼字屏退下那些闲杂人等,就母子两人跟青陌在寝室里。

    青陌煮了茶,苏曼字边在榻旁吃着点心喝着茶,就听赵拓清咳着道:“母后…您说这端王放虎归山,不会再被他找出什么法子逃了吧?”

    “如何逃?大理寺是我们的人,刑部我们的人,御史台四皇子的人,个个都想将他踩死。谁能帮他?谁都不会让他有机会再动手脚的。”

    “不过娘亲,可这事情幕后的人不查明,这往后岂不是要提心吊胆的?”

    苏曼字听到此处落了手里的糕点,押了口茶蹙眉道:“端王不除才是真正的提心吊胆,每次看见他,我总是隐隐觉得脊背发凉。可能是因他眉眼中有些蔺贵妃的样子,想起来就让人恨得牙痒痒。永远一副温柔如水,与世无争的样子,讨厌至极。”

    苏曼字对蔺贵妃那般的厌恶,皆是因为两人性子截然不同。

    蔺家世代书香。

    爹爹,爷爷皆是国子监祭酒。

    蔺贵妃,蔺月瑶自小为家中老幺,备受疼爱,模样端庄貌美,精通琴棋书画,心地纯良,待人极其温柔。

    而苏曼字自小家中跟妹妹两人,娘亲总言为何她不是个男子,若她是个男子,一儿一女该多好,但对妹妹又很是疼爱。她一生中从未听到过娘亲的一次夸赞,即便苏曼字当了皇后,问她的娘亲,如今你还觉得我不如男子吗?她的娘亲还是一如以往道,你若是个男子怕是能成宰相的,比困在这后宫里强多了。

    后来不久她娘亲便病逝了。

    苏曼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争来的,自然遇上半生顺风顺水的蔺贵妃就心中有些反感。

    若蔺贵妃能如旁人一样巴结自己几分倒也就罢了,可她偏不。

    而且那赵与歌,倒也是会长,生的模样比其他皇子都有帝王相。自小往那处一坐就稳若泰山,十拿九稳的样子。虽没有盛气凌人,可他身上的架子比盛气凌人更让人牙根发痒。

第二十六章 在慢慢靠近

    青陌靠前来给她端了杯白水。

    轻声道:“娘娘,二皇子这用药以后咳嗽好多了,不如让二皇子睡会儿,您也回去歇歇。晚上再来,可好?”

    苏曼字目色极柔地看了青陌一眼,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回了鸾凤殿。

    青陌就听苏曼字长了一气后,带着倦意道:“虽说拓儿吃了些苦头,但倒要感谢这次的事儿,将赵与歌踩下去,那四皇子就好办了。顺便再找个机会将那流放的赵黎处理了,就事儿就稳妥了。”

    “娘娘放宽心,如今人证物证都全了,虽说苏姑娘那里有些捣乱,可也成不了事的。皇上多疑,自是觉得苏姑娘单纯,都是被端王利用的。三司再谏言一番,皇上就算不将端王流放,也会罢了他的王爷头衔,撤了他的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辅佐他的人便如鸟兽散,各自为了保命皆都离他而去。到时候您再跟皇上吹个枕边风,将他打发的远远地安排个不讨好的差事,自然耳根就清净了。”

    苏曼字听着顺耳,转目看看青陌,目中微透出两分欢喜道:“你这丫头,还真有几分幕僚的厉害。”

    主仆二人说着话,就去了寝室。

    ……

    “舅舅。”

    蔺立行急急地奔进了行云殿。

    “快坐快坐…昨晚席元已经快马加鞭的带人去了焦阳。我又去了寻了一趟贺大人,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多做几手准备。这皇上心意难猜,若不等席元回来结案那定是坏了事。他让我们再翻翻那三司几位大人,看看有什么把柄可以拿捏的?再就是让你去寻寻云旎公主,让她在皇太后跟前说说,万一有事,最差也能将你的命留下。还有大理寺里能不能想想办法?”

    赵与歌沉了一气,“云旎那里但凡知道了,她定会帮我求情。大理寺方才谭可绍方才来过,说高寺卿全然只用了他自己最亲近的人手,日夜熬在御史台。”

    说着他微微有些倦意地抚抚额间,“那三位大人那里,舅舅你是知道的,早就安排了细作,进不了身,除了些家长里短的从未有过有用的消息。但我会再给他们送信,让他们这两日好好寻寻。”

    朝中暗涌,谁都会有被逼到墙角的这一天。

    蔺立行叹了一气,见他也是心焦无法的模样,边起身道:“古往今来这皇室之争的明争暗斗皆是八方风雨,浮浮又沉沉。我们若是真的输了,便就认下。但无论如何,那皇后,舅舅不会放过的。”

    利索话完,舅侄俩便就此别过。

    “给你……”

    雨晴殿的书房里,忧愁到拽了一天头发的苏赋赋,将最后一份卷子递到赵承延手里后就再没了力气,身子一倾趴在了书案上了。

    赵承延看她被自己折磨的跟只奄奄的小鸡仔一样,可算是满意了。

    边看边悠闲道:“莫要低估自己,吆喝了一天什么五篇你打死写不出,如今不也写出来了,而且无论从引经据典还是文采,都是一篇更胜一篇。”

    苏赋赋只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赵承延见果碟空了,吩咐谷余和阿施去膳房再端些果碟糕点来,待他们出了门,他便轻手放了卷子凑到了苏赋赋身旁,宠溺道:“你害我一夜辗转不眠,我小小教训你一下,不过分吧?”

    苏赋赋这才将怼在书案上的脸蛋一转,侧目看他道:“我行事很有分寸的,你瞎担心什么?”

    她这小脑瓜怎么就说不通呢?

    赵承延看着苏赋赋那有些绒绒须发的额头,打起了主意。

    “啊…”

    苏赋赋被他弹了脑门,爬起来就一通乱拳锤在了赵承延身上,气道:“赵承延,你这手不想要了是不是?”话完就快摸摸自己阵阵刺疼的额头。

    “我看你有些傻气,给你通通经络。”

    “你才傻气,你傻你傻。”

    赵承延笑眼看她一直摸索着额头,定睛一瞧,她白嫩嫩的额间还真的红了。

    他这心头一紧,心疼道:“我只用了两分力,怎么就红了?”

    说着他再凑前些给她轻吹了起来,轻浅的气息连带着拂过她细绒绒的额发,好似是一簇簇的芦花,摇摆而柔软。

    “还疼吗?”

    “好了一点。”

    “那我……再给你吹吹。”

    静谧且有些昏暗的书房里,地板映着一点点屋外橘霞的颜色,让整个房里莫名的有些暧昧。

    赵承延小心翼翼地给她吹着额间,苏赋赋则安静的如同一只乖巧的小兔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端着果碟糕点回来的两人,这走到门口,一见这画面,当下便齐刷刷地快闪开了。

    不想,一回到前殿就看见了朝这边来的赵与歌和探水。

    两人很有眼力劲儿的赶紧奔出拦。

    “王爷来了。”

    “你们怎么不在殿里伺候,都出来了?”

    阿施红着脸不好说,谷余尬色笑了笑,挠头为难道:“王爷您也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赵与歌一瞧两人绯红的脸色,猜到了什么。

    他住了步子,硬撑着提了提唇角道:“那跟苏姑娘说,让她忙完来书行殿。”

    谷余应了声,却接着道:“那王爷,晚膳苏姑娘跟您吗?”

    “五弟回来了,她不是应该跟五弟同用吗?”

    “回王爷,我家主子今早就说了,他今日要回宫,不在这里用晚膳。”

    赵与歌方才心里的别扭一下子好似又平了,藏着心头的迫不及待,平常道:“那让苏姑娘去书行殿用膳就好。”

    话完刚要转身走,被殿里的赵承延喊住了。

    赵承延大步靠前来,谷余和阿施便回了殿中,探水也极有眼里劲儿的跟了过去。

    赵承延这才认真道:“三哥如今遇困,就不用惦记赋赋这边了,我会再给她寻个先生,三哥还是赶紧想法子才是。我一会儿回宫,看看二哥,再去父皇那儿说说话。不过我人微言轻,其他的还是得靠三哥自己来。”

    赵与歌明白他的难处。

    很是欣慰道:“三哥明白你的心意,我自己会处理,你跟父皇…莫要提我的事情。还有……这苏姑娘的书画交给我就好,不耽误什么。”

    说着,赵与歌看过一眼站在殿中吃着绿李摇头晃脑瞧着两人的苏赋赋,跟他道:“我先去书行殿准备准备。”

第二十七章 保命的法子

    用过晚膳,苏赋赋见阿施哈欠连天,脸色也有些差,便让她回去早些歇着了。

    苏赋赋则本本分分地踱步到了书案前,刚立定,就听赵与歌道:“临摹这幅画,直到完全刻在脑子里。”

    苏赋赋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书案上一幅廊外新竹图。

    这画上,几笔勾勒的男子灰袍阔袖,背身负手立身屋檐下,似是望着廊外庭院中那一片竹子。画侧书字“春风春雨正及时,亭亭翠竹满阶墀。主人茶余巡廊走,喜见新篁发几枝。”

    这画确实妙。

    从这新鲜的墨色看,定是王爷刚画的。

    只是他让自己刻在脑子里是为何?

    她猜道:“三哥你该不会是让我考试之时也画这幅吧?”

    赵与歌轻点头,“以你的水平想要进鸿儒馆,唯投其所好这一招。之前,每当宫里天书房外的竹子发了新竹,和博士都会静静地站在廊上看上好一会儿。他说这新竹有旭日东升的朝气,让人心中无比勃然。”

    说着赵与歌便表情自傲了几分,“我便构思了这幅画,你只管画的一模一样,保你书画那一关畅通无阻。”

    “原来此画是三哥的巧思?我还以为你是临摹了哪位大师的画让我抄呢!我还担心被冯博士看出来那便不好了。那既然是三哥的画,我…就不客气了。”

    苏赋赋甜笑着搓搓手心就提笔照葫芦画瓢。

    赵与歌在旁对她的笔法略作指教,如何勾勒人物背影,如何画好那点睛的嫩竹。

    两人沉浸其中,直到殿外列缺特有的魅惑光线穿过窗牖,在两人的手边鬼影子般遽然闪过,他们才转目回身。此时殿外传来闷闷地轰隆声,随着苏赋赋放落的墨笔那好似相隔千里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咔”一声…霹雳伴着鬼魅闪动的列缺一时席卷过夜空,苏赋赋身子跟着一颤,瞬时屋外就起了瓢泼大雨,这雨好个急脾气,那雨点子劲儿大的更似是要将这地给戳透了一般。

    苏赋赋在西塞倒是见过几场大雨,可回洛京这还是头一遭,她呆望着那窗子外正在担心自己怎么回家,就听殿外有人喊门。

    探水奔去开了殿门,门外满身湿透的小太监步进殿里抹了两下脸上的雨水,大声道:“王爷,苏国公府的慕将军在府外,让带话给苏大小姐,说密儿的娘亲怕是不行了。”

    “向姨?”

    苏赋赋慌放了墨笔,赵与歌跟着目色一紧,望着殿外的大雨道:“我随你过去。”

    话完,他便命人去找方御医,再准备油衣、油纸伞,又传话陈直带上一队人马随行。

    待众人出了府,苏赋赋也不知那边情形如何,恐是今夜回不回得来都未定,便叮嘱慕贺跟娘亲说一声此时,再转告她若是晚归也叫她不要担心。

    可慕贺不放心,回身吩咐下面的人去传话,他则带了二十人冒雨随行。

    夜空轰鸣不断。

    雨滴拍打着金漆描绘着祥云图腾的车棚“啪啦啪啦”的一停不停。

    苏赋赋那没逃过风雨的几缕青丝上挂着水珠,映着车灯的容光十分晶莹。

    她脑中空空的,心里重重的,一直到马车停下。

    她头一个飞奔下车,院门开着,她奔进去就听到密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登时心间“咯噔”一下,慌忙丢了手里的伞就冲了进去。

    奔进房中,她就见那床榻上盖着褐色素布被子的向姨抓着密儿的手松了。

    “娘亲,娘亲……”

    苏赋赋眼中晃了晃,后面跟进来的赵与歌急忙命方御医上前把脉。

    只几息功夫,那方御医就摇头叹道:“人已经走了,小公子节哀。”

    前些日子方御医来把脉时就已经告诉过赵与歌,向如柳已经不剩几日的寿命了,如今他倒是也并未多么意外。只是苏赋赋有些接受不了,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闭目没了气息的向如柳。

    密儿哭过几声后就抹干净了眼泪,撤步给床榻上已逝的娘亲磕头。

    叩首三次后他半身端立看着娘亲,嘴角因为他强行压制着悲意而有些抽动,语气却半点不弱道:“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不辜负娘亲苦心,不辜负恩人情意。娘亲您走好。”

    赵与歌转目吩咐人来处理后事。

    烛光飘摇中,向如柳被白麻布和草席裹着抬走了,此时屋外的雨好大,苏赋赋眼中无比悲凉,她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望着屋外,看着那夜色和雨水淹没过一个刚刚离世的人。

    上了马车,苏赋赋和密儿一边一个坐着,都垂着头。

    赵与歌看着密儿,心道若是自己这次真的逃不了,便将他交给舅舅。

    片刻后,车里密儿窸窸窣窣的有了动静,她抬头一瞧,密儿身子越来越颤,哭了。

    苏赋赋的眼泪一直比别人来的慢,不知为何。

    密儿此时一哭,苏赋赋的眼泪也挡不住了,跟着哇哇的一阵哭。

    心重的赵与歌想宽慰几句都插不上嘴。

    哭够了,苏赋赋抹着泪道:“那向姨可是跟你说你的亲爹是何人了吗?”

    “嗯,是大理寺的寺卿,名为高远钴。不过娘亲不准我去找她,说他位高权重,家中定是正妻妾室儿女一箩筐,怕我去了也是寄人篱下,过不安生。倒不如好好读书,自己搏个好前程。我也听娘亲的,绝不去找亏欠她的负心汉。”

    “向姨说的对……他的那些妻妾,只会盼着你过不好。而且说不定还会想尽办法让你过不好……”

    马车上他们一来一往说着话,谁也没在意赵与歌眼中一时明亮了起来。

    高远钴?

    同在大理寺任职,他的家底赵与歌自然无比清楚。

    他此生最大的憾事,莫过于家中妾室一堆,可一个儿子都没有。

    传言他为了求子可是没少下功夫,可惜多少年了,一房一房的妾室纳进门,却还是迟迟没有喜获麟儿。

    而如今…他日盼夜盼的儿子就坐在自己身旁。

    赵与歌禁不住手心一时热乎起来,他寻到了保住自己的法子。

第二十八章 你想不到的

    翌日的天十分的阴沉。

    层层的乌云压在洛京城上,将蝼蚁般的人们挤在天地之间,动弹不得。

    被云雾没了一半的洛山旁,停着一艘华贵大船。

    过百名侍卫,将船的前前后后包了个严严实实,赵与歌就在这烛光朦胧的船舱里悠闲的泡着茶。

    风炉上的茶馥中的茶香气刚刚氤氲起来,船上来了人。

    陈直门外道:“王爷,高大人来了。”

    “嗯。”

    赵与歌垂目沉声应了声,那脚步声才渐渐靠近,开了门。

    高远钴进门晶亮的目中左右扫了扫,面上很是不自在的靠前来,赵与歌并未起身,只垂目倒着茶,客气道:“高大人尝尝本王亲手泡的茶。”

    高远钴矮身坐下,未端茶,只语气中有些期待道:“王爷所言可是真的?”

    赵与歌拿捏着他的心思,故意不紧不慢的押了一口茶后才抬眼看向他。

    “想不到,高大人也会欠下风流债。不过,也多亏了这向如柳。不然…高大人恐是此生……都不会跟本王如此相对品茶。”

    高远钴跟赵与歌明争暗斗已有几年功夫,便也不再绕弯子,干脆直言问道:“你想让我帮你脱困?”

    赵与歌目中勾起一丝阴鸷。

    “帮,确实是帮。不过,是本王…在帮高大人。帮你莫要断了香火…”

    “我先见见孩子。”

    赵与歌平静落了茶盏,道:“那是自然。”

    话完,他便缓缓起身出了船舱。

    两人步到船头,片刻后,对面来了一叶扁舟,上面一人划浆,带着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左臂戴孝,一身皓白圆领袍,身姿绰绰,跟昨日已大有不同。

    赵与歌蹙眉盯着对面的密儿,跟高远钴道:“起初我见他之时,就觉得这孩子眉目间有些似谁。如今再瞧,不愧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岂止是像,密儿简直跟高大人一模一样。”

    高远钴来前并未生激动之感,可眼前真见到了孩子,而且相隔不过两丈,他心间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本来暗沉的脸色一时也红润了起来。

    语速也比方才快了些,道:“明日皇上与三司最后定案,我会帮你平了此事。”

    赵与歌提了提唇角,望着那边的密儿胸有成竹地慢声道:“此事不过是一桩小事,本王真正想要的,高大人心知肚明。”

    ……

    苏赋赋吃过早饭便来了端王府,想着看看密儿在府上待得如何了。

    可进门不远处碰见了探水,他说天未亮,王爷就带着密儿出府了。

    苏赋赋猜想着,难不成是去认冢了?

    便没有再多想。

    直到她在雨晴殿用过晚膳,探水才来。

    苏赋赋急忙起身道:“王爷跟密儿回来了吗?”

    探水无法回答,只低头道:“王爷只让我跟您传话,说您用完膳过去就好。”

    苏赋赋见探水不回话,心里疑惑,反正也已经吃饱了,便跟赵承延油嘴滑舌道:“先生为我操劳一天了,就早些歇着吧!小女告辞。”

    赵承延怕她这两日学的累了,去了那边再学上两个时辰吃不消后耍脾气。便起身嘱咐道:“三哥这几日心累,还能教你已是为难他了,你跟着好好学,别顶嘴,记住了吗?再坚持几日,很快的。”

    “知道知道,我怎么会跟教我的先生耍性子呢?放心。”

    聊完,苏赋赋便大喇喇的带着阿施跟着探水去了书行殿。

    进门就见赵与歌正在研墨,苏赋赋几步到了跟前问他:“密儿在哪儿?”

    赵与歌边研墨边平常道:“他去江南了。”

    “江南?”

    苏赋赋满目不解,盯着他追问道:“是去江南游玩吗?”

    “我在那里给他寻了个可靠的人,就留在那里了。”

    这种谎话对赵与歌这等习惯了尔虞我诈的人而言,说起来跟真话一样,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毫无破绽。可他这次偏就奇怪,他不敢正视苏赋赋的眼睛,只能一直垂目假装淡定。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呀?而且去江南为何要那么匆忙?”

    赵与歌生怕闪躲太久她起疑心,只好放下手中的墨,看了她一眼道:“他昨日回来王府极其伤心。我想着,不如让他去个风景好的地方,以免他留在洛京,不经意的看到熟悉的地方,心中再起忧思。至于为何没跟你说,也是怕你跟昨日一样,你们再相对哭上一场,心生难过。不如就此作别,让他宽心的去江南。”

    他言之凿凿,苏赋赋也没有半点怀疑。

    只是叹了一气喃喃自语道:“不过,我还是很想送送他的。”

    赵与歌未再接她的话,只岔开话题道:“还有五日了,莫要再想其他的,专心应试吧!”

    二日后。

    皇上赵鹤鸣在大理寺提审证人之时,刺客翻供,只言他们是前太子赵黎的余党,想着替赵黎将几位皇子铲除以后,皇上定会迎赵黎回朝。

    三司分别进谏,言赵黎包藏祸心,怕是后患。

    赵鹤鸣再考虑过一日后,便下旨赐死赵黎。

    此次刺杀皇子一案,结。

    ……

    明日荷夏初六,便是鸿儒馆开考的日子。

    今儿也是苏赋赋最后一日去端王殿了。

    她出门就见赵承延如常的站在大门外,跟慕贺聊着天。

    自从王爷的案子结了,大家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赵承延也恢复了往常很是灿烂的笑容。

    “大小姐早,阿施姑娘早。”

    “慕府将也早。”

    苏赋赋跟慕贺打过招呼就蹦跶到了赵承延跟前。

    阿施故意在后面慢吞吞地走过来,眼中微乱的看过一眼慕贺道:“慕府将,你的风寒好利索了吗?”

    “嗯,阿施姑娘送来的姜汤很是管用,今日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

    阿施说完这三个字,脸上羞了羞便闷头去追前面的苏赋赋。

    众人到了雨晴殿的书房里,苏赋赋就见那书案上放了一个跟食盒样子差不许多的物件。

    “这是……考篮?”

    “嗯,特意给你准备的,打开看看,可是喜欢?”

    苏赋赋其实并未见过这东西,只是今早娘亲说要给她准备考篮,她便问了一嘴,知道有这样的物件,并说用过午膳后自己去街上挑,不劳娘亲费心。

    未想到,赵承延心思如玉细腻,这都给准备好了。

    考篮四面皆为镂空檀木嵌丝工艺,一共四层,里面分别搁置着笔墨纸砚,苏赋赋细细瞧那砚台上,刻着一幅画,她知道这是一路连科图。

    苏赋赋满眼的喜欢。

    一旁的赵承延却又从怀中掏出了什么,递给了她。

    “这是我去寺里给你求的桂枝。”

    苏赋赋愣神接过他递上的红绒袋,喃喃道:“赵承延,你怎么这都能想到?倒是我这明日就要考试的人,全然未想到,只觉得人去了就好。”

    “以后你想不到的,由我来想。你呢,就安安心心当个小糊涂虫就好。”

    苏赋赋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忙着将红绒袋塞进了她襦裙前挂着的手帕袋里,再看向赵承延,嘴巴甜甜的道:“今日再劳烦赵先生辛苦一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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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介绍:
背负血仇,一心想要夺下皇位的端王赵与歌,最近时不时就到书行殿的二层书房里,站在窗子前,看向一巷之隔的那扇方窗。
那里面有一个小姑娘,笑容如冰糖炖雪梨般,很甜。
她叫苏赋赋,是他最亲近的五弟,赵承延的心上人。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