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以货换货
三月的莫思柯，虽然还是冬季，但已不再天寒地冻。
温度升高了，人身上穿着的衣物自然要变薄。
于是。
当黄罡见到卡捷琳娜的时候，忽觉鼻子有些发痒，不自觉地揉了一下，两道鼻血便不客气地流了出来。
“这天，太干燥，很容易上火。”
黄罡很潇洒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堵住了鼻孔。
这年代，成包的纸巾非常罕见，能买得到且用得起的，非富即贵。
卡捷琳娜却像是无视黄罡的存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杨宁的身上。
“哈拉少，请不要忘记，你还欠我一项承诺没有兑现呢。”
黄罡陡然一惊。
承诺？
三弟给了他嫂子什么承诺？
莫非……
惊疑中，就见到杨宁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支，抽上了一口，既不往肺里吸，也不急着吐出，而是在口中转起了圈圈。
酝酿片刻之后，杨宁嘟起了嘴巴，先是将头往前探了探，随即后仰，同时从口中吐出一根烟柱。
卡捷琳娜的两只湛蓝眼眸放出了绿光，立马蹭到了杨宁的身旁。
“教我！”
另一旁，黄罡的一双招子似乎也泛着绿光，只不过，他眼中泛着的绿光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感觉头发都被染绿了呢，映到了眼睛，当然要泛着绿光。
杨宁难得有此耐心，手把着手嘴冲着嘴地教起了卡捷琳娜。
也亏得卡捷琳娜在此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这可是杨宁上辈子追随导师苦练了半年之久的绝技，而卡捷琳娜只用了半个小时便学的有模有样。
半小时的时间，搁在平时，也不过就是一晃眼的事，但此时此刻，对黄罡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三日游那般难以煎熬。
眼看着这对狗男女……
哦，不，咱黄老大是有文化的人，不能这么粗俗。
这双帅哥靓女……
黄罡心如刀割。
平心而论，三弟杨宁确实比他帅，可他么……
他才多大年纪啊！
刚过了十九岁，还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这么被他嫂子给糟蹋了？
当哥的，于心不忍啊！
思维正在放飞，那边，杨宁卡捷琳娜二人终于结束了对吐烟圈烟球及烟柱的探讨，将话题扯回到了正题上来。
“先看货吧，我可以保证，这些样品全都是我随手拿出来的。”
杨宁将带来的一只大袋子递给了卡捷琳娜。
黄罡不由又暗自咬起了牙来，两件皮草，两双旅游鞋，还有两只电子表，那可都是我黄老大搬箱子开箱子取出来的货，咋到了你丫口中就成了自己的功劳了呢？
卡捷琳娜取出了一件皮草，却没急着看其款式，而是摊在了自己膝盖上，随意选了块地方，用指甲掐出了一个凹痕，然后，仔细端详这凹痕修复弹起的过程。
若是真皮，凹痕弹起的速度会有些缓慢，但最终留下的痕迹却是很浅，处理皮革的工艺越好，此特点便越明显。
验过了皮草材质，卡捷琳娜微微颔首，再展开皮草看过了款式，卡捷琳娜露出了笑容。
带着这份笑容，卡捷琳娜接着检验了旅游鞋的质量，至于电子表，搭眼一看再随手一摸便能判断出品质究竟。
“嗯，是很不错，质量上乘，款式也不过时，如果早几个月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想砍价？
黄罡精神陡然一振。
大师在此，尔等鼠辈岂敢班门弄斧？
“卡捷琳娜小姐，很抱歉打断了您的话，但我必须及时向您做善意的提醒，我们这批皮草，全都是单衣，刚好符合莫思柯这边的气候。”
卡捷琳娜淡然一笑，拢了下额前垂下来的秀发。
“黄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说到的问题并不是气候，而是我们国家的经济状况。”
经济状况？
黄罡立马哑巴了。
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跟去年底相比，莫思柯要明显萧条了许多。
这才过了两个多余不到三个月啊，咋变化那么快呢？
黄罡虽然想不懂，但事实面前，容不得半句诡辩。
“你的货，我可以全部吃下，但价格方面，你们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再给我打个八折，而且，只能是以货换货的形式进行交易。”
听到了卡捷琳娜的这一句带有明显不容商榷意思的话，黄罡的心里面反倒是松下了一口气。
赚多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单凭卡捷琳娜的这句话就可以判断出三弟杨宁跟他嫂子之间并没有多少事。
嘿嘿。
头发又变回了黑色，岂能不高兴乎？
杨宁在心中速度盘横。
打个八折问题不大，就算打个五折那也有得赚。
货换货的形式也是完全可以接受。
这一趟过来，原本就有找卡捷琳娜再进上一批货的打算，只不过，一下子出了单五十五台喀秋莎的大生意，手头资金忽然间出现了困难，这才把进货化妆品的事情往后面靠了靠。
不过，前天跟项云龙通电话时，杨宁开口要了一百二十万的资金量，在这边可以兑换出五十万卢布来，一下子就解决了资金上的问题。
瞅了眼一旁的黄罡，但见这哥们也没表现出有意见的样子，于是，杨宁便点了头。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卡捷琳娜微微一怔。
很显然，她没想到这二位居然会如此痛快。
“中午留下来共进午餐吧，庆祝我们之间的生意越做越大。”
卡捷琳娜款款起身，向杨宁黄罡哥俩发出了邀请。
黄罡心里不由一喜，刚要点头答应下来，却被三弟杨宁抢在了前面。
“不了，借人家的车过来的，司机还等在外面呢。”
黄罡的失望之情，差一点溢于言表。
卡捷琳娜微微一笑，并未强求。
“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我希望你能给我半个小时的独处时间，有一些话，我还是想单独跟你说。”
杨宁应下了，随即看了眼黄老大。
黄罡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好吧，我这就去找阿瓦沙核对货换货的清单去。
你们这对……
哼，好自为之吧。
半个小时后，黄罡干完了自己该干的活，但三弟杨宁却未结束跟卡捷琳娜的单独谈话。
黄罡不禁生疑。
就算那什么干柴遇烈火了，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不是？
第062章 有个问题
回去的路上，黄罡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问三弟杨宁。
比如，你俩都聊了些什么，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再比如，卡捷琳娜出来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你丫究竟对你嫂子做了些什么？
再再比如……
可是，看到那三弟的情绪显得有些不太对劲，黄罡只得将这些疑问深埋在心底，能说出口的，除了关心便是关切。
杨宁挤出一丝笑意，回了句：“没事，我只是有些累。”
随后，便是一路无语。
回到了别墅，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伊万诺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瞌睡，面前茶几上放着半盘子没吃完的土豆烧牛肉，还有几片黑面包。
黄罡走过来瞅了一眼，不禁失笑。
也真是难为老熊同志了，能把这么好的食材摆弄成这副惨相，那也是下了相当的苦功。
脱去了外套，撸起袖管，戴上围裙，黄罡钻进了厨房，没多一会，便飘出了菜香。
伊万诺夫猛地睁开了双眼，认真地嗅了两下，确定那菜香并非是梦中之物，随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再一会，就听到黄罡的一声吆喝：
“菜来喽！”
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盘宫保鸡丁，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老熊大哥，放下你手中的叉子！”
伊万诺夫不由一愣，看向了黄罡，着急辩解道：
“我刚才就没怎么吃好不好？我做的这道菜……”
话不必说完，一个耸肩再加上一声叹息，表达的已经足够清楚。
黄罡及时递上了筷子。
“我的意思是说，你得学会用筷子，用叉子吃不出华国菜的那味。”
搁在从前，这种情况下，那杨宁怎么着也得插上两句话，或者是帮着伊万诺夫开怼黄老大，也或者是跟黄老大站在一起调侃熊定北。
但今天，杨宁却只是微笑旁观。
伊万诺夫终于发现了问题，放弃了起身去拿酒的打算，换了个座位，来到了杨宁的身边。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宁淡然一笑，拿了块黑面包，撕下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安东希，你能跟我说一说你在部队里的故事吗？比如，你为什么会退役呢？”
一句话，使得伊万诺夫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裁军……”
伊万诺夫苦笑摇头。
“该死的中导条约，我的导弹营躲过了第一波，第二波，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第三波。”
“可你的父亲……”黄罡的插话虽然只说了半截，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很容易理解。
伊万诺夫哼笑了一声。
“当然，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他们不可能一脚把我踢开，事实上，他们为我提供了一个副团级的岗位，而且并非闲职。但是，我的导弹营没有了，我几百名兄弟都脱下了军装，我一个人留在军队里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杨宁严肃点头。
“我懂你！安东希，我能再问你一个相对敏感的问题吗？”
伊万诺夫终于没能忍住美食勾出来的酒虫，起身去到酒柜中拿了瓶威士忌，再拎了三只高脚酒杯，回到了沙发上，一边倒酒，一边回应道：
“当然，你当然有权力向我提出任何问题，但能不能回答你，或者是如何回答你，我却掌握着主动权。”
杨宁接过酒杯，放在了面前。
酝酿了一会腹稿，忽又一声轻笑。
“算了，这个问题我应该知道答案了。”
伊万诺夫呷了口威士忌，再美美地夹上一块鸡肉。
“我猜得出来你的问题，你是想问我军队的态度，对吗？”
杨宁毫不隐瞒，郑重点头。
一旁的黄罡明显有些发懵。
军队的态度？
对什么事的态度？
这二人说话，咋就跟打灯谜似的哩？
伊万诺夫举起筷子，瞄向了那盘醋溜土豆丝，可惜，尝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随后索性端起盘子，往自己的碗中扒拉了几下，再端起碗来，终于品尝到了美味。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杨宁愣了有几个呼吸，脸上逐渐现出笑容，举起酒杯，敬向了伊万诺夫。
“明白了，谢谢你，安东希。”
黄罡的懵逼神色更为严重。
算逑。
这俩家伙的脑子一定是瓦特啦。
咱还是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吧。
“我父亲明天中午要在这边举办一个烧烤聚餐会，并向你们二位发出了邀请，我想，等明天你参加了这场聚会，就会更加清楚我刚才给你的答案。”
伊万诺夫端起酒杯，回敬了杨宁，然后一饮而尽。
再拿起筷子，夹向了碗中的土豆丝，居然轻轻松松就夹了起来。
黄罡看呆了。
但身为学霸，虽然只是曾经，却也绝不允许存在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
于是……
两盘菜都快见了底，那黄罡仍旧处在凝目锁眉的状态中。
好在伊万诺夫也是酒未足饭没饱，敲了下盘子，将黄罡从沉思状态中唤醒，然后再送上两道乞求的目光。
黄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起身钻进了厨房。
聪明如他，怎么能解不开那俩货的哑谜呢？
只是，黄罡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弟杨宁有啥好焦虑的。
他乱任他乱，越是混乱越好赚。
上次退役车，这回喀秋莎，那一炮生意不是让咱哥们赚了个盆满钵溢呢？
要是没乱，那咱哥们能摊上这等好事吗？
客厅中，伊万诺夫撕了块面包，沾着盘中菜汤，塞了满满一嘴。
“哈拉少，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杨宁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眼睛盯着酒杯中旋转的晶莹酒液，随口应道：
“你说，只要不涉及到隐私问题，我一定会如实相告。”
“我父亲的观点和你几乎一致，他也认为，我们的国家已经病入膏肓，再也无药可救，但我想知道，她的这副病躯还能拖上个多长时间。”
杨宁将视线从酒杯上移开，站起身来，踱了两步。
答案就在脑子里，甚至可以准确到哪一天。
但还是得装着认真思考一番的模样。
“以我的观察和推断，最多半年，局势就会明朗，而最终的结果，出不了今年。”
第063章 列车长的信誉
次日中午，伊万诺夫的别墅中热闹非凡。
老伊万诺夫将军邀请了将近三十位客人，个个都是身着戎装。
颇让杨宁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客人的年纪都不大，大多数都是三十来岁，有几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军衔也不高，一半尉官一半校，最大的一个校，也不过是位中校。
伊万诺夫像是看出了杨宁的困惑，随即给出了答案：
“可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啊，全都是各大军区派驻在莫思柯的代表。”
一瞬间，杨宁明白了老伊万诺夫将军主办这场烧烤聚餐的真实用意。
接下来的进程，更是应验了杨宁的判断，有那么一段时间，老伊万诺夫将军特意将杨宁带在了身边，并挨个跟那些年轻军官交谈了几句。
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听不懂老大哥语的杨宁自然是不得而知，但从老伊万诺夫将军和对方的神色表情及肢体语言上推断，他们的交谈也不过是限于普通寒暄。
也是，并非只有言语才能传达信息表明态度，很多时候，一个眼神，或是一种姿态，传递的信息可能更加丰富，表明的态度或许更为鲜明。
听不懂也没关系，看在那五十五门喀秋莎的份上，扮演好工具人的角色也就是了。
杨宁这边能看的明白，身为学霸，黄罡那边自然也能看个透彻。
这哥们不愿意掺和到那群军人之中，又不能躲起来不见人，于是便干脆戴上了厨师帽，给大家表演起了来自于吃货帝国的高超厨艺。
一顿烧烤，热热闹闹吃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下午三点钟，别墅中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老伊万诺夫将军像是很忙，客人们刚刚散去，他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座驾中，简单跟前来相送的伊万努夫交代了两句，便吩咐司机踩下了油门。
忙碌了多半天，伊万诺夫显然是累了，送走了父亲之后，回到别墅中便要上楼睡觉。
却被杨宁一把给拉住了。
“等一下，安东希，有件事我不得不求助你。”
伊万诺夫站住了脚，转头看着杨宁，等着他接下来的求助。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拆解那批喀秋莎的活还真不能随便找块场地雇几名工人呢，因为，拆解下来的炮身最好不要着急出手，反正当废铁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找个靠谱的地方保存一段时间……”
伊万诺夫明白了杨宁的用意，随即应道：
“铁路局机务段下属有一家修理厂，场地设备及工人都不存在问题，我去给他们打声招呼，提高下干活的效率，应该不会耽误了你的时间，拆解下来的炮管也不用担心没仓库保存，但就有一个问题，他们的要价肯定会比你原来的计划高出许多，说不准高出一倍都有可能。”
闻言，那杨宁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那可太好了，贵一点问题不大，只要能把活干好。安东希，这都下午三点多了，我看你这午觉也就别睡了，不如咱们这就走一趟，如果合适的话，咱们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
三步之外，黄罡面露愠色。
三弟这是怎么啦？
放着便宜不去选，非要多花钱才舒坦？
人家卡捷琳娜不是答应了咱们帮忙找一家小厂干这个活吗？
但心里面再怎么不高兴或者是再怎么困惑，黄罡也不会轻易开口质问。
知三弟杨宁者，黄老大也。
他这般郑重求助于老熊同志，一定有他的道理。
为了筹办好这场烧烤午宴，伊万诺夫从他父亲那边借了辆带司机的车，等外面那些烧烤架子及桌子椅子都收拾妥当了，这车也就到了要归还的时候，今天要是不用，那可就过期作废，赶明天再去那修理厂，他们二人便只能是搭乘公交车。
“好吧，刚好有段距离，我在车上也一样能睡个午觉。”
一个多小时后。
伊万诺夫领着杨宁黄罡哥俩见到了修理厂的负责人。
铁路局上上下下，但凡头上戴着顶乌纱帽的，有谁敢不给这位列车长三分薄面呢？
不给他面子，那就是不把他父亲放在眼里。
不把他父亲放在眼里，那就等于得罪了……
草，铁路局局长也没这份胆子呀！
于是。
修理厂的负责人拍着胸脯，毫不犹豫地打破了原则上不允许接外活的规矩，并把杨宁所要求的十天工期主动压缩到了一个礼拜。
只是这价钱……
“拆解一门喀秋莎的费用至少要两千卢布，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话，我真的是没法交代。”
一门两千，五十五门便是十一万。
比原计划的预算是贵了好多，但也远没达到伊万诺夫所估计的那么高。
完全可以接受。
“拆下来的炮管炮身，我可以免费为你们存放一个月，超过这个期限，我这边……”
杨宁听了伊万诺夫的翻译之后，速度回应道：
“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我这边没有意见。”
伊万诺夫再将杨宁的回应翻译给了那位负责人。
“五十五门喀秋莎，估计要腾出一间标准仓库用来存放，这仓库的保管费嘛，一天需要五十卢布。”
伊万诺夫简单告诉了杨宁一天五十卢布的收费标准。
杨宁听了，不由松了口气。
一天五十，一个月也就是一千五，就算存放个半年，那也超过不了一万卢布。
黄罡张开了嘴，习惯性地想还个价，但刚说了一个单词，便被杨宁戳到了肋骨，黄罡反应极快，立马将后面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那就说定了！您看，我们这边需要先付给您多少定金呢？”
阻止了黄老大的还价后，杨宁做出了决定，并掏出了钱夹。
因为是私活，修理厂方面不可能跟杨宁这边签订书面协议，不过，有伊万诺夫做担保，倒也没必要担心对方出尔反尔。
伊万诺夫懒得将杨宁的这句话翻译给修理厂负责人听，直接拦下了杨宁。
那修理厂负责人虽然没听懂杨宁在说什么，但从其动作上却也明白了个差不多，于是，抢在伊万诺夫开口之前，笑道：
“一个戈比的定金都不用支付，有伊万诺夫列车长的信誉做抱枕，比多少定金都可靠。”
第064章 上了车再讲
在伊万诺夫的别墅家中住着确实很爽，一人一间卧房不说还不用花钱，交易过来的几十箱化妆品也能找到地方存放。
有伊万诺夫在家，杨宁黄罡哥俩住在别墅中自然没什么不方便，每天买买菜，做做饭，还能替伊万诺夫两口子接送一下小萝莉，不管是熊嫂还是熊孩子，对他们哥俩都欢迎得很。
可是，伊万诺夫在家里只能休息个九天，下一周的周三，他就要登上列车开始他为期十二天的旅行工作。等伊万诺夫不在家的时候，俩大男人再赖在人家家里，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项云龙的打过来的钱款还没到账，估计怎么着也得等到下周的一二，也就是说，等伊万诺夫登上列车开始上班的时候，他们哥俩能把那批喀秋莎从军区提出来送到修理厂中，就已经算是很顺利的了。
所以，杨宁黄罡哥俩必须提前安排好自己的住宿问题。
住宾馆倒是简单。
把那批化妆品扔在这边，哥俩带上些换洗衣物，就近找家宾馆开间房也就是了。
但问题是，过惯了居家式的生活，吃顺了自己烧的饭菜，要是再让他们住进宾馆顿顿吃饭店的话……
不是怕花钱多，是真的难以忍受。
于是，这哥俩便打起了在莫思柯租下一套房子的主意。
然而。
“莫思柯的空闲住房倒是不缺，租金也不贵，但你得拿着单位介绍信去房管局登记备案，排队排到你了，自然会给你安排，但外国人除外。”
伊万诺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把哥俩的心情扔到了万丈深渊之中。
黄罡还不死心，追问道：
“那常驻在莫思柯的外国人怎么办呢？比如，那些个外国记者。”
伊万诺夫淡淡一笑，回应道：“拿上本国领事馆开具的证明信，到外事部门登记备案，自然会有人为你安排好住宿事宜。”
听这么一说，黄罡算是彻底凉了心。
俩倒爷，要是为了租套住房的事找上了大使馆的门，没进去那是万幸，万一进去了……
那可就真进去了。
“不过，我倒是有办法帮你俩租到住房……”
说着，伊万诺夫冲着黄罡抛出了一个邪魅的眼神。
黄罡不由打了个冷颤，瞬间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熊要是饿了，咱该怎么投喂就怎么投喂，可尼玛，咱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人呢？
怪瘆得慌。
黄罡打完了冷颤，抖落掉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钻进了厨房。
这边，伊万诺夫拿起了电话，打给了他父亲。
这一片，全都是军区的产业，有不少分配到了住房的军官却因为必须要住在军区中而把分到住房空在了这边。
私下里能租出去，每个月多少都能有点收入，总比把房子空着没人住要强。
老伊万诺夫将军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这边，黄罡弄了几个菜，哥仨的酒还没喝到一半，那边就来了消息。
同一片区另一个方向，有一幢跟这边的结构完全一致的别墅，里面倒是不缺家具家私，只是很久没人居住，需要彻底打扫一番。
租金也挺合适，房主军官听说是老伊万诺夫将军的朋友想租用，一开始大度表示水电自负房租全免。老伊万诺夫将军显然不肯同意，一再坚持下，那位军官才松了口，表示说一个月能付给他两百卢布他就非常开心。
一个月两百卢布，一年也就是两千四百卢布，划成华国货币勉强五千块。
五千块一年，搁在了帝都，想租到这么一幢别墅也只能在梦中实现，因而，杨宁毫不犹豫地告诉伊万诺夫道：
“请转告你父亲，我愿意以一年三千卢布的价格租下那幢别墅。”
闻言，一旁的黄老大不由一怔。
哪有花钱的人主动涨价的呢？
而伊万诺夫右手握着电话听筒，左手却冲着杨宁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是一年多花个六百卢布，微不足道的一笔开销，却给足了他父亲脸面。
这脸面给到位了，等下一单生意的时候，他父亲随随便便让个步或是给个方便，那还不知道能省下多少个六百卢布呢。
军人做事就是痛快。
中午刚确定下来，下午就有人送来了房门钥匙。
别墅确实很久没人居住，四下里积了厚厚的灰尘，因为是私底下租房，杨宁黄罡哥俩不敢在外面雇佣工人，只能是撸起袖管自己干，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整幢别墅打扫干净。
赶在伊万诺夫上班之前，这哥俩终于搬进了新租来的别墅中。
同一天，项云龙打过来的款项也到了账。
接下来，预约提款花了两天的时间，再去到军区交钱办手续，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分批次将五十五门喀秋莎运到铁路局下属的修理厂，再用掉了三天的时间……
等到伊万诺夫一趟车跑了个来回后的礼拜一，五十五辆翻新过的重型卡车已是整装待发。
货运列车的车皮早就预约好了，该打理的环节也早已经打理妥当，公事公办的运费更是全额缴纳，再有伊万诺夫的亲自关照，自然是顺顺利利装车发货。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可谓是悠闲轻松，白天，四处走走逛逛，领略一下莫思柯各处风景，晚上，聚到伊万诺夫家里把酒言欢。
但到了周三，却是画风突变。
一大早，杨宁便叫醒了黄罡，匆匆收拾了一下行李，便等在了客厅中。
黄罡大为不解。
这是要干嘛？
就算你丫突发奇想要去更远的地方转一转，那也不需要带上这么多的行李啊。
而且，有必要表现的这么紧张吗？
杨宁却冲着黄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一切都等咱们上了车再讲。”
快到八点钟的样子，门外响了两短一长三声汽车喇叭声。
杨宁立刻将一只旅行包塞到了黄罡手上，自己个拎起另外一只，拖拽着黄罡，冲出了房门。
速度上车，居然连家门都忘了上锁。
黄罡刚想提醒一句，那开车的司机已经踩下了油门。
“老三，咱们这究竟是打算去哪儿呀？”
杨宁稍显不耐烦应道：
“不是跟你说了嘛，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一切都等咱上了车再讲。”
黄罡彻底晕菜。
尼玛，这不是已经上车了吗？
第065章 克家可是个大户人家
那辆车是军车中最常见的拉达越野，但悬挂的车牌却是普通单位。
司机身着便装，且沉默不语，根本无法让人摸清底细。
被杨宁怼过之后，黄罡又发觉不了什么端倪，也只能是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巴。
车子驶向了市区，却在市区中兜起了圈。
红灯停，绿灯行，倒是蛮遵守交通规则。
可是，当时间来到了九点半钟的时候，那司机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个紧急调头之后，眼中再也没有什么红绿灯，向着火车站的方向，一路风驰电掣。
十点一刻，车子驶上了站台。
那司机终于开了口：
“放心上车吧，哈拉少同志，我保证没有人能跟得上我们。”
用的是老大哥语，语速也不快，黄罡自然能听得懂。
话是听懂了，可心里面却更糊涂了。
这站台旁停着的列车不是别的车次，正是开往华国帝都的04次列车，三弟杨宁这是犯了哪根神经，干嘛要急匆匆赶回去呢？
还有，丫买票了么？
先上车再补票也不是不行，但补来的票可是木得座位号哦。
难道要跟那帮粗鲁野蛮的倒爷们在过道中挤上五天五夜吗？
更让黄罡晕乎的是那开车司机的表现。
原本时间非常宽裕，非要在市区瞎转圈，等到时间不够了，再急冲冲去闯红灯，末了，还说什么……
黄罡陡然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边，开车的司机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信封递给了杨宁。
“这是车票和你们两位的身份证明。”
杨宁接过了信封，笑了下，并用学会没多久的老大哥语回应了一句：
“谢谢你，我的同志。”
下了车，拎上了行李，杨宁下意识地前后张望了两眼。
看到站台上游荡着数名身份不明的老大哥国人，不免生出了几分紧张情绪。
那司机放下了车窗，探出了头来，冲着杨宁笑了下，并打了个响指。
杨宁跟着露出了笑容。
车子停下的地方，刚好在九号车厢门口，杨宁举步就要登车，却被黄罡一把拉住。
“你丫晕了是不？这九号车厢可是软卧包厢哦！”
也难怪黄老大要扯住杨宁。
软卧包厢，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乘坐的，像他们这种生意人，能跟着北极熊蹭个宿营车的硬卧，那就已经够让人羡慕嫉妒的了。
可杨宁却是玩味一笑，打开了信封，取出两张车票和身份证明，递给了守在车厢门口等着检票的列车乘务员。
那乘务员粗略地扫视了一眼，立马变了脸色，先是学着军人的模样冲着杨宁敬了个礼，然后再堆起一脸的笑容，慌忙接过了杨宁手上拎着的旅行包。
身后，黄罡僵在了原地，目光呆滞，神色木讷。
上了车的杨宁转过头来，冲着发呆中的黄罡笑道：
“干嘛？还得有人帮你拎包不成？”
黄罡打了个激灵，这才恢复了正常，跟在后面上了车。
五号厢两个下铺。
列车乘务员将杨宁黄罡哥俩送到了软卧包厢中，并为其换了铺位牌。
待乘务员离去之后，杨宁立刻关上了包厢厢门，且锁上了反锁。
黄罡又生出了疑问：
“你把门给反锁了，那上面两个乘客怎么进来呢？”
杨宁轻叹一声，应道：
“不会有上面的乘客了，老伊万诺夫将军为我们准备了四张软卧票。”
“四张软卧票？”
黄罡不禁咋舌。一张软卧票可就是一千多块华国币，四张便是小五千，都快赶上那幢别墅一年的租金了。
“有必要这么奢侈吗？”
杨宁轻笑。
“我的命，加上你黄老大的命，你自个说，值不值这四张软卧票呢？”
黄罡很想说声胡扯，软卧确实比硬卧舒服，但怎么着也不能跟性命扯到一块是不？
但就在刚张开嘴巴的那一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那汽车司机将车子停在了站台上，随后对杨宁说的那句话，引起了自己不怎么敢确定的意识……
“三弟，跟哥说清楚，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
车厢忽地一震，透过车窗，看到站台上依旧停在原地的那辆车缓缓后退，杨宁终于长出了口气。
列车启动了。
保护他的人还都在各自的岗位上。
可以说，他终于安全了。
“黄老大，你是不知道哦，这小一个月，咱们哥俩算是在鬼门关上溜达了一圈。”
黄罡沉默不语，但脑子转得却是飞快。
须臾之后，黄罡抬起头来，看向了杨宁。
“你是说卡捷琳娜要对咱们不利？”
杨宁微笑点头，笑容中饱含着心有余悸的意味。
“咱们跟她无冤无仇……也就是上回杀价我杀的狠了点，她要是不爽，可以说嘛，或者是干脆不搭理咱们，怎会到了要威胁咱哥俩性命的地步呢？”
杨宁苦笑长叹。
“克家可是个大户人家，卡捷琳娜的上面，有很多哥哥和伯伯的哦。”
黄罡先是一愣，随即惊呼道：
“你是说，她是……”
杨宁一把捂住了黄罡的嘴巴。
“心里清楚就得了，没必要说出来。”
黄罡喘着粗气，调整了好一会，也没能把情绪调整回来。
“那天上午，她跟你单聊了一个多小时，原来是这样啊！”
杨宁摇了摇头，笑道：
“这样是哪样？不知道的事情，别他么瞎猜。”
黄罡的脸上现出了不轻的愠色。
“你丫还好意思笑？还好意思戏弄我？当初咱结拜时是怎么发的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他么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这个当老大的……”
杨宁掏出烟来，先递给了黄罡。
“可不是我有意要瞒着你黄老大啊，是人家要求我保守秘密，我要是告诉你了，对方一定会有所察觉，到那时候，咱哥俩可就真的有大麻烦喽！”
黄罡摸出火柴，划着了火，点上了哥俩的烟。
“好吧，我承认没有你老三能沉得住气，你不跟我说也没错，但现在既然安全了，你总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吧。”
杨宁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凝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轻笑道：
“他们想让我引诱老伊万诺夫将军，做一单实实在在的军火生意，并以此为借口，向他老人家发难。”
第066章 等，倒是简单
黄罡倒吸了口冷气，脱口问道：
“那你答应他们了？”
杨宁抛去一个白眼，懒得回应。
克氏家族有多狠，你黄老大不可能不知道。
敢不答应他们的要求？
那还能有机会坐在这儿抽烟聊天吗？
下一秒，黄罡像是想了个明白，同时启动了隐藏多日的唠叨模式。
“我懂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你当是一定是答应了他们，没错，那天你跟卡捷琳娜单独谈完话之后，我就发觉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等回到了老熊大哥家，你又问起军方的态度，我当时还……”
黄罡自顾自地唠叨着他的分析结论，而杨宁则掐灭了手中烟头，仰躺在了铺位上，思绪亦随之展开。
总体上说，还是大意了。
早在上一趟列车上，杨宁就判断出卡捷琳娜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不得不说，她的伪装很到位，经验稍微差那么一点，都会误以为她不过是个比较乖张的富家女，可她的那双眼眸却出卖了她，那里面藏了太多太多的内容。
接下来的化妆品交易只是让杨宁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却没能让他往更深一层去想，之所以会如此麻痹，主要原因还在于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读过不少关于这场巨变的文章，视角不同，结论自然有所偏差，但有一点却是所有文章共同承认的，那就是整个巨变过程中并未发生惨痛的流血事件。
正因如此，才使得杨宁忽略了一个要血命的关键点——明面上没流血，不代表暗地里就没有冤魂。
这一次，卡捷琳娜明显是在被监听的状态下跟他单独谈话的，言语间的措辞虽然相当严厉，但她的那一双眼眸却再一次出卖了她。
从卡捷琳娜的眼神中，杨宁分明读到了一个字：逃！
逃是必须要逃的。
真要是按克家人的要求，引诱老伊万诺夫将军跟他做上一单实实在在的军火交易，且不说从道义上能不能说服自己，单一个自古以来炮灰绝无好下场的残酷现实就使得杨宁在心中断然打下了一个通红的×。
不过，逃也不能瞎几把逃，那种慌不择路撒丫子就跑的行为只会遭来对方的及时止损行动。
如此一个强悍组织，在自己的地盘上，想让俩外国小生意人永远闭上嘴巴，恐怕连小菜一碟都他么算不上。
因而，杨宁当时也只能装出一副万般为难但终究是被对方开出的利益价码所诱惑而答应了下来。
回到了伊万诺夫的家，吃饭时，杨宁问起了军方的态度，伊万诺夫以夹菜吃菜的形式回答了杨宁，军方的态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暧昧，实际上还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只管自己吃的舒服就行，哪怕是吃相再怎么难看也是一个无所谓。
杨宁这才放下心来，通过伊万诺夫，向老伊万诺夫将军发出了求救信号。
这之前，他根本不敢向老伊万诺夫将军吐露半个字。
所谓的情感和义气，对那些高官来说，在没有违背自身的利益及安全时，那必须是自己的闪光点，可一旦跟自身的利益及安全发生了冲突，便立马会变成一节体育课。
冒然求助于老伊万诺夫将军？
鬼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赶在克家人动手之前先把他们哥俩给屏蔽了呢？
但有了伊万诺夫的解答，情况就一样了。
军方不持立场，只管着自己能吃好喝好，那么，对军方来说，他跟黄罡哥俩便是一枚尚未失去价值的棋子。
而且，这枚棋子的价值还挺大。
属于那种保护不好便是自断财路的那种。
尤其是第二天的那场烧烤午宴，更是验证了杨宁的推断。
更换拆解喀秋莎的工厂，那不过是杨宁向克家人投出的一枚烟雾弹。
看到没，我宁愿多花那么多钱，也要通过伊万诺夫把这件事给安排妥当，为的可不就是让老伊万诺夫将军能轻松看在眼中，从而骗的他老人家的信任，为实现你们派下来的任务打好基础嘛。
这些事，杨宁根本不敢跟黄罡吐露半句话。
但不是担心黄罡会背叛他，而是因为这位拜把老大的胃肠道好像断了一截，属于肚子里藏不住事的那种人，即便给这货的嘴巴上个三道锁，也难保这哥们会用表情泄露出秘密。
心有所思，面有所现。
他杨宁都难做得到的事情，那就更不用多提什么黄老大了。
“我觉得啊，咱们虽然上了这趟车，但安全上还是不能得到充分保证，所以，我建议咱们下一站就下车，然后转乘长途客车，到下下站等下一趟列车。”
对面，黄老大唠叨完了他的分析报告之后，提出了一项自认为很有必要的建议。
杨宁哑然失笑。
“我说哥们，你他么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是不？你是偷了人家的绝密文件了，还是抢了人家的镇国宝贝了，能值得人家费那么大的劲来找你算账？”
黄罡颇为困惑，以不怎么敢确定的口吻质疑道：
“可是，那司机接咱们来火车站的时候……还有，咱们上车前，那些守在站台上的便衣……”
杨宁轻笑应道：
“那不过是老伊万诺夫将军摆出的姿态，意思是告诉那边的人，咱们哥俩，那可是他军方要罩着的重要客人，胆敢动咱们哥俩，就等于跟军方为敌。”
黄罡长出了口气，在否定了自己的同时，也向杨宁投来了不屑一瞥。
丫这会儿倒是气定神闲了，可刚从汽车下来的那一刻，看到站台那些便衣的时候，你丫紧张个逑呢？
别以为我黄老大没看到，我他么心细着呢。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应对？我的意思是说，等咱们安全回到了帝都。”
杨宁打了个哈欠。
起床起早了，又紧张了这么长时间，精力消耗着实不小，这会儿放松下来后，那困意是止不住地往头上窜。
“等，安安心心地等，等大局已定的时候，也就没有谁会在乎咱们哥俩了。”
黄罡不由再生困惑。
等，倒是简单。
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一个彻底安全呢？
第067章 俩弟弟还是太年轻了
回到了帝都，三月也就剩不了几天了。
摆在面前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租上一套像样点的住房。
华国在这方面的管理制度要比老大哥国开放了许多，虽然中介产业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几乎指望不上，但每个小区门口的院墙上或是电线杆子上，贴着的租房广告倒是不少。
因而，以物资局仓库为圆心，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内，想租下一套看着顺眼的房子并不难。
房子租好了，里面的家具家私什么的也算齐整，美中不足的是，房东提供的家用电器有些不趁人意。
木得电冰箱，更木得空调，洗衣机是那种得用手捞的双缸洗衣机，电视机也不给力，只有十二吋不说，还是台黑白的。
更要命的是，附近的音像店居然不提供租借放像机的业务。
咋办呢？
对没钱的人来说，确实是件头疼的事。
但对有钱人来讲，解决起来也就一个字：
买！
彩电要凭票才能买得到……
空调更是要找关系才可以给安装……
就这些，那能叫个事吗？
黄老大径直闯进了王府井商场的经理室，‘啪啪啪’，再‘啪啪，啪啪，啪啪啪’拍出了十摞大团结。
“够了不？不够的话，我这还有。”
黄老大像是扔块板砖一般，将手中的提包扔到了商场经理的办公桌上。
就听那包落在桌面上的声响，傻子都能分辨得出，那里面装的东西可真是瓷实。
都是生意人，谁还能不懂有钱就是大爷的真理呢？
那商场经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地满足了黄老大所有的要求。
不到一天，二十八吋的大彩电送到了家，最名牌的春兰窗机空调装到了位，一百二十八容升的电冰箱也立在了厨房中，更让人对未来生活产生无限憧憬的是……
黄老大还买了一台‘派纳桑尼克’品牌的录放像机。
“老三，得辛苦你一下，去趟医学院，把老二叫过来，我这出去买点菜，等晚上咱哥仨必须把火锅走起。”
二十八吋新彩电，最牛逼品牌的录放像机……
杨宁嘴上回了一句：“没必要那么心急吧？”但手中，已经抓起了自行车的车钥匙。
彼时，尚没有大小礼拜的概念，更没有一周双休之说，除了礼拜天，剩下的六天都要正常上班上课。
因而，虽然是周六，项方舟上课却上到了五点半。
下课之后，又在篮球场上撒起了欢，等到杨宁找到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一刻。
一身的汗，怎么着也得回趟宿舍擦洗一番，再换身干爽衣服。
如此一来，又要花去半个小时。
等到哥俩骑着自行车来到新租房子的单元口时，刚好听到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再跟观众们说再见。
锁好了自行车，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却见到那黄老大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神色相当黯然。
“怎么了，这是？”
黄罡指了下电视机，痛苦摇头。
“刚看了新闻，说老大哥国那边进行了人民公投，四分之三还要多的人们都赞同现有的体制……”
项方舟哼笑道：
“那不是件好事吗？难不成你黄老大还盼着他倒台不成？”
黄罡苦笑道：
“二弟你是有所不知啊！我跟老三这一趟可算是捅了大娄子，它要是不倒台，那克什么玩意也就不会倒台，克什么玩意倒不了台，那我跟老三怎么敢再回去呢……”
从医学院过来的路上，杨宁就将此事简单告知了项方舟。
项方舟认真听完，却是一点也不为杨宁担心。
“跟你丫讲个案例，48年年底49年年初的帝都，傅司令身边的我D还少吗？你以为，当时帝都的军统组织就认不出来吗？可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嘛！
究其原因，一是手上的枪杆子没有人家傅司令多，傅司令不点头，那帮狗特务谁也不敢动，二一个呢，大势所趋，但凡手上有点权力可以下达命令的人，都他么能看得明白，谁也不犯如跟历史潮流相抗争，对不？
你啊，大可放一百个心，那位将军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护着你，那就说明他有着十足的把握，之所以会放你回来，那是因为他有生意在你手上，需要你回来变了现，再回去跟他继续做交易。”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回来之后，杨宁尚有一两处细节始终想不明白，但听了项方舟的这番分析，心中顿时释然。
但是，当这哥俩面对困惑中的黄老大时，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
医学院的理科生……
能懂个体育课的国际局势呢？
敢在帝大高材辍学生面前多说一句话，那都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面前弄大斧。
所以，闭嘴不语并非是耍弄黄老大，而是身为小弟对老大表现出的最大程度的尊重。
黄罡逼逼叨叨说了一大堆，可那两位臭弟弟却只是嗯啊应付，一个驾轻就熟地支起了锅烧起了水，并下上了底料，另一个熟门熟路地翻出了录像带，送进了录放像机，并把电视机调到了播放模式。
见状，黄罡不由一声哀叹。
俩弟弟还是太年轻了，猴急个什么呢？迟个五分钟再看，晚个十分钟再吃，能有多大问题呢？
摇着头，叹着气，趁着杨宁项方舟都在忙活，黄罡抓住了机会，抢到了正对着电视机的座位。
嘿嘿。
我就说你俩还是太年轻了吧。
看上，吃上，再喝上。
黄罡随即将心中的郁闷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过上个几天，那五十五台重型卡车就能运抵帝都，他跟三弟杨宁多次核算过，等把这批重型卡车全都卖出去，手上至少能赚到四百万的利润。
四百万啊……
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占比，哪怕就此歇菜，他也能分得到一百万。
一百万，什么概念？
一百个万元户哪！
这要是搁在四个月前，他黄罡连想都不敢想一下。
可眼下却已经实打实的实现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看着电视机显示出来的画面，黄罡心潮澎湃。
歇着也好，趁这个时间，也该给俩弟弟找个嫂嫂了。
第068章 只许偷乐，不准出声
周日，哥仨在新租来的住房里睡到了太阳晒屁股。
醒来之后，就着昨晚上的火锅汤底，加了些剩下来的菜，再煮上一把挂面，连早餐带午饭就这么一块对付了。
休息日，工商局不上班，肯定办不了新公司注册的事情。
但闲着也不是个办法，仨人中，有一对半，都会不自觉地瞅两眼那台录放像机。
万事都有个度，超过了这个度，容易伤身体。
于是，哥仨合计着得找些什么事情做。
“张大志？”
黄罡试探性地提了一嘴。
杨宁随即投出了赞成票。
项方舟却皱起了眉头。
“你俩这又是何必呢？又不是一路人，你俩咋就翻不了这一篇呢？”
昨晚上，哥仨的眼睛嘴巴包括耳朵可都没个闲空，自然不会聊到这一趟老大哥国之行所发生的的故事，项方舟对张大志这个人名的印象，还局限于杨宁黄罡哥俩上一趟跟张大志产生的矛盾。
黄罡呲牙笑开，并应道：
“张大志那货啊，呵呵，早就被咱老三给收拾地服服帖帖了……”
接着，黄罡絮絮叨叨将杨宁如何归拢张大志的故事跟项方舟述说了一遍。
“外包……”
说到了跟张大志的很作关系，黄罡很自然地用到了从杨宁那边学来的这个新鲜词汇，项方舟听到了，面上立马呈现出了思考的表情。
“我家老爷子也在为货物运输的事情犯愁呢，市面上倒是不缺货运公司，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用起来肯定是毛病不少，这个外包……你还别说，真能解决不小的问题呢。”
杨宁瞅了眼黄罡。
哥俩会心一笑。
话不必多说，心里都明白，这又是一单大生意，把张大志给喂饱了，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
掏出记账用的小本本，翻到了张大志留下来的地址，杨宁定睛一看，不禁吸溜了口冷气。
尼玛，张大志居然是钢厂子弟。
钢厂在市郊，距离这边少说也得有个十五六公里。
骑个自行车赶过去么？
一来一回，那还不得把人累个半死。
坐公交车？
时间花的久不说，还他么因为路线不熟根本不知道在哪边转车。
“要不……”
杨宁看向了项方舟。
打个电话给你家老爷子，让他给咱安排辆车，反正是周日，他老人家的车一定闲在了家里。
项方舟明显读懂了杨宁的眼神，却装着什么也没看到。
“叫辆出租车吧，车费从我的分红里扣。”
杨宁黄罡哥俩不由一怔。
老二真大气！
可这车费从分红中扣又是几个意思呢？
不过，项方舟的建议倒是提醒了杨宁黄罡哥俩。
这一单重卡的生意做完，他们的新公司也应该注册下来了，手握四百多万小五百万的资金，在帝都即便算不上大老板，但也绝不再是跑单帮的小倒爷。
是应该把体面二字提到日程上来的时候了。
坐上了出租车，去往钢厂宿舍的路上，以杨宁黄罡哥俩为主体，项方舟为辅体，哥仨探讨起了该如何才能做到‘体面’的话题。
人靠衣服马靠鞍。
行头这一块首先得安排上。
不求奢华，但必须上档次。
“那就去友谊商店，那边的衣服贵是贵了点，但牌子够硬，质量更是没得说。”
项方舟的建议得到了黄罡的共鸣。
几个月前，他们刚从号子里出来的那一天，项方舟带着杨宁去了友谊商店置办新行头，可是没把这位黄老大给瞅花了眼。
“外汇券这块我来办，保管吃不了亏。下周六，老二，你下周六下了课就直接过来吧，咱哥仨先喝顿酒，睡醒了之后，就去友谊商店。”
项方舟应下了。
“手机……”
杨宁刚吐出俩字，忽地意识到那时候还不流行手机的叫法，于是赶紧改口。
“大哥大，要不要整上三台？”
项方舟发出了扑哧一声。
“你让哥扛着部大哥大回学校？嗯……也不是不行，但就是不知道院校长会不会放狗咬我呢。”
杨宁也觉得不太合适。
“那就整两台，二哥你那一台先记在账上，等你毕了业，立马安排上。”
黄罡却砸吧了两下嘴。
“我觉得咱哥俩整一台就差不多了，那玩意死沉死沉的，老大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扛不动那玩意。”
相比去年这会，项大老板置办大哥大的时候，这玩意的价格掉了许多，从那会的三万多块降到了眼下的两万冒点头。
饶是如此，对普通人家来说，那也是一笔可望而不可及的花销。
杨宁读懂了黄罡的本意其实是舍不得，于是便笑道：
“这生意嘛，为的是赚钱，这赚钱呢，图的就是一个花，你说你黄老大，咱别的不说，就说跟卡捷琳娜的化妆品生意，你那一刀砍下去，还不是砍出了个十台八台的大哥大么？再说了，再往下咱生意做大了，肯定得分兵行动，你要是不整台大哥大带在身上，万一有急事联系不上怎么办？”
黄罡眨了眨眼，终于点了头。
“说的也是，那……那咱就整两台呗，老大我扛着那玩意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杨宁寻思了片刻，忽地后悔道：
“上回那批退役军车就不该一把手全都卖出去，就该留个一辆两辆的咱自己用……”
项方舟随即笑道：
“可不是嘛，人家项老板就比你俩多了个心眼，五十辆车，人家只卖了四十八辆。”
黄罡拍了下杨宁的后背，安慰道：
“留也是白留，咱哥仨还都没考驾照呢，不着急，反正这段时间也没事做，那就抽个空先把驾照给考了，等下回过去，再找老伊万诺夫将军进上一批也就是了。”
抽个空就把驾照给考了？
不是得在驾校学上个几十天么？
杨宁疑惑转头，却见到黄罡一脸的笃定。
好吧，这片我不熟，黄老大你说了算。
哥仨聊得嗨，那出租车司机听得更嗨。
实在憋不住了，终于蹦出了一句话来：
“我说三位小哥，这还没天黑呢，要不，我送你们去趟精神病院？”
哥仨听了这话，你瞅瞅我，我看看他，他再来上个撇撇嘴。
只许偷乐。
不准出声。
第069章 相信我杨宁就对了
张大志回到帝都已有三个礼拜。
这二十来天的时间里，他可是一点也没闲着。
光是跟媳妇干仗，就花了他好几天的功夫。
也难怪他媳妇要跟他干仗。
张大志在家行三，上面有一兄一姐。
大哥接了老爸的班，成了一名炼钢工人，那自然是事业有成。二姐顶替了老妈的工作，成了一名纺织女工，小日子过得也是相当红火。
轮到了他张大志，却没了那么好的命，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高中，在家闲了几年，不知不觉变成了老一辈眼中最看不上眼的街溜子。
所以，他那个媳妇嫁给他的时候，可是带着一种恩赐的心理，着实称得上是下嫁。
张大志结了婚后，死性不改，整天还是那副街溜子的尿性，白天黑夜的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
为这事，他那媳妇没少跟他干仗。
再后来，张大志不听媳妇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辞去了街道给他安排的临时工，东拼西凑了几千块钱，孤身一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那些日子，他那个媳妇都已经做好了离婚的打算。
可没想到，一个月后，张大志怀揣着近千张大团结回了家，不单还清了所有外债，还落下了好几千块的家财。
打那之后，张大志的家庭地位可谓是蹭蹭叫地直往上窜，无论是在自己的小家，还是在包括父母兄姐在内的大家，甚或是老丈人那边的家，都成了最有发言权的那位。
但这一回，却有所不同。
当他媳妇听到他说要拿出全部的积蓄要去开办一家货运公司的时候，一张且算俊俏的小脸登时变得惨绿。
全部的积蓄哦……
万一赔进去了，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不？
媳妇死活不答应，在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失效之后，祭出了必杀技。
老娘要跟你打离婚！
以往一听媳妇说要打离婚别簌簌发抖的张大志这一回却表现出了罕见的强硬。
离就离！
有啥大不了？
等咱哥们跟着杨老大混发达了，还怕找不着个黄花大闺女当媳妇吗？
眼瞅着必杀技也没达到预期效果，张大志他媳妇又使出了一更为毒辣的招数，动员双方的父母来干涉张大志的决定。
小一个礼拜，两家人闹腾的真可谓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但张大志最终还是挺住了。
虽然没拿到全部的积蓄，但也凑到了五万多块钱，在距离钢厂宿舍不到一里路的街道上租下了一个刚倒闭不久的小厂子，并办好了工商执照，取名为帝都宁志货运公司。
钢铁厂可不缺货车司机，好大一个车队，只有一半是正式工，而另一半，全都是临时工。临时工的待遇远差于正式工，连工资带奖金包括各种补贴全都算上，一个月能拿到手的也不过就是一百来块钱。
张大志挑了仨玩得好的小兄弟找了家馆子坐了下来，一开口就许出了每月基本工资两百块的待遇，奖金补贴什么的，还能另算，干得好的话，一个月赚它个五百块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人，可都是有梦想的。
尤其是年轻人。
在一个月累死累活只能拿到一百来块钱的残酷现实下，五百块一个月的诱惑力实在是让人无法抗拒。
于是，这仨小弟，也就成为了宁志货运公司的开山元老。
公司的牌子挂起来了，队伍也算是拉起来了，但张大志却不着急出去找业务。
每天来到办公室，就跟机关里的干部一样，先泡上杯茶，再拿上份报纸，捡上几段重要的新闻，给仨小兄弟念上一念，顺便再展开一段国内及国际形势的分析讨论。
杨老大说得对，一家公司能走多远能做多大，相当一部分取决于领头人及其团队的文化素质。
例行学习早会结束后，哥四个便围在一块打起了扑克，一打就是一整天。
一连数天，天天如此。
张大志这边稳得住，可那仨小弟却慌了爪。
坐吃山空啊！
哪怕大志哥的家里真有一座金山，可这种只出不进的日子，又能维系多久呢？
张大志看出了仨兄弟的心慌，淡然一笑，回应道：
“莫着急，你们大志哥是在等一个贵人。大志哥之所以会成立这家货运公司，就是受到了这位贵人的指点，仨兄弟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大志哥保证，只要这位贵人一现身，保管会把咱们公司的业务安排个妥妥当当。”
仨小弟还是有些不放心，其中一人忍不住唠叨道：
“可咱们开业都好几天了，大志哥，你说的那贵人咋还没露面呢？”
就这问题，张大志也不是没在心里敲过鼓。
在莫思柯说好了的，杨宁那边一回到帝都就会来找他，当时估摸的时间就是三月的下旬。可现在眼看着就要到了四月份了，杨老大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莫非是逗他玩？
或者是纯心报复他？
张大志也曾认真思考过这种可能，但最终都被他否决掉了。
现实明摆在那里，他跟杨宁黄罡那哥俩是有过过节，可那点过节，在被黄老大戳了两电棒之后早已经化解开来。要是那哥俩还没过够瘾的话，就根本不会自掏腰包给了他张大志一笔盘缠，让他买了车票回到了帝都。
所以，别说现在距离月底还有个几天，哪怕就是杨老大真的失了约，他张大志都不会再往这方面上多想一下。
“这几天大志哥是白带你小子学习了，是不？”
张大志戳了下那问话小弟的脑门，训斥道：
“能把咱公司业务安排个妥妥当当的贵人会是个闲人吗？靠，咱们这边刚一开张，人家就得赶紧安排出时间来见咱们？扯淡！明白跟你们说吧，我张大志说的这位贵人，绝对是那种一言九鼎，吐口唾沫都能砸出个坑来的人，他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我张大志一千一万个相信不疑。”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几声巴掌。
接着，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说得好，大志兄，相信我杨宁就对了。”
张大志猛地一个转身，切着牙露出笑容的同时，不小心弄湿了自己的一双眼眶。
第070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张大志，瞧你这公司名起的，这不是明显在拍咱家三弟的马屁吗？”
一进门，黄罡便吵吵了起来。
“不行，这公司名必须得改，你丫拍老三马屁我不反对，但他么不能把我黄老大扔到了一边去，对不？”
张大志装作迷了眼，掏出了手帕，擦干了眼眶，一边吩咐仨小弟赶紧给三位客人泡上茶来，一边从办公桌的中间抽屉中拿出了一盒希尔顿，拆了封，摆放在了那哥仨面前。
随即拖过自己淘来的二手老板椅，轻拂座位上似乎存在的灰尘，沉稳坐下。
那姿态，再配合起淡定自若的神色，端的是那种满肚子都是墨水的文化人才具有的气质。
“黄罡兄，这你就不懂了吧，咱公司名中的这宁志二字，其实是取自于一个成语，叫宁静志远……”
黄罡刚点上了烟，闻言，不由被呛到。
“你可拉倒吧，宁静致远的致，是兴致的致，是致力于什么什么的那个致，跟你张大志的志，能扯到一块么？”
这种低级错误，若是搁在了一般人身上，那必然要臊出个满脸通红。
但事实证明，张大志还真不个是一般人。
这哥们面不红，气不喘，呵呵一笑，轻飘飘怼了黄罡一句：
“通假字，没学过吗？初中二年级的知识。”
黄罡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致和志分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字，怎么可能是通假字呢？
正要反怼回去，却见到张大志满脸笃定的神态，黄罡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万一哩？
万一要是自己给记岔了，那岂不是要给二弟三弟他俩留下了笑料不是？
必须慎重。
这边，黄罡在努力地回忆着初中文言文的课本知识，那边，张大志已经跟杨宁聊起了他承诺过的那两辆卡车的事情。
“已经在路上了。”
杨宁掐着手指心算了两秒，回应道：
“再有个三五天就应该运到了，对了，大志兄，有件事还得要麻烦你一下。”
张大志拍起了胸脯。
“尽管说，只要我张大志能做得到。”
杨宁稍加酝酿，开口道：
“其实呢，我并没来得及在那边给你买货车，有一说一，那边的二手卡车也不怎么便宜，买过来再加上运费关税什么的，还不如在这边买新的呢。我呢，这次带回来了五十五辆重型卡车，到时候，你过去提出一辆来……”
张大志有些犯晕，忍不住插话道：
“咱是搞普通货运的，应该用不着那种重型卡车吧？那玩意看着得劲，可喝起油来更得劲，要是用那玩意来搞货运，还不得赔死啊！”
杨宁笑道：
“你就不会用它去换两辆普通卡车么？”
张大志嘿嘿了一声，并挠起了头来。
杨宁接道：
“这批车我并不打算着急出手，所以，你要帮我找个能放得下它们的地方。”
张大志轻松应道：
“小事，包在我张大志身上了，咱这片啥都不多，就是空地多。”
一旁，项方舟叮嘱道：
“可不是件小事，那些车都是翻新过的，要是露天停放的话，风吹雨淋日晒什么的，都会影响到卖相哦！”
张大志很想怼上一句：窝草，那么多车，不露天放着，难不成还要找仓库不成？
但，他分明看出了开口说话的这位小哥跟那杨宁的关系非同一般。
硬生生咽下了喉咙眼的话，张大志改口说道：
“没关系，我这就安排人去买油布，只要蒙结实了，刮风下雨都不会有问题。”
对面，黄罡将初中文言文课本整个回忆了一遍，确定那致字跟志字百分百的不是通假字，于是便打断了这边的谈话。
“张大志，你丫尽胡扯蛋……”
张大志不由一怔，反犟道：
“我怎么胡扯蛋了？用油布蒙上不是最好的法子么？”
黄罡满脸都是不屑，冷哼了一声，道：
“跟油布没关系，我说的是那宁静致远的致跟你张大志的志根本就不是通假字！”
张大志瞪圆了双眼，很是惊诧道：
“肯定不是啊！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还真把你这个大学生给唬住了？”
黄罡只觉得喉咙口堵了团棉花，不吐不快，可他么吐又吐不出来。
张大志却不依不饶，接着补刀：
“我张大志他么不过一初中生，认错个字那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说，你黄罡兄堂堂一文科状元，干嘛要跟我较真哩？还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敢断定那俩字根本不是什么几把通假字。”
黄罡被噎得直翻白眼。
张大志反杀得手，不由现出得意之笑。
但余光扫视到了黄罡身旁的项方舟，张大志的笑容骤然凝结，再瞄了眼自己身边的杨宁，张大志恨不得赶紧抽自己两嘴巴子。
糊涂啊！
人家哥仨才是亲的。
他张大志算是哪根葱呢？
也亏得那张大志头脑灵活反应极快。
嘿嘿一笑后，冲着黄罡赖皮道：
“痛快！憋了我小一个月的这口气终于出出来了，真他么痛快。哼！谁让你黄老大在莫思柯的时候连戳了我两电棍呢？戳的我到现在撒个尿都他么贼费劲。”
一提到这事，那黄罡的脸上瞬间现出了笑来，喉咙口的一团棉花也在不知觉间不见了踪影。
“你他么活该！哥们这回忘记带上了那根电击棍了，要不然，还得让你丫再尝尝那滋味。”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见张大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并以这种方式还足了黄老大面子，杨宁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你这边得赶紧把电话装上，最好再买台大哥大，别怕花钱，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现在操持的生意不再是以前的跑单帮了，一定要保证通讯顺畅。”
张大志赶紧拿出了小本本，将杨宁交代的话认认真真地记录了下来。
“还有，我跟黄老大搬家了，搬到了物资局那边，待会我把地址留给你，你明天抽个时间去我那边一趟，我带你去见个大老板，他那边的货物运输也想外包给你。”
张大志的两只眼睛不由放出了光芒。
深吸口气，看向了躲在办公室一角的那仨小弟。
听到了没？
我就说吧，只要这位贵人一出现，保管将咱们的业务安排的妥妥当当。
第071章 你小子，长大了
带张大志去见项云龙的过程非常简单。
项云龙听过了杨宁对业务外包模式的介绍，只是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便把张大志安排给了他公司负责货物存放运输这块业务的业务经理。
“你们把细节性的问题再商量商量，差不多的话，就抓紧把外包合同给签了。”
也是，像货物运输这等小事，有业务经理做主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他这位总经理躬力亲为，他目前所惦记的只有一件事。
杨宁手中的那五十五辆重型卡车。
“没有五十五辆了，我答应了张大志，要送他一辆，做为我入股他货运公司的资本金。”
项云龙面带微笑，递上烟来。
“是五十四辆还是五十五辆，区别并不大，我想知道的是你打算以多少价钱出手给我。”
杨宁接过香烟，点上了火，却没有回答项云龙的问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我听说你要在钢厂附近找个地方把那批重卡存放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啊，没这个必要，用上回那批拉达越野车的套路不好么？省时省力还省钱。”
上一此那批退役军车，项云龙的招数是组织了十几口子有意向的下家直接去货场看货，看中了，当场下单，瓜分完毕后，提货分货送货，一气呵成。
确实是省时省力还省钱。
杨宁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了一句：
“项叔，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在钢厂那边找地放车的呢？二哥？嗯……一定是二哥泄的密，对不？”
项云龙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随后笑道：
“你也不能怪你二哥，知子莫若父，他那点道行，根本经不住他老子的套话。”
杨宁苦笑摇头。
项叔啊项叔，您可不能忘了这么一句话，淹死会水的，打死练拳的，被鹰啄瞎了眼的，往往是那熬鹰的主。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二哥的话真是被您老人家给套出来的呢？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就没必要瞒着您了，是这样，项叔，关于这批重型卡车呢，我想尝试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叫招标销售。”
“招标？”
项云龙不由一怔。
他的第一反应是联想到了竞拍。
但很显然，杨宁所说的招标肯定不是竞拍那种模式。
“怎么讲？”
“我把那批车当做标的，但凡有意向接手的商家都可参与到这场竞标中来，竞标其实也很简单，把自己的实力写清楚，附上销售资格证明，最后再填上准备花多少钱吃下这批货，我这边呢，那就更简单了，谁出的价高，便把货卖给谁也就是了。”
杨宁说的倒是轻松，可听在了项云龙的耳朵里，却是暗自倒吸了口冷气。
这一招可是比竞拍要狠毒了许多。
竞拍是在明面上进行，只要实力足够，完全可以做个局反杀了货主。
但这种暗地里投标的方式……
项云龙生出了那种煮熟的鸭子要飞走的不妙感觉。
“大侄子啊，项叔叔这边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宁微笑应道：
“项叔您尽管说。”
项云龙点了根香烟，深抽了一口，语重心长道：
“这生意场啊，也是一片江湖，在江湖上闯荡，必须要讲究诚信，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而忽视了自身的口碑。”
杨宁严肃点头。
“项叔的教诲，大侄子一定会铭记于心。”
项云龙再抽了口烟。
“你要尝试新的销售模式，这种开拓精神，项叔表示赞赏和支持。可是呢，你做为一家新成立公司的掌舵人，在开拓进取的同时也一定要把问题考虑全面喽，你说，项叔我说的有没有几分道理呢？”
杨宁郑重回应：“项叔的话，堪称金玉良言。”
项云龙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谈不上什么金玉良言，不过你既然认为项叔的话还有那么几分道理，那咱爷俩就说点掏心窝的话，我入股了你新公司，是不是应该得到你新公司的货物销售权呢？”
杨宁畅快应道：“于情于理，都是应该。”
项云龙面现些许愠色。
“那你还搞什么招标呢？项叔这边又不是没有销售资格……”
杨宁抢在项云龙的气势起来之前，嗫啜应道：“这不是我新公司还没成立嘛！”
项云龙被堵的好一会没能说出话来。
一支烟抽完，项云龙再接上了一支，缓了几口气，也想出了新的应对招数。
“刚才项叔说什么了来着，这做生意啊，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还得顾忌到自己的口碑。大侄子，你摸着自个的良心说，就这批重型卡车，项叔帮了你多大的忙？你要是……”
杨宁切牙一笑，再次抢在项云龙把话说完之前回应道：“项叔的大恩大德，大侄子怎敢忘记呢？这一趟我又带回了一批化妆品，比上回还多了两成，全都按之前的价格交给项叔您。”
要不是碍于身份，项云龙真想给那小子送上一串白眼。
没错，化妆品的利润率确实丰厚，按上回的供货价，那批货到了他手上，少说也能赚到个一倍半的差价。
但他么总量少啊，满打满算，也就是几十万的生意，怎么能跟这一辆重卡便是二十来万的生意相提并论呢？
项云龙心里的火气可是不小，但就是无法对杨宁说出一个不字。
早知道会有今天结果，就应该赶在这小子答应自己入股的时候把他注册新公司的事情给揽下来……
唉！
可惜，没得后悔药可吃啊！
便在这时，那杨宁凑过身来，先是玩味一笑，随后说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二哥在，大侄子的胳臂肘怎么也不能往外拐，对不？招标的事情呢，我是必须要尝试一下，不过呢，您这边可以把标书往后压一压，等别人都把标书送上来了，我把最高价透露给您，这标的……那还不是项叔您的囊中之物了嘛。”
项云龙先是愣了下。
随即明白了过来。
狗屁招标。
分明就是这小子谈价的一个手段！
深吸口气，项云龙感慨道：“你小子，长大了啊。”
杨宁回应以切牙灿笑。
可不是嘛，这已经过了年，我都三十三周岁喽。
第072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跟物资局这边谈妥了多借两间办公室当做公司地址的事情，再在工商局和银行之间跑了好几趟，开办了新公司的账户并拿下了新公司的执照，不知不觉，一周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又到了周六。
晚七点，项方舟如约而来。
拿出钥匙开了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根本无视那正在摆弄大哥大的俩哥们。
黄罡扛着大哥大站了起来，煞有介事地在客厅中踱起了方步。
“喂！喂？你大点声，信号有些不好，听不清楚……嗯，现在好多了，说，什么事？想看带子……草，那玩意有啥好看的，再说了，我堂堂一董事长，怎么能看那种破玩意哩？”
杨宁瞅着项方舟，心里面却为黄老大捏了把汗。
可那项方舟却出奇的冷静，只是白了眼那装模作样故意挑逗自己的黄老大，随即调好了频道坐到了杨宁的身旁。
“新闻联播之后有个重要节目，对海湾战争的回顾总结，唉，这个伊老二，也真是不争气，打不过归打不过，但他么只管挨揍不敢还手，你说这算是哪门子事情呢？”
黄罡装逼挑逗项方舟宣告失败，悻悻然也回到了沙发上，一边继续摆弄欣赏他的大哥大，一边以学霸的姿态解释分析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认为老萨还是明智的，既然打不过人家，那干脆就投降，免得被揍的更惨。”
项方舟冷眼瞥了过去。
黄罡立马起身，呵呵笑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嘚来，你哥俩先坐着哈，我去把火锅给整出来。”
也难怪那项方舟会如此的愤懑。
这场战争的进程确实有些蹊跷。
做为一个小国弱国，在空袭阶段干不过人家实属正常，但空袭之后的地面作战，应该还是能够拼上一拼。
春节前，像项方舟这种撸起袖子卷起裤管准备大看一场热闹的人可不在少数，而电视节目中，几乎所有的军事评论家都认定了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
全球范围内，那摔了个稀碎的眼镜到处都是。
后世对这场战争做了很多的研究，也解密了不少当时的绝密情报，杨宁看到过一些，才知道那地面战争之所以会造成一边倒的蹊跷结果，并非是北约部队有多么的强大，而是伊老二家里的众多将领都拜倒在了米金的诱惑下。
但这些，肯定是不能跟项方舟吐露半个字。
只能是吃着火锅喝着酒，附和着项方舟，对那伊老二展开口诛笔伐。
而那项方舟，却是越聊越生气，且把一肚子的活，全都用酒撒在了黄老大的身上。
骂一句伊老萨，就要跟黄老大走一个，道一声窝囊废，还要跟黄老大干一个。
结果，准备的各式菜肴还没吃到一半，那哥俩便直了眼神大了舌头。
可惜了黄老大辛辛苦苦跑回原先住的地下室那地，找了那家音像店老板，换回来的三盘录像带。
第二天，哥仨按照原计划，去了趟友谊商店。
待出来时，活脱脱变成了三个大帅逼。
那黄罡捋着头发，借着商店橱窗的反光，左照照，右映映，不无感慨道：
“老二，老三，你俩知道哥哥我现在最想干件什么事情吗？去趟帝大，给那帮子老师领导瞧一瞧，我黄罡没有那张帝大的毕业证，也一样能出人头地。”
项方舟昨晚上醉过了一场，已经把伊老二窝囊战败的火气消退了个干净，此时洋装在身，心情也是相当的不错。
“我坚决支持黄老大！咱哥仨先去趟帝大，再去医学院，看看还有谁敢瞧不起咱哥们。”
杨宁白了眼项方舟，再冲着黄罡撇了下嘴，只一句话，便戳破了那哥俩的气囊。
“今天可是礼拜天。”
礼拜天，学校老师和领导都不上班，去了也是白去。
黄老大立现懊丧之色。
项老二亦是极为不爽。
中午就近找了个馆子，吃了顿杨宁心心念的驴肉火烧配蛋花汤。
填饱了肚子，叫了辆出租车回家，在路过医学院的时候放下了项方舟，杨宁黄罡哥俩继续向前。
到了家，刚一下车，杨宁便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么长时间了，那批重型卡车应该到货了呀，怎么还没接到通知呢？
坏了！
当时在莫思柯发货的时候，填写的通讯地址还是原先的地下室，这会搬了家，肯定得不到信息。
黄罡却是不以为然。
“没事，我明天去趟铁路货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杨宁挠了下头。
黄老大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有问题。
但问题出在了哪边，自己又糊里糊涂地想不清楚个所以然。
付过了车费，进到了小区，迎面走来了俩男人，其中一人还特别面熟，再一转头，却看到小区门口也有俩男子在那边候着，杨宁呼啦一下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边。
“哟，这不是李所长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片可不是您的辖区哦。”
没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黄罡理直气壮地冲着面熟男人打起了招呼。
李红军呵呵笑道：
“两位小哥搬了家，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害得我这一顿苦寻啊，都掉了二斤肉呢。”
黄罡不由一怔。
丫的，难不成那音像店老板把老子给卖了？
惊恐中，就听到李红军接着说道：
“找你俩的并不是我，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来，给你俩介绍一下，分局的王大队，这片，可是他的辖区哦！”
那位被李红军成为王大队的男子很是规矩，首先向杨宁黄罡哥俩亮出了警官证，同时自我介绍道：“南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王海，两位不必紧张，我也是受人之托，过来请二位跟我去个地方，有人想跟你们谈点事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面对现实，杨宁也只能是坦然接受。
“货是我的，黄老大他当不了家，我一人过去就行了。”
黄罡已然懵逼，傻愣愣看着杨宁。
杨宁淡然一笑，拍了下黄老大的肩：“什么都不要做，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第073章 对方的来头
黄罡傻愣愣看着三弟杨宁被带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门关闭，车轮转动，车子驶出了小区。
黄罡僵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哥们忽地大叫了一声，随后撒丫子向外狂奔。
奔到了小区门口，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再折回头来，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开了锁，骑上了车，向着医学院的方向猛踩脚蹬子。
三弟的叮嘱仍旧在耳边盘绕。
什么都不要做，在家等着他回来……
真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那他黄罡还算是个人吗？
一路疾驰，来到了医学院，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男宿2号楼407舍。
项方舟回到宿舍也没多大一会，喝了杯茶，抽了根烟，正打算换下他一身笔挺西装之时，黄罡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宿舍房门。
“老二，快，老三出事了。”
项方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炸了一下，下意识地冲出了宿舍，一边飞速下楼，一边向紧追在身后的黄罡问道：
“老三他人在哪？有危险么？”
黄罡喘着粗气应答道：
“他被李所长给带走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但我觉得事可不小，都惊动分局治安大队的大队长了。”
项方舟忽地停住了身形，转身埋怨道：
“草，你丫不早说，白让我着急上火了。”
黄罡应以苦笑。
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只能是找人托关系，而他们哥仨，唯一能指望上的便是项方舟他老爸。
出了学校后门，项方舟轻车熟路找到了公用电话，拨通了他老爸的大哥大。
项云龙听到分局的人也参与了进来，不由打断了这边黄罡的叙述，询问道：
“哪个分局？”
黄罡仔细回忆了下，应道：
“应该是南城区吧，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听到李所长说物资局那片是那个王大队长的辖区。”
“王大队长？他叫什么名字？”
黄罡再想了下，回道：
“那人叫王海，好像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
电话那头传来了项云龙的轻笑。
“是他啊，问题不大，我这就去趟分局，只要小杨没犯啥大事，我一准能让你们哥仨今晚上见上面。”
项方舟抢过电话，吵着要他老爸拐个弯，来医学院把他也带上。
项云龙拗不过儿子的一再央求，只得答应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项云龙领着项方舟黄罡哥俩来到了南城区分局。
然而。
王副大队长并不在分局。
问了好多人，要么说不知道，要么便回答说，今个是礼拜天，王副大队长不在班上。
会不会在李红军的所里？
爷仨赶紧上车，一路风驰电掣，杀回到了医学院所在地的辖区派出所。
把派出所找了个遍，除了几名值班民警，根本没看到李红军或是王海的身影。
项方舟明显急了眼。
而黄罡，傻呆呆不知所措。
项云龙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断然道：
“去趟王海的家，要是还找不到他，那我就去找他们分局的分管副局长。”
……
王海亲自开车，先到了李红军的辖区派出所，把李红军以及派出所的两名民警放了下车，然后再把杨宁请到了副驾座位上。
“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王海拎起了自己的水壶，自个先喝了两口，然后递向了杨宁。
杨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王海发动了车子，继续前行。
“你很不错，有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这要是换了别的什么人，早就慌得直打哆嗦喽。”
杨宁不屑一笑，应道：
“我又没干过什么坏事，干嘛要打哆嗦呢？”
王海瞥来一眼，轻笑道：
“真没干过坏事？去年底，那个叫道森的洋鬼子难道是被游魂野鬼给揍了一顿？”
闻言，杨宁不由侧目，重新打量了王海一番。
从派出所出来后，项云龙对捞人的过程始终是守口如瓶，杨宁也只是听项方舟提到过一嘴，说他家老爷子好像是找了南城分局的一个什么大队长。
这一下，算是对上号了。
“项叔他始终不肯告诉我是谁把我从看守所中救了出来，今天总算是见到恩人了，王大队，谢谢您，等这事了结之后，我一定要请您喝酒。”
一辆开得慢吞吞的车挡住了王海，连着按了几下喇叭都没能让那辆车让出道来，王海索性拿出了警灯挂在了车顶，并拉响了警笛。
超了车，王海出了口痛快气，在转过脸来，看了眼杨宁。
“看你的样子，像是知道了谁在找你，是不？”
上车前，杨宁已经猜到了三分可能，上车后，根据李红军和王海的表现，杨宁又增添了三分的肯定，但此刻距离确定还差了几分。
套话的良机就在眼前，杨宁又岂肯轻易放弃。
“王大队说笑了，我又不是诸葛亮，没那种掐指一算便心知肚明的本事……”
王海呵呵一笑，打断了杨宁接下来已经打好了腹稿的套话。
“你不用费心思套我的话，说实话，我早就想告诉你对方是什么来头了，但是呢，王叔我既然穿了这身警服，就得遵守警队的纪律，说要保密，那就不能给你小子吐露半个字。”
杨宁笑道：
“可王叔你今天穿的是便装啊！”
王海哈哈大笑起来。
“嘚嘞，既然没穿警服，那我就打个擦边球吧，这事呢，对一般做生意的人来讲，恐怕不是件好事，但对你小子来说，却很可能不是件坏事，一切全都靠你自己把握，王叔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
车到了分局，王海将杨宁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指了下茶几上的烟灰缸，以及旁边矮柜上的开水瓶。
“烟随便抽，想喝水的话自己倒，我去隔壁打个电话。”
五分钟后，王海叼着支香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进门时且嘟囔着：“大爷的，官不大架子还不小……”
进了门，冲着杨宁苦笑了下，接道：
“人家说了，分局保证不了保密性，还得请你这位杨老板接着移步，去到他们的地盘上才够安全。”
杨宁淡然一笑，轻松起身。
此刻，他已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对方的来头。
第074章 唯一底牌
一条偏僻的街道，一幢很不起眼的灰色小楼，一间更像是审讯室的办公室。
杨宁终于见到了要找他的人。
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有四十几岁，身材干瘦，头发稀疏，一双眼眸甚是阴骘深邃，再等上个几年，待电视剧产业繁荣之后，出演一名军统特务连妆都不用化，直接包揽各大影评的最佳男配角奖。
一旁那女的跟这老男人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青春，靓丽，两只大眼睛犹如泉水般清澈见底，就是发型差了点，齐耳短发带刘海，在当时也算是比较流行的一种发型，名曰运动头，但以杨宁的审美眼光来看……
好吧，这是一个严肃的场合，必须严肃对待，不适合对人家小姐姐品头论足。
“我姓李，叫李刚，旁边这位女同志姓韩，叫韩梅。”
那男人首先开口，说话的音质倒是不让人讨厌，只是带着浓浓的口音让人听起来颇为吃力。
“鉴于保密原则，我们俩的工作单位不便向你透露，希望你能理解。”
杨宁面上点头，心中苦笑。
不理解又能咋地？
难不成我摇摇头你俩就愿意告诉我了吗？
扯淡。
“今天之所以要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杨宁赶紧端正了坐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在跟你商量这件事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爱国不爱国？”
杨宁在心中不禁吁叹。
想玩道德绑架是不？
这一招，实在是太喽了！
锁眉，凝目，做出一副沉思状，然后，轻笑，摇头，回应道：
“暗恋算不算是爱过呢？”
李刚不由一愣。
而韩梅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想笑，却必须强忍住。
杨宁很是无辜地看着那二人。
您问的不是爱过没爱过吗？
我如实作答，怎么啦？
李刚愣过之后，沉下脸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在压制心中的怒火。
一旁，韩梅赶紧解释道：
“李刚同志问你的不是爱过没爱过，而是爱国不爱国。”
杨宁做出恍然状，随即严肃应道：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二位的态度是一样一样的。”
就是不直接回答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刚摆了摆手，再道：
“好吧，跳过刚才的问题，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杨宁再次做出洗耳恭听状。
“我们得到消息，说你从老大哥国那边进了一批重型卡车，这是真的吗？”
杨宁心忖，这他么不是废话嘛，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上面，你们要是没得到确切消息，会费那么大的功夫来找我吗？
但面上，杨宁却是微笑点头。
“是真的，一共五十五辆。”
李刚微微颔首，跟身旁的韩梅对了下眼神，随后接道：
“这批重型卡车对咱们国家的国防事业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们希望你能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将这批重型卡车捐献给国家。”
杨宁暗地里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在推断出对方的来头之后，他就在反复地问自己，能接受的最底线在哪里，是少赚一点还是一点不赚。
可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要求他血本无归。
爱国是必须的，若是战争来临，抛头颅洒热血也是应该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以身负巨债来表达自己的爱国主义，却是万难接受。
淡然一笑，杨宁平心静气地回应道：
“我当然可以把这批重型卡车捐赠给国家，但国家能不能关爱一下他的人民，帮我把八百万的货债给还了呢？”
李刚瞪起了双眼，呵斥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杨宁嘴角轻扬，灿烂一笑，轻飘飘回应了三个字：
“你说呢？”
李刚忍不住拍起了桌子，怒道：
“你莫要嚣张，像你这种奸商我见得多了，说跟你商量，那是给你个面子，要是不识时务的话，我定你一个投机倒把罪你信不信？”
杨宁仍旧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一声轻笑后，淡然应道：
“信，当然信，所以啊，我现在只是庆幸自己只把重型卡车运回了国，要是当初我一时冲动，把卡车上载着的喀秋莎火箭炮也运回来的话，恐怕都够枪毙三回的喽。”
这可是杨宁手中握着的唯一底牌，这张牌打出去，要是起不到效果的话，他下一步的计划便是立马认怂，但要是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嘿嘿，那可就要两说了。
那二人果然没让杨宁失望。
这边杨宁的话音将落，那边李刚便变了脸色。
四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华国军队尝到了喀秋莎的甜头，战争尚未结束，军方高层便把这种自行式火箭炮列入了重点装备目录。
只可惜，四十年来，华国始终处在先进国家的技术封锁之下，对这种火箭炮的国产化研制进程总是无法突破各种瓶颈。
若是能得到这批喀秋莎……
李刚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里钻进了一只毛毛虫，在里面鼓拧来鼓拧去，搞得他心痒的恨不得用手去挠上两把。
但，面前的这个小青年，说的话可信吗？
面对李刚投过来的询问眼神，韩梅未做言语回应，而是拿起了笔来，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经研究，可以确定那批重型卡车的确是用来承载喀秋莎火箭炮的。
相比火箭炮，重型卡车能算得了什么呀。
李刚瞄了眼那行字，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想跟杨宁再说点什么。
可是，那杨宁却闭上了双眼，平伸双手，直接堵住了李刚的问话。
“幸亏只是个投机倒把罪啊，还不至于被枪毙，来吧，你可以铐上我了，该判十年还是八年，我认了，行不？”
李刚张了下嘴，却是一句字也说不出口。
一旁，韩梅打了个圆场。
“有话好好说嘛，刚才李刚同志也不是有心的，话赶话，赶到了这份上，顺口也就说出来了，所以呢，还希望杨老板多多包涵。”
杨宁应以一声轻哼。
什么狗屁话赶话，糟老头子坏得很，分明就是盘算好了的，故意拿这种话来吓唬人。
第075章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依旧是双手合拢平伸的姿态，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杨宁一声轻哼之后，选择了沉默。
任凭那二人把话说得有多委婉或是有多重，咱就是要给你来个不表态。
谁让咱手中的底牌起到效果了哩。
当然，还得把握好一个度。
惹毛了那李刚并没啥大不了的，但要是因此而激怒了那位小姐姐，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倒不是杨宁对那小姐姐有什么想法，而是他看得明白，在这件事上，韩梅的话语权应当比李刚高。
但凡二人搭档，总是要分个主次才好开展工作。那二人明面上像是李刚带着韩梅在做事，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也不知道那二人是轻看了杨宁还是无意间的疏漏，总之是过程中暴露出了数个巨大疑点。
一开始，那韩梅的确做出了一个小跟班的姿态，早早地就在桌面上摆上了钢笔，铺开了笔记本。可是，除了给李刚写了那么一句话之外，再也没在上面多写一个字。
再有，那李刚说话时但凡有个拿不准，都要下意识地看上身旁韩梅一眼。
等等这些细节，傻子才看不出个中蹊跷。
卡在韩梅生出愠色之前，杨宁终于开了口：
“这事并不是不能谈，那些门喀秋莎也不是没有可能运回来，但是……”
收起了疑似存在的笑容，杨宁以不容置疑的严肃态度指了下李刚，接道：
“但是，他必须回避，否则的话，我宁愿被你们扔进大牢！”
李刚控制不住地又拍起了桌子。
杨宁淡然一笑，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仰起头来望向了天花板。
你拍任你拍，不嫌手疼你就继续耍牛掰。
你吼任你吼，吼得凶并不代表你就是条真敢咬人的狗。
但见杨宁是真的不吃他那一套，李刚于心中已是泄了气，再有了一旁韩梅的劝慰当做台阶，李刚借坡下驴，就此闭上了嘴巴。
韩梅凑过头来，附在李刚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李刚的脸色在红白黑之间轮换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红黑相间上。
那批喀秋莎火箭炮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韩梅同志抵挡不住完全可以理解，就算他自己，也是心痒得不行。
长叹口气，李刚缓缓起身，心有不甘地剜了杨宁一眼后，悻悻然离开了房间。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韩梅脸上挂着笑，但明显能看出她心里生着火。
“当然。”
杨宁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第一个回合，对手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一上来就祭出了杀招，但他最终还是占得了上风，取得了完胜。
没有理由不露出真心的笑容。
“放过那批重型卡车，我答应你们，五十天内，把那五十五门喀秋莎运回来。”
韩梅轻笑，缓缓摇头。
“不可以，没有了这批重卡，你运回来的喀秋莎就相当于瘸了一条腿。”
杨宁蹙眉，做出沉思状。
“那，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果您也坚持要我把那批重型卡车捐献出来的话……”
杨宁淡然一笑，再次平伸双手。
“那您真不如把我送进大牢去，在里面好歹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在外面被债主逼死或是饿死。”
韩梅回应以莞尔一笑。
“怎么会强迫你捐赠呢？李刚他刚才那么说，不过是在试探你的底线。”
杨宁不由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以华国的文化传统，年轻人在称呼老年人的时候，是一定要表达出足够尊重的。
有官职，必须在称呼上附带出官职，不方便附带官职的，或者是没有官职的，那称呼起来也要在姓氏之后附带上老师或是师傅。
而韩梅对李刚的称呼……
当其面，不过是一声李刚同志。
背其面，甚至连同志都给省掉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二人显然不是话语权谁大谁小的关系，而是妥妥的上下级关系啊！
而且，这韩梅比那李刚，恐怕还不是高出一级两级那么简单。
问题来了。
看这韩梅的面相，最多也就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怎么会比李刚那种老人高出那么多等级呢？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我们华国军队的优良传统，时代虽然在改变，但我们的传统绝不可丢弃。”
杨宁激动应道：
“对！您说的太对了！群众的一针一线都不能随便拿，那就更不能强征我手上这批重型卡车了。”
韩梅再一笑。
“可你也不要忘记了，打土豪也是我军的优良传统哦！”
杨宁正要组织措辞准备反击，就听到韩梅笑着接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还是说正事吧……这一批重型卡车呢，我是势在必得，而且还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我拿不出你理想的市场价格。”
稍一顿，韩梅借机观察了下杨宁的反应，但见杨宁平静如初，于是便接道：
“那些喀秋莎火箭炮我们也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所以，真的希望你能发扬爱国主义精神，不要太过计较个人得失，帮我们把那些火箭炮运回来。”
再一顿，却看到那杨宁的神色仍旧是平静如水，韩梅轻叹一声，又道：
“国家真的不富裕，这一点，希望您能够理解，当然，我们也不会让好人吃亏，我们只是希望您能以成本价将这批重卡及喀秋莎火箭炮转让给国家。”
杨宁严肃应道：
“我当然能够理解，事实上，我也非常愿意为祖国的国防建设奉献出自己的一份责任，只是，我报出来的成本价，您会相信吗？还有，即便您相信，那您能做得了主吗？”
韩梅微微一笑，回道：
“该走的组织程序一项也不能少，但在这件事上，我是最终负责人，当然能做得了主。不过，你报出来的成本价，我倒不一定会相信。”
杨宁缓缓摇头，目光盯住了韩梅面庞不肯移开。
“你这么年轻……最多也就二十冒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力呢？我不信，我妈跟我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而像你这样的，恐怕是骗人的最顶尖高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