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童太尉的军议
乔郓哥三言两语说得轻松,杨志听了乔郓哥的话,却知其中定然花费了西门庆许多心血,才能让自己再见到这把失去多年的家传宝刀。
杨志是将门子弟出身,也在官场上厮混了许多年,用金银珠宝上下打点,贿赂官员的手段,他也是轻车熟路。
因此,对于朝廷官员的贪墨习性,杨志可是心知肚明。
可以想见,他这把宝刀被官府收缴,只怕早就被人据为己有,甚至转手牟利了。
不耗费许多时间与金钱顺藤摸瓜地细查,想要找到此刀可是痴人说梦!
西门庆大官人,对俺杨志当真是义气深重,恩重如山也!
“洒家多谢二位贤弟!”杨志眼含热泪,对着西门庆与乔郓哥二人作势要拜。
西门庆急忙扶住杨志,口中说道:“杨志哥哥使不得!古人云,宝刀当配英雄。杨志哥哥乃当世英雄豪杰,岂可无宝刀傍身?小弟特为哥哥寻回失落的家传宝刀,只不过是为哥哥出征尽少许绵薄之力罢了。”
鲁智深在一边看了,也拍着大腿叫道:“好!不愧是名满天下的西门兄弟!今日这份情谊,我二龙山的兄弟都记下了。大恩不言谢,杨志兄弟,何必多言?我等今日与西门兄弟不醉不休!”
“哈哈哈~还是大师爽利干脆!我等今日就不醉不休,预祝众位将军旗开得胜!不过,在座实无几人能与大师比酒量啊!哈哈哈~”
西门庆开怀大笑。
送礼也得把握时机。倘若鲁智深、杨志等人还在二龙山上当强盗,西门庆将铠甲与宝刀送上山去,固然也能收获二龙山群雄的好感,但绝无此时的效果。
两国大战开启之前送来名甲宝刀,鲁智深与杨志等人会在血与火中铭记于心。
自今日起,“青面兽”杨志一定会对我西门庆真正的归心了。
将来需要做出抉择时,还怕杨志不会投入我西门庆的阵营?
此时雄州城外的军队还在陆续到达集结,先期抵达的军队处于修整时期,并无作战任务,因此管束得也没有那么紧。
鲁智深与杨志的军中并未禁酒。当日他们与西门庆出了军营,来到雄州城中,寻了一家酒楼,当真吃了一个不醉不归。
众人吃醉酒后,自有手下人服侍搀扶着各回军营与脚店。
此番赶来雄州城,西门庆要见的就是马扩、鲁智深与杨志几人。如今目标已经达成,也无须再在雄州城久留了。
次日醒来,西门庆去军营里与鲁智深等人话别后,就带着焦挺、乔郓哥和岳飞等人离开了雄州城。
当然了,负责情报的乔郓哥此番也在雄州城中留下了不少细作暗探。
西门庆一行并未返回阳谷县,而是从雄州向东,穿过霸州和清州,来到了与辽国蓟州交界的沧州。
宋辽两军即将展开一场好厮杀,西门庆可不会错过这个观摩的机会。他要带着众兄弟和沧州的军队,在这宋辽边境来一次坐山观虎斗。
……
在西门庆去往沧州,马扩出使辽国燕京城时,朝廷征调的西军各路人马也陆续到达了雄州城。
太尉童贯曾经在河间府分军,将西军为主力组成的十万大军分为东、西两路军,分别以雄州和广信军为东、西路军的防区。
种师道受命统率东路兵,驻扎于雄州白沟驿,与辽国的涿州隔着巨马河相对峙。
煕河路前军统领辛兴宗受命统率西路之兵,驻扎保州以北的广信军范村。
太尉童贯见诸路人马已经到齐,就在雄州城里新设的宣抚司衙门里召开军机会议,和诸将商议如何进兵辽国,攻取燕京。
太尉童贯没有料到的是,西军名将,威望甚高的种师道虽然被朝廷委以重任,可他却在军机会议中表露出反战之意,不愿领兵出战。
种师道对童贯说道:“今日我军伐辽之举,就如同是邻居家中来了盗贼,我等不能相救,却乘火打劫参与瓜分邻居的财物,何其不义。此次北伐可谓是师出无名,我军士气难以激励,而辽国必然同仇敌忾,只恐大事难成。”
童贯听了种师道之言,心头好不懊恼。他认为种师道此刻拆台唱反调,固然有反对朝廷背信弃义之意,但更重要的,却是种师道代表了西军团体的一些不能明说的利益。
西军多出于陕西北路,他们与西夏作战时,也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因此,在西北边境作战时,西军能够奋勇直前。
可是这河北与燕京远离大西北,西军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即使攻取了燕京,西军在这里得到的利益也极其有限。
因此,种师道代表西军团体表露了自己的态度:
这河北的战事,应该是河北边军出战才是。
西军来了,可是打算出工不出力,在边境虚张声势助威即可。
与契丹人真刀真枪玩命之事,莫要逼着西军去做。
河北各州的官军不愿出战,在太尉童贯那里表现得一个更比一个烂,显然,陕西五路的西军也不是大傻子。
果然,种师道出声后,西军诸将都有附和之意。
太尉童贯心头冷笑一声,暗道好一个小钟经略相公,居然给本太尉在这里争辩甚么大道理!
你能言善辩,怎不去东京汴梁城中与朝廷上的相公们分辨一二?本太尉哪有闲情雅致与你这武臣分说道理!
童贯拿眼扫了堂内诸将一圈,闷哼一声,压制住蠢蠢欲动的西军诸将,对种师道和颜悦色地说道:“今日之军事,上既有成算。第籍公威名以镇服耳!”
童贯的意思也很明白,你种师道资历再老,也别给本太尉耍花样。伐辽之战,乃是圣上钦定的,岂容你质疑?
你种师道不是不愿出战么?没有甚么关系,圣上也就是借用你种师道的威名,让你出任都统制而已。即使不出战,你种师道也得挂这个帅,背这个名!
太尉童贯说完,向诸将展示了道君皇帝的御笔手令,让种师道无法推辞,只得接令出征。
太尉童贯压制住了西军名将种师道的反弹后,西军其他诸将也收敛了一些,不好再对北伐辽国提出异议。
然而,诸将虽不敢对国策非议,但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知晓燕京之战对他们而言是一个陌生的战场,契丹军也是他们未曾真正交过手的敌人,断不可疏忽大意。
因此当太尉童贯要求各军立即进军,用武力逼迫辽国降伏时,西军诸将却是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第七百八十七章 和诜与杨可世
太尉童贯见西军诸将装聋作哑,就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一手提拔的两个亲信将领杨可世和王禀。
西门庆来到雄州城后,王禀尚未领军到达。西门庆也没有与他会面之意。
因为王禀现在与太尉童贯走得很近,西门庆怕见了他,王禀好心办错事,在太尉童贯那里说漏嘴,将他举荐给了童太尉。
西门庆知晓童贯的北伐没有甚么好果子吃,此时当然不会主动靠近童贯和他的身边亲信。
王禀为人更为沉稳,且他不是西军出身,此时不便抢先开口,于是他也将目光投向了西军出身的杨可世。
太尉童贯在西北曾经征招骁勇善战的西军子弟,组成了自己的亲军胜捷军,杨可世正是这支军队的统领。
杨可世是西军将领,由他率先表态最为合适。
杨可世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向童贯建言道:“太尉,末将以为,事起之由,毫发未尝预,一旦临利害。若仓卒失计,我辈要领固不足惜,恐有不虞,辱国为重,愿熟计而后行。”
杨可世是童贯一手提拔的爱将,此时却也请求太尉童贯不要仓促发兵,等到众将商量妥当之后再进兵。
不是杨可世不知为太尉童贯抬轿,实是他出身行伍之间,知道战事险恶,对此战也没有把握。
杨可世如此说,王禀更不好多说甚么了。
种师道听了杨可世之言,不动声色地看了西军诸将一眼,心道我西军出来的将领,总还是与西军一条心的。我说不能打,哪个后生会来出这个头?
太尉童贯听了杨可世之言,心头却是大为不悦,只是不好当众发作,训斥自己这个不通政治的爱将。
此时发作,岂非正好让种师道看一场笑话?
就在这时,急于建功立业的雄州知府和诜站出来为童太尉解忧了。
和诜乃是京东西路濮州鄄城人氏,其家距离东平府阳谷县和济州郓城县都不远,算得是西门庆的半个老乡。
和诜虽是担任知府之职,但他也算是将门子弟。他的父亲是大宋仁宗朝名将,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步军都虞候的和斌。
和斌曾随名将狄青南征两广,平定广源州蛮侬智高之乱。
在平叛之战中,和斌领兵一日飞度昆仑关,突击叛军侧背,为狄青战胜侬智高军立下汗马功劳。
此后,和斌长期留守广西,威震南蛮与交趾国,为大宋南方边疆的稳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和斌死后,他的儿子和诜以荫为河北副将,累官至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
和诜有心如父亲和斌一样在边关立功,因此对军事极为关切。
他在军中研制出制胜强远弓式,能破坚于三百步外,宋辽边境之人号为“凤凰弓”。此后,和诜因功进相州观察使。
和诜坐镇雄州十年,常思朝廷必会对辽用兵,故而派遣了许多细作进入辽国境内侦察敌情。
如今终于等来了朝廷北伐的机会,和诜素有建功立业之志,他立即拜见太尉童贯,为童贯积极地出谋划策。
见西军诸将都有踯躅不前之意,急于求成的和诜岂能容忍?
和诜当即对杨可世嘲笑道:“杨将军,你平时自夸能敌万人,胆气绝人,视堂堂之师如摧拉枯朽,怎地今日观了,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懦夫?”
杨可世被和诜当面抢白,又见太尉童贯对和诜之言有赞许之意,只得忍气吞声,默然不语。
和诜乘机越众而出,对太尉童贯请命道:“太尉,辽国天祚帝失踪,耶律淳谋朝篡位,燕京军民正是人心惶惶,分崩离析之时。
太尉提十万雄兵来此,残辽的燕京指日可下,岂可为一些军中懦夫沮了大军士气!
和诜不才,愿领雄州军为太尉开道架桥,直扑那燕京城下!”
“好!和知府不愧是将门虎子,有乃父之风!
军中若是人人皆如和知府一般奋勇敢战,何愁契丹不灭?燕云之地不能复归?
本太尉决定,以和知府为全军副都统制,杨可世为前军统制,你二人领兵直趋白沟,伺机破敌!
请种老将军坐镇后军,接应和、杨二位将军作战。
杨可世,你素以敢战闻名,今次可敢与和知府一道摧破强敌?”
童贯对和诜大加赞赏,立即授予他军权。同时,童贯也没有放弃重用自己的亲信爱将杨可世。
“末将领命!愿为太尉领军破敌,虽万死不辞!”
杨可世也不是真傻,急忙表态求战。
杨可世明白,身为太尉的爱将,此番再不响应太尉的指令,自己的下场可是会比明着唱反调的种师道更惨。
太尉童贯一言而决,将立功心切的和诜抬举为种师道的副手,再以自己的亲信杨可世为前军统制,让他二人领兵出战,实际上已经是架空了名义上的都统制种师道。
你种师道不愿领兵出战,自有愿意领兵出战之人!既然如此,你就挂一个都统制的名,为大军管好后勤接应之事吧!
见种师道有被架空之势,他的兄弟种师中脸上变了颜色。
种师道却是淡然一笑,对着种师中悄悄摇了摇头,要他泰然处之。
诸将见到这一幕,各怀心事,缄口不言。
雄州宣抚司衙门里的首次军议,就这般草草结束了。
在太尉童贯的分派下,宋军东西两军开赴宋辽边境线,欲耀武扬威,对辽国燕京小朝廷进行武力恫吓。
然而宋军的骑兵在边境线上四处张贴榜文,却不见一个燕地汉人前来投奔。河对岸的燕人见了宋军,都是骂声一片。
此时,在辽国的南京析津府里,辽国的秘书郎王介儒和秘书郎都官员外郎王仲孙二人正在代表辽国接待宋使马扩。
王介儒正在对马扩述说,为何燕地汉人不愿弃辽归宋。
王介儒说道:“两朝太平已久,戴白之老,不识兵革,今一旦见此凶危之事,宁不恻怆?
南朝每谓燕人思汉,殊不思自割属契丹已近二百年,岂无君臣父子之情?
燕人久属大辽,各安乡土。贵朝以兵挠之,决皆死战,于两地生灵非便。”
王仲孙也说道:“谚语有之:一马不备二鞍,一女不嫁二夫,为人臣岂事二主?燕中士大夫,岂不念此?”
秘书郎王介儒和秘书郎都官员外郎王仲孙二人这番言论,向马扩明确表达了幽云汉人不愿舍辽投宋的态度。
第七百八十八章 辽军应战
在燕京城的驿馆中,马扩听了秘书郎王介儒和秘书郎都官员外郎王仲孙二人之言后,对他二人笑道:“燕人先嫁契丹,今恐复嫁女真耳!”
马扩话中之意是,幽云汉人不愿舍辽投宋,口中说甚么“一女不嫁二夫,人臣不事二主”,只怕金军来了,燕云汉人都会改投金国。
面对马扩一针见血的揶揄,王介儒与王仲孙二人相顾大笑,也不再与马扩分辨。
其实,对于燕地汉人而言,他们的确是宁愿让北方的女真人统治燕云地区,也不愿让南方的宋人接管燕云。
辽国境内的汉人世家大族早已进入了辽国的权力中枢,若是金国吞并了辽国,女真人依然需要他们这些汉人的世家大族来帮助管理国家,他们仍会居于新国家的统治阶层。
可若是南方的宋人占据了燕云地区,他们这些燕地汉人早已与契丹人通婚杂居二百多年,被宋人视为番人,朝廷中枢哪里会有他们进入的机会?
燕云之地的汉人世家大族被边缘化是必然出现的结局。
这些汉人世家大族中的人,谁会愿意接受那可以预见的未来?
燕云地区的汉人平民百姓,也不愿意受宋国管辖。道理很简单,因为宋国对底层百姓的苛捐杂税,比辽国高多了。
而金国的税赋,比之辽国更少。
家无余财,只能图一个温饱的普通百姓,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被税赋更高的国家统治?
别看太尉童贯在边境让人散发榜文,宣传收回燕地后可以免两年的税赋,燕地有几个傻子上当?
先免两年税赋,接着就如南方的宋人一般背负各自苛捐杂税,自己的财富都被皇帝抢去修花园?真当燕人有那么傻,分不清是非呀!
所以,燕地汉人除了个别如赵良嗣这样的别有用心者,就没人甘愿归入宋国。
这也是为何宋军在两国边境散发了那么多榜文,却无人响应的原因。
个中道理,王介儒与王仲孙二人也无心与马扩分辨。
反正这宋使明日觐见皇帝之后,还能不能活着离开燕京城,都未可知。
马扩在招待使臣的馆驿中歇息了一日后,就在王介儒与王仲孙二人的陪同下觐见了辽国天锡皇帝耶律淳。
马扩给耶律淳递交了童贯的劝降文书后,受到了辽国君臣的一番诘难。
天锡皇帝耶律淳再一次领着马扩参拜了辽国历代帝王的画像,述说辽国如何信守承诺,这一百多年从未对宋国持强凌弱。接着,就指责宋国此番实属背信弃义,当为天下共唾之。
此次北伐,的确是宋国率先撕毁《澶渊之盟》,有背信弃义之嫌。马扩虽然辩才不差,但因为理屈,在耶律淳面前也被说得只能唯唯诺诺。
好在马扩有了西门庆的提醒,进入辽国后从未秘密地招降纳叛,是以没有触怒这天锡皇帝耶律淳。
耶律淳向马扩表明了自己绝不降宋的立场后,就打发马扩离开了燕京城。
同时,天锡皇帝耶律淳派遣秘书郎王介儒随马扩去见大宋河北、河东宣抚使、太尉童贯,劝说童贯罢战休兵,莫要毁了两国百年的友谊。
宋使马扩和秘书郎王介儒离开之后,天锡皇帝耶律淳却立即召集萧干和耶律大石等大将商议抵御宋军北侵的策略。
宋军号称有十万大军,辽军此时腹背受敌,同时面临金军和宋军的进攻,兵力显得捉襟见肘。
为此,天锡皇帝耶律淳虽然对宋使马扩展现了自己坚守燕京城的决心,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耶律淳还是有一些忧心忡忡。
四军大王萧干却是表现出对宋军的蔑视。他告诉耶律淳,宋军战斗力低下,常常连境内的盗贼都无法剿灭。那西军虽然号称宋军中的精锐,但是却是以步军为主,难以适应燕京地区的平原作战。
萧干认为,辽军不应该退守城池,与宋军持久作战,而应该主动出击,趁着金军未能及时南顾时,迅速击溃宋军。
辽国也侦知宋金两国签订了《海上之盟》,耶律淳担忧辽军与宋军对阵时,金军协同作战,突然从古北口等地南下。
萧干胸有成竹地对耶律淳说,他在中京道早就留有后手,为了与宋军决战时让金军无法南下,他已经安排中京道的奚族人近日起事,拖住金军,配合辽军击败宋军。
天锡皇帝耶律淳听了,大赞萧干实乃国之干城。
吃了定心丸的耶律淳听从了萧干的建议,决定派遣萧干和耶律大石领兵分头迎击宋军的东、西二军。
天锡皇帝耶律淳任命耶律大石为西南路都统,以牛栏监军萧遏鲁副之,领奚、契丹骑兵二千屯涿州以南的新城县,统领常胜军郭药师等部,监视宋军东路军的动向。
四军大王萧干则另领一军,驻扎在易州境内,与宋军的西路军对峙。
萧干与耶律大石二人领兵出城后,一同进发到涿州,在涿州城南分作两路。
临别前,耶律大石对萧干说道:“萧大王统兵多年,身经百战,对于如何破敌,可能指教在下一二?”
萧干对耶律大石笑道:“林牙文武双全,何必过谦?
那宋军以步军为主,在这平原上哪里是我大辽骑兵的对手!
想必对方一定会采取步步为营,深沟闭垒的战术,抵御我军骑兵的冲击。
此战我军须得占据先机,引那宋军出战,在平原上将宋军一举击溃。”
耶律大石闻言,又对萧干说道:“萧大王,在下听闻宋军都统制是经验老道的西军宿将种师道。若他在营寨里按兵不动,与我军持久对峙,只恐于我军不利。萧大王可有应对之策?”
萧干从怀中摸出一卷纸,塞到耶律大石手中,对他笑道:“种师道固然老成持重,但宋国皇帝和那童太尉却是等不及了。
若是我没有料错,宋国君臣害怕金军南下,抢先占据了我南京道。
那宋国使臣马扩来时,也流露出担忧我等降金的心思,可知宋金两国各有谋划。
若非如此,宋军怎会派遣勇士进入我辽国境内四处张贴散发这些榜文?
此番破敌,正在这榜文之上!”
第七百八十九章 说战就战
耶律大石看了萧干递给自己的宋军榜文,双目一亮,对萧干笑道:“萧大王胸中果然已有破敌之策,在下佩服!你我两军如此措置……萧大王以为如何?”
萧干笑道:“好!林牙,你我二人齐心,宋军必破,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耶律大石也掷地有声地大吼一声。
耶律大石身后的辽军骑兵高呼必胜,目送着萧干军向西边的易州飞驰而去。
此时涿州留守、都管押常胜军郭药师也率部出得城来,迎接耶律大石,目送萧干军。
萧干军离开涿州后,耶律大石在涿州调兵遣将,筹备大战。一番布置后,耶律大石亲领两千精骑入驻了涿州城南边的新城县。
宋国出兵北伐,宋辽两军在边境对峙的情报自然瞒不过金军的耳目。
金军主力杀入辽国西京道追击天祚帝耶律延禧,在新占领的中京大定府设置了专门针对中京道奚族的奚路都统司。
奚路都统司的首任都统是留守中京大定府的金军宗室将领完颜浑黜,辅佐他留守中京的是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族弟,完颜银术可的亲弟弟完颜麻吉。
完颜浑黜侦得宋军逼近辽国南京道的消息后,立即点起人马,准备从古北口、松亭关等地乘虚杀入辽国的南京道。
怎知就在此时,中京道地区已降的各州奚族又开始大规模叛乱。
原来当初奚王萧干从中京大定府败退时,留下了心腹将领萧王家奴潜伏至高州一带,秘密联络奚族各部,聚集了不少反金的人马。
其它各州,也有许多奚族部落是奚王萧干忠实的追随者。
萧干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在准备出兵迎击宋军时,就密令萧王家奴等人在中京道起事,夺回中京道的各州城。
萧王家奴接到密令后,立即煽动叛乱,帯着乱兵围攻高州城。同时,得到消息的武安州、松山州、恩州、兴中府等地的奚人纷纷反叛,聚众数万围攻州县。
奚路都统司都统完颜浑黜被四处蜂起的乱军搞得焦头烂额,急忙分派金军四处平叛,再无余力南下进攻辽国南京道。
四军大王萧干用自己的运筹帷幄拖住金军,为燕京地区的辽军争取到了聚歼宋军的机会。
在辽军众志成城,要迎头痛击背信弃义的宋军时,宋军却是依然幻想着能够用武力恫吓逼降燕人,兵不血刃地进入燕京城。
五月二十五日,驻扎在雄州与辽国涿州界河巨马河畔的前军统制杨可世部军营里有辽国涿州汉人携带着宋军张贴的榜文来投。这些人告知杨可世,燕地汉人早就准备迎接王师的到来,奈何有辽军阻道拦截,不敢率众来投。若王师入境驱逐宋辽边境的辽军,涿州汉人必箪食壶浆以迎。
杨可世听了涿州汉人之言,又从探马处得知涿州新城县只有两千契丹军,防守薄弱,而涿州城中的守军都是汉军时,认为是天赐良机,立即率领轻骑五千,直扑涿州新城县。
杨可世欲击败两千契丹军,生擒耶律大石,劝降涿州城中的守城汉军,为太尉童贯拿下进入燕云的第一座城池。
因为立功心切,杨可世没有等待种师道的中军到达巨马河,就带领本部五千轻骑贸然出战了。
怎知杨可世军却是中了耶律大石的圈套,前来投奔杨可世的汉人,都是常胜军郭药师部派出的奸细。
耶律大石的计划是引得宋军东路军倾巢而出,在涿州境内利用骑兵对宋军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让耶律大石也没有料到的是,宋军虽然中计,但因为军中不和,前军统制杨可世与都统制种师道各自为战,导致东路军的主力步军并未跟进,只有杨可世部的五千骑兵落入了耶律大石预设的陷阱。
杨可世部进军至新城县东南,刘李河边的兰沟甸时,被耶律大石的伏兵包围掩杀,一番血战之后,丢下三千多宋军骑兵尸首,狼狈地大败而还。
杨可世虽败,但他的轻敌冒进却阴差阳错地让东路军避免了全军遇伏。
耶律大石功亏一篑,领兵追击杨可世军,一直追杀到了两国交界的巨马河北岸。
辽军陆续抵达,耶律大石身边汇集了三万之众后,正欲渡河进入宋国境内,正好宋军都统制种师道的中军赶到了巨马河南岸。于是,两军隔着巨马河扎营对峙。
在巨马河上游的易水河畔,萧干军也逼近了驻扎在范村的宋军西路军。
杨可世虽然遭遇挫败,但宋军东路军还有六万余众,实力看上去依然超过了耶律大石的辽军。
于是,杨可世在得到补充休整之后,重整旗鼓,借着宋军势大,派遣麾下部将赵明率军持黄榜旗前去招降辽军。
赵明领命后,率部与辽军隔着巨马河列阵,只听得辽军中的汉人隔河谩骂不止,纷纷质问南狗如何敢背信弃义,入侵我燕人家园。
赵明听了,面色铁青,领兵占据了巨马河界桥的桥头,高声叫嚷着向辽军招降,还派人把黄榜旗送到了河对岸的辽军那边。
耶律大石听闻宋军不知死活,还敢派人来招降,就全身披挂来到阵前,叫手下传话,要宋军主将出阵与自己说话。
前军统制杨可世闻言,骑马来到桥头。
二人见面后,耶律大石见来的是手下败将杨可世,就劝其即刻退兵,免致败亡。杨可世却自夸大宋兵精粮足,要耶律大石不要负隅顽抗,与燕京城玉石俱焚。
二人话不投机,隔河对骂了几句后,耶律大石一声令下,辽军就向宋军发动了攻击。
两军隔河交战后,辽军箭如雨下,霎时就射倒了不少宋军。杨可世险些中箭,急忙指挥部将赵明领兵还击,同时派人急报中军种师道。
种师道的中军营寨里,得知辽军主动发起攻击后,种师道虽然不愿意与辽军开战,但他也知道朝廷招降辽军的策略是失败了,两军大战不可避免。
营中诸将听到前军战斗的号角声,也都按捺不住,对种师道说道:“都统制,如果依朝廷之策,兵不血刃地和平招抚燕京,那么功劳都被和诜和宣抚司衙门里的赵良嗣、马扩等人得了,却要我们这些厮杀汉干甚么?
既然辽狗送上门来,莫如我军全军出动,灭了辽狗,占领燕京。这天大的功劳,还须得是我西军的!”
“诸位将军要战,那我军就战!”
种师道立起身来,拔剑叫道。
第七百九十章 献计杜充
河北沧州,知府衙门里,沧州知府杜充正在设宴管待一个重要的客人——河北山东鼎鼎大名的阳谷县豪杰西门庆。
酒席上,“美髯公”朱仝、“没面目”焦挺、“蒋门神”蒋忠三人也围坐在一起作陪吃酒,众人推杯换盏,好不快哉!
西门庆一行人从雄州东行来到沧州后,在自己的庄园里歇息了一日,留下段景住与岳飞几人继续操练兵马,自己带着焦挺与蒋忠二人进入沧州城,拜访了沧州知府杜充。
西门庆的突然造访,让杜充大喜过望,他让夫人带着小衙内出来拜见过救命恩人西门庆后,立即在府中设宴盛情款待西门庆。
沧州知府杜充也是一个有野心之人,他与雄州知府和诜一样,都想趁着朝廷此次北伐建功立业。
由于杜充他们的顶头上司,河北、河东宣抚使童贯选择驻军在雄州,让雄州知府和诜占得先机。
得知和诜被太尉童贯任命为伐辽军副都统制后,杜充羡慕不已,也在琢磨怎么才能参与接下来的大战,让朝廷和童太尉见识他的才干。
杜充一面给太尉童贯上书,为伐辽出谋划策,一面让心腹爱将朱仝整军备战,随时等候调遣。
恰在此时,西门庆到访,在杜充看来可是增加了一大助力。
当初西门庆运筹帷幄,帮助东平府知府程万里剿灭梁山泊数万强盗之战,杜充也是积极配合,派遣朱仝领兵前去参战。
所以,杜充、朱仝二人深知西门庆之能。
况且,西门庆与杜充在沧州也多有合作,那柴进的庄园如今为西门庆占据,“蒋门神”蒋忠在杜充的默许下训练了一支数千人的私兵。
如今西门庆来了,杜充正好与西门庆商议,请他和蒋忠出兵助自己一臂之力。
众人在酒席上话了一些家长里短后,很自然地就谈论到如今朝廷的大事,宋辽边境即将爆发的这场战事。
杜充直言不讳地对西门庆说,希望西门庆兄弟能够如同辅佐程万里那般,帮助自己在伐辽之战中建功立业。
杜充说,自己知晓西门庆没有在朝廷求取功名利禄之心,因此此番合作,杜充只要得胜之名,可让西门庆占得胜之实。倘有缴获,任西门庆先取。
西门庆听了,心中暗自腹诽,程万里可是把女儿都托付给本大官人了,我才帮他剿灭了梁山泊强盗。你杜充又没有女儿可以嫁给本大官人,也要我倾力相助?
若非本大官人的利益在这沧州,我可未必会在乎你的死活。
心中调笑了杜充一句,西门庆却是笑容满面地对杜充说道:“仁兄相邀,小弟敢不从命?
实不相瞒,小弟来这沧州宋辽边境,本就为两国大战开启,前来襄助仁兄一二。
小弟在这沧州也有好大的产业,倘若沧州有事,小弟的损失也不小。
因此,小弟会领军帮助仁兄守好这沧州,不让辽军南下。”
杜充听了,倒吸一口气,皱眉问道:“以西门贤弟言中之意,我大宋十万大军不能攻下燕京,反会惹得辽军南侵?愚兄正欲领兵去雄州参战,若依贤弟所言,我当加强沧州守备,以防不虞?”
“小弟正有此意!仁兄,小弟此番乃是自雄州而来,特地观瞻了西军的军容。西军大部皆是步军,在这平原地带作战,绝非契丹骑兵的对手。如我所料不差,不出几日,宋辽两军就会发生大战,西军会重蹈太宗朝高粱河之败。”
西门庆十分笃定地对杜充说道。
“若是我沧州军马与西门兄弟的兵马前去助战,可有机会扭转乾坤?”
杜充知道西门庆善于用兵,心怀侥幸地问道。
“仁兄,此时雄州去不得。那雄州会成为一个血肉磨盘,宋辽两军一二十万大军在边境会战,沧州这数千兵马前去,不过是烈火中添一勺油而已,难以改变战局。”
西门庆摇了摇头,让杜充打消去雄州建功立业的盘算。
杜充的河北沧州军还不如西军精锐,朱仝虽是一员勇将,只怕比之鲁智深、杨志、杨可世、王禀、韩世忠等将还有不如。沧州军马有甚么本事力挽狂澜?
沧州军此时前去雄州,挽救不了西军战败的命运,不过徒增数千人的伤亡,而已。
西门庆自己虽然有数千训练有素的精兵,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去为大宋卖命。
杜充听了西门庆之言,长叹一声,对众人说道:“本府受国家之恩,长思报效朝廷。今次难道又只能保境安民,坐观两军成败?”
朱仝在一边劝解道:“知府相相,西门庆兄弟一向料事如神,灼见事机。
既然他预料西军会败,那我军就须得在边境加强防御,防备辽军乘胜追击,杀入我沧州境内。
在兵败之时,知府相公能够保境安民,御敌于国门之外,亦是大功。”
杜充说道:“罢了!本府受命知沧州,还须得以沧州为重。朱仝,你即刻抽调人马,加强界河边泥沽寨、小南河寨、独流东寨等城寨的防守,让军士们严密监视辽军动向。”
“末将领命,请知府相公放心,有末将在,绝不让辽军侵入我沧州境内!”
“美髯公”朱仝抱拳应道。
西门庆端着酒杯眼珠一转,突然对杜充说道:“仁兄,小弟有一计,或许不用去雄州,也能让兄长在童太尉那里立下一件大功劳。”
杜充闻言,急忙向西门庆请教。
西门庆告诉杜充,可以抽调骑军组成一支别军,暗藏在小南河寨等地,准备好渡河的船只。
待到雄州方向传来两军激战的消息时,可以派遣这支别军渡河杀入辽国境内,顺着桑干河直扑永清、固安、安次等县,兵锋直指燕京城。
此乃围魏救赵之计,辽军得知宋军北上高粱河,威胁燕京城,必会从雄州城下撤军。
如此,杜充可在危急时刻替太尉童贯解围,岂非大功一件?
杜充听了西门庆之计后,命人搬出木图,与西门庆、朱仝等人围着木图推演了一番,果然是此计可行,不由得大呼妙计,决定依西门庆之计而行。
吃罢酒后,商议妥当的杜充、朱仝立即调兵遣将,按照西门庆的指点各自分头行事。
第七百九十一章 巨马河乱战
在西门庆与杜充暗中策划准备时,无论是辽国的萧干、耶律大石还是宋军的童贯、种师道等人都未料到沧州这样一个地方边州竟然会有一股敢于搅局的力量。
耶律大石初战击败杨可世的五千轻骑后,辽军士气大振。
趁着这股劲头,耶律大石率军在两国交界的巨马河边主动向兵力更强的宋军发起了进攻。
宋辽两军在界河桥上展开血战,辽军试图夺取界桥,渡河攻击南岸的宋军。
见辽军来势汹汹,赵明在桥头支撑不住,杨可世领着前军一涌而上,在桥南竖起大盾,支起长枪,抵御辽军骑兵的冲击。
同时,杨可世指挥弓箭手用强弓硬弩一通乱射,射杀了冲上木桥的数十名辽军骑兵。
辽军冲击了两次,未能冲破杨可世布在桥头的铁刺猬阵。损失了上百英勇善战的骑兵后,辽军无奈地从界桥上退了回去,隔岸用弓箭与宋军对射。
巨马河两岸箭落如雨,宋辽两军的兵士虽然都有盾牌,但也纷纷中箭,扑倒在地。
此时被耶律大石安排在巨马河界桥北岸与宋军对射的,是常胜军郭药师所部汉人步军。
郭药师的常胜军在辽东与金军交战多年,虽然败多胜少,但好歹是能与最强悍的女真人厮杀的军队,战斗力也是极为强悍。
杨可世所部亦是西军精锐,他与郭药师隔河交手,都不退避,一时间斗得平分秋色。
在常胜军拖住宋军前军时,辽军主将耶律大石却带着契丹与奚人组成的骑兵,沿着巨马河向西边上游疾驰而去。
辽军分兵的举动,被巨马河南岸的前军主将杨可世察觉了。
杨可世急招军中探马查问,上游是否有可以渡河的浅滩。
西军初来乍到,派出去的探马有一大半的都是在干散发榜文,招降纳叛之事,所以未能探明这界河木桥附近是否还有可以渡河的浅滩。
虽然没有从探马那里问得情报,但杨可世是军中悍将,敏锐地察觉辽军如此调动,必有异常。
杨可世对前军诸将说道:“巨马河上游必有可涉水渡河之浅滩,我军须得分兵据守,不可让辽军骑兵过河!”
兰沟甸之战的惨败让杨可世意识到,辽军骑兵比西夏军更强,在西夏边境能够纵横驰骋的西军骑兵,到了这河北平原上却是难敌辽军。
杨可世的前军骑兵已经在兰沟甸之战中折损大半,剩下的残兵正在修整,如今他的麾下大多是步军,只有数百侦查用的骑兵。
当杨可世准备分兵拦截辽军骑兵时,才感觉捉襟见肘,没有足够的骑兵兵力。
“你等谁敢出战?”
杨可世对麾下诸将问道。
“将军,末将不才,愿领兵拦截辽军。”
一个身高八尺,体型魁梧的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抱拳向杨可世请战。在那大汉的脸上,还留着一些未曾消散的青紫。
杨可世一看,这员自告奋勇的战将不是别人,正是军中有名的“泼韩五”韩世忠。
这厮自恃勇武,在西军中一向谁都不服。前些日子被小钟经略相公麾下爱将鲁达暴揍了一顿后,如今收敛了一些,在军中也有个正形了。
“韩世忠,我将军中骑兵都交给你指挥,速速跟上辽军,莫要让敌军渡河!”
韩世忠在西军中也是出了名的打仗不要命,杨可世对他的勇武也极为认可。
见韩世忠请战,杨可世就将前军剩下的骑兵都交给了韩世忠,让他去堵截辽军。
虽然这几百骑兵未必能够阻拦辽军多久,但杨可世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尽力抵挡辽军,等待着种师道中军的支援。
在杨可世望眼欲穿的焦急等待中,种师道派遣来支援的泾原路将领赵德领兵五千赶到了界桥。
杨可世见赵德麾下骑兵较多,急忙对他说道:“赵将军,辽军骑兵往西边走了,定是要涉水渡河。我已派遣泼韩五前往迎敌,请赵将军速去增援。”
“将军放心,在下去也!”
赵德立即带着本部军马沿巨马河岸向西狂奔。
赵德军离开杨可世军不到一里地,就见前方有十几骑宋军伤横累累地败退下来。
其中一员将领伏在马背上,身上插着十几支箭矢,浑身浴血。
“来将何人?辽军现在哪里?”
赵德骑马冲上前去,口中高声问道。
那伏在马背上的宋军将领闻言抬起身子,对着赵德疾呼道:“将军,我是韩世忠!辽军已经过河,将军快列阵迎敌!”
赵德见韩世忠如此之快就受伤败退,知道辽军势大。他担心自己这几千人马被辽军分割包围,急忙领兵向杨可世军方向退去。
韩世忠等人也随着赵德军狂奔。
韩世忠在马上急问道:“赵将军,如何不列阵迎敌?”
赵德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飞扬的尘土,对韩世忠说道:“泼韩五,你这莽夫只知冲锋陷阵,哪里知晓大军作战之兵法。
我东路军以步军为主,在平原上无法与辽军骑兵展开追逐战。辽军骑兵可以利用机动力绕开我军,奇袭后方的军队。
为今之计,只能将我东路军收缩组成大阵,才能避免被辽军骑兵分割包围,逐个蚕食!
你这厮数百骑兵片刻间就被敌军吞噬,正是分兵之教训!”
韩世忠闻言,觉得赵德所言似乎是老成持重,有几分道理。他也不再吭声,骑马跟在赵德身边亡命奔逃。
韩世忠打定主意,在东路军大军汇聚后,自己一定要让义兄鲁达出手杀死几百辽军,为自己今日之败报一箭之仇。
不对,洒家身中这么多箭,岂是一箭之仇!
赵德军去而复返,未能及时堵截辽军骑兵南渡,让守在桥头的杨可世又惊又怒。
杨可世对赵德高声骂道:“赵德匹夫!你怎敢临阵后退?倘若界桥有失,让辽军大举南侵,我军危也!国家养你多日,你这匹夫就如此报国?”
赵德也对杨可世怒目而视,口中说道:“杨可世!俺在西军征战多年,何曾贪生怕死?莫以为太尉升你做前军统制,我十万西军就你一人敢战!如今敌军骑兵众多,不可硬拼,须得与小钟经略相公合兵一处,列阵迎敌!”
二人说话间,耶律大石已经率领骑兵主力杀到近前。
“赵德匹夫,可敢随我杀敌?”
杨可世怒吼一声,领兵迎上前去。
第七百九十二章 耶律大石错失良机
“泼韩五,你速去中军报信,请种统制小心提防辽军骑兵。”
赵德对负伤的韩世忠吩咐道。
韩世忠方才血战一场,已经身中十几创,无力再战。
知道此刻情况危急,韩世忠也不逞强,急忙带着自己的十几个手下领命离开,向种师道的大营飞奔而去。
“杨可世,俺陪你一战!”
赵德打发走韩世忠后,与杨可世合兵一处,冲向耶律大石的军阵。
“哈哈哈~败军之将,还敢再战?儿郎们,前方就是背信弃义的南狗!给我杀!”
耶律大石指挥骑兵分作三阵,中军集中在一起跃马挺枪对着杨可世军猛冲,左右两翼则向两边展开成雁行阵,用骑弓将箭矢如雨点一般射入宋军阵中。
两军一接战,平原地形上骑兵的巨大优势显露出来。辽军利用骑兵高速机动的能力将杨可世与赵德的军队团团围困,让宋军陷入被动挨打的不利情形。
虽然种师道的中军还有部队来援,但在半道上就被绕过杨可世军的辽军骑兵截击了。
正如老将赵德所担忧的那般,以步兵为主的西军有被辽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危险。
当杨可世领军迎战耶律大石时,巨马河界桥南岸的宋军兵力减少了许多,军阵不再那么厚重了。
在与常胜军的隔河对射中,宋军顿时落入下风,被常胜军的弓箭手给压制住了。
郭药师一直在阵中观战,岂会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
“甄五臣,你带兵冲过去,夺取界桥!”
郭药师对身边一个彪形大汉命令道。
甄五臣是郭药师麾下最勇猛的爱将,他听到郭药师的命令后,一声不吭地就带着几十个甲士持盾冲上了界桥。
在郭药师的指挥下,常胜军的弓箭手们也对着桥南聚集的宋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齐射。
桥头宋军伤亡惨重,加之辽军骑兵就在巨马河南岸厮杀,坚守界桥的意义大打折扣,胸中那口气一松,宋军有了退缩崩溃的迹象。
“顶住!顶住!后退者斩!”
杨可世留在桥头的悍将赵明手舞长刀,斩杀了两个在箭雨中意志崩溃,临阵脱逃的士兵,企图稳住阵脚。
然而,甄五臣已经举着盾牌,单手持刀冲过了界桥,暴喝一声推倒两个拿着盾牌的宋军,猛地撞入了宋军阵中,对着身前一阵乱劈。
甄五臣身后的几十个甲士也从他撞开的缝隙钻入宋军军阵中,将桥头的宋军撞得七零八落。
甲士敢死队的身后,常胜军已经源源不断地向桥南涌来,巨马河界桥终于失守了。
赵明领兵发动反扑,企图夺回桥头,然而他的兵力不如常胜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赵明与甄五臣捉对厮杀了十几个回合,眼见得再不撤军,就要全军覆灭,只得领兵败退下来。
此时的杨可世和赵德军在与耶律大石的交手中也是伤亡惨重。
常胜军冲过界桥后,也加入了对宋军前军的围攻。
巨马河南岸喊杀声震天,混战中,宋将赵德遭到郭药师军的突袭,被郭药师刺杀于阵中。
赵德阵亡,赵德军士气跌落,让杨可世压力大增。
乱战中,辽军几番冲到杨可世的身前,想要斩将夺旗。
杨可世武艺高强,连续打退耶律松山、甄五臣等人的进攻,但也胸腹中箭,浑身是伤,全身都是鲜血,如同一个地狱中杀出来的恶鬼。
就在杨可世支撑不住时,得到韩世忠报信的种师道孤注一掷,将自己的机动部队选锋军投入了战场,前来救援前军杨可世部。
选锋军的统制是种师道的兄弟,西军名将种师中。种师中的两员副将正是来自二龙山的“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
鲁智深与杨志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番是二人投军后的首次出战。
得到将令后,鲁智深、杨志、郭盛与曹正立即兴奋地领军杀向界桥南岸。
途中虽有辽军骑兵骚扰阻拦,但禁不住鲁智深与杨志二人大杀四方,被他们突破拦截,杀到了杨可世的军队后方。
“杨将军!都统制有令,速速退兵,不可恋战!”
杨志对着杨可世大叫道。
“呸~”杨可世吐了一口血沫,连带着两颗牙齿也被他吐落在地上。
方才杨可世手杀一员契丹骑将,但也被对方的铁盾击打在脸上,打掉了杨可世的两颗牙齿。
杨可世强压着脑袋的眩晕,含混不清地大叫道:“撤退!撤退!全军突围!杀!”
一边狂叫,杨可世一边拨转马头向杨志冲了过去。
杨可世明白,此时再不走,莫说自己的前军会全军覆没,来救援的选锋军也会跟着陪葬。
自己已经害得赵德阵亡了,不能再让赵明、鲁智深、杨志等人白白牺牲。
此时大战半日后,天色已经昏暗,辽军对巨马河南岸的宋军大营不知虚实,正是突围而出的好时机。
郭药师有心要拦截杨可世,却被鲁智深杀人常胜军中。
鲁智深将禅杖舞动得如同灯草一般,粘着就死,挨着就伤,杀得常胜军东倒西歪,血肉横飞。
郭药师见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和尚,不由得心虚胆寒,选择了暂避锋芒。
在鲁智深杀出一条血路后,杨可世领军与选锋军合为一队,向宋军大营突围而去。
杨志带领着一支生力军断后,他一边骑马奔驰,一边弯弓搭箭,射杀了几员追击得最急的契丹将领,让追兵的气势削弱了不少。
在选锋军的接应救援下,杨可世前军残部终于突破重围,趁着夜色逃回到宋军大营之中。
当天夜里,耶律大石带领辽军追杀到宋军大营外,准备趁着宋军新败,对宋军大营实施突击,吓唬宋军连夜逃遁。
如果宋军在夜里逃遁撤军,耶律大石正好可以领兵追击,扩大战果。
来到宋军大营外,耶律大石却听得宋军大营中战鼓声不断,似乎宋军士气正旺,还要出击与辽军决战。
夜色中耶律大石不知虚实,他见宋军无撤军溃逃的迹象,就停止了攻击,引军回到巨马河南岸,在界桥南扎下了营盘。
是夜,在都统制种师道的安排下,宋军大营的四周敲了一夜的军鼓,让辽军不明就里,掩盖了宋军大败后,士卒动摇的真相。
次日天光大亮之后,辽军的探马发现宋军大营闭垒严防,立即回报给了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方才知道昨夜上了宋军的当,错过了趁乱击败宋军的一个机会。
第七百九十三章 种师道不想打了
东路宋军在白沟驿吃了败仗的次日,西路宋军主帅辛兴宗听说辽军主力在白沟驿与种师道对峙,决定带领西路军沿着巨马河向东攻击,与东路军夹击耶律大石的辽军,让辽军首尾不能相顾。
辛兴宗哪里知晓,他的对手是比耶律大石更难对付的辽国北院枢密使,兼诸军都统、四军大王萧干。
耶律大石对宋军东路军发动攻击时,已经飞马报知驻扎在易州境内的萧干军,请萧大王协同作战。
萧干接到军报后,连夜领兵潜行到范村附近埋伏下来,准备在宋军西路军离开营地支援东路军时,发动突然袭击。
拂晓时分,萧干在卫士们的簇拥下,登上了范村北面的孤山,借着晨光亲眼窥察宋军西路军的虚实,监视着辛兴宗西路军的一举一动。
见西路军拔营起兵,向白沟驿方向行进,萧干立即下山,派了一支骑兵绕到宋军西路军前方叫阵。
辛兴宗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辽国名将萧干盯上了,他听说前方有辽军骑兵阻截,还误以为是耶律大石向西边派出的警戒兵力。
辛兴宗决心全歼这支一千余人的辽军,为昨日惨败的杨可世军复仇。于是,辛兴宗命令西路军前军王渊,右军刘光国、冀景,选锋军刘光世等四路人马前去迎战,欲倚仗人多围歼辽军。
这四将中,刘光国、刘光世二人是两兄弟,他们是保信军节度使刘延庆之子。
辽军骑兵往来迅捷,又熟悉本地地形,他们与宋军四路军缠斗不止,却让宋军始终无法对他们合围。
王渊、刘光国、冀景、刘光世四将大怒,对这支辽军紧追不舍。不知不觉间,宋军被辽军引入了孤山山下夹道之中。
只听得号角声突然响起,在萧干的指挥下,辽军伏兵四起,将王渊、刘光国、冀景、刘光世四将率领的军队困在了谷中。
辛兴宗得知前锋四路人马被围,大惊失色,急忙命令前军王禀、左军焦安节,后军曲奇、王育,选锋军吴子厚等将悉数上阵,救援王渊等四军。
宋辽两军在易水以南的孤山血战了大半日,辛兴宗的西路军损失了五六千人马后,堪堪救出了王渊、刘光国、冀景、刘光世四将,败退回范村营地。
前军将领王渊在混战中被辽军刺下马,险些丧命,幸得王禀奋勇杀退辽军,从死人堆中将他捞走,救得他一条性命。
辛兴宗的西路军退回范村,被萧干军逼迫得自顾不暇,援助东路军的计划自然是就此破灭了。
白沟驿宋军东路军大营里,原本就对出兵伐辽有异议的都统制种师道吃了一个败仗后,就起了退兵的心思。
但是耶律大石军就在近旁,种师道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种师道指望着辛兴宗的西路军能够前来与自己会军。两军合兵一处之后,兵力远胜过耶律大石,届时或可进退自如,安全撤军了。
然而,种师道苦等了一日,却等来了辛兴宗的西路军为辽国萧干所败的消息。
听说西军辛兴宗也战败了,种师道坐不住了,立即在中军大帐中召集众将,合议西军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种师道之意,就是询问诸将,是否应该撤回雄州保存实力,从长计议。
合议中,西军大部分将领都认为宋军几战皆败北,由此可知辽军的战斗力依然十分强劲,过去对于燕京辽军的情报有误。如今辽军士气正旺,不易取胜,还是先撤退回雄州防守比较稳妥。
在太尉童贯的宣抚司衙门四处散发榜文,高官厚禄招诱燕地汉人来投时,还真有一个涿州当地的大土豪刘宗吉暗中派人与宋军联系,为宋军提供了辽国燕京的情报。
据刘忠吉说,燕京城内基本已经没有兵马了,只有大将萧干手中有二百多从中京道带回来,打过仗的骑兵,剩下的还有六七百骑兵,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契丹贵族子弟组成的。
驻守白沟北岸,涿、易二州的辽军守军夜间喝酒,白天睡觉,马匹也都散放着,根本没有甚么战斗力。
刘忠吉曾说,如果宋军突然进击白沟,辽军定会望风而逃。只要宋军能够逼近涿州,他就能够在城中起事,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宋军才到宋辽边境时,的确是没有发现有多少辽军在边境巡逻。宋军的探马越境散发榜文时,也是没有甚么阻碍。
如此种种迹象,让太尉童贯和宣抚司衙门里的幕僚们都相信燕京城空虚,辽军没有甚么战斗力。凭借十万大军压境,足以让燕京城里的耶律淳老儿对大宋俯首称臣。
可是连吃几场败仗后,种师道和军中诸将都怀疑,那涿州土豪刘忠吉只怕是辽国派出的奸细。刘忠吉诈降宋军,为宋军提供假情报,就是要宋军麻痹大意,落入辽军的圈套。
很显然,刘忠吉的情报是错误的。他说燕京城只有不足一千的骑兵,可是如今在巨马河南岸扎营的辽军骑兵从何而来?
前军杨可世当初只所以敢帯着五千轻骑直扑涿州,就是相信了刘忠吉的情报。怎知兰沟甸一战就将杨可世的骑兵部队打残了,宋军这才知晓辽军还有上万的精骑。
辽军出乎意料地强大,西军诸将都有些畏战了。
但是,太尉童贯亲自任命的副都统制,雄州知府和诜对撤军持反对意见。
和诜开口说道:“朝廷只是要我军巡边,我军和辽军原本彼此相安,都没有打仗之意,只等待双方使臣谈判的结果。
只是前军杨可世将军急于求成,带兵渡过巨马河,方才导致辽军反击。
如今既然两军已经交战,我军就不可轻言撤军了。
若是我军此时后撤,无异于向辽军示弱,暴露我军虚实。
辽军本还忧惧我军大举入燕,得知我军撤退,必会趁机掩杀,于我军大为不利。
太尉尚在雄州城中,不可放辽军逼近雄州城,致太尉于险地!”
和诜一心想在伐辽之战中建功,怎肯如此草草收场。
再者说,宋军判断辽军战斗力不强,固然是收到了刘忠吉的情报,但和诜也对太尉童贯和军中诸将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宋军战败而回,只怕和诜脱不了谎报军情的干系。
只有战胜辽军才能拯救自己,和诜当然要反对撤军。
第七百九十四章 萧大王的追击艺术
西军诸将中,种师道、辛兴宗等将都有退兵之意,和诜与杨可世却反对退兵。
至于鲁智深、杨志和韩世忠这些战将,要么资历尚浅,要么官职低微,在这种决定全军命运的军议中还插不上话。
鲁智深却也不操心这些,他只管跟着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
小钟经略相公要厮杀,鲁智深就上阵用禅杖将辽人劈作两段,杀人放火绝不含糊;小钟经略相公要收兵,鲁智深也拍拍皂衣的衣襟就走,回城喝酒吃肉逍遥快活。
中军帐里,种师道见和诜与杨可世这两个童太尉重用之人不支持退兵,也不敢擅自决定。
于是,种师道就命和诜将他不退兵的意见写成表章,自己也将退兵意见写成表章。
随后,种师道派人飞马将两份表章都送回雄州城,交给了城中的宣抚使童太尉。
是去是留,是和是战,还是留待童太尉决断吧。
童贯原本还在雄州城中做着耶律淳俯首称臣,大宋和平接收燕京城的美梦,怎知前线接二连三地传来宋军战败的消息,东、西两路军都遭遇重挫。
得知辽军依然强大得让宋军无法战胜时,童贯和宣抚司衙门里的幕僚们都傻了眼。
不仅是河北边军不可用,身经百战的西军也不济事?童贯此时心中也有些后悔,不该匆匆忙忙地来趟燕京这个浑水。
收到种师道与和诜各持己见的表章后,童贯与身边幕僚们商议考虑后,决定还是避战为上,就命令军队先撤回雄州修整待命。
收到童太尉撤军的指示后,种师道立即传示诸将,命董、西两路军整备行装,作撤退准备。
童贯发出撤军命令时,这个情报也很快地被人飞马送到了沧州,落入了沧州知府杜充和西门庆二人的手中。
杜充与西门庆立即调兵遣将,埋伏在了宋辽边界……
宋军东路军大营中,前军统制杨可世见大军要撤退,就对种师道说道:“辽军南来逼近我军,虽是小胜了几场,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战果。
我军若严守营盘,辽军虽勇,亦对我军无可奈何。
如今我军要撤退,辽军必然要趁此机会掩杀我军。
不如我军在刚入夜时先撤辎重部队,留下精兵断后。
待到辎重部队走远了,半夜的时候再让精锐部队从容撤退。
我军有精兵断后,可以防备辽军追击。
并且在夜间悄悄退军也能掩人耳目,待辽军天亮发现我军南撤时,大军已经走远,辽军也追之不及。
末将以为,我军如此退军较为妥当安全。
末将不才,愿领兵为全军断后。”
杨可世虽然胸部的箭伤未愈,牙齿也被打掉了两颗,但依然凛然不惧,敢与辽军一战。
种师道自然不会让有伤在身的杨可世断后,那可是扫了西军诸将的颜面。
不过,钟师道也没有采纳杨可世的意见连夜退兵,而是选择在第二日天亮后,大张旗鼓,鸣金撤兵。
种师道认为,辽军有侦骑在宋军大营附近游弋窥探,杨可世趁着夜色遁逃之计不可行,必会被辽军发现。
在夜色中被辽军追击,宋军各部很难协同作战,更易被辽军击破。
因此,种师道的打算是在白日里堂堂正正地退兵,各军井然有序,互为遮护。
其实,种师道与杨可世二人的意见很难说谁对谁错。事已至此,要想无声无息地摆脱辽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夜里被追击和白日里被追击,哪一种情况下损失更小而已。
宋军撤军的消息很快被探马回报给辽军主将萧干与耶律大石。
萧干与耶律大石的意见一致,虽然朝廷已经派出使臣去与宋人谈判,但不能寄希望于宋人良心发现,与辽国重归旧好。
此时正宜乘胜追击,给宋军一个惨痛的教训,让宋人再不敢北侵。
因此,见宋军要撤,萧干与耶律大石合兵一处,率领骑兵对宋军展开了追击。
萧干善于用兵,他并未催动骑兵全力追击,而是不远不近地坠在宋军身后,目送着宋军南撤。
耶律大石就此举向萧干请教时,萧干笑道:“林牙,南军初拔营南撤时,大张旗鼓,排列出堂堂之阵,就是防备我军追击。
此时南军离雄州城尚远,我军若是对南军发动攻击,南军知晓无法脱身,必然全军死战。我军纵然能够得胜,也须得牺牲许多好儿郎的性命。
我军须得待南军撤到能够望见雄州城时,再发动突然袭击。
南军脱险在望,必然无心恋战,会争先恐后地逃往雄州城。
待到那时,南军人心不齐,自乱阵脚,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斩杀许多南狗。”
耶律大石听了,口中笑道:“哈哈哈~萧大王用兵如神,实乃我大辽之福也!既如此,我与萧大王就送那南军一程!”
正如萧干所预料的那般,宋军最初发现辽军尾随时,人人皆小心提防,欲结阵自保。
可是辽军并未追上来厮杀,只是远远地跟在宋军身后,仿佛只是要确认宋军撤军,为宋军送行。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宋军被辽军跟踪了许久,紧悬的心也逐渐松弛了下来。距离雄州城越近,与辽军决一死战的心思也就越淡了。
终于,南方的雄州城出现在宋、辽两军的眼中。
今日的撤军似乎有惊无险,不会有战事发生了。宋军的将士心中都暗自庆幸,队伍中甚至还出现了兵士的欢声笑语和将官们轻描淡写的呵斥声。
就在宋军全军松懈下来时,辽军在萧干与耶律大石的统领下,突然不要命地对宋军发起了一通猛攻。
此时宋军将士心思已乱,想的都是逃进雄州城就能平安无事,哪里还有意志与辽军决战。
辽军一个冲锋,宋军各部尽皆溃败,乱成一团。
在辽军的追杀中,宋军各部兵马纷纷向大本营雄州城逃窜,将辎重都丢弃在了路上。
此时种师道虽然竭力约束部伍,但全军已经陷入混乱,再无人听他的中军号令。
耶律大石却是早已盯上了种师道的中军大旗,带着一彪人马趁乱杀向了宋军主将种师道。
危急时刻,选锋军主将种师中也顾不得许多,带着鲁智深、杨志等将保护着种师道急急向雄州城退去。
第七百九十五章 老天爷都看不惯
雄州城外突然爆发的大战让北门城楼上的守城官军看见了,守城将领急忙派人向宣抚司衙门里的太尉童贯禀报。
雄州城内,太尉童贯得知种师道领军一路溃败回雄州,急忙帯着手下赶赴本门。
当童太尉到达北门下时,城门内外已经乱作一团。败退的宋军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城门之内。有的军士慌不择路,险些冲撞了童太尉一行。
“大胆!胆敢冒犯太尉!”
童贯身边一个胜捷军将领骑马冲上前去,挥舞马鞭劈头盖脸地乱抽,将前方的乱兵强行驱散。
那些逃兵认出是太尉童贯来了,也不敢叫屈,急忙向旁边的巷子里躲去。
童贯此时哪有心思与这些个军汉计较,他跳下马来,在亲军的簇拥中,急急忙忙地登上了城楼。
上得城楼,童贯定睛向城外一看,只见城北的原野上,宋军已然大败崩溃,七八万军马没有阵型,一个个如同被追逐的兔子一般满地乱蹿。在远方,宋军的辎重扔得满地都是,地面上还有许多被丢弃了的军旗和锣鼓。
在宋军身后,辽军骑兵并未去抢辎重,而是分成一队队,如风一般在宋军中穿梭,用锋利的马刀肆意劈砍着掉队的宋军士卒。
逃得快的宋军已经猬集到雄州城北门外,正在争先恐后地向城里挤。那逃得慢一些的宋军见入不了城,干脆放弃了北门,绕着雄州城的城墙向东、西两边跑去,准备从东门和西门入城。
“可恨!种师道误国!十万大军竟然不战而逃!来人啊,关城门!命令城外军队就地反击,就地反击!”
童贯气急败坏,急忙传令紧闭雄州城四门,不准城外的宋军再入城躲避。
童贯也是在西北帯了几十年兵的人,知晓再不阻止眼前的溃败,莫说是城外的十万伐辽军就此败亡,只怕是雄州城也会被辽军乘机攻破,自己这条老命今日也得赔在这里。
看见败兵争相逃命,童贯明白,只有断绝了城外败兵入城的希望,让他们身处绝境之中,才能够激发出这些军队的战意,让他们去与辽军拼命。
可是,虽然太尉童贯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但是城门洞里涌进来的宋军实在是太多了,城门急切之间根本就无法关上。
童贯气得在城门楼上大叫:“种师道何在?辛兴宗何在?和诜何在?反击,你等领兵反击啊!”
城外的宋军旗帜已经混乱,城楼上的童贯也分辨不清自己那些统兵大将都逃去了哪里。
“太尉!末将杨可世在此!都统制不知所踪,末将愿殊死一搏!众将士,洒家是前军统制杨可世,不想死得窝囊的,跟着洒家一起杀敌!”
城外乱军中突然冲出一将,正是童贯麾下爱将杨可世。
杨可世且战且退,退到了雄州城下。眼见得再这么乱下去,连雄州大本营都要被辽军攻占,恩公童太尉也会危在旦夕,于是杨可世冲到城下对童贯高叫了一声,就地组织兵马在城下列阵,对辽军发动了反击。
“太尉!末将王禀在此!”
王禀也一身是血地帯着一彪人马加入了杨可世的队伍,北面迎战冲过来的辽军。
城外有了两员大将的主持,溃散的宋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时入不了城的宋军都汇聚在杨可世、王禀二将身边,与辽军展开了混战。
“太尉!末将刘延庆来了!”
“末将刘光国在此!”
“末将刘光世在此!”
保信军节度使、马军副都指挥使刘延庆也帯着两个儿子从乱军中冲出来,加入了北门外阻击辽军的战团。
刘延庆也是西军一员猛将,曾经领兵攻破西夏的成德军,生擒敌酋赏屈,逼降了西夏王子益麻党征,也是战功赫赫,在西军诸将中深得太尉童贯的信赖。
如今在危急时刻,童贯亲信的几员大将能够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与辽军血战,也让太尉童贯心头好受了一些。
然而,再想到除了这几员心腹大将,种师道、种师中兄弟和辛兴宗等其他西军大将都逃得不知所踪,丢下了数万西军儿郎,太尉童贯的脸色又变得铁青了。
因为杨可世等将领兵反击,与辽军展开了混战,辽军遭遇阻截,追击宋军的速度顿时大降。
太尉童贯见北门外宋军稳住了阵脚,连忙命令雄州城中的西军将领辛企宗、辛永宗率军增援杨可世军。
辛企宗、辛永宗二人都是辛兴宗的兄弟,他们辛家也是西军中的世代将门,其父辛叔献也是西军大将。
辛企宗、辛永宗二人在城中担心着兄长辛兴宗的安危,得到出战的军令后,立即领兵杀出城去。
杨可世、王禀、刘延庆等将有了援兵的加入,终于在北门外列好阵势,与辽军展开了正面对决。
城墙上,太尉童贯也命令军士擂鼓助威,同时安排部将在城中收拢败卒,整顿队伍,准备杀出城去击退辽军。
然而,或许是大宋背信弃义之举让老天爷也不眷顾宋军。就在两军激战时,突然风云变幻,没来由地刮起一阵阵北风,拳头大的冰雹倾盆而下。天空上乌云密布,霎时间漆黑如夜。
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虽然对宋辽两军都有影响,但北风刮得冰雹迎面打在面向北方的宋军面上,顿时让重整旗鼓的宋军又乱成一团。
辽军在萧干与耶律大石的统领下,却是越战越勇,他们不顾砸在背上的冰雹,趁机向混乱的宋军发动了突击。
杨可世与王禀等人虽然还想拼死血战,但此时天色昏暗,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已经无法有效组织士兵。
见败局已定,杨可世等人也只得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城南而去。此时辽军追得紧,杨可世等人可不敢让太尉童贯打开雄州城的北门。
然而,辽军却比宋军预想中还要亡命。在漆黑昏暗的天色下,辽军也不怕中了埋伏,依然对宋军的败军紧追不舍。
此战萧干与耶律大石的策略就是尽一切可能杀伤宋军,要一战杀得宋军元气大伤,杀得宋国君臣心惊胆战,再不敢入侵辽国燕京。
辽军锲而不舍地追杀到雄州城城南,让逃到城南的宋军也无暇入城。
雄州城南的宋军已经被辽军吓破了胆,听到辽军骑兵的马蹄声,立即望风而逃,跑向南边的莫州、东边的霸州等地。一路上,看不清道路的宋军互相践踏,以至于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辽军大胆地越过雄州城对宋军溃兵进行追杀,直至天黑,方才大获全胜,班师北还。
雄州城中再不敢出一兵一卒拦截辽军。
第七百九十六章 前倨后恭
从白沟驿撤军雄州的这一场战役,宋军伤亡惨重,沿途几十里死尸堆积横陈不计其数,乃至莫州、霸州境内都随处可见宋军的尸首倒卧在路边原野上。
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兵刃甲胄也都丢在了路上,被辽军全部缴获。
更让太尉童贯和麾下西军羞愧难当的是,萧干与耶律大石利用缴获的粮草辎重,竟然就在雄州城外扎下了营盘,摆出一副要攻打雄州,生擒宋军最高统帅童贯的姿态。
天光大亮后,耶律大石就派遣了一队嗓门大的军士来到雄州城下辱骂宋军背信弃义,要太尉童贯、都统制种师道等人献城投降,割让土地,以此向辽国赔礼道歉。
萧干与耶律大石之所以如此强势,并非真的要杀入宋国攻城掠地,而是要趁着时机于已有利,逼迫太尉童贯与自己重新签订和平协议。
辽国燕京如今是被北方的金军与南方的宋军包围,处于腹背受敌的困境。
纵然宋军战力不强,辽军也没有余力攻占宋国的土地。因为辽军最大的敌人乃是北方的金军,燕京辽军的实力无法支撑两线作战。
打怕宋军,稳住宋国,全力以赴抵抗金军,才是萧干与耶律大石的真实战略布局。
然而,十万大军被杀得分崩离析,如今城中只有一两万败兵的太尉童贯和他的幕僚们却是揣摩不透辽军真意。
见识了辽军强大战力的太尉童贯再不敢与辽军正面交锋。
哪怕城外辽军的辱骂声让杨可世等悍将暴跳如雷,童贯也严禁他们再领兵出战。
被困在雄州城中,担心辽军攻城的太尉童贯和宣抚司衙门的幕僚们,此刻突然好羡慕朝廷任命的河东、河北宣抚副使蔡攸。
蔡攸是宰相蔡京的儿子,是道君皇帝身边新得宠的重臣,道君皇帝有意将他培养成将来的宰辅大臣。
此番大军伐辽,道君皇帝任命宠信的蔡攸为河东、河北宣抚副使,在军中担任监军之职,实际上是要平衡太尉童贯的权柄。
可是蔡攸是个从未上过阵的文人,哪里敢像童太尉这样亲临前线指挥大军。
蔡攸磨磨蹭蹭地从东京汴梁城走到北京大名府后,就留在了妹夫梁中书那里,美其名曰为大军主持后勤保障,再不肯北上边关。
如今整个宣抚司衙门被辽军包围在雄州,只有蔡攸那厮好命,还在北京大名府里夜夜笙歌,风流快活。
蔡攸那厮当官当得这么洒脱,不仅是因为他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蔡京的儿子,更是因为他风流成性,与道君皇帝赵佶是性情志趣相投的好友。
蔡攸之所以出任这个职位,是因为道君皇帝认为此次伐辽十拿九稳,就任命他为河东、河北宣抚副使,让他随军去燕地捡军功。
蔡攸进宫面见道君皇帝时,皇帝问他收复燕地后需要甚么赏赐。蔡攸那厮竟然色胆包天,用手指着正在服侍道君皇帝的两个妃子,说得胜之后希望皇帝将这两个美人赏赐给他。
道君皇帝赵佶听了蔡攸之言,竟然不怒反喜,欣然答应了蔡攸的要求。
由此可见,这君臣二人是如何的荒唐,但也表明了道君皇帝赵佶与蔡攸是多么的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宣抚副使背景深、靠山强,可以在后方抱着美人参战,雄州城里的宣抚司衙门里,太尉童贯和他的幕僚们却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此时他们想起,在雄州城中还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辽国天锡皇帝耶律淳派来的和谈使臣王介儒。
既然在战场上打不过,那就谈呗!
辽使王介儒是跟着宋使马扩一起,在白沟驿之战前回到雄州城的。
在出使雄州城的途中,王介儒也曾带着马扩先后拜见了军中大将萧干与耶律大石。
那时两军尚未交战,萧干与耶律大石在责备宋国背盟的无义之举时,也向马扩表达了希望恢复两国结盟之谊,罢战休兵的意图。
所以,辽军统帅萧干与耶律大石是知晓王介儒正在雄州城中的。
童贯可以通过辽国使臣王介儒向辽军转达善意,以免辽军攻城。
宋军败退入雄州时,人叫马嘶,满城都闹哄哄的,自然也惊动了驿馆里的辽使王介儒。
王介儒便向陪同自己的马扩询问,城中这些兵从何而来,是否是从白沟驿前线撤退回来的。
马扩怎好说宋军败退,他就欺瞒王介儒说,城中新来的这些军队,是朝廷从陕西六路新调集过来的援兵。
马扩在竭尽全力维护大宋朝廷的颜面,可是王介儒却是将信将疑。
宋军的援军如此喧闹,军纪竟然如此之差么?
城中喧闹了半日,让王介儒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次日,大宋河北、河东宣抚使童贯竟然就派遣了几个幕僚拿着金玉茶器等礼物到驿馆来见王介儒,对王介儒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前几日刚到雄州城时,宣抚司衙门里的人在辽使王介儒面前何等神气,面对王介儒的据理力争,太尉童贯也只是冷冷地表示大宋必须收回燕京城。
如今宋军打了败仗,在童贯的授意下,赵良嗣、马扩等人都来见王介儒,表示童太尉仔细斟酌了他的进言,深为认同,还是想维持两国之间的传统友谊,避免两国大战,祸及百姓。
赵良嗣又对王介儒说,童太尉已经将前线的情况和大辽和平的诚意上报了朝廷,希望朝廷还是遵守原来的《澶渊之盟》,与辽国保持世代交好。只是文书往来耗费时日,未得到朝廷的回复前,太尉也不好退兵。
为了避免宋辽两军发生误会,赵良嗣请王介儒给辽军主将萧干与耶律大石去信,说明童太尉有诚意促成两国恢复旧谊,请萧大王与大石林牙少安毋躁,避免两军刀兵相向,大伤和气。
王介儒也不是蠢笨之人,宋人前倨后恭,已经让他心头明白,定然是萧大王与大石林牙在战场上获胜,宋军吃了辽军的苦头,方才愿意重新回到谈判桌上。
两国之间,终究要凭借实力说话呀!
王介儒虽知其中有诈,但促成两国之间的和平,也是皇帝耶律淳安排他出使的目的。因此王介儒还是按照赵良嗣等人的请求,给辽军写了一封信,表示宋军不希望两国冲突扩大。
童贯拿到王介儒的信,立即派人送出城去,交给了围困雄州城的辽军主帅萧干与耶律大石。
第七百九十七章 围魏救赵
耶律大石看过宋军转交过来的信后,对萧干笑道:“哈哈哈~童贯老儿这是服软了?不过,从信中看,王介儒恐怕还蒙在鼓里,不知我军已击溃宋军。萧大王,依你之见,我军该当如何回应宋军传递的求和之意?”
萧干也已看过了王介儒的信,他冷笑一声道:“那童贯老贼是在施展缓兵之计。
不过,我已命人在中京起事,金军无暇南顾,我军足可与童贯老贼在此僵持一些时日。
传令下去,我军继续围困雄州城,再派别军袭扰莫州、霸州、真定府等地,摆出誓不罢休之架势,逼迫童贯老贼屈膝求和!”
耶律大石闻言,点了点头,对萧干之议表示附和。
南人历来狡诈奸滑,不将宋军逼入绝境,童贯老贼不会乖乖就范。
童贯命人送出去的书信并未让辽军撤军,与此相反,辽军开始劫掠袭扰雄州周边各州。
一时间,莫州、霸州、清州、真定府等地都是风声鹤唳,不得安宁。
各地的告急信如片片雪花般传到了雄州城的宣抚司衙门。
对于各地求援报信之人,辽军并未阻拦劫杀,而是任他们进出雄州城。
太尉童贯接到各地的警讯,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童贯一连派人给辽军主帅送去几封求和信,并附赠了许多礼物,但始终没有收到萧干与耶律大石的答复。
辽使王介儒似乎也瞧出了端倪,他也变得只管吃好喝好,并不急于与宋国谈判。
就在雄州城中的宣抚司衙门诸人和西军众将都一筹莫展时,城外的辽军却终于有了动静。
原来,萧干与耶律大石突然接到急报,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奇袭了永清、固安、安次三县,兵锋西指涿州,北指南京析津府,对南京道的腹地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留守涿州的常胜军将领张令徽、刘舜仁领军与敌军激战于固安县,被杀得大败,仅以身免。
刘舜仁被敌将刺成重伤,险些丧命。
如今涿州危急,燕京城也面临威胁。
萧干与耶律大石听得后方传来的急报,不由得大吃一惊。
难道那雄州城中的太尉童贯老奸巨猾,竟然还派遣了一支奇军?
不过,从这几日宋军屡战屡败来看,那童太尉与宋军主将种师道对军队的指挥都平平无奇,不似会有这等奇谋妙计。
那支没有打着宋军旗号的神秘军队从何而来?竟然如此大胆,在我辽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
得知后方被偷袭,都城受到威胁,萧干与耶律大石再也无心与童贯在雄州城斗法了。
耶律大石借着童贯又送来求和信的机会,给童贯回了一封信,表示大辽国天锡皇帝耶律淳宅心仁厚,不忍见兄弟之国宋国境内生灵涂炭,特颁旨命辽军退军。希望宋国能够谨记此番的教训,牢记祖宗的誓言,莫要再来招惹辽国,自取其辱。既然宋军有诚意求和,那么自己与萧大王就领军北返了,请宋军不必远送……
当太尉童贯收到耶律大石的回信时,萧干与耶律大石已经带着辽军拔营起寨,凯旋而归。
太尉童贯与西军诸将都长出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派兵尾随辽军。
待到辽军走远了,宋军方才小心地派出一些探马,直跟到巨马河边,彻底确认了辽军退军的实情。
在宣抚司衙门里众人大呼侥幸时,他们还不知道,这幸运乃是西门庆与沧州知府杜充给他们带来的。
数日前,沧州北边边境,与辽国交界的小南河寨里,西门庆与沧州知府杜充二人正在军寨大厅内下着围棋。
焦挺与小南河寨知寨本是在大厅里陪着西门庆与杜充二人下棋,奈何他二人皆是不通棋艺的粗人武夫,在厅内耐着性子强坐了一阵后,终是太过无趣,就一起勾肩搭背地溜出大厅,巡视军寨去了。
杜充一边落子,一边对西门庆问道:“西门贤弟,为何此次出兵北上攻伐辽国,你不让我的军队打出河北沧州的旗号?”
西门庆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口中答道:“杜兄,小弟让杜兄如此做,有几层意思。
一者,杜兄出兵乃是先斩后奏,未及奏报宣抚使童太尉。
此事若成,即使我军没有旗号,杜兄也可大方地去童太尉那里邀功。
若是未能建功,反而闯出祸事,杜兄就可推说是小弟的义军所为,与沧州官军无干。甚至可以推说是海上流窜而来的强盗,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二者,杜兄虽欲扬威于辽国,可是小弟担心朝廷大军此番会一败涂地。西军战败后,辽军若确定是沧州地方官军入侵辽国,或许会引兵东向,杀入沧州报复杜兄。
再者,小弟此番出兵,不为军功,自然是要在辽国境内捞取足够的好处。
可是朝廷曾经下旨,要以德服人,收揽燕地人心,不得劫掠辽国的财富。朝廷那是异想天开,自缚手脚。
若是杜兄打出了沧州军的旗号,小弟可是无法大赚一笔了。
因此,此番我军不能打出沧州军的旗号。越是神秘,对我军在辽国的行动越是有利!”
杜充听了,口中说道:“西门贤弟说得有理。若是西军当真大败,那本府可是救了童太尉和他的十万西军。想来童太尉也不会对本府吝啬……西门贤弟,西军当真会惨败给辽军?”
西门庆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小南河寨的知寨已经快步走入大厅,对杜充说道:“知府相公,大事不好,我大宋十万伐辽军在雄州战败,雄州城已经被辽军包围了!辽军四处追杀败兵,甚至侵入了我沧州西边的霸州与清州!”
“赵知寨,你传我将令,让边境各军寨小心提防,防备辽军游骑进入我沧州境内。”
杜充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南河寨知寨打发了出去,随后对着西门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虽然西军战败令人同情悲伤,但这却也正是杜充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杜充对西门庆的未卜先知再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童太尉那里需要解围,如今就看北方的那支远征军能够闹出多大的动静,能否围魏救赵了。
辽国析津府安次县,朱仝、蒋忠、段景住、岳飞、王贵等将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散了这里的数百辽军,占据了安次县。
蒋忠、段景住等人领兵搬取县衙库房,收集辽军马匹去了,朱仝却是命令手下人将城门上的“安次县”石匾撬取下来,打包带走。
城中的县衙牌匾也未能逃脱朱仝的毒手。
哎!知府杜相公怎地只对这些牌匾有兴趣?
朱仝看着马队中永清县、固安县两城取来的那些牌匾,不由得摇头苦笑。
第七百九十八章 杜充邀功
此番派兵出征,西门庆并未亲自领兵,而是让身在沧州的蒋忠、段景住和岳飞等人领兵与朱仝一起出战。
这倒不是西门庆贪生怕死了,而是随着实力的增长,西门庆认为自己不能事必躬亲了。
有的事,交给下属去做即可,西门庆现在要运筹帷幄,锻炼出一帮能够独挡一方的人才。
历史上,岳飞几兄弟就是从军队下层通过一次次的厮杀成长起来的。
现在的小岳飞最适合的与韩世忠那厮差不多,就是做一个百人将,带兵在战场上拼杀,积累作战经验。
因此,西门庆给了岳飞、王贵等人几百骑兵,让他们离开自己的羽翼,跟着蒋忠、朱仝他们去辽国境内打游击。
出发前,西门庆已经给蒋忠、朱仝等人面授机宜,让他们避开防守严密的州城,尽量攻取更多的县城,制造声势,做出要进攻燕京城的姿态,吸引雄州境内的辽军主力北返。
在辽国境内虚晃一枪,达到目的后,西门庆要他们迅速返回沧州,不可与辽军主力纠缠。
为了执行好这个计划,最关键重要的人物就是“金毛犬”段景住。
段景住当年是辽金两国最厉害的盗马贼,对燕京地区的熟悉甚至超过了辽军。
要想盗马之后成功脱身,摆脱追捕,哪个犄角旮旯不得了若指掌?
有“金毛犬”段景住这个最好的向导在军中,西门庆相信,自己与杜充派出去的这支骚扰部队绝不会被辽军困住。
西门庆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西门庆算得再精,也没有算到涿州的两个常胜军将领张令徽与刘舜仁竟然没有躲在涿州城中,而是领兵突然来到了固安县。
张令徽与刘舜仁与朱仝、蒋忠军遭遇后,没有固守县城,而是选择了出城与来历不明的贼军野战。
结果张令徽与刘舜仁二人哪里会是朱仝、蒋忠和岳飞这几个猛将的对手,被蒋忠等人杀得大败亏输。
刘舜仁也在与岳飞的交手中被岳飞刺成重伤。若非张令徽拼死救走了他,那厮此番就要命丧固守县。
虽然逃脱了张令徽与刘舜仁这两个主将,但是蒋忠等人又缴获了几百匹上好的战马,朱仝也缴获了常胜军的军旗、锣鼓等物,可谓是平添了一份意外的战功。
同时因为固安县城外的这一战,展示了西门庆与杜充联军的强大战斗力。
此战过后,北边惊动了燕京城里的天锡皇帝君臣,南边则让萧干与耶律大石如坐针毡,再也不敢在雄州城下久留。
西门庆的“围魏救赵”之计比预想之中更快地奏效了。
当然,蒋忠、朱仝等人意犹未尽,在先后攻取永清县和固安县后,他们又突袭了安次县。
按照计划,攻取安次县,吸引辽军主力北返后,蒋忠、朱仝军会佯装北上燕京,在抵达高粱河后,再突然沿河而下,攻取武清县。
拿下武清县,劫掠一番县衙府库后,这支神秘的军队将会向东去往渤海边,乘船“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为了抵御宋军十万大军的入侵,辽国燕京地区的辽军野战主力都被萧干与耶律大石带到了白沟驿的巨马河边,其余张觉、晁盖、董平等将的军马都布置在北方的长城沿线,防备着金军南下。
因此,燕京地区腹地空虚,各县守备兵力不过数百人。面对蒋忠、朱仝二人带领的两千多轻骑,各县都无一战之力。
当萧干与耶律大石带领辽军主力从雄州撤离,匆匆赶回涿州城时,蒋忠、朱仝军已经席卷了燕京城南的诸县,消失在了燕京城东的蓟州、景州和平州方向。
对于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萧干不敢大意。他留下耶律大石坐镇涿州震慑宋军,派心腹部将,自己的外甥乙室八斤领兵回防燕京城,自己亲自率领五千精骑向东展开了追击。
然而,萧干领军在燕京城南和城东的诸县追击了几日,却未能发现那支敌军的行踪。
一支两千多人的军马,就这般突然消失在了辽国南京道的大地上。
更让四军大王萧干啼笑皆非的是,那支无名的军队不仅抢走了沿途的马匹与粮食,更是将县城城门、官衙、驿站等地的牌匾招牌都洗劫一空,也不知是何用意。
倘若不是房屋拆迁不易,只怕来人会将各地的衙门都拆走吧!
这是哪里来的贼军?或者说,这真是贼军干的么?
四军大王萧干陷入了沉思之中。
似乎,上了宋军的当了?
萧干骑在马上转身南顾,命令手下将士停止了追击。
……
辽军主力虽然莫名其妙地突然撤走了,但太尉童贯和麾下诸将已经领教过了辽军的实力。
损兵折将之下,童贯也不敢奢望轻易收取燕云地区了。
辽军撤军后,太尉童贯用接见外国使臣的礼节郑重其事地接待了辽国使臣王介儒,热情地与他攀谈了一番。
随后,太尉童贯亲自修书一封,在信中表达了自己希望宋辽两国继续保持以前的友好关系,请王介儒带着书信返回燕京交给天锡皇帝。
辽国使臣王介儒走后,童贯就与幕僚们商议着该当如何为此战惨败善后。
恰在这时,沧州知府杜迁派人给童贯送来了密信,向太尉童贯邀功。
杜充在密信中告知童贯,自己得知朝廷大军与辽军接战不利,本欲率部前来救援。
奈何沧州兵微将寡,不是辽军的敌手,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危急之下,杜充只得派沧州将朱仝领兵向北杀入辽国,用围魏救赵之计为雄州解围。
因为此前沧州到雄州的道路被辽军截断,杜充无法向太尉请示禀报,只得仓促间擅作主张,派兵出击。
希望太尉能够看在辽军北撤,雄州之围被解的分上,宽恕沧州军的擅自出击。
密信中,杜充虽是言辞中表达了请罪之意,可是这分明是大功一件,杜充那厮确定不是来请功的?
在送来密信后不久,沧州知府杜充又体贴地给太尉童贯送来了一堆劳什子杂物。
看着满满数车的牌匾、招牌,宣抚司衙门里的众人都憋红了脸。
沧州知府杜充这是送证物来了啊!
口说无凭,这些劳什子杂物足以证明,杜充的确是派兵攻入了辽国腹地!
十万西军大败亏输,辎重都便宜了辽军,却连辽国的一把土都没有抓回来。
再瞧一瞧沧州知府杜充,别人可是在辽国闹得天翻地覆,险些将几个县城都拆回来了啊!
这人与人一比,真是愧杀西军诸将,羞杀宣抚司众智囊啊!
太尉童贯查看完杜充送来的这些破铜烂铁、碎石烂木,拿眼冷冷地打量了西军诸将一眼,口中说道:“沧州知府杜充尽忠职守,为国分忧,该当重重有赏!”
第七百九十九章 离不开西门大官人
太尉童贯拿眼觑了败逃回雄州城的雄州知府和诜几眼,只见那厮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侍立在一边,再无自己初来这雄州城时见到的意气风发。
童贯暗道,这和诜名不副实,比其父亲当年可是差得太远了。当初他在我面前夸下海口,信誓旦旦地保证辽军兵力薄弱,燕京可取,可如今却是损兵折将,贻笑外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看沧州知府杜充,不声不响地就挽救了雄州城的危局,为朝廷挽回了几分颜面。
那杜充才是国家栋梁之才,这和诜,哼!悔不该重用这厮!
杜充特意从辽国搬取回来的这些劳什子破烂,不单是向太尉童贯表功,更重要的是让太尉童贯在雄州兵败之后,能够用这些搪塞朝廷,掩饰河东、河北宣抚司的无能。
杜充在辽国打了胜仗,没有直接向朝廷报捷,而是给童太尉写了一封密信禀报战果,还将此战缴获都交到了太尉童贯的手中。
如此一来,童贯写给朝廷的奏报中就有文章可做了。
例如,宣抚使童贯来到河北后,运筹帷幄,安排了一正一奇两支军队伐辽。
在种师道率领十万西军主力列阵于白沟驿,吸引辽军主力时,由童太尉指挥的沧州军奇袭燕京,连战连捷,险些一举攻破燕京城,生擒燕王耶律淳。
可惜,都统制种师道与雄州知府和诜在白沟驿之战中惨败给辽军,十万大军土崩瓦解。
沧州军孤掌难鸣,有陷入辽军包围的危险,不得不暂且退兵,错失收复燕地的大好时机。
……
总之,杜充的胜利让太尉童贯有了为自己战败开脱之机会。
至于十万西军惨败,自有那种师道和和诜二人去顶罪。
打了败仗,首要任务就是找责任人。
太尉童贯回到宣抚司衙门里后,立即起草奏章,将失利罪责统统推到了伐辽军都统制,东路军统帅种师道和副统帅和诜身上。
坦白地说,太尉童贯认为自己并未冤枉种师道与和诜,此次北伐失利,与他二人脱不了干系。
和诜的错,在于侦查的情报不实,让西军轻敌冒进,陷入困境。
而种师道的错误,就是临阵指挥错误,在撤军时造成了整个西军的大溃败。
反而是杨可世那样的战将,虽然也是连战皆北,但他是在与辽军真刀真枪的拼杀中落败,属于技不如人,倒也情有可原。
至少杨可世等将能够战斗到最后,没有给西军将士丢人。
大名鼎鼎的种家军,此次可是跑得最快!
太尉童贯不弹劾种师道,还能弹劾何人?
童贯的奏章报回东京汴梁城后,得知前线大败,朝野震动,道君皇帝和宰相蔡京、王黼等朝中重臣都未曾料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
本以为辽军已经被金军打残,想着去摘桃子的道君皇帝见辽军依然强大,顿时失去了收复燕地的勇气。
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朝廷放弃了伐辽的计划,下旨命太尉童贯撤军,命令抽调的西军各路军马各自返回原来的属地辖区。
紧接着,追究战败之责的圣旨也下来了,命将种师道押回枢密院受审,后降为右卫将军,并强令退休。
雄州知府和诜则被降为豪州团练副使,但安置在江西筠州,等同于给发配了。
其余将领包括杨可世等则没有遭到多大的处分,不过暂时不让杨可世掌军而已。
杜充却因立下战功被加官晋爵,任知沧州。
太尉童贯本有意提携杜充,让他改知中原和江南的富庶之州,但却被杜充婉言谢绝了。
杜充对童贯表示,朝廷边关正是用人之际,自己愿意继续坚守沧州,为朝廷将来北上尽一份力。
杜充此举再次让童贯刮目相看,然而童贯哪里知晓,杜充可是舍不得离开沧州啊!
在沧州,杜充与西门庆有许多秘密的利益合作,每月都能愉快的分账。去了其它州,要找一个西门庆兄弟这样可靠的土豪巨富,那可是不容易。
当年“小旋风”柴进那厮在沧州横行时,可不曾让杜充落到一丝好处,反是包庇逃犯,给官府增添了许多麻烦。
西门庆兄弟来了沧州,那可是给杜充带来了许多好处。
自家小儿的救命之恩就不表了,此番北上辽国建功立业,可全是西门庆兄弟之谋!
千金易得,西门庆兄弟才是当真难得啊!
杜充打定主意赖在沧州,只有这样才能与西门庆长久地合作。
童贯不知杜充有这些心思,只将他当作了一个有志于边事的奇男子。
那杜充都还在等待着伐辽的良机,本太尉岂能就此罢休,灰溜溜的回返东京汴梁城?
童贯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朝,太尉高俅等人真诚关切的眼神了。
太尉童贯一想到朝中的政敌们,就不甘心这样彻底的失败。他将宣抚司衙门的幕僚们都召集在一起,继续研究此番伐辽的得失。
经过一番检讨,众人得出一个结论:战前在辽国没有有力的内应,对辽军的情报误差太大,从而使我军轻敌麻痹,遭至大败。
宣抚司衙门的众幕僚中,只有马扩出使辽国,进入了燕京。于是童贯就询问马扩,现在辽国燕京小朝廷是哪个大臣在主政。
马扩对太尉童贯说,天赐皇帝耶律淳是被参知政事李处温拥戴登基的,现在李处温就是辽廷百官之首。
一边的赵良嗣听到后,顿时喜形于色,踌躇满志地对童贯说大事还可为。
童贯见状,问赵良嗣为何欢喜,大事怎生可为?
赵良嗣答道:“太尉,当年下官在辽国为官之时,曾与那李处温是莫逆之交。
李处温和下官谈论国事时,都认为天祚帝胡作非为,早晚会将辽国葬送。
李处温还曾和下官约定过一起投奔大宋。
下官投奔太尉前,曾他与结拜,立誓助大宋灭掉契丹辽国,让燕云回到大宋怀抱。
太尉,我那义兄李处温定是心向大宋的,如若下官修书一封给他,他必定能给我军做内应。”
童贯听了赵良嗣之言,心头大喜,他立即命赵良嗣即刻修书,派人秘密潜入燕京,联系李处温。
第八百章 李处温的焦虑
太尉童贯不甘于谋划多年的收复燕云战略就此终结。当他听赵良嗣自夸与辽国现任宰相李处温曾经结拜兄弟时,顿时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童贯命赵良嗣秘密联络燕京城中的李处温,问他能不能投效大宋,日后配合宋军行动,帮助宋军攻取辽国燕京城。
太尉童贯此举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
因为赵良嗣与李处温结拜时,二人不过还是两个嫉世愤俗的青年人而已。
如今多年过去,那李处温一路高升,已经当上了辽国的宰辅大臣,是天锡皇帝身边最受重用的人。
李处温是否能够念及旧情,听从赵良嗣的劝告弃辽投宋,也是一个未知之数。
让童贯和他的幕僚们意想不到的是,赵良嗣很快就收到了回音。
李处温让自己的儿子李奭回信,答应给宋国作内应,说只要宋军做好准备,告知时间,他就可以配合行动。
信中还说李奭以抵抗女真金军的名义申请成立新军三千。天赐皇帝耶律淳已经准奏,并给了李奭经费七万贯用来招兵。这支军队已在筹建,等宋军到时会同时起事。
李处温在信中还告诉童贯,镇守西京道的汉军大将甫少卿也多次表示自己有向化之心,愿意跟随李处温一起投奔宋朝。燕京城中另有近臣多人是李处温的死党,皆可为李处温所用。
太尉童贯看过李处温的回信后,如获至宝,又有了几分收复燕地的信心。
不过,宋军新败,童贯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得命赵良嗣与李处温保持秘密联系,等待良机。
童贯不知道的是,身为辽国宰相的李处温此时是在两面投机。他不仅答应投宋,同时也在秘密联络金国,向金人示好,同时做着投奔金国的准备。
宋国与金国谁能先打到燕京城下,李处温就开城投降。
李处温身为宰辅大臣,皇帝耶律淳也是他拥戴上位的。照理而言,天锡皇帝耶律淳对李处温言听计从,信任有加,李处温不应该背叛辽国的。
可是,燕京城里的变故和西军道传来的消息,让李处温寝食难安,不得不为自己的家族寻找后路。
首先,是李处温拥戴登基的皇帝天锡帝耶律淳得了重病,辽国的未来皇位归属充满了变数,让李处温感觉前途未卜。
就在萧干与耶律大石击退十万宋军,刚为辽国解除了一次危机时,燕京城中的耶律淳君臣突然听闻,天祚帝耶律延禧在西京道会集了五万精锐部族骑兵,准备八月从夹山进入南京析津府。
耶律淳大为震惊,急忙抱病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耶律淳留着泪对群臣说道:“当初是天祚帝失去影踪,生死不明,你等以国不可一日无主拥戴我登基称帝。如今天祚帝尚在人世,这却该如何是好?倘若天祚帝来到南京,我只有一死,没脸再见天祚帝。”
因为有谋朝篡位之嫌,国内并未完全归心,加之金、宋两国军事相逼,天锡皇帝耶律淳坐上皇位后长期处于内心煎熬之中,没有睡过一日好觉。
得知天祚帝要领兵返回南京析津府兴师问罪,天锡皇帝耶律淳在惊惧中,病情加重了不少。
李处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天锡皇帝耶律淳是李处温扶持拥戴起来的,也是李处温家族最大的靠山。为此,李处温可是不惜得罪了天祚帝耶律延禧。
可如今,李处温最大的靠山要倒了。
若是天锡皇帝耶律淳因病驾崩或是被逼退位,天祚帝耶律延禧复辟。那么第一个挨刀的肯定是拥戴耶律淳登基的李处温。
在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心目中,李处温可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必杀之而后快。
因此,为了家族利益,李处温可不敢让燕京地区再落到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手中。
不论是投宋还是投金,都强过让天祚帝回归南京。
除了天祚帝带给李处温的威胁,西京道传回来的最新战事消息也让李处温对辽国失去了信心。
金军统帅完颜杲在完颜宗翰的建议下,率领大军赶赴西京道的白水泺,攻占西京大同府后,他就分派各将招降安抚没有归降的州郡以及各部族。
此时西京道的许多城池虽然向金军投降了,但人心没有稳固。如同中京道一样,时常发生叛乱。
完颜杲因此派遣完颜宗望返回都城上奏军情,请求皇帝完颜阿骨打御驾亲临军中,安抚招降辽国西军道各部。
恰在此时,与辽国有盟约关系的西夏国国王李乾顺听闻辽国西京失守,天祚帝耶律延禧逃到了阴山,就派遣大将李良辅领兵三万前去救援。
三万西夏军气势汹汹地向北渡过黄河,进入了辽国西京道最西端的天德军境内。
金军大将完颜娄室听说有西夏军入侵,派遣突捻、补以二将率领二百骑兵为斥候,前往牟那山侦查敌情。
这二百金军正撞上李良辅的三万大军,被西夏军全部歼灭。
李良辅由此知道金军就在前方,即将赶来。于是,他在黄河北岸的牟那山设下了埋伏。
过不多时,不清楚西夏军实力的金军将领阿土罕没有得到前方斥候的回报,就带着数百骑兵贸然对西夏军发动了进攻。
结果,阿土罕中了西夏军的埋伏,全军覆灭,只有阿土罕一人弃马登山,翻山越岭地逃回了金军大营。
李良辅连胜金军两阵,认为金军不过如此,不足为惧,就产生了轻敌的心思。
时值六月间夏季,大雨连绵不绝,李良辅认为金兵已经被自己打怕了,且天德军的金军数量不多,自己有三万之众,金军绝不敢冒雨前来与西夏军交战。
天德军里的金军统帅完颜宗翰迎接皇帝完颜阿骨打去了,此时的主帅是完颜宗翰的叔父,完颜撒改的弟弟完颜斡鲁。
金军北路军与东路军在中京大定府会军后,完颜斡鲁也随军杀到了辽国西京道。
完颜宗翰离开时,将军队交给了完颜斡鲁指挥。
在召开军议,讨论西夏军入侵该如何应对时,军中诸将都说大军转战千里,已是疲惫不堪。且西夏军势大,不可急图之。不如暂且休息,等待后方大军赶来,再与西夏军决战。
金军中的猛将完颜娄室的意见却与众不同,他对众人说道:“西夏军两次打败我军骑兵,我军若不前去迎战,西夏军一定认为我军胆怯。不消多久,西夏军就会对我军大举进攻。我军必须主动出击,迎面痛击西夏军,才能绝了西夏国救援辽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