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上京与祖州
上京临潢府位于辽国上京道东南的潢河北岸，在西汉时期属于辽东郡西安平。辽上京临潢府周边有七座山，分别是：天梯山、蒙国山、别鲁山、独卢金山、乌山、高淀山、撒葛山。这七座山围绕辽上京临潢府，形成拱卫之势。
史载：“太祖取天梯、蒙国、别鲁三山之势于苇甸，射金龊箭以识之，谓之龙眉宫。神册三年城之，名曰皇都。天显十三年，更名上京，府曰临潢。”
这说明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亲自选定的建城地址，在天梯山、蒙国山和别鲁山三座山之间，一片芦苇甸之上建的辽上京临潢府。
建立辽上京临潢府过程中，最先营建的是“龙眉宫”。潢水像一条从兴安岭中部余脉西北—东南向流出的蜿蜒巨龙，辽上京临潢府就是建在龙眉之上的宫殿。
上京临潢府是契丹建国初期在本土兴建的第一座京城，辽国早期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正式营建于辽太祖神册三年。
上京临潢府城幅员广阔，气势雄伟，内分为二城，两城相连为“日”字形。
北边的内城名为皇城，周长约十唐里，呈六角形，由外城和内城组成，墙高三丈，设有楼橹。
皇城的外城有四个城门，分别是东面的安东门，南边的大顺门，西边的乾德门，北边的拱辰门。
皇城的外城保护着其内的大内城。大内城又有三个城门，南门叫承天门，建有楼阁；东门叫东华门，西门叫西华门。
皇城南边的外城名叫汉城，周长二十七唐里，略呈正方形，墙高两丈，不设敌楼。汉城的三面开有城门，东边的是迎春门，雁儿门；南边的是顺阳门，南福门；西边的是金凤门，西雁儿门，共计六座城门。
辽国建国初期，定都上京临潢府，契丹统治者住在北边的皇城里，汉族人居住在南边的汉城里，这座都城的兴建，是辽国“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政治制度的反映。
辽国在营建上京临潢府时，正是契丹蒸蒸日上之时。辽国契丹骑兵横行天下，辽太祖从未想过都城会遭遇外敌攻击，因此，并未在外城上修建楼橹、马面、瓮城等防御设施。
但是，按照汉人的筑城惯例，辽国在营建上京临潢府时，还是修建了护城河。
上京城在营建时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选址，韩延徵参照当时幽州等中原内地城市的功能进行规划设计，建城过程中就设计了人工运河。
负责营建都城的康墨记带领工匠凿乌山疏引潢水西南而下，流入辽上京临潢府城北，在城北分成内城运河与外城运河。
外城运河绕辽上京临潢府城外廓北、西、南三面形成护城河。在辽上京临潢府城东南与内城导出的内城护城河汇流，再向东南流行二十余里后汇入潢水主河流。
这条从乌山人工引出的河流被取名为涞流河。
在上京城东面，还有一条自北向南流过的人工河流金栗河。涞流河与金栗河共同构成辽上京临潢府的环城河流漕运体系和军事防护体系。
如今这雄立二百余年的辽国旧都，即将面临金军的战火考验。
辽国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得知萧乙薛兵败，金军兵锋直指上京临潢府后，一面分兵两万给汉将卢彦伦，让他在狼河边严防死守，拖延时日，一面八百里加急地派人向天祚帝求援。与此同时，耶律挞不野命令临潢府各县豪强靑壮携带兵甲粮食赶赴临潢府，紧急加固城防，准备拼死固守上京城。
上京临潢府南边，有一条名叫沙粒河的潢河支流，从西南流向东北，最终汇入潢河。这条支流的上游，有两座小城池，一座是临潢府的长泰县县城，另外一座就是辽国上京道的祖州城。
祖州城距上京临潢府约有四十里的路程，是辽国契丹祖陵的奉陵邑。所谓祖陵的奉陵邑，就是说这祖州城的建立就是为了守卫辽国的祖陵。因此，这祖州城虽不大，对于辽国契丹人却有特殊的意义。
祖州城位于沙粒河北侧的半山腰上，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建筑。在它的西北方五里外的山中，正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祖陵所在地。
祖陵位于群山环抱之中，起伏的山峦在偏向东南的方向开出一个口子，形成一个环形的山谷。山谷四周的山峰被绿色的森林所覆盖，如同守护神般，二百年来一直静静地守护着契丹英雄耶律阿保机的陵墓。
然而，这祖陵和祖州城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祖州城墙全是用土夯筑的，全城由外城、内城两重城组成。
外城有四座城门，东墙城门因其直对着上京城，所以名做望京门。南墙城门名叫大夏门。西墙城门名叫液山门，并加筑有瓮城。北墙城门名叫兴国门，并加筑有瓮城。
祖州城内城位于全城的后半部，城墙东西宽约百丈，南北长约五十丈，东墙正中开设城门，名叫兴圣门，直对着外城东墙正中的望京门。
祖州城中，驻扎有守护祖陵的五百契丹兵，他们的将领是契丹迭刺部的耶律阿离忽。
祖州城望京门外，沿着官道两侧，鳞次栉比地修建有数百座石屋。这城外生活着数百户人家，如今正是开市之时，市场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耶律阿离忽站在望京门上，看着城外街市的和平景象，却是眉头紧锁，不由得遥望向东边的山峦。
金军已经侵入临潢府，迭刺部世代生活的发源地有落入女真人之手的危险，怎不让他这个迭刺部的人忧心？
耶律挞不野留守已经发出了征兵令，想必各地的官军和义兵这几日会陆续云集到上京城。真想与他们并肩作战啊！
耶律阿离忽身负守卫祖陵圣地的重任，不能擅离职守。但是，他却憧憬着率兵直趋狼河前线，与女真人一决雌雄。
“阿离忽，你看，东面有支军队朝我望京门来了。”耶律阿离忽身边的一个契丹武士说道。
耶律阿离忽定睛一看，只见一支数百人的辽军打着军旗穿过街市的人群，来到望京门前。
为首的领兵将领，耶律阿离忽也识得，乃是上京临潢府有名的勇将，时任上京城东头供奉官的长泰毛子廉。
第六百四十章 围猎祖州城
耶律阿离忽见了，在城墙上问道：“来将可是长泰县的东头供奉官毛子廉？你不去上京城协助守城，怎地来我这祖州城？”
毛子廉在城下答道：“阿离忽，多日不见，我正是长泰县毛子廉。挞不野让我回长泰县调兵，我招募了六百勇士，今日就要赶往上京城驱逐女真蛮子，卫我临潢家园。临行前，我特地带领他们前来祖州城祭祖祈福，希望太祖保佑我军能够旗开得胜。阿离忽，快开门放我入城。”
这祖州城除了守护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陵墓，还有一个职能就是供辽国人祭祀先祖。上京道的辽军出征前，依循旧例，大多会到这祖州城来祭祖祈福，鼓舞士气。
耶律阿离忽见来人是毛子廉，而他口中所说的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四处征兵也确有其事，因此，不疑有它，命令手下打开了望京门，放毛子廉一行入城。
耶律阿离忽自己也走下城来，迎接今日第一批抵达祖州城的辽军。
望京门里，就在耶律阿离忽伸开上臂与毛子廉热情拥抱时，变乱陡然发生。耶律阿离忽突然感觉毛子廉的双臂如同铁箍一般锁紧了自己的身子，在他尚未明白过来时，已被毛子廉高高抱起，摔在地上。
耶律阿离忽被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还不及羞恼，后心早被一只大脚踏上，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毛子廉，狗贼！你可是要造反？”耶律阿离忽醒悟过来，趴在地上大叫道。
不等毛子廉回答耶律阿离忽，城中爆发的喊杀声和大地上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已经让耶律阿离忽明白，自己被毛子廉那厮偷袭，祖州城保不住了。
“你这鸟人，还不闭上你那张鸟嘴，惹恼了老爷，老爷一刀剁了你的鸟头！”此时制住耶律阿离忽的，正是妆扮成辽军混入祖州城的“没面目”焦挺。
焦挺骂了一句之后，他身后同样辽军妆扮的护卫一拥而上，将耶律阿离忽五花大绑，堵上了嘴巴，丢在城门边。
毛子廉此时早已经趁着祖州城里守城官兵没有防备，带着兵马杀向内城。望京门外，西门庆领着大队金军骑兵突然疾驰而来，从洞开的城门鱼贯而入。
城外的百姓惊慌失措，欲四散逃走，却早有金军骑兵四面合围，将他们都赶到街市上聚作一团。
战斗的胜负毫无悬念，祖州城守将耶律阿离忽被生擒后，毛子廉抢入内城，占住了城门，待到西门庆的大队骑兵杀入城中后，士气尽散的五百辽军没有做出甚么顽强的抵抗，就纷纷丢下兵器伏地投降了。
不过片刻之间，西门庆几乎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这个对辽国契丹人有特殊意义的祖州城。
昨夜毛子廉将上京临潢府周边的情况备细告知西门庆后，西门庆的心中就涌现出一个奇袭这祖州城的计划。
西门庆将自己的谋划与完颜绳果商议后，完颜绳果当即增拨给他一千精骑，让西门庆连夜实施。
有熟悉临潢府地理的毛子廉领路，西门庆带着一千六百金军骑兵向南通过真珠寨偷渡狼河，迂回了大半夜，从弘福寺直插长泰县的县治所在地长泰馆，在拂晓前就轻取了长泰县。
在毛子廉利用自己的名望说服长泰县地方豪强和百姓，使他们都改投大金国后，西门庆让乔郓哥分兵一部镇守长泰馆，自己与焦挺、毛子廉领兵直取祖州城。
如今祖州城顺利得手，西门庆决心在这里布下陷阱，再坑一坑辽军。
城外的百姓大多是汉人，毛子廉、西门庆二人一番安抚之后，总算是让他们消除了恐惧，逐渐镇静下来。西门庆让众人今日都安静地呆在家中，不可乱做声，只须按他的吩咐去做，就保此地百姓的平安。
城外百姓早就听说金军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今日见到如此儒雅和蔼的金军将领西门庆，心中都是暗暗称奇，方知“眼见是实，耳听是虚”。有上千精悍的金军骑兵散布在祖州城周边，这些百姓哪里还敢反抗，俱都服服帖帖地依照西门庆的吩咐各自躲回了家里的石屋里。
祖州城中，守城的辽军和他们的主将耶律阿离忽被堵住嘴关押在了内城里。焦挺与毛子廉依然妆扮作辽军将官，带着几百军士守在外城。这些军士，有焦挺手下的护卫，有西门庆麾下的金军，也有毛子廉在长泰县的旧部，他们全都扮作辽军模样，守住了祖州城的各处要害。在几个城门处，还特地备下了许多网兜和绳索。
城外的街市上，换了一拨毛子廉从长泰县带来的辽国百姓，他们在那里叫卖叫买，仿佛就是生活在此地之人。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了，哪里知晓这祖州城已经易手。
西门庆则出了城，带领一千精骑埋伏在祖州城附近的山谷里，静待着看今日有哪些时运不济的人会一头撞入网里来。
莫约半个时辰后，祖州城西面液山门外，一支数百人的辽军援军顺着山路迤逦来到祖州城外，要入城祭祖。城中守军问明这支辽军来自临潢府西面的怀州扶余城后，打开瓮城，将为首的辽将放入门去。
……
半日之间，又有来自庆州、饶州、孝安等地的几支辽军援军相继前来祖州城祭祖，一一落入西门庆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当内城都塞满了辽军俘虏，许多俘虏不得不关押在外城，已然人满为患后，西门庆终于结束了这场围猎，在祖州城上插上了金军的大旗。
按照与完颜绳果的约定，现在是西门庆军打草惊蛇之时了。
一支来自临潢府宣化县的辽军来到祖州城外，发现辽国的圣地祖陵和祖州城均被金军占领后，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向上京临潢府。与此同时，镇守长泰县的乔郓哥得到西门庆的将令后，也在长泰馆打出金军旗帜，并故意放了一些县城里的契丹族人逃走，任他们逃往上京临潢府报信。
今夜，想必那辽国上京留守卢彦伦耶律挞不野和狼河大营统帅卢彦伦都会彻夜难眠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 增灶减兵
狼河西岸，甘泉寺里，辽军主将卢彦伦是在三更时分收到了上京临潢府传来的紧急军情。
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告知卢彦伦，金军已经越过狼河，长途奔袭了上京城西边的祖州城和长泰县等地。如今上京西边的怀州、庆州、饶州等地援军都绝了声息，只怕已经被金军阻拦隔绝。上京临潢府处于金军东西两面夹击之中，卢彦伦再于狼河设防已然无甚意义。因此，耶律挞不野要卢彦伦连夜撤军，将两万军马带回上京城，全力固守待援。
金军怎地如此迅疾？卢彦伦得知军情后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长吁几口气，胸中平息下来后，卢彦伦再自己琢磨，突然想起一人。长泰县被金军占据了？定是毛子廉那厮投敌叛国！那厮在临潢府军中多年，对上京临潢府了若指掌，若是他投了金军，对于上京城的防守可是大为不利。哎~怎地没有早些察觉毛子廉那厮心怀异志！
卢彦伦急招爱将孙延寿到身前，问他白日里可曾捉拿到毛子廉的家小。
孙延寿向卢彦伦谢罪道：“回禀将军，末将办事不力，派去长泰县的一百骑兵迄今为止尚未返回，也未有任何消息传回。请将军再宽限一日，明日末将再加派人马前往长泰县一探究竟。”
“不必了！长泰县已经落入金军之手，你派出去的将士只恐已然遭遇不测。耶律挞不野留守来信催促我军连夜撤军。”卢彦伦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孙延寿。
孙延寿看了军情密报，大惊道：“怎会如此！我军严防死守，金军亦是初来乍到，如何就能悄无声息地绕到我军身后去？莫非金军当真有鬼神相助不成？”
“以我观之，金军必是有内奸接应，那内奸八成就是失踪的长泰毛子廉。”卢彦伦说道。
“可恶！将军，请拨给末将两千精骑，末将这就连夜赶赴长泰县，诛杀那叛徒毛子廉。”孙延寿瞠目怒吼道。
“延寿不可鲁莽，此刻当务之急是召集诸将，商议如何撤军回城。”卢彦伦挥手示意孙延寿少安毋躁。
过不多时，得到召唤的辽军诸将齐集一堂，等待着卢彦伦发号施令。
卢彦伦将金军已经袭取了祖州城和长泰县等地，切断了上京城西面诸州的联系之军情告知了诸将，辽军诸将都惊得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诸将大眼瞪小眼地相互打量，却都没有一个主意，只得一起抱拳请主将卢彦伦示下，是否趁着夜色掩护，悄悄地撤军回城。
卢彦伦以手划策，对诸将说道，为今之计，我军须得如此这般……
在辽军众将密谋撤军脱身之计时，狼河东岸，金军也没有歇息，而是派出许多探马潜伏在岸边，秘密监视着夜幕下的辽军军营。
上京临潢府留守耶律挞不野得知祖州城失守，金军已经包围了上京城时，西门庆也派人将占据祖州城和长泰县的军情密报给了完颜绳果。
完颜绳果得知西门庆在上京城后方得手后，料定辽军必会惊慌失措地连夜撤军，因此，他命令麾下儿郎饱餐一顿后，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枕戈待旦，随时等待着渡河追击西撤的辽军。
然而，完颜绳果等了一夜，也未见狼河西岸的辽军拔营撤退。甚至第二日拂晓，还见到辽军在加固寨栅，增加新的营盘。
午时前，从上京临潢府的方向，陆续来了几支各种旗号的辽军，旌旗招展，人闹马喧，在新建的营盘里安营扎寨。
待得午时埋锅做饭时，狼河西岸炊烟弥漫，金军探马仔细查看烟柱，估计辽军的援军新增了一万。
完颜绳果得知辽军不仅没有撤军，反而增兵固守时，亲自来到河岸边查看，果然见到河西新增了许多营盘，壁垒森严，旌旗招展。
见河对岸聚齐了三万辽军，手中只有四千骑兵的完颜绳果也不敢贸然强渡狼河发动攻击。于是，完颜绳果让待命了一夜的部下返回营地，休息待命。
面对辽军的强势，完颜绳果一面派人去催促完颜粘没喝军全速前进，今日日落前在河东会军，一面让西门庆派回来的人急急赶回祖州城，将辽军的新动向通报给西门庆，让他小心戒备。
完颜绳果身后，金军的第二支主力部队正是深受完颜阿骨打喜爱的完颜粘没喝军。
此时完颜粘没喝军距离完颜绳果的营地约有半日的日程，大军正分成左右两队齐头并进。
在完颜粘没喝统领的一万军马中，聚集了完颜部中完颜谷神、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等金军名将。
徒单部的徒单定哥，乌古论部的乌古论讹里也二人也带领自己部族的精锐部队跟随着完颜粘没喝出战。
完颜粘没喝与众将正行间，就见前方如飞般疾驰而来数骑。来人远远地通报姓名，乃是完颜绳果派来的报信人。
完颜粘没喝让那几人来到身前，接过了他们带来的军情急报。匆匆一瞥之后，完颜粘没喝急向送信人细细盘问狼河两岸情形。
听那几人说完后，完颜粘没喝拍着大腿叹道：“绳果终究还是年少，上了辽军的当。若我没有猜错，那辽军主将采用的是增灶减兵之计。辽军主力已经悄然撤退了！全军急速前进，目标狼河西岸的辽军！”
说完之后，完颜粘没喝大吼一声，拔出剑来直指西方，率先策马冲了出去。
完颜谷神、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徒单定哥、乌古论讹里也等将也口中怪叫着，策马扬鞭紧随其后，带领金军杀气腾腾地冲向狼河。
祖州城外，西门庆也接到了完颜绳果传回来的军情，他沉吟片刻后，得出了与完颜粘没喝相同的判断：辽军得知祖州城失陷，后路被断后，不来抢回失地，却突然增兵狼河前线，此举实在是异常。想来是辽军在故布疑阵，迷惑完颜绳果。
今夜狼河的辽军必定全部退回上京城了。或许，辽军还会冒险一试，前来袭击祖州城和长泰县？
为了防范于未然，西门庆向上京城方向派遣出了更多的探马。
第六百四十二章 兵临上京城
完颜粘没喝领军急急赶到狼河东岸后，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派了几人去通知完颜绳果发兵，就带着麾下众将渡过狼河，向辽军的营寨发动了强攻。
不出完颜粘没喝所料，辽军营寨里空空如也，两万辽军已然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两三千军士在点火生灶，敲锣打鼓地大声鼓噪，制造大军驻扎的假象。
那留守的辽军见金军渡河了，怎敢应战，在营寨里放了把火，发一声喊，就纷纷骑马从营寨西边夺路而逃。
完颜粘没喝军绕过辽军营寨，对辽军紧追不舍。
然而辽军留下的都是骑术精湛的部族骑兵，这一日都是在以逸待劳，此时马儿的脚力正好，逃得迅疾如飞。
完颜粘没喝军却是长途奔袭，眼见得射杀了几百落后些的辽军后，已然追赶不及。
完颜绳果军倒是养精蓄锐了一日，他们后发先至，紧跟着完颜粘没喝军渡河后，逐渐超越了疲惫的完颜粘没喝军，对辽军紧追不舍。
知道自己中了辽军主将卢彦伦之计后，完颜绳果恼羞成怒，对全军下达了军令，一定要追击歼灭前面那支辽军，不到上京城下誓不罢休。
此时，辽军主将卢彦伦已经率军顺利撤回了上京城。他进入安东门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庆幸此番侥幸脱身。
昨夜得知祖州城被金军别军占据，上京城已被包围孤立后，卢彦伦就判断河东的金军一定窥伺在旁，就等着他匆忙退兵。
黑夜中指挥不便，一旦撤退途中遭到金军的突袭，很有可能全军溃散，被金军彻底击败。
这两万辽军是守卫上京临潢府的重要力量，卢彦伦不能让他们在野战中被金军全歼。所以，他与众将商议后，决定施展减兵增灶之计，迷惑河东的金军。
卢彦伦先悄然命令在后方扎营，负责粮草后勤的两千人马在拂晓天亮后多打旌旗，故意在金军探马的眼皮底下大张旗鼓地开赴辽军营寨。几番往复后，制造了辽军大部队来援的假象。
紧接着，卢彦伦在午时添灶生火，故意造出许多烟雾，却趁机将辽军分作十余队，悄悄地逐一撤走。
最后，狼河西岸的一排营寨里，只留下二千勇士故意制造动静，继续麻痹河对岸的金军，以助卢彦伦的大军脱身。
对于这两千断后的勇士，卢彦伦给他们留下了最好的马匹，最后能够有多少人逃出生天，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在卢彦伦看来，只要金军没有识破自己的计策，留下的二千人能够拖到天黑，就有八成的把握顺利逃回上京城。
卢彦伦入城后，匆匆见过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后，并未出席耶律挞不野给他备下的压惊接风酒宴，而是返回安东门，站立在城门上举目东望，等待着自己最后一支兵马的归来。
与此同时，卢彦伦的爱将孙延寿在城中稍事休整后，就向卢彦伦请战，帯着两千精骑怒气冲冲地扑向长泰县，欲杀死叛徒毛子廉，以解他心头之恨。
临行前，卢彦伦对孙延寿千叮万嘱，面授机宜，让他沿途小心隐藏行踪，趁着夜色接近长泰馆后，再对毛子廉和金军发动突击。
卢彦伦告诉孙延寿，他之所以准许孙延寿出战，也是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之意。此战不必在乎是否能擒杀毛子廉，最重要的是试探一下上京城西边那支金军的实力。
如果金军实力孱弱，卢彦伦就让孙延寿乘势收复祖州城，再与西边的庆州、怀州、饶州等州县联络，让他们迅速招募兵马东进保护上京城。
若是金军兵强马壮，卢彦伦要孙延寿即刻撤兵回上京，不可恋战折损了兵马。
孙延寿对卢彦伦的分付都一一应下后，卢彦伦才让自己账下这个勇将领兵出了上京城，直取西南方的长泰县。
孙延寿离开不久，在黄昏的夕阳映照下，安东门外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些疾驰的小黑点。卢彦伦身边有眼神好的军校兴奋地叫道：“卢将军，是我们的骑兵！孩儿们回来了！”
东边出现的黑点越来越多，迅速变大，卢彦伦也看清了，正是自己留下断后的那支骑兵。“踏踏踏踏”的马蹄声如一阵滚滚春雷般卷了过来。
“不好！弓箭手准备，金军跟上来了！长枪兵，城下列阵接应骑兵！”卢彦伦看清远方的情景后，霎时急得红了双目，对着身边的将领们叫道。
安东门上的众将领都看清了，只见逃回来的辽军骑兵只剩下了一千余骑，另有一千勇士想必已经在金军的追击中遇害。就在这一千辽军骑兵身后，黑压压地出现了一大群金军骑兵，正在嘶吼着紧追不舍。
不时地，就有落后的辽军骑兵或被金军弓箭射落马下，或被枪刺刀砍摔下马去，瞬间就被后面冲上来的数千匹马踩踏作肉泥，无一幸免。
虽然卢彦伦身边的将领对金军的强大都有一些畏惧之心，但此时看到掩护自己这些步军安然撤退的骑军遭到金军的虐杀，将领们还是胸中热血翻涌，都急红了眼，各自引兵备战。
在辽军将领们的指挥下，弓箭手在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列成两排，长枪步兵则冲出城门，在护城河外的吊桥两侧列队，组成两个刺猬般的阵型，掩护即将冲到城下的辽军骑兵入城。
一路狂奔而回的辽军骑兵早已是疲惫不堪，对接应的步军们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未说出口，就急急忙忙地打马从安东门鱼贯而入。
骑兵们心头明白，身后的金军是何等的可怕。他们早一些入城，步军的兄弟们也可以早一些退回城中，不至因为掩护他们而伤亡过多。
“放箭！”城墙上，辽军将领见冲得最快的金军已经进入了射程，急忙命令弓箭手发动了攻击。
然而，因为那指挥的将领太过紧张，估错了距离，一轮齐射之后，只射伤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金军将士，大多数金军却还没有进入弓箭射程之中。甚至于有一些落在最后的辽军骑兵也遭到误伤，被弓箭射落马下。
卢彦伦见状，心头叹息一声，并未责怪那弓兵将领。这几年，辽军屡战屡败，早已视金军如虎，临战之时，难免会出一些差池和纰漏。
“停止追击！”完颜绳果见辽军严阵以待，前方的辽军骑兵已追之不及，立即命令全军停在了辽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第六百四十三章 卢彦伦的郁闷
完颜绳果追杀了辽军骑兵许久，这支两千人辽军骑兵已有半数以上被他们斩杀于马下。来到上京城外时，完颜绳果胸中的闷气早已消散了大半，所以他没有冒失地对守军众多的上京城发动强攻，去冲击辽军步兵的刺猬阵，以免白白地折损了自己的兵力。
在完颜绳果的指挥下，追击的金军在守城弓兵的射程外拉开阵型，用手中的骑弓对着护城河外的辽军枪兵一通乱射。
辽军枪兵军阵前虽有大盾，但还是有遮护不严之处，在金军的射击下，不时地有人中箭倒地，枪兵步军阵型顿时有些混乱了。
这护城河外仓促结阵的长枪兵本是为了防止金军跟在辽军骑兵身后趁机攻城夺门，此时金军骑兵不往步兵长枪阵上撞，他们就失去了作用，只能被动挨打。
好在辽军骑兵拼着最后一口气，跑死马般地冲过吊桥，入了安东门。长枪步兵们也急忙拖着负伤的同胞撤退回了城中，只在护城河外留下了百余具阵亡士兵的尸体。
完颜绳果并没有追击退却的辽军步兵，他知道，完颜粘没喝的军队今夜就会与他在这上京城下会和。父亲完颜阿骨打的大军也会在这一两日内抵达上京城下。自己只需封锁上京城的对外联络即可，不需在此时独自攻城。
四千金军骑兵在完颜绳果身后排列整齐，抬头蔑视着城墙上的辽军。完颜绳果昂首对城门上高声问道：“不知贵军狼河大营的主将卢彦伦可在？今日未能在狼河大营与卢将军一见，实是可惜。大金国太子完颜绳果在此向他问好。”
卢彦伦走到城墙边，对着城下答道：“我就是上京城勾当兵马公事卢彦伦。卢某回城歇息，绳果太子何劳远送至此？我观太子鞍马劳顿，士卒疲惫，何不速速退兵，免遭不测之险？”
完颜绳果闻言，在马上哈哈狂笑道：“我自在此，麾下亦不过四千儿郎。你等可有豪杰勇士敢出战，来取我项上人头？”
完颜绳果身后的四千金军齐声高叫道：“你等可敢出战？你等可敢出战？你等可敢出战？”
金军如是者三遍，声震城郭，让上京城里的军民心惊胆战。城墙上的辽军为金军气势所震慑，一时间鸦雀无声。
卢彦伦闷哼一声高叫道：“想不到绳果太子也只会徒逞口舌之快。贵军既是前来攻城，卢某自然是在城中恭候大驾。夜色渐深，我军将士要回屋用膳歇息了，今夜只有委屈绳果太子在这金栗河外风餐露宿了。太子若是没有别的言语，卢某就要告退了。”
完颜绳果笑道：“卢将军，今日你使得‘金蝉脱壳’的好计策，从我完颜绳果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实在是让我佩服。绳果记住卢将军了，异日我必入你上京城，在你府上与你把酒言欢。再有，这城外战死的这些贵军兵士，都是贵国的勇士，不可使之曝尸荒野。卢将军可使人出来收殓，我军必不会偷袭伤人。完颜绳果去也，卢将军保重。”
说完这话，完颜绳果就帯着自己的军马缓缓退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卢彦伦今日虽是用“金蝉脱壳”之计戏耍了完颜绳果，成功地将两万辽军带回上京城。可是方才被完颜绳果的四千金军堵在上京城下耀武扬威，在气势上终究是输了一筹。
卢彦伦铁青着脸默认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开城门，将兄弟们接回家。”
辽军打开城门，小心翼翼地出来一队人马收殓护城河外阵亡将士的尸首。金军果然守信，没有乘机突袭辽军。
东边的原野上，燃起一堆堆的篝火，那是金军在安营扎寨。
上京城城墙上值守的辽军望着远方的篝火，都握紧了带着秋寒的兵器，战争终于降临到上京临潢府了。
上京城西南三十多里外的长泰县，一场夜战正在展开。孙延寿带领两千精骑奔袭长泰县，怎知还未抵达县城长泰馆，就遭到了早有准备的西门庆军的伏击。
西门庆留焦挺领兵在祖州城看守辽军俘虏，乔郓哥领兵固防长泰县，自己亲自领兵一千，在毛子廉的带领下埋伏在上京城通往长泰县和祖州城的必经之道上。
西门庆判断，上京城得到祖州城失守的消息，那辽将卢彦伦用计从狼河撤军后，因为不知祖州城金军的虚实，一定会派兵马西进，对金军进行试探性的攻击。所以，西门庆早早地为上京城辽军布好了圈套。
完颜绳果交给西门庆的都是金军的百战精锐，这一千金军伏兵突然间杀出，顿时就将辽军冲击得四分五裂，首尾不能相顾。
孙延寿正在声嘶力竭地收拢人马，组织反击，就见一员金军战将带人冲散辽军，直杀向自己。
孙延寿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来将正是自己想诛杀的叛徒毛子廉，顿时勃然大怒，挺枪迎了上去，口中暴喝道：“叛贼毛八十，拿命来！”
毛子廉见孙延寿不逃走，却来寻自己，心中大喜。毛子廉此番新投西门庆，正要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的本领，他也暴喝一声后，舞动手中铁枪，一连挑翻几个辽军，杀到孙延寿身前。
二人一照面，顿时大声呼喝，两条铁枪搅在一起，打着转酣战不已。
此时孙延寿身边的辽军已经被金军杀散，西门庆也骑马冲杀上来。
西门庆正要见识毛子廉的武艺，就命令金军追杀四散逃跑的辽军，不必干扰毛子廉和那辽将的厮杀。
毛子廉与孙延寿斗了二十多个回合，见西门庆在旁边观战，不由得越战越勇，杀得孙延寿只有遮护之力。
孙延寿见势头不对，在二马交错时，对着毛子廉虚晃一枪，却突地策马冲向观战的西门庆。
孙延寿看得明白，这支金军以前面这个白面郎君为尊，只要挟持得他，就可在乱军中安然脱身。
西门庆手中的一对雪花镔铁雁翎刀发出嗜血的低鸣声，只见他面前卷起一团雪光，晃得孙延寿眼花缭乱。
电光石火之间，孙延寿的长枪已经被西门庆砍作三截，两手各抓着一截断枪杆，那枪头早不知飞去了何方。
孙延寿大惊失色，急从西门庆身边掠过。他正欲打马逃走时，背心一痛，跌落马下。
第六百四十四章 辽军丧胆
毛子廉拨转马头追上孙延寿，正要一枪将他刺死时，西门庆却扭身先出一刀，用刀背将失去兵器的孙延寿打落马下。
毛子廉正要补上一枪，西门庆却在一边大叫“捉活口”。毛子廉收回手中长枪，对西门庆赞道：“西门将军神勇，小人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
周围的金军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跌得半死的孙延寿绑缚在马背上。
“毛将军过谦了，我看你的枪法精妙绝伦，真是难得的勇将。毛将军，你可认得此人？”西门庆手指着被擒的孙延寿。
毛子廉急忙答道：“禀西门将军，此贼乃是上京城勾当兵马公事，狼河辽军主将卢彦伦手下出名的勇将，名叫孙延寿。定是卢彦伦派遣此贼前来偷袭我军。”
“有毛将军在此，我军何惧那卢彦伦的甚么勇将。望将军再展神威，扫清残寇！”西门庆也对毛子廉不吝赞美之辞。
毛子廉见识过西门庆的神射与刀法后，对西门庆已是心服口服。此刻听了西门庆之言，岂能不使出浑身解数？
毛子廉一催跨下战马，双目圆瞪，高声叱喝着向辽军的残兵杀去。只见他那条长枪左右翻飞，不多时就刺死了十余个辽军。
辽军遭遇金军伏击后，队形四分五裂，各自为战，陷入混乱之中。此时西门庆又让身边金军高呼“孙延寿被活捉了”，更是让辽军士气涣散，失去了与金军对抗的勇气。
得知主将被擒后，大多数辽军都放弃了反抗，下马投降。只有被金军截断后落在最后面的那几百人向上京城方向逃去。
西门庆领兵追杀了一程，又射杀了百余人后，停止了追击，任剩余的残兵逃回上京城。
“西门将军，为何不追了？我军以逸待劳，马力胜过辽军。再追一程，定可全歼孙延寿这支辽军。”毛子廉大惑不解地在西门庆身边问道。
“哈哈哈，毛将军，我是有意放他们回上京城报信。想那上京城的辽军得知他们军中勇将孙延寿军被歼灭，定会士气低落，人心惶惶吧！如此也会让那卢彦伦对我军实力捉摸不透，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举止失措。”西门庆对毛子廉笑道。
“西门将军真是善用兵也，在下佩服。”毛子廉叹道。
西门庆手指祖州城方向说道：“我等该收兵回祖州城了，让孙延寿那厮与他的友军见上一面。还好祖州城储备的粮食够用，不然真不知怎生养活这么多俘虏。”
在西门庆和毛子廉的带领下，金军押着一千多辽军俘虏连夜返回了祖州城。
从西门庆军手里侥幸逃生的两百多辽军可谓时运不济。虽然西门庆放了他们一马，可是他们回到上京城下时，却又撞上了抵达城下的完颜粘没喝军。
完颜粘没喝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这两百多从长泰县溃逃回来的辽军。审讯完俘虏后，完颜粘没喝做出了与西门庆一样的举动，将这些惊魂未定的辽军放回了上京城中。
当城中辽军得知自己的精锐骑兵一入长泰县就被如狼似虎的金军打得大败，勇将孙延寿也被金军俘虏时，定会闻风丧胆，士气低落。
西门庆兄弟此番又立下大功了啊！完颜粘没喝对西门庆也不由得高看了许多。他暗自寻思道，听闻西门庆与完颜兀鲁有了儿女之情，完颜绳果在暗中助他建功立业。不如我也送他一些顺水人情，将来见了表妹兀鲁也好说话。
心中打定主意后，完颜粘没喝召来与西门庆相善的完颜谷神，命他领兵三千支援祖州城的西门庆军，挡住辽国从上京道西部调集的援军，配合主力围攻上京城。
完颜粘没喝对完颜谷神面授机宜道，此去会和西门庆军后，可以西门庆为主，在西线展开作战。伺机而动，攻取庆州、怀州、饶州等附近州县。
完颜谷神心领神会，点起三千虎狼之师，不辞辛劳地向祖州城进发。
金军吃苦耐劳，作战时的韧性远胜辽军。所以完颜谷神在长途跋涉一日后，还能士气高昂地去支援西门庆军。
与城外战意正盛的完颜粘没喝军和完颜绳果军不同，上京城中的辽军得知孙延寿军覆灭后，尽皆垂头丧气，士气不振。
上京城留守耶律挞不野与勾当军马公事卢彦伦二人在城中四处约束部下，激励士气，忙活了大半夜，方才稳住了守城辽军的军心。
此时的上京城中，聚集了五万守城的辽军。可是面对城外的一万多金军，耶律挞不野与卢彦伦却不敢领兵出战，只得匆忙拆掉城中一些建筑，将砖石木料搬上外城加固城防。
完颜粘没喝和完颜绳果二人也不理会守城辽军的垂死挣扎，只管派人去附近环绕上京城的山林中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女真人本不会打造精良的攻城器械，以前部落战争时期只会用一些简单粗笨的撞木和木梯。但是在攻下东京辽阳府，建立大金国，吸纳了许多汉人和渤海人后，也学会了制造大型攻城器械。
此时围困上京城的金军中带有许多汉人、渤海人工匠，他们从山上伐来巨木，打造出许多云梯、洞子车、鹅车和撞车。
两日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统帅金军主力进抵上京城下，将上京城四面围住，彻底隔绝了内外交通。
宋国使臣赵良嗣、马扩和辽国使臣耶律习泥烈也随军来到了上京城下。
一路上，赵良嗣刻意交好女真贵族，企图与完颜阿骨打皇帝提前展开商谈，但都被完颜阿骨打皇帝拒绝了。唯一能让赵良嗣略微有点安慰的是，辽国使臣耶律习泥烈也在完颜阿骨打皇帝那里吃了闭门羹，金军拒绝了他的和谈请求。
赵良嗣判断，金军会先与宋、辽两国使臣中的哪一方谈判，似乎取决于上京城之战的结果。
如果顺利攻取上京城，金军应会推动灭辽的计划；若是上京城之战受挫，也许金军就会接受辽国的条件，暂时与辽国划界讲和。
辽军能守住上京城么？赵良嗣与耶律习泥烈二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答案。
身为宋国副使的马扩，此时却在关心着西门庆哥哥何在。
第六百四十五章 半日破城
中国古代有名的孙子兵法中说“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意指有十倍的兵力可以包围敌人，有五倍的兵力可以攻击敌人。可是，上京城的金、辽两军这里，却不是这般情景。
在皇帝完颜阿骨打的统领下，金军以五万人的兵力，就包围了上京城中的五万辽军，吓得他们龟缩在城中，不敢出城野战。
并且，上京城下的金军大营中，此时兵力还不足五万之数，有四千多金军被西门庆和完颜谷神带走，正在扫荡攻击上京城西边的那些州县。
上京城留守耶律挞不野企图坚守待援，然而，此时的上京城实难等到外援了。
上京道西边的援军已被西门庆与完颜谷神拦截阻击，自然指望不上。
东边的宁州、泰州、长春州等地已相继落入金军之手。
北边的乌古敌烈统军司是许多草原部族军的天下，可是辽国对萌古部等部落已经失去了掌控。
北方的乌古部还曾举兵谋反，虽然他们最终被辽军击败镇压了，但此时怎可能救援辽军？乌古部不趁乱南下投靠金军，参与围攻上京城，耶律挞不野都要多念几句“阿弥佗佛”了。
敌烈部、盟古部虽然没有谋反，但他们以受到北方其它部族威胁为由，拒绝派遣军队南下。
在草原上唯一愿意出战支援辽军的，只剩下黑车子室韦部。然而黑车子室韦的军队在支援宁州城的萧乙薛时遭遇惨败，大半主力都被金军歼灭，此时正躲在草原上哭泣养伤呢。
耶律挞不野如今还能指望的，只有位于上京城南方，中京道中京大定府的天祚帝耶律延禧派遣大军前来解围。
上京临潢府是辽国旧都，契丹开国时的都城，有先代帝王的陵墓，对辽国契丹人十分重要。
中京大定府是辽国现今的都城，相距上京临潢府并不太远，可以说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因此，无论是为了保护先祖圣地，还是为了拱卫中京大定府，天祚帝耶律延禧都应该派遣大军北上救援上京城。
事实上，辽军宗室名将，金吾卫大将军、东路都统耶律余睹已经多次向天祚帝耶律延禧请战，欲要统领大军北上救援上京城。
面对耶律余睹的请战，天祚帝耶律延禧却严词拒绝了。天祚帝耶律延禧要耶律余睹统兵守卫中京道，保护自己的安全。
原来，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统帅北方军团对辽国上京道大肆进攻时，金国南方军团在完颜斡鲁的统领下，也厉兵秣马，对辽国中京道摆出了佯攻之势。
昏聩而贪生怕死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得知完颜斡鲁军有西进攻击中京道的动向后，食不甘味，将辽国大军都留在中京大定府，用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当然了，天祚帝耶律延禧虽然不许耶律余睹领兵北上，但他也不是对上京城的耶律挞不野置之不顾。
天祚帝耶律延禧派自己的庶长子，太傅耶律习泥烈亲赴金军大营求和，欲用割地赔款的方式解除上京临潢府之围。
皇帝将自己的儿子都用上了，上京城留守耶律挞不野总不能埋怨耶律延禧不尽力了吧！
看着金军在城下从容打造攻城器械，南边的连绵山丘上却不见辽军一兵一卒来援，每日站在大顺门上望眼欲穿地等待援军的上京城留守耶律挞不野心下好是失望。
不惟是耶律挞不野，卢彦伦对天祚帝任上京城自生自灭，不发一兵的举措也是心怀不满。
哎～如今只能苦苦支撑到冬季大雪封路时，金军粮草不济，自会退兵。
完颜阿骨打安营扎寨后，就派遣使者进入上京城，对留守耶律挞不野许以好处，进行招降。
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虽是未能等到援军解围，但他并不妥协，果断拒绝了金军使者的招降。
耶律挞不野自恃上京城池坚固，兵力雄厚，粮草屯积也丰厚，可资城中辽军半年之用，因此他企图据城固守，拖到城外的金军无功而返。
见上京城的守将耶律挞不野顽冥不化，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不再等待，命令全军对上京城发动了攻击。
已经逼降了庆州和怀州，回到祖州城附近的西门庆得知完颜阿骨打军对辽国上京城发动进攻后，就将祖州城和辽军俘虏都交给了完颜谷神，自己与焦挺、乔郓哥一起带着五百精骑急速赶往上京城。
精通地理的毛子廉被西门庆留给了完颜谷神，配合他把守祖州城，扼住上京城的西部要道。
西门庆之所以要急匆匆地赶往上京城，乃是因为这是他首次有机会见到金军对大型城市的进攻，他想再仔细观摩金军的作战。
上一次，在宁州城虽然金军也有攻城，但一来是城池规模不大，二来是金军采用了围三阙一之策，辽国东北路都统萧乙薛放弃城池逃走了，并未发生激烈的城市攻防战。对于想熟悉金军战法的西门庆而言，参考价值不大。
此番上京临潢府不同，守将耶律挞不野和他的数万将士不可能放弃这个对辽国极其重要的都城，势必会全力防守。因此，金辽两军定会在上京城展开一场精彩的攻防战。
西门庆轻装前进去往上京城，就是想一睹金军诸将在攻城时的风采，加深对他们的了解。
率先破城的，会是日后的金军大元帅完颜粘没喝么？此番他的麾下可是集中了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两大金军名将啊！
听闻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初起兵时，在辽东冲锋陷阵、攻城拔寨最耀眼的三员金军猛将，分别是完颜谋良虎、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三人。尤其是那完颜娄室，手挥巨斧，勇不可当，时常先登破城。
西门庆很想见识完颜粘没喝和他日后的哼哈二将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在战场上有多勇猛。可是，当他匆匆赶到上京城外时，却见城池四门洞开，城头上辽军枕尸狼藉，数万辽军在城外跪地投降，金军竟然不到半日就攻破了重兵防守的上京城！
对于金军展现的变态战斗力，即使是心中早有准备的西门庆亦是大吃一惊。他知道在野战中金军可以横扫辽军，但没有料到攻城时金军亦是如此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莫不是那辽军主帅耶律挞不野太过蠢笨？
第六百四十六章 铁锤完颜阇母
因为上京城城北山岭地势最高，所以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将自己的大营设在了城北的山坡上，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
此刻金军的受降仪式，也在上京城城北的拱辰门外举行。数万辽军放下兵器，脱去铠甲，在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和勾当兵马公事卢彦伦的带领下，在拱辰门外黑压压地跪作几排，等待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受降检阅。
西门庆远远地见了，留下五百金军原地待命，自己快马加鞭地来到城北，见到了正要受降的完颜阿骨打和完颜绳果等人。
“西门庆，你回来了！听绳果和粘没喝说，此番你奇袭祖州城，截断西边辽军的援军，为上京城之战立下了大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是此战的功臣，就跟在绳果和我身边，与我们一起受降吧。你与我说说西边的战事如何？”完颜阿骨打如今对这个女儿兀鲁的情郎越发欣赏，把他当作了自家子弟看待。
“启禀阿骨打皇帝，在下幸不辱命，不仅夺下祖州城，俘虏了耶律阿离忽、耶律黑突儿、萧庆、孙延寿等辽军将领，还与谷神将军一起先后逼降了庆州、怀州的守军。饶州辽将耶律马哥领兵前来攻打祖州城，也被我军击退。在下听闻皇帝陛下对上京城发动进攻，急急赶回来参战，不想陛下神威，只用半日就攻陷了上京城。”西门庆骑马来到完颜阿骨打和完颜绳果、完颜粘没喝等人的身边，对完颜阿骨打禀报道。
“哈哈哈～好！西门庆，你与谷神都立下大功。此战过后，我会召开评定大会，论功行赏。”完颜阿骨打笑道。
西门庆立下如此多战功，暗中支持他的完颜绳果也乐在心头，喜在眉梢。
见西门庆来到自己身边，完颜绳果也对他笑道：“西门庆兄弟，是绳果之错，未能早一些召你回师上京城。那卢彦伦诡计多端，我本以为上京城有数万辽军，他怎生也可抵挡两日，兄弟你还赶得上破城之战。怎料到辽军如此不堪一击，在我军强攻下，不足半日就丢了外城，龟缩于皇城之中。那辽军守将被我军的勇猛吓破了胆，不待我军攻击皇城，就自己乞降了。”
“我军率先破城的是谁的军队，是绳果你，还是粘没喝兄弟的军队？”西门庆对二人问道。
“惭愧！我军虽猛攻西门，杀伤无数，但先登破城的却是东门的阇母叔父。”完颜粘没喝对西门庆说道。
甚么？拥有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两员猛将，完颜粘没喝也号称一军皆服其勇，这三大猛人居然都未能抢得头功？
完颜阇母率军首先登城？完颜部宗室贵族太多，西门庆之前未曾见过他，是以不知他的底细。向完颜绳果低声询问后，西门庆才知那完颜阇母也是大有来历。
完颜阇母是完颜绳果的叔父，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异母第十一弟。金收国二年，他辅佐完颜粘没喝的叔父完颜翰鲁率军赴东京镇压擅自称帝的渤海人高永昌，在首山大破高永昌军。其后，完颜阇母又代完颜斡鲁为金国咸州路副都统，与辽国中京道、南京道的辽军作战。
此次完颜阿骨打领军攻打辽国上京临潢府，特地调完颜阇母军由咸州北上，在上京城下会和。
完颜阇母与兄长完颜阿骨打会师后，立即加入了对上京临潢府的围城战。完颜阇母率领的是未参与上京道攻伐战的生力军，此前在上京道之战中未立寸功，因此求战心切。
金军对上京城发动四面围攻后，完颜阇母身先士卒，手舞大锤从云梯第一个冲上城墙，率兵打退辽军，夺下了外城的东门。东门一失，上京城防守外城的辽军士气涣散，金军诸将相继攻破了南门和西门，将辽军赶入了皇城之中。
辽国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和勾当兵马公事卢彦伦眼见大势已去，苦守皇城也逃不过灭亡的命运，就放弃抵抗，率众向金军投诚。
因为完颜阇母军的活跃，金军发起进攻后，不到半日，就攻占了上京城。所以此战的首功，自然是完颜阇母。即使作战勇猛如完颜粘没喝等人，也对完颜阇母在此战中的表现由衷钦佩。
西门庆与完颜绳果和完颜粘没喝正在谈论时，完颜阿骨打将自己的兄弟完颜阇母叫到了身边，让他与自己并骑而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去检阅投降的辽军，接收数万金军的围观和欢呼。
西门庆看那完颜阇母生得虎背熊腰，肌肉虬结，马鞍下挂了一柄才洗净的乌黑色铁蒺藜大锤。想来他应该与兄长完颜吴乞买是同一类型，都是力大惊人的勇士。真不知完颜阇母那柄铁蒺藜大锤敲碎了多少辽军的脑袋。
金军猛将何其多也！日后当真要与金军作战时，只怕要打许多苦仗啊！西门庆心中暗自感叹。
一边想着心事，西门庆一边跟在完颜阿骨打、完颜阇母、完颜绳果和完颜粘没喝等女真贵族将领的身后，骑马从跪在地上的辽军俘虏身前走过，接受降军的跪拜。
周边全副武装的金军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庆贺着上京城之战的胜利，夸耀着金军的武功。
辽军降军队伍前方，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等辽军将领跪成一排，耳中听着金军的欢呼声，面如土色地低头等待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对自己的发落。
当金军贵族将领们骑马走到辽军降将前面时，完颜绳果突然对着卢彦伦笑道：“卢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我曾说过必入你上京城，在你府上与你把酒言欢。卢将军，不知府上可备好了美酒？”
卢彦伦抬头看了完颜绳果一眼，口中恭敬地答道：“小人狂妄无知，前日里冒犯了太子，罪该万死，请太子治罪。太子要饮酒，这上京城皇城府库中有许多美酒。小人乃是兵败待罪之将，怎敢与太子对饮。”
完颜绳果突然跳下马，将卢彦伦扶起身来，拉着他的手说道：“彼时各为其主，何言冒犯？卢将军善于用兵，令绳果佩服。今日将军既然已经归降我大金国，就是我大金国的臣民。待此间事了，绳果定要去将军府上痛饮几杯。”
西门庆在后面见了，心道我这未来的妻舅很会收买人心啊！
第六百四十七章 战后处置
不得不说，完颜绳果或许不是完颜阿骨打众多儿子中最勇武善战的，但是他却继承了完颜阿骨打笼络人心的政治能力。
完颜绳果的一席话，让在金军武力威胁下忐忑不安的卢彦伦看到了一丝光明前途的可能，心中对这个金国太子油然生出许多好感。
既然完颜绳果如此说，卢彦伦知道自己应该是安全了。只是，不知跟随自己的汉军兄弟们会被金军如何发落。
不待卢彦伦胡乱猜测，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当着众人说的话，让卢彦伦心中的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
完颜阿骨打对降伏的耶律挞不野、卢彦伦和数万辽军说道，既然诸君已经决定降伏我大金国，那么从今往后，这上京城的军民都是大金国的军民了。
完颜阿骨打说道，大金国的军队绝不会对自己的军民烧杀抢掠，而是会让上京临潢府的百姓休养生息，过上比在辽国统治下更好的生活。
在耶律挞不野、卢彦伦等将士的错愕中，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北门外降伏的三万多辽军尽皆免罪，自今日起全部编入大金国军队，军中将校官复原职。
原辽国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勾当兵马公事卢彦伦二人同领大金国权发遣上京留守事，统领从前的本部军马，为大金国皇帝共同管理守护这上京临潢府。
上京临潢府百姓在辽国统治时期原有的苛捐杂税一律废除，大金国在上京道实行轻徭簿赋的政策，让经历战火的百姓们可以休养生息。
得知自己不会受到金军的报复伤害，依然能够留在这上京临潢府，不会与家中亲人分离，并且满城百姓还能减免税赋后，许多辽军发出了由衷的欢呼声。
一时间，辽军将士此起彼伏地对着完颜阿骨打高呼万岁，兴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上京临潢府以汉人居多，上京城守军中最多的也是汉军。他们与城中的少数契丹人不同，与金国的女真人并无世代的仇怨。因此，哪个统治者能够对这些汉人施行善政，必然会更得这些汉人的真心拥护。
辽金开战后，从曾经的上京留守耶律赤狗儿时起，契丹辽军在上京城就时常以战争之需的名义刻意盘剥汉人百姓，引发汉人不满。
为了此事，代表上京城汉人利益的卢彦伦还曾经与耶律赤狗儿激励争论。然而，收效甚微。
与贪得无厌，军纪涣散的契丹人相比，很显然，完颜阿骨打的这些举措，使得女真人初步赢得了上京城汉人的心。
尤其是，身为城中汉人代表的卢彦伦此番却是因祸得福，竟然以降将之身得到了提升，得以与耶律挞不野共同治理上京临潢府。
本以为金军袭来是大祸临头，怎知女真人对上京城军民的友善远胜辽国契丹人。不论是对卢彦伦本人，还是他部下的那些汉军，在此刻都有了一种真正归心的感觉。
所以，西门庆听得出来，在场辽军中的大多数人是真心实意地对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欢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完颜阿骨打皇帝的训示完毕后，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听得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如此处断自己，再次对着完颜阿骨打行臣属的下跪礼，帯着辽军三呼万岁，接受了大金国皇帝的任命。
西门庆冷眼旁观，与卢彦伦和大多数汉军的欣喜不同，耶律挞不野等契丹将士虽也如释重负，但兴奋之情就不如汉军将士了。
这也难怪，毕竟这场金辽两国的战争，说到底就是女真人与契丹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身为契丹人，虽是得到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大度赦免，并让他们继续为大金国效力，但从民族情感的角度而言，此刻耶律挞不野等契丹将士不免有些尴尬无奈。
对于原本的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而言，虽是官复原职，但完颜阿骨打皇帝又将卢彦伦提拔到与自己相当的地位，显然权力受到了制衡，再不能大权独揽。
宦海沉浮多年的耶律挞不野，自然明白个中滋味。显而易见，在投降的上京城辽国官吏将领中，金国的女真人在契丹人和汉人之间，更信任汉人一些。
现实如此，只能心照不宣，且小心翼翼地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西门庆骑马立于完颜阿骨打与完颜绳果父子身后，看着他们娴熟无比地对上京临潢府的投降辽军拉拢、分化和利用，心下也是大为钦佩。
这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不愧是开创国家的一代雄主，他不仅行军打仗神鬼莫测，横扫天下无敌；在御人治民，笼络安抚人心这方面，亦是手段高明。
面对这样的强者，辽国的天祚帝岂能不败？
这些时日跟随金军作战，西门庆也是逐渐了解了金军如何攻略蚕食辽国领土。
金国的女真军队虽然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可以在野战中痛击辽军，可是目前兵力还是太少，不足以占领广阔的辽国疆域。
因此，金军一直以来的战略就是引诱辽军决战，用野战军团在城外大量杀伤辽军主力。
待到辽军战败，辽国城池望风而降时，金军通常只是在城外受降，然后就让城中的辽国投降官吏继续治理当地百姓，为金军提供钱粮即可。
金军如此处置，就不会将数万金军分散到一个个占领的城市中，避免了军力分散，不利大军团作战的弊端。
至于已经降伏的城市是否会复叛回归辽国治下，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君臣并不在乎。
哪个州县复叛了，金军就会集中兵力再次攻打，趁机又引一支辽军出来，在野战中歼灭。就这般往复拉锯，直杀到辽军再不敢来与金军争夺失地，州县也不敢再降而复叛为止。
辽东的东京路，咸州路等地的一个个城池，就是被金军用这样的策略反复拉锯，歼灭辽军无数后，彻底巩固的。
毫无疑问，对于兵精将勇而人数较少的金军而言，这是目前最好的战略。
西门庆穿越前，曾经看过一个伟人论战时说过的名言：“人存地亡，则人地皆存。人亡地存，则人地皆亡。”
很显然，这个道理，金国的完颜阿骨打明白，而辽国的天祚帝却是一窍不通。
如今对上京城的处置，依然是金国一贯坚持的策略。
第六百四十八章 比武资格
既然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二人已经同领大金国权发遣上京留守事，那么入城告喻安抚百姓、整理府库，将皇城里的金银珠宝、图书板籍等战利品搬入金军大营之类的政务琐事，自然是由这二人去尽心操办了。
卢彦伦倒是个对部下有情意之人，他在入城前，小心翼翼地向完颜绳果打听自己的爱将孙延寿和他麾下将士的下落，求教金军会对他们如何处置。
卢彦伦心头明白，自己在狼河岸边曾经杀了两个金军将领谋克辛斡特刺和移刺窟斜二人，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之所以不降罪于自己，还将自己提拔重用，一定是因为太子完颜绳果对自己的赏识和举荐。因此，他知道在金国贵族中该接近谁人，以谁为自己在大金国的靠山。
完颜绳果见卢彦伦问，微笑着将西门庆推到卢彦伦身前，告诉他奇袭祖州城，击败孙延寿的正是这位西门庆兄弟，让卢彦伦有何困惑大可向西门庆问询。
直到此时，卢彦伦方才知晓在上京城一战中包抄自己后路，让上京城辽军陷入困境的金军将领，竟然也是一个汉人！
卢彦伦见西门庆这个汉人能够与金国的几个太子站在一起，并列于皇帝完颜阿骨打的身后，也是暗自讶异，不知这年轻英俊的汉人有何神秘莫测的来历。
西门庆见卢彦伦毕恭毕敬地向自己请教，就坦然告知他，他的爱将孙延寿并未战死，而是被自己在战场上生擒活捉后，与耶律阿离忽、耶律黑突儿、萧庆等辽军俘虏将领一起关押在祖州城。
卢彦伦听说上京城有名的勇将孙延寿居然被眼前这个西门庆在战场上活捉了，倒吸一口冷气，心道看不出这西门庆将军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西门庆对卢彦伦说，如今上京城已下，他与完颜谷神将军不日就会将祖州城的辽军俘虏押回上京城外，恭候阿骨打皇帝发落。
既然那勇将孙延寿是卢彦伦的爱将，卢彦伦不妨劝降于他，让他从此为大金国效命。
“多谢西门将军指点迷津。下官出面，孙延寿必会言听计从，自今以后投效大金国，绝无二心。”卢彦伦对西门庆拜谢道。
“卢留守不必如此，好自珍重吧！”西门庆对着卢彦伦回了一礼，就跟着完颜绳果等女真贵族离开了。
这位西门庆贵人叫我好自珍重，是何用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卢彦伦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日夜里，在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中军大营里，金军杀牛宰羊，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晚宴，庆贺占领辽国的上京城。完颜阿骨打和一干女真贵族将领，以及辽国降将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等原上京城的官吏军将尽皆参会。
西门庆也帯着焦挺、乔郓哥二人一起出席了庆贺晚宴，与完颜阿骨打的子侄们坐在一起。
晚宴的气氛融洽而欢快，众人围坐在草地上，按照女真人的传统用木勺轮流饮酒，以示亲如一家。
然而，西门庆却发现完颜粘没喝军的金军名将完颜娄室父子并没有出席晚宴。西门庆悄悄问了完颜粘没喝，才知皇帝完颜阿骨打命令智勇双全，行事谨慎的完颜娄室负责领军护卫中军大营，暗中监视城中新降伏的辽军动向。
西门庆听了，对完颜阿骨打更加佩服。即使在大胜之后，亦能保持清醒和谨慎，这完颜阿骨打的确是有名将的风范。
当夜明月当空，金军中军大营里的众人宾主尽欢，直至三更时分，方才曲终人散，各自回营。
西门庆正欲帯着焦挺与乔郓哥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却被完颜绳果叫住了。
完颜绳果借着酒意，帯着西门庆走到营地边一个无人的山坡上，对西门庆问道：“西门庆兄弟，攻下上京城后，我军很快就会退兵了。回到都城之后，父皇就会召集各部落的部长，庆祝此番攻略上京城的胜利。与此同时，也会为兀鲁妹妹召开比武招亲大会。据我所知，徒单部、乌古论部、蒲察部、夹谷部等大部族都想与我完颜家联姻，迎娶兀鲁妹妹。你可知徒单定哥、乌古论讹里也、蒲察石家奴、夹谷谢奴等人都是我女真人中的勇士。比武之中刀剑无眼，全凭实力，取不得巧。西门庆，你可是想好了，当真要与各族子弟比武，迎娶兀鲁妹妹？”
难道这完颜绳果又给我出夺命选择题了？此时此刻，我西门庆大官人怎能打退堂鼓，当那缩头乌龟？西门庆听了完颜绳果之言，当即一手拍着胸脯，一手指天对完颜绳果宣誓道：“兀鲁对我情深意重，我岂能弃她于不顾！绳果兄弟，我西门庆指天发誓，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硬闯过去，将兀鲁娶入家门。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哈哈哈~好！这才是兀鲁妹妹喜爱的好男子。西门庆兄弟，既然你决定了参加比武大会，那么你要听我一言。明日完颜谷神将祖州城的辽军俘虏押送回来后，父皇就会在中军大营里召开大会，给参与上京城之战的诸将评定战功。此番先登破城的阇母叔父毫无疑问是战功第一。而你夺取了祖州城，俘虏了那么多辽军将士，又招揽得许多军民来投，战功当会名列前茅。当父皇论功行赏时，你切记不要接受金银财宝或奴隶牛羊等赏赐，而是要向父皇讨要一块土地，建立自己的村落。”完颜绳果对西门庆叮嘱道。
西门庆明白这是完颜绳果在暗中提示自己，急忙追问道：“绳果兄弟，这是为何？”
完颜绳果说道：“我完颜家历代都只与女真大部落联姻，相互婚娶，以此结为亲密的联盟。在兀鲁之前，从未有将女儿嫁给外族人的先例。虽是兀鲁对你有意，父皇似乎也对你有几分好感，但你要迎娶兀鲁，还是会有许多阻力。莫论其它，首先各大部落或许会质疑你宋国商人的身份，反对让你参加只有女真各部贵族子弟才有资格的比武招亲大会。因此，你须得借此番立下的战功，向父皇讨要我大金国管内的土地，让父皇封你为一地之主。如此，我就可以为你据理力争，向各部部长申明你也是有封地的一部部长，有权参加比武大会。”
西门庆心道，想不到还有这些曲折，若非完颜绳果提点，险些误了大事。我这未来的妻舅对我可是关怀备至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 海边封地
当完颜谷神收到上京城降伏，皇帝完颜阿骨打让自己撤军的消息后，留下毛子廉说服的当地军民留守祖州城、长泰县等地，领兵押送着数千辽军俘虏回到了上京城下。
完颜阿骨打带着众将查看了西门庆与完颜谷神、毛子廉的战果，将三人战功一一记录在册。
通过西门庆、完颜谷神之口了解了毛子廉说服长泰县二千多户来投，在祖州城一系列战斗中的杰出贡献后，完颜阿骨打皇帝对毛子廉大加赏识，亲赐给他一面银牌以示奖励。
与此同时，完颜阿骨打皇帝将西门庆与完颜谷神军先后攻取的祖州、庆州、怀州和毛子廉的故乡长泰县都划拨给毛子廉统管治理，让他成为了大金国在这个地区的一方大员。
毛子廉大权在握，当即对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感恩戴德地跪拜，宣誓效忠大金国皇帝。
与此同时，毛子廉的心中明白，如今自己拥有的一切，乃是贵人西门庆带来的。若是没有西门庆向金国皇帝举荐，自己一个降将怎么可能得到如此的提拔重用？所以，毛子廉内心真正要感恩的，乃是收留他的西门庆。
毛子廉没有猜错，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让他管理这么多土地和军马百姓，正是西门庆献策的结果。
西门庆昨日见到完颜阿骨打和完颜绳果父子笼络提拔卢彦伦，让他可以制衡契丹降将耶律挞不野，心中明白完颜阿骨打君臣对这些新依附的势力还有戒心。
西门庆趁此机会，一大早就去拜见完颜阿骨打皇帝，向他举荐了在上京临潢府有名的勇将毛子廉。
得知毛子廉主动率长泰县军马来投，并因此事与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产生分歧和芥蒂，卢彦伦还曾派兵袭击毛子廉时，完颜阿骨打皇帝立时同意了西门庆的提议，让毛子廉治理一方，与上京城形成鼎立之势，相互牵制。
正因如此，投靠西门庆的毛子廉得到了比自己预料中更加显赫的官职和更多的地盘。
与见机得快的毛子廉相比，孙延寿等被金军俘虏的将领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在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的说服下，孙延寿等将都投降了金军。但是，诸将不过是官复原职，继续在军中效力而已。
因为毛子廉手下的长泰县将士已经接管了祖州城，耶律阿离忽没有能够再次担任祖州城守将之职，他与耶律黑突儿、萧庆等契丹人、奚人降将都被留在了上京城中，隶属于耶律挞不野的契丹军中。
至于孙延寿，当然是回归了卢彦伦的汉军。
收伏了完颜谷神带回来的辽军俘虏后，耶律挞不野和卢彦伦也将经历战火的上京临潢府城内城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让百姓们夹道洒水焚香，迎接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进入皇城，宣示对临潢府军马的正式统治。
在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等将率军接管了上京城皇城的防务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统领着众人由拱辰门进入上京城的皇城，来到大内城的五銮殿里，召开了上京城之战的评定大会。
正如众人所料，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同父异母兄弟，金军咸州路副都统，铁锤名将完颜阇母因为先登夺城之功，并评定为首功，受到了丰厚的封赏。
皇帝完颜阿骨打任命完颜阇母为咸州路都统，同时赏赐了他许多金珠财宝，战马牛羊等战利品。
攻取长春州的完颜粘没喝、完颜银术可，攻取泰州的完颜谋良虎，攻取宁州的完颜斡离不，完颜娄室以及攻取祖州的西门庆几人被评定为并列战功第二，也都获得了丰厚的奖励。
轮到金军客将西门庆时，西门庆没有接受财物赏赐，而是向皇帝完颜阿骨打讨要了一小片封地。
西门庆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后，讨要的那片土地却不是一个繁华所在，而是大金国婆速路婆速府西南，靠近渤海的鸭绿江口北岸的一片土地。
婆速路属于大金国东京路，它东北邻接金国的会宁路和曷懒路，西北邻接金国东京路，西南边濒临渤海，东南跨过鸭绿江后与高丽国接壤。
婆速路是金国与高丽国接壤的军事要地，因此，在行政上婆速路隶属于东京路，但是在军事上却与东京路平级，主要负责对高丽国的军事监视。
西门庆之所以选择在靠近高丽国的婆速路要一块土地，是基于如下的考虑。
首先，西门庆要参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比武招亲大会，必须拥有一块金国土地，成为金国国内的一个小领主，才能获得相应的资格。
对于富可敌国的西门庆而言，在金国的这块土地不需要多么富庶繁华，最重要的是靠近海边，方便与宋国海上往来。如此，西门庆才能很好的掌控那块封地。
其次，西门庆虽然是想要迎娶圆月美人完颜兀鲁，可是在阳谷县的家中还有萌古公主孛儿只斤.阿兰。如今金国与萌古人还属于敌对状态，西门庆将完颜兀鲁带回阳谷与孛儿只斤.阿兰见面的时机不太合适。
换一个说法，西门庆暂时也不想让完颜兀鲁发现自己在大金国悄悄地救走了那么多萌古族人，免生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西门庆需要一块合适的土地安置将来娶过门的金国公主完颜兀鲁。
那么可否将完颜兀鲁带到宋国的登州，安置在西门庄呢？
西门庆想过了，将来宋金之间会爆发大战，两国交兵后，金国公主完颜兀鲁住在登州，不仅会给她带来不可知的危险，也会使自己卷入其中。
宋徽宗君臣可不会放过将金国公主和驸马劫持为人质用于谈判的机会。若是那样，西门庆将不得不被迫提前举兵，暴露自己的实力。
西门庆当然不想被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因此，他决定在金国的海边建一块自己的基业，将来用于安置完颜兀鲁。
拥有自己的战船队，西门庆从登州一日就可往返登州与婆速路，可以很方便的管理那块封地。
再者，以西门庆目前的推测，将来还是难以避免与金国开战。那么自己在金国的土地和人马一定不能置于金国腹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啊。
只有在渤海边，西门庆才能将其建设成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基地。一旦不利时，可以立即乘船渡海南下。
对于西门庆绞尽脑汁选定的那块海边的荒芜之地，完颜阿骨打慷慨大方地赐予了他。
第六百五十章 阿骨打得陇望蜀
不管西门庆讨要的婆速路那块土地是否荒僻得鸟不拉屎，只要到了西门庆大官人手中，西门庆自然能够将它建设成为一个影响金国和高丽两国的贸易码头，将其变废为宝。
将来西门庆若是要进攻金国本土，那里也未尝不是一个跨海攻击的突破口。
所以，如愿以偿地得到封地后，西门庆心满意足地谢过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退下去筹划将来开拓婆速路的计划了。
完颜阿骨打皇帝对作战有功之臣一一封赏后，终于想到了滞留在军中的宋、辽两国使臣。
如今在他们眼前展露了大金国的无敌军力，可以考虑与宋国使臣展开谈判了。
完颜阿骨打皇帝将眼见上京城陷落，伤心不已的辽国使臣耶律习泥烈继续冷落在一旁，传令召见宋国使臣赵良嗣和马扩觐见，商谈两国结盟之事。
金军在欢庆胜利时，赵良嗣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毫不理会辽国使臣求和之议，率军攻破了辽国旧都上京城。由此可见，金国统治者暂无与辽国妥协之意。
忧的是，金国的军事实力太强大，远远超过赵良嗣的意料。亲眼目睹金军半日攻破辽国上京城的景象，让赵良嗣明白，如今的金国要攻灭辽国，不需要宋国之助亦可做到。
对于赵良嗣而言，谈判的难度又增加了不少。宋国不能提供对金国有益的帮助，又怎生空口白牙地向金国女真人讨要土地呢？
冥思苦想的赵良嗣听闻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亲自召见自己去皇城里的五銮殿，要郑重其事地与自己商谈结盟之事时，还是转忧为喜，与马扩兴冲冲地骑上马，跟着金军传令使者赶往上京城的皇城。
赵良嗣这厮许是心情明朗了，也开始附庸风雅。他在入城时看到城外树立的契丹建国石碑，也搜肠刮肚地对着马扩吟诵了一首随军诗：
“建国旧碑胡月暗，
兴王故地野风干。
回头笑向马公子，
骑马随军上五銮。”
马扩虽是武举出身，但也读过不少诗书，曾经还是登州通判宗泽的学生。因此，他也会做诗。
马扩见赵良嗣兴致颇高，所作随军诗对即将展开的谈判跃跃欲试，便也随口作诗一首道：
“未见燕铭勒故山，
耳闻殊议骨毛寒。
愿君共事烹身语，
易取皇家万世安。”
马扩之诗向赵良嗣表明心迹，自己愿意为了朝廷的利益据理力争，不惜当一个下油锅的使臣。
赵良嗣听了，直赞马副使好是慷慨豪迈。
两个宋国使臣一路吟诗作对，兴致勃勃地入了上京城皇城，穿过一队队的护卫，再进入大内城的五銮殿，终于见到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一场事关宋金两国命运的谈判，就此展开。
因为金国的大臣中有原属于辽国的汉人，他们熟悉辽国地理，在谈判中为完颜阿骨打皇帝和完颜粘没喝等重臣出谋划策，再加之道君皇帝宋徽宗在御笔信中只提收回燕京所管州县的错误，给赵良嗣和马扩这两个宋国使臣的谈判制造了许多障碍。
尽管赵良嗣在谈判中尽量扩大燕京的辖区，要求将西京所辖州县和平州、营州都包括进去，即恢复宋国地图上长城以南的所有汉地，但却被熟悉辽国地理的完颜阿骨打君臣以辽国西京和平州、营州不属燕京管辖为由断然驳回。
此后的数日间，赵良嗣和马扩二人不肯就此罢休，继续与金国竭力周旋。
西门庆虽然知晓他二人面临的谈判困境，但并未再出手相助。西门庆之前就与他二人有过约定，不会在具体谈判中出力。
一来两国结盟的条款拟订不适宜他这个商人身份的人参与其中，他在金国贵族中的积累的人情也不想白白地便宜宋徽宗那厮。
二来知晓以后历史发展的西门庆心中明白，这宋金两国的盟约定得再好，日后也会被见利忘义，卑鄙无耻的宋徽宗君臣撕毁。所以，在这里与金国君臣讨价还价，在西门庆眼中没有甚么实质意义。
西门庆自穿越而来后，就从未想过做那亡国之君宋徽宗的忠臣。对西门庆而言，与其为了宋徽宗那个鸟人在此与金国众臣唇枪舌战，伤了感情，莫如趁此机会多与军中女真贵族和上京城降将毛子廉之流饮宴欢聚。说不定将来这些人中，有的就能为自己所用。
赵良嗣二人正在上京城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商谈时，上京城的金军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军情消息：
辽国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那个无能的昏君得知上京临潢府被金军攻占后，不仅不听群臣之谏言，厉兵秣马恢复祖宗旧都，反而畏惧金军的兵锋，自己放弃了中京大定府，带着朝廷和后宫迁都西京大同府。
如今的中京大定府，只有留下辽国宗室名将，金吾卫大将军，东路都统耶律余睹率兵守卫。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听说辽国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逃至西京大同府后，立即统领上京城的金军南下至黑河，逼近饶州和丰州，兵锋直指辽国中京大定府，欲趁机降伏耶律余睹，占据辽国的中京道。
然而此番完颜阿骨打却低估了契丹贵族保卫都城的决心。耶律余睹之才超过了上京道的耶律赤狗儿、萧乙薛和耶律挞不野，他广招契丹豪杰勇士，聚众十万坚守在中京大定府，并联络驻守饶州的契丹勇将耶律马哥军，发誓要与金军决一死战。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数次派出使臣，对耶律余睹威逼利诱，许以高官厚禄，送上黄金美人，让耶律余睹献城投降，可是都被耶律余睹严词拒绝了。
见辽国东路都统耶律余睹守备森严，让金军一时无隙可乘，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就在黑河大营召集众将集会，商议是否继续强攻辽军。
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大太子完颜斡本对完颜阿骨打谏言道：“我军此番长途远征辽国上京城，已是士罢马乏。大军本无南征中京大定府的计划，只因听闻天祚帝逃走，方才姑且一试。如今既然辽军兵精将勇，士气正旺，我军实不宜强行南征。若深入敌境而不能速战速决，只怕粮草不继，于我大军不利。不如就此班师回朝，待到士卒马匹好生休整之后，明年再伺机进攻辽国中京不迟。”
完颜阿骨打听了儿子完颜斡本的谏言，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班师回朝。
第六百五十一章 盟约初成
在金军收兵回师的途中，宋国使臣赵良嗣与马扩继续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君臣进行着艰难的谈判。
此时金国贵族内部对割还燕云之地也有分歧，如完颜吴乞买那般对宋强硬的人，以及辽国投靠金国的一些汉臣都向皇帝完颜阿骨打谏言，认为北朝之强在于拥有北地汉人之劳赋，如果将燕云之地还于宋朝岂不是削弱己方？
并且，还燕之后金人只能退守关内，对南方的宋国从战略上变为了劣势。一旦宋国依托燕云进攻金国，金国就会无险可守。
从历史的经验来看，汉、隋、唐等中原王朝强盛时，都会对辽东地区的政权兴兵讨伐。因此，这些金国强硬派对占据中原地区的宋朝怀有戒备之心，亦不无道理。
况且在完颜吴乞买等强硬派的眼中，辽军都是女真人打败的，一向对辽国契丹人软弱的宋朝有什么资本跟金国谈论联盟之事？
宋朝想要用币帛换取燕地，难道这些财货在大金灭亡辽国之后，金人不能从燕云之地自取吗？须知燕云之地的税赋远超宋国愿意支付的岁币。
特别是在金军轻取辽国旧都上京城后，因为胜利得来全不费工夫，更多的女真贵族认为仅凭金国一己之力就足以灭辽，何须再将燕云地区这块到嘴的肥肉留给宋国这个外人。
在这种许多贵族都持反对意见的情况下，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力排众议，坚持与宋交好。
完颜阿骨打情愿将辽国燕京之地让给宋国，乃是出于他的高瞻远瞩和雄才大略。
完颜阿骨打深知，女真人虽然英勇善战，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可是致命缺点是整个族群人数太少，在攻灭幅员辽阔的辽国后，治理这么大的国度并非易事。
人口不多的女真人要统治辽国境内比本族人口多出许多的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和奚人等各族人，将他们真正融入大金国，让他们与女真人和睦共处，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因此，完颜阿骨打的政治谋划是：与南方的宋国保持亲善，在攻灭辽国之后，将大金国的当务之急从军事斗争转为加强内政。假以时日，彻底继承和消化辽国契丹人的政治遗产，团结国内各族之人，巩固大金国女真人的统治。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完颜阿骨打情愿将燕京地区这块富庶之地让给宋国，换取两国之间的长久友谊，为新生的大金国治理内政创造和平的外部环境。
其实，如果宋金两国真能和平相处，大金国有充足的时间集中力量巩固治理原辽国的东京道、上京道和中京道，并将开疆拓土的目光聚焦于西北的大草原，或许萌古人就没有机会崛起了，整个大草原也将纳入大金国的版图。
如此，历史也将改变，完颜阿骨打创建的大金国不至于只有百年之运，在一百年后就被萌古人夺取了天下。
除了将来治理国家的需要，完颜阿骨打选择与宋国交好，也因完颜谋良虎所献之计。为了不如宋国出兵帮助辽国抵抗大金国，有必要与宋国结盟，分化“澶渊之盟”后以兄弟相称的宋、辽两国。
基于以上两点，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在对辽国占尽优势的态势下，依然选择了与宋国谈判结盟。
完颜阿骨打对身边担心宋国得到燕云后会威胁金国的女真贵族们说，大金国的军队天下无敌，非宋军可及。要防备宋国，凭借的是精兵强将，何须燕山之险？
完颜阿骨打告诉众臣，宋、金两国之势，在于信义民心，岂在乎燕京那一城一地之得失？倘若日后宋国背盟，那割让给宋国的燕京，金军亦可再从宋国手中取回。
女真贵族们见皇帝完颜阿骨打如此说，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出言反对与宋国结盟。但是，在与宋国使臣赵良嗣和马扩的谈判中，依然锱铢必较，只除了燕京所管州县，再不肯多让给宋国一寸土地。
一路上，两方对此问题争论不休。回到金国都城会宁城后，赵良嗣也是不要面皮地进一步向金太祖解释道：“我国皇帝信中所提燕京带旧汉地汉州，则并西京云州是也。”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心中对辽国西京云州之地并无贪念，有心将它也如燕京一般割让与宋国。但这次连支持他与宋国结盟的完颜粘没喝都不同意。
完颜粘没喝给出的理由是，辽国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如今正盘踞在西京一带，将来金军用兵，必然要在辽国西京与辽军展开大战。如果将西京割让给了宋国，金军的行动就会受到限制，不利于彻底击败辽国，抓获天祚帝耶律延禧。因此，双方不宜在此时论定西京大同府和云州的归属。一切须得战胜辽国后，再做商议。
而对于宋国使臣提出的营州和平州二地归属问题，金国也坚持认为营州、平州不在燕京管辖范围，不能割让与宋国。
可是如果营州、平州在金国手中，宋徽宗君臣收回长城以南汉人地区，对金国建立长城防线的设想就落空了，金军可以从平、营二州直趋燕京地区。
为此，赵良嗣也不肯轻易松口，不得不继续与金国君臣讨价还价。
双方或当面辩论，或文书往来，针对联盟条款议论不绝，最后，面对强势的金国，拼尽全力的赵良嗣还是只得到了阶段性成果。
双方议定的是，燕京仍许于宋国，而待战事结束后，根据战事结果，西京、归化、奉圣等州再做议论交割。
并且，双方在盟约中还约定要同时出兵讨伐辽国。金国进攻辽国中京，宋国攻取辽国的燕京一带。
此外，金军与宋军南北夹击辽国西京。金军在辽国西京作战时，因为远离金国本土，而靠近宋国河东路各州，因此宋国须得给金军提供所需粮草。
如金宋两国依盟约行事，辽国灭亡以后，燕京归宋国所有，而宋国将原本送给辽国的岁赐五十万两匹，转送给金国。
双方达成协议后，因为辽国使臣还在金军中，赵良嗣担心金国反复，就对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说道：“自今日议约既定，只是不可与契丹议约讲和。”
第六百五十二章 精于算计的赵良嗣
完颜阿骨打见赵良厮如此言语，豪迈地说道：“自家既已通好，契丹甚闲事，怎生和得?便来乞和，须说与己共南朝约定，与了燕京。除将燕京与南朝，可以和也。”
赵良嗣见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如此答复，喜上心头，急忙说道:“今日说约既定，虽未设盟誓，天地鬼神实皆照临，不可改也。”
完颜阿骨打对赵良嗣和马扩说道:“书约已定，更不可改。本国兵马休整三月后，就将再度伐辽。使副回到南朝，便教贵国起兵相应。贵我两军约定日期，同时出兵。我军自平州松林趋古北口，南朝兵自雄州趋白沟夹攻辽国燕京，不可违约，不如约则难依已许之约。”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之意，宋金两国结盟后，宋国必须依照盟约与金国同时出兵攻打辽国，不得背盟。若是宋国不依盟约及时出兵，则不能将已经许给宋国的燕京地区送给宋国。
赵良嗣与马扩二人急忙应承下来，声言大宋绝不会背信弃义，违反两国联盟的约定。此时赵良嗣二人哪里会想得到，朝廷里道君皇帝和他身边那些重臣们都是见利忘义之徒，就没有几个肯坚守盟约。宋、金两国最后也正是因为宋国背盟而引发了大战，最终导致大宋亡国之祸。
完颜阿骨打与宋国使臣赵良嗣和马扩二人谈定结盟之事后，为表诚意，又把盏酬酢，对他二人说道:“契丹煞大国土，也被我杀败。我如今煞是大皇帝。昨来契丹要通和，只为不著‘兄’字，以至领兵讨伐。自家与南朝是天地齐生的国主皇帝，有道有德，将来只恁地好相待通好，更不争要做兄弟。这个事是天教做，不恁地后，怎生隔着个恁大海便往来得?我从生来不会说脱空，今日既将燕京许与南朝，便如我自取得，亦与南朝。”
可以说，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对南边的大宋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和友善。
当辽国屡屡战败，派出使臣要向金国求和时，金国皇帝完颜阿骨要求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对自己以兄称呼之，也就是承认大金国是兄，辽国是弟，两国结成兄弟之国。因为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不肯接受此条件，认完颜阿骨打这个曾经的边臣为兄皇帝，导致了辽、金两国谈判破裂，金国出兵攻击辽国上京道。
而对于宋国，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提出双方平等相待，不争论谁是兄，谁是弟，可谓是表达了他对宋国皇帝的善意。
并且，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还承诺，两军攻辽时，即使是金军攻下了燕京，他也会信守诺言，将燕京传交给宋国。
完颜阿骨打这番诚挚的话语，向赵良嗣二人展现了一国雄主的胸襟。
赵良嗣二人听了，急忙举杯拜谢金国皇帝。
大政已定，剩下的盟约条款的细枝末节，皇帝完颜阿骨打就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爱将完颜粘没喝，让他继续与宋国使臣商定。于是，赵良嗣与马扩又到了完颜粘没喝的寨子里，与他继续议事。
赵良嗣对完颜粘没喝说，两朝议约既定，有几事务在明白，庶免异时计较，坏了两国友好关系。
完颜粘没喝听了，就开口问道:“赵正使所言有几事?”
赵良嗣就对完颜粘没喝说道：“将来举军之后，燕京由我南军攻取，北兵不得过松亭、古北、榆关之南，免致两军相见，引发不测纷争。此最大事，一也。
燕京地界至临时可以理会，攻灭辽国前，南北两军且先以古北、松亭及平州东榆关为界，此其二也。
要约之后，不可与契丹讲和，此三也。
西京管下，为恐妨收捉辽国皇帝阿适道路，所有蔚、应、朔三州，最近于南界，将来举兵，南军欲先取此三州，其余西京、归化、奉圣等州，候拿了阿适回日然后交割，四也。
两国方以义理通好，将来本朝取了燕京，却要系官钱物，此无义理，可便除去，五也。
事定之后，当于榆关之东置榷场，六也。”
赵良嗣在与完颜粘没喝讨论具体细节时，又在处心积虑地要占得一些便宜。
为了防止金军抢先攻下燕京城，赵良嗣要金军不得越过燕京以北的古北口、松亭关一线和平州东边的榆关。虽然完颜阿骨打已经承诺即使是金军攻下燕京，也会送给宋国，但赵良嗣还是力图让宋军占领燕京全境。
古北口位于辽国中京道北安州境内，是通往燕京檀州的要道关口。松亭关位于辽国中京道泽州境内，是通往平州的古卢龙道上的重要关口。榆关则是在平州以东，位于平州和辽国中京道润州的交接处。这三个关口都在燕京地区以外，辽国中京道境内。
赵良嗣要求金军不得越过古北口、松亭关和榆关，就是想将金军限制在辽国中京道，为宋军收复燕京全境创造条件。
并且，榆关在平州之东，赵良嗣屡以榆关为言，又是金军不能越境，又是战后宋金两国于榆关之东置榷场进行边境贸易，其意图是混淆耳目，欲造成宋军占据平州和营州二州的既定事实，为将来通过谈判要回二州预作筹谋。
与此同时，赵良嗣又提出两国共同伐辽时，宋军要先出兵占领辽国西京道的蔚、应、朔三州。
须知辽国西京道除了西京大同府，辖内只有丰州、云内州、奉圣州、蔚州、应州、朔州这六个大的节度州和宁边、东胜两个刺史州。
丰州、云内州、宁边州、东胜州这四州是在长城之北。大同府和奉圣州南北横跨长城，大同府在长城南北各占一半，而奉圣州的大部分辖区是在长城以北。
也就是说，辽国西京道地区只有蔚、应、朔三州是完全在长城以南。赵良嗣提出宋军先占领这三州，也是为了在战后与金国商议西京道的归属时，能够至少以长城为界，划分两国的国境。
大宋朝廷，道君皇帝宋徽宗君臣日思夜想的，也是收回长城以南的汉家土地。所以，出身辽国燕京，熟悉燕云地理的赵良嗣殚精竭虑地苦思一番后，向完颜粘没喝提出了这些细致的要求。
在赵良嗣想来，金国若他之言，则大宋必可如愿占据辽国长城以南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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