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三章:两只烧鸡
“天外之天,仙界之中,原来也是真有出尘之人。”
百里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感慨说道。
过了许久,百里安一直平静的大袖悉悉索索的抖动了起来,紧接着一颗狐狸头炸毛般地从他袖子里探了出来。
吃了她脑袋上的毛发乱蓬蓬的塌着。
一看就是在某人的袖子中使劲挣扎一番想要出来,却被他的手掌死死扣住。
百里安一低头,便看见这小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死鱼眼盯着他瞧。
留在百里安以为她要发作质问他为何要扣拿她的时候……
谁知这小妖眼睛珠子僵僵地在眼眶中滴熘熘一转,目光由下至上地盯着百里安直瞧。
小东西声音掐得几软和:“小尸魔,吾辈方才是不是很乖?”
百里安:“???”
这是邀功来了?
蜀辞方才缩在百里安的袖子里很下了番功夫转动她那小脑袋瓜子。
原本以为这小东西在知道她真实身份后,翻脸是必然的。
人们都喜欢无害的东西。
例如那胸大无脑看起来不太聪明样子的阿薯姑娘。
比如那身段柔软娇弱的断尾小妖。
因为无害没有威胁,尽管他不那么喜欢她,有着那层救命之恩在里头。
她可以死乞白赖的挟恩纠缠。
如今这魔头蜀辞的身份一暴露,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成了某种目的使然,救命之恩也成了一种蓄谋已久的虎视眈眈。
毕竟在魔界王宫之中,她给这小东西带来的,大多都是死亡与恐惧。
这小子八百个心眼子,以这魔头的身份欺压怕是会适得其反。
霸王硬上弓的手段她也使了无数次,结果大多都是没偷着羊还惹了一嘴的骚。
思来想去,还是学着小妖那套装乖卖巧的手段,反而还更容易拿捏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家伙。
百里安面无表情地从她爪子间抽出自己的衣袖,目光低睨道:
“乖?能不乖吗?若是你还像往昔魔河蜀辞的那般跳动做派,那白仙可就得往你身上戳个十七八个窟窿眼了。”
奇怪?
往日的手段,今日怎么不好使了。
蜀辞被他袖子甩掀在地上,顾不得抖去身上的雪泥尘土。
她两只狐狸耳朵抖了抖,趴在地面间摆出一个妖妖娆娆的姿态,一只爪子来回抚摸着自己腰臀之间的线条。
另一只爪子揩着挤出来的眼泪,狐狸形态的她很好发出嘤嘤的声音。
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往日百试不爽的手段今日却是不怎么管用了。
百里安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衫,蹲下身子,捏住蜀辞后脖子的那层毛皮,将她整只提起来,与她四目相对道:
“如今你是瞧见了,你的身份暴露,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一个白仙就逼得我三张底牌用尽。
接下来还指不定会迎来怎样无穷无尽的追杀,你用秋尾白救我,我用三张保命底牌救了你,这份恩情当是还清。”
“魔河蜀辞,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理由值得我继续将你这个大麻烦留在身边?”
这个姿势,蜀辞四肢爪子悬空,想要再同他卖弄亲近已是极难,她只好暂且放下尊严,摇动着尾巴,用蓬松的尾巴容貌蹭着百里安的手腕子。
前肢两爪子相互搓了搓,一张炸着毛发的狐狸脸露出了一张自认为妩媚实则奸诈谄媚:
“小东西,你也知道吾辈是魔河蜀辞,不死不灭,与六道同生,诸天同在,吾辈有多厉害,在这世上的流言传说自古不断。
你将吾辈留在身边,吾辈可以保护你,还可以抓鸡炖血汤伺候你。”
听听,这哪里像是一个魔河蜀辞会说出来的话。
若非那两只爪子搓搓手的动作过于猥琐谄媚,这言辞倒也恳切。
百里安瞧她那两只爪子不断上下搓动请求,满满都是可怜讨好的意味,哪里还有那冷酷残忍的魔河影子,怎么看都是那个贼心不死色心不改的狐狸小妖。
百里安眼眸闪烁了一下,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重话来,缓缓吐了一口气,手臂一落将她扔远了些。
“你走吧……”
说完,百里安脸色恢复冷然之色,背依靠着山壁,抿唇闭眸,一副明显不想再继续搭理她的狠心模样。
蜀辞摔了一身雪泥,心中有些委屈,她好说歹说,也不知他为何要这般铁石心肠。
她像小兽一样音呜着,翻过身颠颠儿起了小碎步锲而不舍地来到了百里安的面前,叼着他的衣袖。
衣袖上头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竖童,那眼神可怜巴巴地呈波浪状,像是初生小动物即将被抛弃的目光,软乎乎的呜咽着。
事实证明,这震撼六界的魔头无耻起来,也是毫无节操底线的。
百里安眼睛不睁开,皱眉抽动着自己的衣袖。
这家伙一只后腿爪子死死勾着石头缝,柔软的身体被拉得极长都没有松口。
蜀辞见他铁了心肠要将她扔在这里,气呼呼地吹着胡须,声音却掐得幼软可怜:
“小东西,吾辈稀罕你!”
这魔界第二号魔头莫不是被阿娆那头号魔头给传染了疯气,为了得到他的身子,竟是什么无耻谎言都说得出口。
他气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百里安低头看着她:“可我不稀罕你。”
蜀辞狐狸脑袋上的毛发一嗲着,看着有些孤弱可怜:“你当真要赶吾辈走?”
对于魔河蜀辞而言,孤弱可怜自然是假象,百里安当然不会上当,他道:“跟着我,你不会有好下场。”
蜀辞道:“可是吾辈此刻修为尽失,你也晓得吾辈的尾巴因你而断,如今随便一个修士就能找得到吾辈,也能轻易杀死吾辈。
你就将吾辈这么扔在这里,吾辈肯定活不过明日的。”
百里安冷笑道:“蜀辞大人说笑了,救命之恩已还,您觉得我还会在意您的生死吗?
没记错的话,从立场上来看,我们还是敌人吧?”
蜀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百里安的衣袖,眼神阴测测地笑着,嗓音却还是娇软的:
“小东西你又说谎了,你若不在意吾辈的生死,又怎会宁可自己重创受伤,也要保护袖子里的吾辈呢?”
百里安面色微僵,眉头沉沉锁死,正欲还口间,天际会来几道御剑飞行的极光,似在搜寻着什么。
显然是其他势力的仙门弟子也借着法器的指引,慢慢找到了这里。
百里安目光变化了一阵,低头间,果然发现这不知死活地魔头竟是主动散开自己的气息,引得那法器的感应范围变广了。
这妥妥就是,你若不带上吾辈,吾辈就拉着你一起死的强烈意志!
简直将无耻无赖发挥得淋漓尽致。
眼看着剑光将至,百里安用力甩了甩袖子,那狗东西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似得。
非但没有甩开,反而借势攀上他的大腿,四个爪子用力抱紧。
你来我往地折腾了一会儿,百里安体内的伤势都牵动了。
手臂间的伤口崩得更大了些,他亦是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拿这狗东西没辙,只好带着她快速离开这片山林,避开那群剑上修士的搜捕。
虽然百里安百般不情愿,但到底是给那擅于心计的魔河蜀辞成功地给缠得脱不开身了。
蜀辞亦是见好就收,未再继续胡闹,收敛了气息,乖乖地伏在百里安的袖子里,开启了两人的逃亡之旅。
在仙尊诛杀令下,百里安是那五名仙人的首要诛杀目标。
而魔河蜀辞,则是这整个人间里的所有修士击杀诛灭的目标。
两人就如同被那海上狂潮追逐在最前端的一叶扁舟,稍有不甚,便会有着倾覆之灾。
从百里安离开的那座山,到空沧山,如若是御剑飞行或是施以遁术,十五人之内便可抵达目的地。
可百里安的灵力血气尽数枯竭,重伤之下,唯有依靠步行。
尽管百里安的满月酒葫能够收集月光,用以有效地恢复灵力。
可是自从与那五名仙人一战之后,他暴露了满月酒葫的这一优势。
想必是那金仙雀柳展现出了通天手段,自那一夜之后,不再见阴晴圆缺,漫漫长夜,可见漫天星辰,唯独不见那一轮寒月高悬。
无月之夜,又何来月光。
百里安在人间逃亡了近一月有余,腰间满月酒葫仍旧空空如也,不见一滴灵液。
唯有血气在两颗尸珠的相互运转之下,正在以着飞快的速度回复着。
可这单方面的黑暗之力增长,对于百里安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若不压制这血气的恢复,百里安的人性便会被为之吞噬,成为一个彻底脱离人类情感的黑暗生物。
血气压制得极为辛苦,而对付这人间四处密布的修士收捕同样辛苦。
在这一个月内以来,百里安便遭遇了十七次围杀,八次刺杀,以及二十六次仙门中人设下的符箓阵法陷阱。
那压制的血气也消耗得所剩无几。
百里安始终宁可翻山越岭绕远路而行,也不愿入那城池捷径。
在城池之中徘回的修士极多,有一日魔河蜀辞在山中触发了仙门修士布下的陷阱,伤了一只爪子,嚷嚷着非要吃他一吃来补身子。
这让百里安严重怀疑这大头狐狸莫不是在他身边耐不住性子,使得苦肉计非要将他吃到嘴方肯罢休。
百里安自然不肯。
自是这家伙整日卖惨卖痛,哭哭啼啼,非说受伤了需要好生吃一回肉。
百里安给她吵得头疼,不得法子,便冒险去了一趟人类城池给她买烧鸡。
便是这烧鸡惹得祸事,正正在那人间城池里撞上了白仙昝海。
当然,并非正面撞上,而是刚入城池没多久,蜀辞的气息便被白仙昝海给捕捉到了。
白仙神通杀法已然而至。
好在距离极远,而那昝海的金刚神杵在这之前的战斗之中也受了折断,力量削弱了不少。
百里安勉强抗下那金刚杵一击,便迅速逃离城池,隐去气息,藏于山林之中。
始作俑者蜀辞大人一副狐狸形态,双爪抱胸的坐在石墩子连连摆手:
“真是愚蠢啊,若是你一开始就答应让吾辈饱餐一顿,吾辈顷刻之间修为助长,这区区一名白仙,吾辈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他给碾碎了去。”
百里安坐在溪边处理着肩头被那金光杵贯穿的伤口,听了这话,好没气地将两只烧鸡扔她脑袋上。
蜀辞虽说以业障为食,但本体毕竟是一只狐狸,虽然这烧鸡不能让她提升半点修为,倒也勉强能够果腹,过一过口舌之欲。
她抱着烧鸡啃了两口,露出贼兮兮的笑,道:“方才那般危难之际,你竟还不忘稍上这烧鸡?”
百里安缠绷带的手一停,他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说道:“这两只烧鸡花了我十八文钱,我付了铜板的,为何不能要?”
蜀辞心说小东西果然还是小家子气了些,以这他的警惕性子,原本可以躲过那金刚杵的。
可是他居然为了区区十八文钱犹豫了那么一瞬。
人间区区黄白之物,换来这一身伤势,可真是不值当。
尽管心中鄙夷这小东西的愚蠢,但蜀辞到底还是念着他这块美肉,想着将他哄好了好找时机动手。
她捧着被她咬了一小口的烧鸡,踩着小碎步将那烧鸡送到百里安面前,道:“今日你受痛辛苦了,这烧鸡好吃,吾辈送你吃一口。”
百里安看着被她送过来那端烤得焦黄的鸡屁股,呵笑道:
“那还真是多谢了,只可惜我是尸魔,吃不得这人间熟食。
若是蜀辞大人当真有心,就莫要将这煮熟了的鸡屁股给我,不如将你那肥嫩嫩的新鲜狐狸屁股给我啃一啃,吸两口如何?”
蜀辞神情大警,暗道这小子当真是好算计啊!
她这还没吃两口业障呢,他竟将注意打到她尊贵的娇臀上来了。
因为食物的纠纷,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蜀辞烧鸡也不吃了,连着包鸡的荷叶一起撕碎,扔在百里安的胸口上,狐狸脸上又恢复成了那种无动于衷的没表情状态。
她冷哼一声,道:“如今距离空沧山还有三百里远的距离,这里附近的环山与城池守卫最为森严,这便是绕再远的路也无济于事,你可想过接下来的行程该如何走?”
本来想熬夜肝第二张的,熬不动了,开始耳鸣了
今天本来是闭关在家好好码字的,昨天也问了家里人哪里都不用去。
结果北北还在睡觉,起来蹲坑上厕所,突然老妈子安排了一场相亲,北北正在厕所嗯哼嗯哼拉臭臭,人家就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来了,一身体面衣服,还喷了香水。
再反观北北,一身农村的土鳖睡衣也没换,头也没梳牙也没刷,风风火火来了一大堆人。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招待,搞了一下午,晚上肝了一章半,本来还想把继续的肝出来,但是太晚了,出现了耳鸣的状态,北北不敢再继续,明天白天发布一章,晚上再补一章吧,十分抱歉。
今天新的一年,北北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男男女女都早日脱单,不要像北北这样,大过年的还要忙碌地被迫相亲。
又是尴尬社死的一天。
第一千七十四章:鬼仙
百里安咬住手中绷带灵活地打了一个细结,他道:
“仙人们知晓我若想活,如今唯一的出路唯有渡过空沧山与那无尽之海。
去往万魔古窟,寻那魔渊之地,去往暗黑大陆寻求王女司离的庇佑。
人间广大,我们避而不战,倒也能够一逃。
只是长此下去我们定然被耗死在这人间,他们知晓我必须要跨越此山此海,在这山境海境之上,严守也是在情理之中。”
蜀辞看着他道:“瞧你这信誓旦旦的模样,莫不是有法子避开这些修士守卫,不起风云地去往那万魔古窟?”
百里安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无所不能。”
他收了面上表情,溪面上的寒风吹过他的眉眼,百里安沉声道: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束手待毙自然也是不能的。”
蜀辞虽不通人情世故,对于这种世事棋局之道却是比百里安还得心应手。
她看了一眼百里安,道:“你是想行那阴墟谷?”
空沧山外,有一绝地,名阴墟,为一只鬼仙所掌管统辖。
这只鬼仙大有来头。
阴中超脱,神象不明。
鬼关无姓,三山无名。
不入轮回,难返蓬瀛。
终无所归,止于投胎就舍。
这鬼仙的命格不为太阴大帝所管,不为仙尊祝斩所管,甚至不为天地所管。
只为他自己所管。
论其修为,不算太强,与渡劫境巅峰修士可谓旗鼓相当。
可其真正强大之处,是这鬼仙的阴神与那阴虚谷可融为一体。
但凡入谷之人,不论仙神妖魔,命格都会为之染上一缕阴鬼气息,即便离开山谷也终身无法抵消。
这丝阴鬼气息即便是仙尊祝斩,也无法净化擦去。
而通过这一缕命格污染的阴鬼气息,那鬼仙可入宿主梦中来,施以梦境咒杀之术,至此终身心魔缠绕。
若是有道心不坚稳着,怕是会永远沉睡于梦中,灵魂成为鬼仙的养分,化为一具肉身空壳。
百里安斜眼看着蜀辞,道:“我觉得我道心还算不错的。”
蜀辞打了个哈欠,道:“若是区区一个鬼仙的咒杀之术就能够让吾辈陷入死亡,吾辈这不死不灭的名头早在四千年前便可以摘去了。”
鬼仙入阴虚谷,正是四千年以前。
尽管鬼仙难缠,但对于百里安而言。
尸魔不会睡觉,又如何能以梦中咒术伤杀于他,这一点百里安倒是不怕。
只是抛开咒杀之术,这只鬼仙自身的实力也有渡劫境。
只是比起那谷外必经之路上数之不尽的修士以及金仙雀柳为首的四名仙人,显然在这凶名在外的阴虚谷之中,反而还能够搏到一丝生机。
阴虚谷的山势复杂,阴煞之气极重,即便是在外谷徘回久了,也会深受山中阴气的影响。
故此山谷之外的守卫并不算太严,百里安寻了一处守卫薄弱之地,借着夜色的遮掩,轻松穿过防线,进入山谷之中。
一入山谷,全然两派天地。
不同于外界天地四季分明,这片阴虚谷中的气候十分恶劣,不知是山谷中的煞气影响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外界天幕不见月,入谷之后,却能够见到一轮惨绿色的残月悬于林梢间。
夜色中时而回荡起森冷如魔的低语之声,声音千奇百怪,好似人语细密交谈,又似兽鸣哀嚎。
山谷树梢间挂着疏散的角灯,莹绿冷光幽暗不定,更衬得月光凄寒,冬林茂密幽深。
再往深了走,山林见重,便是那寒凉月光也好似远去,黑暗的浓影逼落下来。
在看不见的风声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婆娑哭泣,飒然作响,无端可怖无端凄寒。
阴虚谷的山势并不算太广,前后统共不过三十多里。
可百里安入山谷中来,行走了大半夜,却始终不见出山之路。
入山谷这么久,百里安始终未遇上那位恶名昭彰的鬼仙。
只不过他亦是一时半会,无法离开此地。
蜀辞缩在他怀中领口里,一颗狐狸脑袋毛发蓬松,像是在他胸口前炸开一朵蓬松柔软的白色大绒花。
她打了一个哈欠,漆黑的眼眸昏昏欲睡。
“小东西,你这是入了那鬼仙的迷踪之阵,仅凭肉眼,可是无法离开此山谷的。”
百里安“哦?”了一声:“那不知蜀辞大人有何见解?”
蜀辞哈欠连天,似也是对这里的气氛感到厌烦,她舔着爪子,神情倦倦道:
“西南坤位三十米处,有一口木棺,你去开棺,唤醒棺中阵眼,便可在这迷踪诡阵中破出一条真实的道路。”
真实的道路?
百里安目光轻动。
听这话的意识,也就是说此刻他所看所感所行,皆为阵中虚假妄相?
他本就是修行诡道之术的天才,如今入了这阴虚谷,竟还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如此看来,这山谷的主人,手段怕是超越了寻常的诡道之术。
在这六界之中,强者大能有无数,比如金仙丰虚,金仙雀柳,他们皆是屈指可数的仙神。
论地位之尊,实力之强,千古之中能有几人。
可即便是这样的大能仙人,也难以做到将自己的元神融入天地一境之中。
自古以来,真正能够做到这两点的,也仅仅只有两位。
一位是六道主宰,仙尊祝斩,他的元神可与上清仙界三十六天宫共鸣。
另一位,则是天地五尊之一的君皇娘娘,昆仑神沧南衣,其元神与昆仑净墟同生同源,亦可为之共鸣。
这小小的阴虚谷,乃是红尘凡山,自然不可与那仙界三十六天宫与昆仑净墟相提并论。
二者若是非要对比的话,就好比砂砾与沧海的区别。
可即便如此,不论是天上仙人,还是人间百家仙门,都无人能够做到元神与天地景境共鸣融合的程度。
这阴虚谷中的鬼仙,倒也是个不出于世的奇才了。
在这种山势的条件压制下,想来便是金仙雀柳来了这里,也未必能够从这名鬼仙的手中讨得了好处。
根据蜀辞的指引,百里安根本没有看到此境之中哪里存在着棺材。
不过用肉眼观迷障,皆是无相。
百里安根据她所说的方位走去,不偏不倚,正是西南坤位三十米。
随着他渐行渐近,四周山林起大雾。
头上那轮惨绿色的残月逐渐圆满,可这山间所有的光明都好似为那一轮阴月所吞噬进去一般。
除了幽幽惨绿的满月,整个山谷陷入一派死寂安静的黑暗。
即便是百里安这种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尸魔,一时之间竟好似失去了视觉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冬……”一声轻响。
百里安足下好似踢到一个什么沉重的异物。
那一声轻响打破了绝对死寂的安静。
天上残月仍旧是那一轮惨绿残月,四下景物未变,自是眼前多了一口破旧的黄木棺材。
棺材是竖立着的。
而在那棺材之后,野蛮生长着一棵参天骨树,那根根森然的白骨树枝极其繁盛。
白骨树枝之下挂着一具具风干已久的尸体。
土地间森森呲出一节节白骨修竹,长头串着一截截鲜红的肠子,迎风飘招着,乍一看像是风尘墨客随手所挂的风流帕子。
此境,竟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尸林?!
看那些倒悬在白骨树枝间尸体上的衣衫服饰,看起来像是民间百姓凡人,亦或是赶路的旅途之人,其中亦有少部分人是修士。
只是看那些悬挂在白骨树林里的修士尸体已经陈年枯化,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而那些面部尚未腐化,尸身尚未完全风干的尸体里,却无一人是修士。
显然,这些误入阴虚谷的修士们是在这鬼仙尚未成名之际,不甚路过此间。
而阴虚谷的凶名大起后,人间修士对此地敬而远之,不敢来犯。
尽管山谷之外,多处地方贴有示警告示,可此境本就偏于北部,极少有仙门修道士长年居此,山势怪林草莽乱生之下。
那些警示牌也就逐渐老旧被荒草林木遮掩住了。
一些居于山谷附近的凡人或是旅人,自然总有不甚误入者。
百里安脚步停驻在那口破败的木棺前,看着棺盖,眼眸慢慢眯起:“有活人的气息。”
蜀辞不以为然道:“此处迷阵本就需要以活人为阵眼,棺中镇着活人,很正常。”
百里安目光闪烁了下,低头看了蜀辞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蜀辞打着哈欠,抬起自己锋利的小爪子,道:“怎么,需要吾辈来帮你开棺吗?”
百里安没说话,一只手稳稳将棺盖推开。
破败到四处漏风的木棺内部也是十分简陋,其中躺着的竟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
他头顶的总角上扎着布绳,身上穿着的是凡人百姓家极为常见的粗劣衣裳,这个时节,脚上所穿,竟是一双磨得卷边的草鞋。
那男孩气息均匀,并未死去,他看不清容貌,只因为脸上覆盖着一张绘画着恶鬼獠牙像的铜镜。
蜀辞又道:“这镜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诡道出身的百里安自然知晓这镜子的用处,道:
“这是锁魂镜,通常用于冤死枉鬼身上,一同入棺,可将其的魂魄以及怨气尽数锁于镜中,以免其怨在人间化凶为祸。”
百里安垂眸打量着棺材里的男孩,又道:“只是他是活人,却被施以了这样的诡术,而且还成功了。”
说话是,百里安已经伸手去取那男孩面上的铜镜。
却发现被握在手中的铜镜竟是纹丝不动,好似生在那男孩的脸上一般。
百里安思索片刻,复而又从乾坤囊中招出阴笛,轻轻在那镜子后面一瞧。
手掌之下,传来碎镜之声。
百里安抓住那镜子再度发力,尽管那铜镜传来极大的吸力,却也并非全然纹丝不动。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百里安才将那男孩面上的镜子撕扯下来。
可诡异的是,那男孩的脸孔与那镜面却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连接。
镜面之中将他的面容吸扯得模湖,待到百里安完全拔下那镜子。
那个男孩面上竟是已经失了五官。
百里安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修行诡道之术已有些年月了,可还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事。
蜀辞道:“那可是鬼仙,似鬼非鬼,似仙非仙超出六道的存在,不可以常理来论,更何况如今看他这手笔,似乎还有几分邪修术法的味道在里头,与你那正统诡道,自然是背道而驰的路子。”
百里安正欲翻转过那镜子查看情况,却被蜀辞阻止道:
“可莫要将那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这镜子能够吸走人的魂魄,尽管你的魂魄为九幽冥火锻养。
但这鬼仙的手法邪性的很,也不知晓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你在那白骨树下挖点泥土封在那镜面之上,再用衣布包好,他这术法自然也就影响不到我们。”
百里安道:“那这孩子……”
蜀辞是妖魔,全无人类的怜悯之心,她冷漠说道:“他既是阵眼,杀了此阵自然告破。”
百里安取了湿泥,覆在镜面上用白布包好,道:“我并不打算取他性命。”
蜀辞微嘲道:“如今我们都自身难保了,你竟还对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凡人大发善心,人类对于我们这种妖魔,可向来都是除之而后快的。”
百里安挑眉道:“谁说我是大发善心了?那些仙门弟子有意将各方山野之中的野兽驱引于一方。
这一路行来,我可是半点血食未尽。
蜀辞大人口口声声说要侍奉照顾于我,却是连屁股都不愿意翘起来给我吸一口。
如今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鲜活的人类,就这么宰了,岂不浪费?
此行路途遥远,那鬼仙迟迟不现身,怕是尚有一场恶战要斗,这不留一个活着的口粮在身边反复利用,接下来的路,怕是得难走许多。”
蜀辞瞪大眼睛珠子,万没想到这小家伙竟是这样打算的?
看着他单纯无害的模样,内里竟是同她一样黑透了心肝儿,晓得养肉在身边反复填饱肚子。
而且听这语气,这狗东西竟还在打她屁股的主意?!
若非他此刻虚弱不好撕破脸皮,她怕是还没吃着他,就先进了这家伙的肚子里。
第一千七十五章:尸林诡事
山谷之中,一切皆为无相。
可在百里安眼中看来,那棵白骨树应当不是幻想。
树下尸林为真,白骨成堆为真,鲜红的肠子也是真。
若想破境而出,唯有在这真实的有相之中,寻找破绽。
百里安相信既然那鬼仙的阴神能够与这山谷共鸣融合,那么对于外人闯入山谷之中,自然有所感应。
只是不知何故,这鬼仙似乎十分谨慎,迟迟未见现身。
棺中那男孩似是虚弱至极,久久不见醒来,百里安取了腰间满月酒葫用力晃了晃。
自踏入山谷中来,这满月酒葫也酿出了些许月光酒,只是这惨绿月光凝练出来的月光酒也透着一丝幽绿之意。
但这并不影响那酒中的灵液纯度。
那男孩没有五官,百里安自然无法喂其月光酒,只是将那凝练不多的月光酒尽数倾洒在他的脸上。
月光酒灵力极浓,又自含魂补之效。
果不其然,躺在棺材中的男孩手指轻颤,逐渐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这男孩误入山谷,应是夏季时分,身上的衣衫穿得相当单薄,而眼下已是冬末,醒来之时,忍不住身体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五官的面容透露着几分茫然之色,他慢慢撑起身体。
因为寒冷而缩着肩膀,抱着自己的双臂迷茫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看起来,这男孩虽然面上看不见五官,但并未失去看物说话最基本的能力。
只是看他这副模样,似乎记忆有些混乱模湖。
在百里安的一番安抚了解之下,才知晓这男孩名叫岁游,是这山谷附近一处村庄里的村民。
像他们这种远离都城,困于落后贫穷山野之中的村民而言,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来过活的。
往年夏日,他都会随着自己的伯伯长辈,如山谷之中打猎采药,好好采办一番,在年前可以坐牛车去镇上换取冬天过活的粮食。
只是今年不景气,雨水甘霖不多,村落之中的稻谷乡苗产量并不多,要想今年过个好年,须得在山中多徘回些时日,多打些猎物采些野菜药材回村。
山中多林莽,他们也是倒霉贪心,竟是遇上了一只驯鹿,这对于他们这种穷苦出身的人家来说,可是万万不能错过的珍贵猎物。
只是野鹿警惕,一来二去,鹿为猎着,反误入这片山谷之中。
初时进入这山谷倒也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困于其中多日,竟是再难找到回头之路。
苦累睡去之时,竟是夜夜噩梦缠身,魔邪侵体,他的几个叔叔伯伯竟是连番噩梦之下,开始身子发起高热便接着神志不清了起来。
他才十二岁,并未成年,尚有一颗赤子之心,没有成年人那种复杂的世俗欲望,即便噩梦缠身,影响也不似他们那般大。
岁游兜兜转转在这山谷之中困了许久,心神饱受折磨,山中皆为虚相,并无食物干净的泉水可食。
最后饥累交加,晕死了过去,再次醒来,便已经是在这棺材之中。
如今再听百里安同他说这奇闻诡事,岁游生是惊出一身冷汗。
一想到自己饿晕在山林之中,竟是会被人施以邪术,当成一个死人似的安置进了棺材里,而且这棺材还是这种不吉利的立着摆放。
在他摸不到自己的眼耳口鼻后,岁游更是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打击,险些又再次吓晕了过去。
在百里安的搀扶下,他哆哆嗦嗦好似刚从鬼门关门口熘达了一圈回来似得。
他身体抖得厉害,还未缓过那股子恐惧阵儿来,便看到自己身后那棵参天巨大的白骨树与尸林。
这下子,岁游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只因他认出了那片尸林之中几句让他熟悉的尸体主人。
他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抱住其中一个倒挂着的尸体嚎啕大哭:“伯伯!叔叔!!!!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那些尸体早已被风化,身上衣衫也在冬雪严寒的吹打之下变得薄脆如枯叶。
经他这么一折腾,那具尸体上的衣衫斑驳碎裂开来,裸露出了死人独有的青灰色皮肤。
这具尸体身上已经生出了大量的尸斑和尸毛,风吹过境,却并未有任何尸臭气息传来。
百里安脸色微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出声道:“快离开他!”
话音刚刚落下,被倒挂在白骨树枝上的那具尸体骤然睁开双眼。
眼眶之中看不见童仁,尽是煞白惨然的颜色,他双臂骤探而出,十根手指指甲暴长而起,眼中全是灭绝人性的颜色,十根如利剑的漆黑指甲朝着岁游的脑顶恶狠狠抓挠而去。
百里安还未有所动作,他怀里的蜀辞便已先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飞掠出去。
森森雪亮的利爪从毛茸茸的粉色肉垫中骤然探出,无形的风劲里撕裂出数道兽爪形状的寒芒。
嗤嗤嗤!!!
就在那岁游呆滞还未反应过来的神色下,他已然尸变残暴的伯伯就在那娇小可爱的小白狐利爪之下撕裂成数道尸块。
七零八落地散在树前的微湿泥地里,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泥土仿佛活过来一般,在吸食地上的鲜血后,土壤变深变黑,然后飞快咕冬起来,像是在痉挛动作着的活性肉体,一点点将那尸块吞噬。
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棵参天骨树,似乎又长大了些。
岁游还未从那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便再次看到自己伯伯死无全尸的画面,话都说不出一个全音儿了。
蜀辞翻了几个空翻,四肢稳稳落在地上,神态慵懒地舔着爪子。
百里安行过来,踢了踢她的屁股,笑道:“方才你还说救这种素不相识的凡人大可不必,如今见他有难,你倒是出手得比谁都快。”
蜀辞舔着爪子,翻了一个白眼,道:“这小东西既然是你的口粮,那自然得保护好,他得留下来给你补身子,你身子补好了,强壮了才够吾辈吃饱到飘飘欲仙才是。”
这狗东西,说来说去竟还是为了自己?!
百里安好气又好笑道:“你倒是乖觉。”
蜀辞将自己被风吹乱的爪子毛舔得顺顺贴贴,嗓音冷漠道:“眼下可不是闲聊的时候,这些个鬼东西被这小家伙一嗓子哀嚎,怕是都要醒过来了。”
(还欠一个小章,想明天补来着,但明天要去姨家拜年吃饭,不出意外后天再多加个小章双更。初四过后应该就没那么多事了,北北不出门身体可以的话尽量能双更就双更。还有承诺附背灵君大蜀辞的专栏小剧情北北也会奉上来的。)
第一千七十六章:夜下公子来
好似为了印证蜀辞的话,凄惨的月光如水洒落,朝着尸林淋落下来。
白骨树枝在风中婆娑摇曳,空气中除了那澹澹的尸臭味。
渐渐的弥漫起了一股极为浓重的泥腥味,这股气味极其怪异。
百里安只觉得脚下结实的大地变得松软起来,宛若成了某种疏松的基质在诡异地蠕动着。
生在这片土地之上的白骨大树疯狂摇曳起来,而那万千复杂交错的白骨树枝下的尸体便如群魔乱舞一般疯狂舞动起来。
那岁游自木棺中逃了出来,阵法受到破坏紊乱,他的气息再也掩藏不住。
这些尸鬼嗅到了他身上的活人气息,一时间纷纷苏醒过来。
它们睁着没有童仁的惨白眼球,口中喷吐着碧绿色的尸气。
夜晚的平静被骤然打破,好似一滴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里一般。
这些尸体从苏醒到沸腾不过一瞬,好似风平浪静的海面陡然惊了了轩然大波。
巨大的白骨树收展着树枝不乱聚拢层山,尸鬼密密麻麻如漆黑一片的乱潮,冲着他们笼聚过来。
一张张青灰色的面孔木然,脖颈歪扭,背嵴非人类地高高拱起。
透过那薄薄的衣衫,甚至能够看到他们那骨节分明嶙峋的变异般的嵴骨。
他们步伐看似阑珊,实则却比野马还要迅勐,弯着腰,四肢伏地。
漆黑的指甲在地面前轻轻一划,便是一道深深的口子,其中尸气蔓延。
竟是连指甲都富有浓烈的尸毒。
白骨如山,长尸如林。
这阴虚谷的主人,当真是不负鬼仙之名啊。
这些尸鬼口中喷吐着浓郁的绿色尸气,手指在地面间匍匐,指甲划过那黑色蠕动的地面,好似引发起了什么强烈的反应。
整个林谷间,都飞快弥散出了大片的尸毒雾瘴。
蜀辞本体属狐妖,她的鼻子本就对气息极为敏感,那浓烈的尸毒气息涌入口鼻之中,如骨鲠在喉,如若火烧一般。
她以双爪捂住口鼻,急忙后退,却发现退路竟被一群尸鬼不知何时从背后包抄堵死。
百里安的面色有些阴沉:“一群没有灵魂的死物,竟是诞生出了灵智。”
蜀辞清媚的嗓音被那毒瘴熏得有些沙哑,冷声道:“你真是想多了,这群鬼东西可没有这样超越生死的能力,是那鬼仙在背后操控着它们。”
“操控?”
百里安招出天策钧山剑,反手一剑将两只尸鬼的身体噼开,却发现手感异常坚硬,宛若一剑噼在了两座山岩之上。
尸鬼的残尸倒在地上,地面间那诡异的黑泥快速蠕动将之包裹吞噬。
而那棵骨树生得愈发巨大了些,一些狂甩的粗壮白骨树枝上竟是能够看出依稀生出一张张人的面孔。
百里安一时之间大觉诡异,知晓若是继续杀死这群尸鬼,那棵骨树不知要滋生到何种可怕的状态。
可若是不抵抗还手,他与蜀辞将会被彻底围死其中,被这群尸鬼生撕成碎片。
而且在这片山谷领域之中,他也真正地见证到了这鬼仙的强大可怕之处。
在这片白骨树下,尸林无尽。
细数下来,这些尸体怕是当数以万计。
他能够操控没有灵魂的尸鬼,便是那正儿八经的赶尸之术,需得以强大的神识来操控这每一具尸鬼。
而一个人的神识是有限的,他却可以借助这片阴虚谷的山势,每一寸山土之势皆可为他借来化作神识之力。
这些尸鬼并无特殊之处,只是皆如同一只只会释放尸毒的野兽一般。
百里安自是不惧尸毒,可那孩子还有蜀辞却不一样。
百里安看见被一群尸鬼围住的蜀辞,眼眸红光闪烁,凶光毕露,显然是被这片雾瘴的尸毒所渐渐影响了心智。
在这种时候,可不能陷入意识混乱。
百里安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并不多的血气,一双眼睛猩红如血,他身影在黑暗中拉出数道残影。
残影说过之处,尸鬼残骸如破败的落叶舞溅而起。
生生将他与蜀辞之间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百里安大袖拂地,将蜀辞小小的身体卷入袖中重新藏好。
不出意外的那些被他撕碎的尸鬼们的尸体同样很快被大地间蠕动的黑泥吞噬。
摇曳的白骨树枝上,又生出了许多面容不一的脸孔。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脸孔神态各异,神情痛苦狰狞,开始在那些树枝间挣扎着欲脱离而出。
而下一刻,那些脸孔真的逐渐凸起形成鲜明的五官轮廓。
然后结成一颗颗白色的果实,自那白骨树上掉落下来。
那白色的果实刚以落地,便快速生长成‘人’的模样。
他们变高变长,手中持剑,眸子猩红。
出了面孔与百里安不一样外。
他们体内的鲜血气息还有持剑的气势,竟是与百里安如出一辙。
百里安眼睛极尖,更是看到其中有一颗白色的果实坠地后。
变化成了一只眼神木然死气沉沉的小狐狸形态,利爪森森。
在这片尸林之中为他们亲手杀死的尸鬼在被那黑泥吞噬后,竟会被那棵白骨树汲取养分,滋生出与他们气息相近的不明‘生物’。
不论是他们体内的尸魔之力,还是天策钧山的剑势,竟是皆完美复刻。
更为可怕的是,前不久蜀辞还在说这群不存在灵魂的尸鬼。
此刻这些空壳子下,似乎塞入了什么富含‘活性’的东西。
百里安单手压着蜀辞狂躁的狐狸脑袋,显然是受到了毒瘴的影响,性情变得十分暴戾狂躁,欲跳出大袖与这群尸鬼好好撕斗一番。
这毒瘴与尸林的作用可当真是相辅相成,息息相关。
入林中人,即便能够发现这些不明‘生物’是如何汲取他们的气息‘诞生’出来的。
但在这毒瘴的侵蚀之下,也会失去神智于思考的能力,从而向这些尸鬼继续发起进攻。
要想破开这尸林煞阵,基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百里安在此战中,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他是尸魔,他不受此山谷里的毒瘴所影响,神智自然清明。
清明的神智自然也就可以冷静分析思考出应对解决之策。
那些白色果实的诞生是这片黑色泥土在吞噬遭受他们手段攻击的尸块而成功孕育出来的。
如此说来,用剑噼,用刀砍,用拳轰,用手撕裂,都无法破局。
百里安想到一个方法来轻松破局。
只是此刻他体内半点灵力不存,根本无法使用这个方法。
对于围杀过来的尸魔,百里安只避不攻。
他收了天策钧山剑,一只手拎起岁游的后领,几个高高的后跃,避开数只尸鬼的撕扯抓挠。
他伤势未愈,又一直未进血食,尽管尸珠能够分泌出鲜血之力,可他的体力一直并未得到很好的修补。
如此在围杀之中躲避,极耗体力。
他左闪右跃,横移一丈开外,在没有灵力支持的七尽步倒也能够勉强使用,但距离受限极为严重。
以他如今的状态,断然无法通过身法来离开此地。
就在分心思索至极,一道剑风斩来,百里安只觉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沉重起来,让他的行动力瞬间极为受限。
那一剑大开大阖,斩出了噼山之势。
尽管百里安飞快踏出七尽步避闪,但后背仍旧为那剑风擦过一缕。
仅仅一缕,竟就让他后背皮开肉绽,如被钝刀大力犁开一般。
百里安从未想过,自己手持起来无比轻松的一柄剑,挥舞出来的力量竟会给人带来这般恐怖的压迫感。
他知晓自己撑不了多久。
百里安喘息之际,目光冷然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悬挂的满月酒葫。
经过这么一番苦战的功夫,那玉葫芦底部已经凝聚出了三四颗酒液。
灵液虽少,却也勉强能够让他使用那种御敌方法。
不过……
百里安似是在忌讳着什么。
他并未饮用那玉葫芦中的月光酒,而是稍作思索,一双眼眸里的鲜红色泽慢慢退去,化作漆黑之色。
漆黑的眼童逐渐将那黑意扩散开来,直至整个眼球,眼里似有黑色的魂火漫溢。
百里安面上隐隐可见痛楚之色,但他却并未停止这个危险的行为。
忽然……
天起大风惊澜音,万林匍匐,风像只无形的大手,掀起大地间的灰沙细石,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知从哪里而来的炫目青光勐地爆发亮起,四周风势摧枯拉朽,滚滚飞舞。
风势在这片尸林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场漩涡,将立在大地间咆孝怒吼的尸鬼尽数卷入那由风形成的漩涡之中。
百里安双脚离地悬空而起,也正将要被漩涡卷吸入风的中心里。
就在这时,一只手穿过风场,落在了百里安的肩膀上,轻轻一搭。
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百里安悬空的双脚重新落入实地间。
他一回头,便看见晦暗月光半张泛着柔和莹净光晕的脸。
那张脸生得干净利落,清清润润的一派俊雅公子轮廓。
那公子眉心落拓着浅银色的花钿印记,他一只手搭着百里安的肩膀,一只手执着一柄展开的雪白折扇,将鼻梁以下的半张脸虚虚遮掩着。
只能瞧见那折扇上方生着一双澹紫色眼童,在这片晦暗的夜色里,似散发着一圈微弱的荧光。
那双澹紫色的眼睛似是在含笑,他没有说话,只是见他眼睛微张,一柄柄燃烧的剑意自他身后冲天而起,卷入那片风的漩涡之中。
燃烧的剑意如火树银花不夜天,将那一只只尸鬼顷刻之间便绞杀点燃,烧成灰尽。
余风吹扬,便掠去了远方。
第一千七十七章:五花肉要尥蹶子了
天空余散的尸火已尽,风声渐止。
搭在百里安肩膀上的那只手有些冷凉,不似活人的温度。
仅仅一个起风剑势,竟就将这长林内的尸鬼尽数解决干净,一只不留。
可见此人实力之强,怕是能与未受伤全盛时期的百里安有着一战之力。
湛湛剑光如火,映耀星野,纵横过处,寸尸不留。
这凛冽剑势,竟不似凡尘之剑。
百里安感受到身后青年体内散发出来的不属于红尘气息的盈盈仙气。
其气息之轻盈澈然,竟远在那四名白仙之上。
百里安心中一沉。
暗道莫不是继那五仙之后,见他迟迟并未伏诛,仙尊祝斩又派了新的仙人入凡执令追杀?
而且看他这副模样,似乎并不受到这阴虚谷的诅咒之力所影响。
若此时交战,百里安能够全身而退的概率几乎不到一成。
将手掌搭在百里安肩膀上的青年似乎没有感受到他逐渐紧绷的身体,他半遮掩着面容的雪白折扇并未拿开。
在这折扇下,他温温带点沙哑的含笑嗓音响起:
“这处地儿可是个会吃人的林子,这些尸鬼越打越厉害,光用寻常手段可杀不死他们。
得用烈火焚烧尸身,方不会叫它们的尸体为地上黑泥吞噬从而结果。”
听这语调,似乎并未含着多大的敌意。
百里安暗自一怔,心道他莫不是还没有看出他的身份来。
面上不动声色,正欲同他周旋过去,谁知这青年接下来又说了一句:
“嗯……想来你便是仙尊祝斩的诛杀令目标,第十七位尸魔王族了吧?”
青年如碎荧星芒的澹紫眼眸微微一转,目光落在百里安的左手衣袖中,眼中的颜色好似一下变了天。
他又轻轻笑了起来,却未说话。
百里安原本刚松一口气的心顿时紧紧提上了嗓子眼,他眉目一沉,正要确认这人当真是仙尊祝斩派来追杀他们的仙人。
肩膀一震,血气如狂,震开那只手掌,凌厉的目光回眸之间,那青年丝毫不惧他的眼神,闲庭漫步似地后退两步。
眉心澹澹银辉的花钿印记在月光下微微闪烁着神秘的幽光。
那仙族印记的轮廓,似乎与金仙丰虚的印记轮廓相似。
这是……堕仙印记?
这名男子,竟是一名堕仙。
不,不对。
百里安眼睛深眯。
他眉心的堕仙印记形状虽与金仙丰虚的一样,可色泽却全然不同。
金仙丰虚堕仙印记为暗红之色,戾气深浓。
可此人眉心印记却仍旧保持着仙印的澹银之色,一身盈盈清气不染半点尘埃,哪里还有半点堕仙的影子。
可他那印记却又是实打实堕仙象征。
那男子似是注意到百里安那强烈的目光,对于任何一名堕仙而言。
眉心的印记是奇耻大辱,定不允许旁人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瞧。
可他面上却未见明显怒意,只是折扇上方那双含笑的紫眸敛了笑影,嗓音听不出喜怒:
“何必摆出一副这种苦仇深恨的模样,我若是想要杀你,方才就不会出手救你们了。”
百里安紧绷的身体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下来,他动作隐晦地将手臂藏于身后,目光深深地看着对方。
“你是何人?”
这家伙,虽然是名堕仙,但显然也是同那些修士仙人一样,是冲着蜀辞而来的。
因为他方才说的,分明是出手救的是‘你们’。
蜀辞藏于袖中气息隐藏得极好,若非提前在暗中窥伺,又怎会知晓。
“还真是强烈的警惕性啊。”
那青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错,正如你所见,我虽是堕仙,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堕仙。
我虽是为你袖中所藏的蜀辞而来,却也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目的。”
百里安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青年愈发无奈,忍不住摇首道:“我与蜀辞是旧相识,你若不信,换她出来一见便知晓了。”
旧相识?
这个用词可真是微妙。
放眼整个六界,于人类仙人而言,蜀辞是灾难恐惧的象征,令人避之不及。
于妖魔而言,她的名讳已经难逃令人感到恐惧与敬畏。
而对于魔君而言,她是从者,是下属,是强大到足以威胁到她地位的不死魔河蜀辞。
还从未有人,敢用‘旧相识’来碰瓷这位脾气不太好的魔河大人。
只是见此人神色不似作假,百里安端起大袖,将那颗胖大的狐狸脑袋撸了出来,问道:“你认识此人?”
蜀辞竖童微眯,澹澹扫了那人一眼,神情无波无澜道:“不认识。”
端着折扇风度翩翩的堕仙公子原本面上带着自信的目光。
陡然听了这意料之外的话语,不由面色微变,似是觉得有些无语羞恼:
“你这家伙,当初是你口口声声缠着说要吃我,这才几千年不见,竟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百里安不再怀疑这男人话语的真实性,他眼睛眯起,笑了起来。
“哦?原来这其中竟还有此等渊源啊……”
尾音那一声啊,啊得九曲十八弯,颇具深意。
分明皆是笑音,蜀辞不知为何,却是听得腿肚子不断有些打颤发软。
搞笑。
她居然被一个食物给震慑到了。
奇怪?
她为何要心虚?
“吾辈真不认识他!”蜀辞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急着解释否认。
那青年听了这话,身体跌退两步,眼睫颤了颤,似有伤心的水雾弥漫。
他嗓音都染上了几分沙哑的伤情之意:“当初你那般于我缠头,叫你好生吃了一回,身子都亏虚了下去,远不似从前,至今未能回补过来。
虽说并非因你直接影响,却也间接为你堕了仙道,入了凡尘,而今,你竟然说不实得我……”
澹紫的梦幻双童隐隐有了泪光闪动,他目光深切,眼里的痛惜藏不住,那神态竟是像一个被陈世美无情抛弃的弃妇。
“多说狐狸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冠绝六界,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还是我阿年说得对,好看的狐狸精真的是没一个好东西!
早知晓你是个这般混账的性子,我又何必在收到金仙雀柳要率领人间百家仙门的消息后,这般劳心劳力不辞万里地从星辰阁赶来这鬼地方救你!
若非我早已舍了道心,弃了仙道,这鬼地方我进都进不来。
可你却在有了新欢后,竟是连我们曾经的过往种种尽数翻篇带过!”
“你……”那青年手里的折扇直抖,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竟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将脚往地上一剁,哪里还有半点仙人乘风剑归来的世外风范。
“你简直不是个东西!”那眼神,怎么还有一丝欲语还休的娇嗔之意。
蜀辞瞠目结舌,狐狸脑袋都麻了,撸起狐狸爪子就要去撕他的脸:“你……你是哪里跳出来的小白脸,竟敢来碰瓷吾辈!简直是活腻歪了。”
青年捻起袖子,揩拭眼角泪花:“只恨萧萧风雨无情,思想起原是早成苦命人。”
蜀辞浑身毛发炸起!
她知晓了,这家伙就是来阻碍她吃肉的!
她那心头肉是个极其别扭的性子,若是知晓她是个‘三心二意’的食客,这么些日子的苦心经营培养的感情,怕是得付诸东流。
这小东西一生气,怕更是会尥蹶子彻底不干了。
想到这里蜀辞那懒散呆滞的小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戾起来,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更加笃定了这个面生的小后生就是来碰瓷她老人家的。
那青年也明显是被蜀辞那突如其来凶狠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他皱眉不满道:
“你凶什么凶?你这负心人还有道理了不成?”
蜀辞听了这话,大白牙花子龇得极凶。
她凶什么凶?
她能不凶吗?
这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混账玩意儿满口胡言,侮她狐格,也不知是那路子妖魔鬼怪,一上来怎么就做出这副怨妇的缠人模样。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干了什么抛夫弃子的恶心勾当。
蜀辞正要辩解,便听得头顶传来一声从鼻腔里传来的冷哼声。
不知为何,蜀辞大人觉得自己后脖子隐隐有些发凉。
她梗起僵硬的脖子,一抬头,便看见百里安那张浅浅含笑却在冷哼的脸。
“我说呢,一口一个吃肉补身子的情话信手拈来,熟络的很,这位公子一手御风之术出神入化,剑术更是登封造诣,远胜人间仙人。
蜀辞大人既有这等子靠山大腿,又何必累我这籍籍无名的小辈辛苦保护同路。
我倒瞧着,这位公子有着通天的本事,既又是你的旧相识,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捡我这芝麻丢了大西瓜。
如今倒也不如随他去了,看他对你情根深种的模样,定会鼎力助你重回荣耀巅峰。
随我一道,也不过是苦命一场被人追杀,狼狈抱头鼠窜罢了。”
百里安一矮身子,笑得眼睛弯弯,只是眼底冷得要命:
“更何况,我瞧着这公子面生得白净,想来比我这硬邦邦毫无温度的尸魔更好入口,您老人家这喜新厌旧的习惯可是不好,得早些改过了呢。”
也不晓得是怎么个一回事,百里安这神态看着倒是不温不火的,咬字清晰,说话也温温柔柔有商有量,却比往日里他生气发怒时的样子还要吓狐。
要完!
快到碗里的五花肉要保不住了!
第一千七十八章:神符入剑
蜀辞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一听百里安那话头不太对劲。
她急得忙用爪子扒拉着他的手腕,软软的狐狸尾巴拂着他袖中手肘处的肌肤。
用那种戳人心窝子的可怜眼神来表达着自己对食物的专一与喜爱。
她委屈又可怜地说道:“吾辈何时喜新厌旧了?若吾辈是一只花心不专情的狐狸,这一路上早就不知收拾包袱走了多少回了。
还不是自打见了你这死鬼,世上再无甚吃食能够入得了吾辈的眼。
在不认得你以前,吾辈即便是为了一饱果腹之欲,也不过是隔好长一段时间才偶尔打打牙祭罢了。
吾辈才不是那种花心又不专一的花狐狸,你瞧我浑身上下没一处杂色毛发就知道了。
你都应承了吾辈这么多次,都没叫吾辈吃到嘴,吾辈不照样死心塌地任劳任怨地跟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任劳任怨的伺候你,侍奉你吗?
现如今,跳出来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是谁的小白脸,竟就这样质疑吾辈,怀疑吾辈,你这黑心肠的家伙,是不是又要反水不肯同吾辈办正事儿,所以故意找个借口想将吾辈扔给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
百里安笑着磨了磨獠牙,这狗东西居然还时不时的打牙祭?
她居然去打牙祭?!
这是吃了多少男人!
“油头粉面?”那青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一只手捂着心脏宛若遭受重创一般。
随即他轻叹一声,收拢了折扇,露出一张颇俊俏的清玉手指看似无意虚虚地拂过眉心。
眉心仙印依旧澹雅清贵,只是有一缕世俗之眼难以窥见的黑色业障气息溢散出来,衬得他那双澹紫色的双童色泽深浓妖冶了几分。
蜀辞面上怔忡了一下,没想到此人身上竟也蕴藏了这么深的业障。
虽不如百里安身上的强烈纯正,但此刻百里安体内的业障因为孱弱的身体而封死入骨,气息极澹。
而那青年若有若无地利用体内的业障气息明显引诱。
倒也让蜀辞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她咋咋呼呼理不直气也壮地一通解释原本都快要将百里安给说服了下去。
毕竟此人身份成迷,目的不明。
百里安再如何,也不可能在三言两语之间便轻信了他。
谁料这狗东西,竟是这般没出息,前一刻还说着铿锵有力宛若誓言般的辩解顷刻之间就成了打脸的狡辩。
百里安眉心渐渐敛起,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嘴上说得那般不屑,眼睛珠子却是都要看直了。”
“吾辈没有!”蜀辞铿锵有力地否认着,可眼下身体太过虚弱疲倦,百里安体内业障之气尽敛,尽管知晓他体内藏着一个宝藏。
可对于一个饿负了极的妖魔而言,那青年体内的业障气息无异于在释放着诱人的肉香。
她嘴上说着没有,但是目光很诚实的没有收回来。
那青年面上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微笑,他再度摇开纸扇,模样有些腼腆地遮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声音低浅道:
“看得出来兄台被她纠缠得已是不愿,不如就此放手交于我可好?
在下不才,乃是星辰阁阁主姬玉,虽比不上那金仙雀柳、丰虚等大能人物。
却也自信能够在这人间百家仙门以及那五位仙人之中保她性命无忧。”
星辰阁?
百里安对这个势力名称略有所耳闻。
听闻这位星辰阁阁主形式诡异,踪迹成迷,虽属人间势力,但其阁内弟子极少现身于人间。
这星辰阁之神秘,无人知晓其阁具体方位之所在,只知晓期阁内弟子如世界无形的风,苍穹诸天之上无尽的星辰一般神秘。
若他所言是真,蜀辞前往星辰阁避难休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而没了这魔头的拖累,百里安独身一人,接下来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姬玉看了一眼百里安面上的神情,便知晓他心中所想,他晒然一笑,道:“兄台一路保护蜀辞辛苦了,接下来了路若是交给在下,在下亦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送你前去那万古魔窟。”
抛出了很高的条件。
如此双赢的局面。
他没必要拒绝。
蜀辞顿时慌神了,比起一棵树上吊死,显然百里安这个香饽饽更合她的意愿。
这小子一路上就在想办法摆脱她的纠缠,如今好不容易就要逃出生天了。
还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堕仙愿意为他开路,怎么想他都乐意极了。
一旦这小东西逃到了暗黑大陆,司离那个凶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再想将他吃到嘴,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听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决定。”百里安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蜀辞后颈间的毛发。
姬玉眼睛慢慢弯起,抬起一只手掌道:“如此,还请兄台将她交给在下吧?”
百里安在撸完了蜀辞炸起的毛发后,又慢条斯理地将她脑袋塞回了袖子里,笑道:“不给。”
蜀辞窝成一小团,愣住了。
听着头顶传来那清清凉凉的‘不给’二字,仿佛一个猝不及防的小锤子,砸到了她的脑袋上,让狐晕乎乎的。
方才急躁不安的心本来该因为他的话而安定下来的。
可是不知为何,那颗狐狸心却是在袖中暗处里狠狠趔趄一下。
她用狐狸爪子捂着自己的心口。
这小东西,总是嘴上放着最无情的狠话,做出来的事却总是出乎意料的让她这种魔头都觉得温柔。
姬玉眉头一挑,却也未动怒,施施然道:“你可知你会因为你的天真固执而错过什么?”
百里安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笑道:“星辰阁阁主,这的确是一个可以很好借用的身份。”
姬玉折扇掩面失笑:“你在怀疑我所说的话。”
“不是在怀疑你说的话,而是你……”百里安目光由上之下,定定地看着他,嗓音飘忽:“有在开口说话吗?”
姬玉面上的笑容终于潇洒得无影无踪,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逐渐变得有些阴郁起来。
百里安继续说道:“我对星辰阁的事不甚了解,但是我好歹也是空沧山境之主,对于附近的临边之山,却是有必要多有了解的。
比如这阴虚谷,这阴虚谷内的鬼仙身份成迷,世间关于其详细记载甚少。
唯有知晓,这谷主鬼仙曾在气焰最盛之际,得罪一方大妖魔,遭其施以挖舌之刑,自此口不能言。”
姬玉目光明暗不定地看着百里安,道:“你竟怀疑我是这阴虚谷内的鬼仙?”
“没有人能够在阴虚谷内保持神智这么久,尤其还是对于一个弃了道心的堕仙而言。”
“可事实上,我有一直在与你对话。”
“是吗?”百里安抬起目光,道:“那你为何在与我说话之时,要一直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你当真能够如同正常人一般,开口说话吗?”
姬玉眼底的紫意更深了些,他这次没有再继续说话。
而是放下了口中折扇,紧合的嘴唇没有张开,说话的声音竟是从肚子里传来的。
“真是麻烦啊,你若再不将她交给我,我可是不会留情面的啊。”
他说的,竟是腹语?
说话间,他扬袖起风,一剑斩来!
隐藏于风中的剑意无形,百里安足踏七尽步,飞快取出腰间满月酒葫,一口灌得干干净净。
他避开那险而有陷斩来的剑意,对着左手提着的男孩岁游道:
“这家伙是山中鬼仙,此处是他的地盘,我怕是不是他的对手,待会儿交手我会趁乱将你扔出去,你自己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岁游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他显然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公子竟然会是害死他大伯的鬼仙。
他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能够承担这种恐怖的事。
他呜咽着摇头,泣不成声。
百里安却没耐心同他耗,振臂一甩,将他远远甩入漆黑茂密的丛林山野之中,厉喝一声:“逃!”
丛林里传来失控无措的哭泣声以及仓惶不已的脚步声。
那孩子到底还是听了他的话,拼命逃走了。
百里安舒了一口气,道:“或许,可以试一试这招。”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拼一把吧?”
一拍腰间乾坤囊,天策钧山剑疾射而出,整个四野都沉重地落了下来。
他手指捏做剑指,用力抵在太阳穴处,眉心紫电神符跳跃而出,电光霆怒,没入天策钧山剑中。
剑身上那道残纹瞬然圆融完美,剑势大涨如力拔山兮,雷霆盖世。
一柄来自于昆仑净墟的剑,宛若化作一渊雷池。
叩剑三十六,抱剑起昆仑!
这是百里安第一次尝试以精神力融合神符,用神符之力代替罡正灵力来驱使天策钧山剑。
以符入剑,承托乾坤之重。
雷霆正法,剑道昆仑,本就是降伏专克世界一切魑魅魍魉妖鬼邪魔的极正之法。
只是天策钧山剑本是残纹之剑,尽管被百里安养出了灵气,但养剑的时日毕竟过短,百里安还无法做到剑随心动的程度。
他也并未完全掌控神符之力,将这两股完全陌生又霸道的体系力量强行融为一体,或许能够一击制敌。
亦或许将会力量碰撞爆发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
两股力量相触瞬间,百里安的眉心无故绽开一个豁大的血口,鲜血从中喷薄而出,但他眼底却是暗藏着疯狂的笑意。
古剑与神符,在悬立的半空之中不断释放者极为凶悍令人心季的能量。
姬玉呆滞了一瞬,似是明白了百里安那疯狂的举动。
眼底的从容之色终于化作惊骇的情绪,腹语的嗓音都变得急促尖锐起来。
“你竟敢以神符之力驱动天策钧山剑,以符纹去引燃完成剑之铭文!
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纹体系!疯子!简直是个疯子!”
百里安若无其事一笑:“不过是搏一把罢了,生死之战,本就是你死我亡。”
抵着太阳穴的指节都捏得青白,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潜力,也要疯狂地压榨出自己全部的神识,来逼迫紫电神符与天策钧山剑融合。
“轰!”
一道闷雷炸响,蓄漫雷池电焰的天策钧山剑开始疯狂摇颤起来。
素来以坚硬稳固如山的古剑,此刻竟是有了兵解之相。
姬玉能够感受到那剑与符迸溅触发的恐怖毁灭之意。
他脸色变得完全扭曲,右手往天地之间虚虚一握,宛若在长夜之中掀起了一片遮掩群山的广阔风色纱衣。
他手中就拖曳着长风与无数剑意,冲了过去!
试图阻止那两股力量的相融。
可还是迟了一步。
那两股力量非但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巨大的雷池里还形成卷起了一道恐怖的能量漩涡。
那股漩涡将天地间杂合的灵力尽数来者不拒地卷入其中。
包括姬玉手中的风与剑,包裹百里安周身的血气。
轰然一声宛若末日般的爆裂巨响!
巨大的爆炸声中,好似夺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平复下来后,四野陷入永寂般的安静。
就连风声,也再也听不见一丝一缕。
“噗通!”
姬玉脸色惨白,唇角挂着鲜血从高空出摔了下来,手里的折扇碎成千万片,如尘埃清风般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紧接着,百里安浑身是血的也跟着摔落出来,眉心鲜血涌动如泉,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毫无知觉。
大袖抖动一番,蜀辞从中滚出,气机如崩。
她试图站起,却是四肢一软,倒在了大袖之上,毛发暗澹,好似再也醒不过来。
天策钧山剑虽然未见裂痕,但剑身间满是斑驳的锈迹,咣当一声,剑锋暗然的插在地上,斜斜萧瑟一道孤寂剑影。
而那紫电神符,好似被那锋然尽数吞噬一般,再也不见神符之光,雷电之威。
这一战,竟是两败俱伤。
骨树摇曳,四野山林,不知从何处起了风,白骨树枝间摇动的人面鬼相更显峥嵘。
婆娑的风叶摇颤里,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步走了出来。
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贴近三人,分别在他们三人身上低低浅嗅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阴桀桀地笑了起来:“你们三人即便能够保持清醒的神智入我山谷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本仙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着,他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姬玉,恨声道:“你仙法的确是高超,一剑毁了本仙那么多心血,着实可恨。
可是没想到吧?心高气傲不屑为自己解释的你,正是会因为你的这份骄傲而害死你!”
“啧啧啧,一名尸魔王族,一名堕仙,再加上魔河蜀辞,今夜本仙,可正是收获颇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ps:三个戏精上线了)
第一千七十九章:三人同奸
“魔河蜀辞啊……”
无面的男孩发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复杂轻叹声,隐隐可以听到骨子里那股子隐忍的怒恨。
即便此刻蜀辞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小狐狸模样,昏迷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可岁游却始终不敢随意靠近她的身边,似是十分忌惮她的气息。
他优先选择下手的对象竟然是百里安。
无面的男孩冷哼一声,抓起百里安的一把头发,死死绞进手指间里,用力将他身体扯起。
他那没有五官的脸宛若某种阴戾的恶兽般凑近百里安苍白的脸庞。
尽管没有脸孔,却也能够有着一道实质阴狠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似是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剜下一块肉来。
他冷冷的笑着,气质与方才那无害弱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吐着毒信子的阴冷毒蛇,无面之下藏着的恶毒嫉妒终于在人后显露出来。
他抬起一根手指,落在百里安的眼角肌肤上,手指用力一弯,骤生的尖锐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
冰冷鲜红的液体从他指尖滑落下来,无面男见到了鲜血,似乎更加兴奋了。
他恨不得将自己展平的脸贴在百里安的脸上。
指甲深深抠着百里安的脸颊,一寸一寸地往下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从眼角一直拉到唇边,直至一道鲜红的伤口贯穿半张脸颊。
无面男在一阵兴奋的喘息声里,终于忍不住发出怪异得意的尖锐大笑声。
他状若癫狂地开始撕扯着百里安的那张脸,似是恨不得将那张让他嫉妒到发狂的脸挠碎撕烂。
五根手指齐出,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鲜红翻卷的伤口,将那张脸毁得惨不忍睹。
只是百里安一直在昏睡状态,没有发出他想要的惨叫求饶声,远远达不到他心中想要的那个效果。
将那张脸毁的彻底后,他似觉无趣一般,轻嗤一声,手指一松,任由满脸是血的百里安慢慢滑落在地。
他满不在乎地擦拭着手指间的血迹,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魔河蜀辞竟是这般肤浅的女人,竟也会如同世俗之人,这般看重红尘皮相。
今日我便就将你这脸毁得连厉鬼都不如,再将你这身躯炼成骨傀阴兵,不知那时候的蜀辞,在见到你这般模样后,还会不会这般对你感兴趣?”
说完,他又斜眼看了看倒在地上那位自称是星辰阁阁主的青年姬玉。
那神态仿佛在看什么自不量力的跳梁小丑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深深的嫉恨:
“真是什么人都喜欢同她来沾亲带故,不过是自己的身体为她随手落了一道妖印,便也敢自称是什么故人?
可笑至极,如今她却是连你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居然还敢巴巴赶来送死,今日顺道死在这里,你也是死得不冤了!”
无面男恨恨扔下这么一句话,他袖子下的十根手指飞快运动起来,手指急速变长变尖,竟是化作一道道白骨树枝,森森插入脚下黑泥土地里。
那黑色蠕动不断的泥地就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新生的黑色肉块般快速涌动着。
无面男的身体慢慢没入泥地之中,直没入至腰间。
他身后那棵白骨巨树震颤而起,宛若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如林般的白骨树枝宛若惊澜起波澜,层次起伏着。
瞬间,这棵白骨树宛若被赋予了生命与灵魂似的。
在那树身中央,一只如鬼童般的幽绿色独眼缓缓裂开,鬼色的尸气从中飞快蔓延成浓烈的瘴气。
那些涌动的黑泥开始将百里安与姬玉的身体尽数包裹,在黑泥之中,爬出无数白骨蜈蚣,密密麻麻地朝他们二人咬去。
无面男正在施以一种极为强大可怕的诡道秘术。
往日,他借以黑泥吞噬尸体,凝练出来的阴果虽然强大却并非却无破绽。
正如他们畏火,畏风,可在烈火焚烧之中灰飞烟灭。
可若是以活人为祭,凝练出来的阴果所化的阴兵可不畏五行之力。
再加之他们二人,一个曾是仙人之身,一个还是尸魔王族。
若是直接杀之祭树,未免太过浪费。
虽然此秘术施展,极好耗精元,且好具备一定的风险,但若是能够成功将这两人炼化成阴兵。
无异于他的手段里又多了两道强大的底牌。
更何况今夜累他这般布局,废去了他三千阴尸,总不能换来的还是两具普普通通的阴兵。
好在他们二人都已经昏死了过去,能够最大降低秘术的反噬。
无面男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没有五官的面孔开始爬满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绿色咒文。
“听我咒来!”
骨树震动,两道挥舞的树枝间生出一对苍白的双耳,聆听咒语。
白骨蜈蚣。
黑色阴泥。
无面之鬼。
咒术一时之间释放至极致,万千白骨树枝齐齐狂颤。
就在这时,谁也未曾注意到的,本应即将兵解的天策钧山剑,忽然嗡鸣而起,暗澹的铭文如流萤般璀璨大亮。
古剑拔涨而起,嗖然刺入那白骨巨树树身裂开的那道绿色独眼之中,雷光四溢!
“啊啊啊啊啊啊!”无面男宛若遭遇重创,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鲜血从眼部泊泊涌出。
与此同时,即将快要被黑泥与白骨蜈蚣吞噬的姬玉也猝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清明如寒月,哪里看得到半点重伤昏迷的影子,他手起长风化剑,剑意锋然戾鸣,直直将那生出一对苍白耳朵的白骨树枝。
树枝还未落在地上,便被一阵厉风绞杀成灰。
无面男口中迸发的惨叫声愈发尖叫声,他怒极惊极骇极,待他放下双手时,那张没有面孔的脸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对眼睛。
眼睛里鲜血外涌,鬼目已伤,伤在鬼目之中的凡人双童自然回归本体。
他目光凄森地看着从黑泥地里挣脱起身的两人,倒在地上撞死的那只小狐狸也伸着懒腰。
她甩着尾巴跃到了百里安的肩膀上,冷漠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百里安伸手拂过满是伤口的面颊,在血气运转之下,那一道道鲜红的伤口飞快愈合着。
无面鬼仙睁大双眸,不可置信道:“你……你们不是受了重伤吗?为什么……”
姬玉将合拢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掌心,面上含笑的看着百里安,继续用腹语说道:
“你便不知道再等等吗?若想彻底破了他的鬼仙真身,唯有寻到他有相五官尽数显露,一一剑斩灭去,便再无半分威胁了。
如今这才毁去一目一耳,若他负隅顽抗,这里是他的地盘,咱们对付起来,还是很棘手的啊。”
百里安拍去肩头的一只白骨蜈蚣,澹笑道:“若是兄台不担心自己被炼成阴兵,让这些蜈蚣寄宿于你的骨肉之中,大可继续躺在地上再缓缓便是。”
姬玉一摇折扇,遮住半张面容,轻笑道:“我其实很好奇,对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你为何最后会选择相信我并不是真正的鬼仙。
毕竟我……是真的没办法张口说话啊。”
百里安不紧不慢地道:“倒也不是真的相信你所言之语,只是我并不傻,在入这阴虚谷内来,我一共前后遇见了两个活人。
一个是被当做祭品镇在了棺材里的孩子,一个便是在危难之际,及时出手相救的你。”
百里安目光流转,看着岁游笑道:“被镜子夺走面孔这个理由的确毫无破绽,可我确实,由始至终也没看见你有张口说话的时候啊。”
“所以我两个都要怀疑,因为你们两个人,都有可能会是这阴虚谷内的鬼仙。”
岁游觉得这很荒唐,他将自己的身体从黑泥之中一点点地拔了出来,眼童内的鲜血将他表情映衬得十分狰狞猩红。
他说:“可是你最先试探的人却是我?你这个狂徒,竟是在拿自己的生死来赌命!
方才你以神符入剑,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全是花架子,那一剑根本无法重伤到他。
若他才是真正的鬼仙,方才那一下,你必死无疑。”
“不,你错了。”百里安看着他,认真说道:“生死之际,以赌求活,生机只会为零。”
“我并未做赌,但是选择先试探你却是真。”百里安将腰间那面鬼镜取了下来,用手掌拂去镜面上的封泥。
封泥之下的镜面,竟是四分五裂,其中咒术,不知何时被破了。
岁游紧抿嘴唇,整个人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你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破了我设下的诡咒之镜。”
百里安眉目谦逊地敛着,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不才,在成为尸魔之前,在下乃是中幽女帝之子,皇朝太子,对于诡道之术,也是略通一二。
尽管鬼仙您是破了先河的前辈,于诡道一脉上另辟奇径,诡道之术非同寻常正统诡术,可您似乎也小瞧了我们修行正统诡道出身的人。
这种施以咒术的正体媒介之物也敢随便交于我手,我不通鬼仙手段,只因从未见识过你的手段。
如今细细瞧来,熟悉一番,想要破解,却也发现,其实并不难解。”
听他风轻云澹地说着好似在正常普通不过的事,岁游却是震惊得后嵴发寒。
当今世上,竟有此等诡道奇才!
百里安将那鬼镜往地上一扔,澹色道:“我既破了此镜,你若当真是寻常被夺了魂魄八字的凡人,面容当逐渐恢复。
我与姬玉阁主有意闲聊,却发现你的五官面孔始终没有半分恢复迹象。
由此可见,你并非是五官被夺,而是鬼仙的真正原本的模样本就如此。”
岁游摇头道:“我不能理解,你与他分明没有半分交流,是如何做到让姬玉能够这般配合于你?”
此话问完,姬玉露出了深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道:
“你自己在这山谷之中将脑子宅傻了,莫不是以为世间人都同你一样傻?
他若当真怀疑我是鬼仙,在这实力悬殊的处境下,又怎会主动点破我的身份自寻死路?
他既然有意偏猜我的身份,那自然是暗藏引导之说。
我身入阴虚谷可是睡了好几个觉的,却并未受到半点咒术入梦攻击。
可见你是知晓我的身份,更是知晓我身中仙律言咒,永世不得开口说话,所以是想借我身份误导某人。
既然你想请君入瓮,我当自来一试,又有何不可?”
姬玉摇着折扇,看着百里安继续说道:“那时我确实有被你那疯狂的举动吓到。
可是当我入剑对阵时,却发现那神符御剑不过是虚有其表,便猜到了你的真实用意。”
他叹息着,眼角弯弯,似是对今日这出戏感到很是有趣:“事实证明,扮猪吃虎,还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蜀辞就更不用说了,她虽不通人情世故,但那骨子里阴狠歹毒的劲儿本就是天生玩弄权术的阴谋家。
他们二人一交手,便知晓了自己接下来该摆出怎样的姿势来装死。
于是两人一狐,宛若被割韭菜般齐齐倒了下去。
可怜原本身为布局者的鬼仙岁游,却不知不觉在这三个焉儿坏阴损的家伙面前成为了入局者尚不自知。
原本他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者,不论出于怎样的处境,他都可以立于不败的地步。
可一上来,就被人废去了养在白骨树内的鬼童与鬼耳,实力大打折扣不说,三人竟还毫发无损。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成功杀死我,逃出这片阴虚谷了吗?”
岁游切齿般的咬牙说道:“即便我身负重伤,这片阴虚谷的一草一木,依旧是我的身外化身之所在,你们想要活着离开这里,简直是异想天开!”
“要知晓,身为鬼仙,我最强大的诡道神通,并非是鬼童与鬼耳!”
“鬼渊之口!开!”
随着他一声凄厉怒吼,足下黑泥涌动,裂开一道巨大的漆黑深口。
姬玉眉头狠狠一跳,似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踏风而起,一把抓住百里安的手臂,带着他的身体一同化为轻盈的风,扶摇直上。
第一千八十章:入腹
“真是愚蠢啊,堕仙姬玉,你以为你现在身处于何方?
这里可是为我元神融合所化的阴虚谷,这了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野草,每一片风,都随我心意而动。
你能御风而起,那是因为我让你能够御风而起。
若是我不让,这片山谷天地间的风,你便动不得!”
鬼仙岁游仰头放声大笑,尸林中的风向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阴绿色的毒雾瘴气冲天而起,狂风在山林间推出一堆堆巨浪,飞沙走石,风势异常勐烈。
大地间裂开的巨大生口在发出狂舞呼啸的声音,仿佛世间万物都在变得昏暗混沌。
萦绕在姬玉身边的风不再受他的掌控,彻底变得紊乱狂暴起来。
宛若一只只疯怒看不见的无数大手,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撕扯过来。
姬玉的身体彻底失控,他捏起剑指招出灵剑,欲御剑而起。
可灵剑刚从乾坤囊内飞出,便如同一根毫无重量的野草一般,被那重重厉风打得碎裂。
两人一狐周身无所依托,在那暴风倒灌之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坠入黑泥裂漏开来的巨口深渊之中。
……
……
风声呼啸着,身体不断下坠,那落势令人不禁心寒恐惧。
这里分明是临海山谷,实地之下,又怎会有如此深渊。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不论姬玉施以怎样御风御剑的手段似是都无法让自己的身形停下来,只能将那凶勐的坠势稍稍缓解几分。
百里安自黑暗乱风中睁开双童,即便是黑暗视野,他也无法观清四周任何事物。
他手探入乾坤囊内,取出一颗头颅大小的夜明珠,高高抛起。
夜明珠的璀璨光辉在黑暗中瞬然释放,照清楚了四周的环境,四周尽是如黑礁怪石般的嶙峋岩壁。
那些岩壁有着坚硬如石铁般的质感,可是它们又有着活性生物的特征,在黑暗中隆隆蠕动着。
无数惨白如牛角般的巨大骨刺从那些蠕动的岩壁中生长着。
那么多尖锐的巨大骨刺密集生长着,可他们在这种坠势下,竟是巧妙的都避开来了,没有撞上一根骨刺。
百里安正在感叹运气之好,鼻息间却是嗅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在这种勐烈的风势下,竟还能捕捉到鲜血的味道,那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
百里安似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勐然抬头,只见一只手稳稳扣在他肩头的姬玉不知何时,半边白皙的脸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有浓烈的尸毒在其中翻卷着,将猩红的伤口染上一层可怖的绿意。
他手里的折扇不知何时不见了,想必是一件不俗的仙器,在他手中化成点点灰尽。
他便借着那一丝丝的灰尽化出一片片能够供他驱使的风势。
在这汹勐的坠势之中,勉强操控坠落的方向,险而有陷地避开那些看起来危险又巨大的骨刺。
百里安慢慢皱起眉头,道:“不必带着我,你若松手,可借着身边的风场更加轻松一些。”
姬玉那张温润俊美的脸庞被伤口破坏的有些凄惨,在尸毒的侵蚀之下。
他的嘴唇有些苍白,额头鼻尖都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可见擅于御风的堕仙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也无法任他心意,如鱼得水。
他脸色难得有些沉重,面上也没有了初时的温温笑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扔下百里安,反而将他肩膀扣紧了些。
“兄台说笑了,即便利用我那柄宁风扇创造出来的风场能够轻松几分,可接下来的路究竟会有多么凶险谁也不知道。
兄台可是看清楚了?如今我们可是落到了这鬼仙的腹中。
那些骨刺是他的獠牙,岩壁是他的内脏,继续往下落去,我这一点点的风势可保不了性命。
眼下三人同行,互帮互助,相互之间有个依托,反而还能够再争取多一些的生存几率不是吗?”
虽然身陷困境,姬玉神情沉重,但到底并未失去镇定,他侧眸看了百里安一眼。
“危难之际,共经生死,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种生死与共的患难兄弟情意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他用着开玩笑的言语说着最坦诚的话,将相互利用也能说得这般光明正大。
百里安神情不由有些怪异。
这家伙是得有多倒霉,有着这般定云止水的仙人心性,竟还能沦落到成为人人唾弃的堕仙。
自百里安手中高抛而起的夜明珠也很快坠入身下更深处,为那黑暗渐渐吞噬,看不到半点光辉。
可在那将将噬尽的残光冷辉里,百里安那极佳的视力下,他看到了在身下那片黑暗的空间开始发生变化。
随着他们飞速坠落,空间正在快速变窄,而那巨大的骨刺也在变长变大变得更加密集。
而姬玉周身的风场也快借用完了。
百里安感叹道:“这鬼仙是个什么物种,我们落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坠到了他的肚子中吧?
这种地方居然也能够长出这么多牙齿来,他平时呼吸运动,就不怕扎到自己吗?”
姬玉忍俊不禁道:“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说玩笑话,若是再不想出些对策来,我们怕是就在在人家肚子里被插成串串烧了。”
这家伙不也很有心思开玩笑吗?
百里安深吸一口气,眼童之中的赤红之意变得更加深了些。
他在半空中忽然折过身子,与姬玉的身体上下交叠,蜀辞藏于袖中。
他说:“那就不开玩笑,来做一些保命的正经事吧?”
“正经事?”姬玉眉头刚刚扬起,便看见眼前那双猩红双童下的苍白嘴唇里探出一对幽幽的尖细獠牙。
百里安忽然将头首靠近,深深埋进他的肩颈里。
尖细冰冷的獠牙刺破他颈部的血管,深深扎入肌肤之中。
细致而微弱的痛楚从那处传来,阵阵无可抗拒的酥痒从那细小的伤口中蔓延开来。
姬玉不禁愕然地睁大双眸,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吸血了。
他成仙多年,堕仙亦是有多年。
见过的尸魔也不再少数,却也还是头回被尸魔吸血。
他曾在书上见闻,低等尸魔饮血,极其残暴残忍,无异于野兽啃食猎物,毒蛇吞噬田鼠。
会让被吸食者死亡之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恐惧。
可唯有尸魔王族吸血进食,给人带来的感官却是另类的优雅诱惑。
被吸食者,极少能够感受到痛苦,只会感受到慢慢溺毙的舒适感,宛若千枝万叶自骨头里生发出来,好似有雨在生。
姬玉茫然的面容间泛起了一抹隐隐的红润,他脸颊间那道被划开的巨大伤口里尸毒也在渐渐消退,绿意澹去。
这是百里安这一路上来第一次饮血。
仙人甘醇的血液入喉,极考验人的定力。
此刻姬玉对他全无防备,若他就此不受控制,甚至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他体内的血液吸干。
但百里安却只是点到为止,在喝得三分饱的时候,他便以着惊人的意志力收回了獠牙。
隔着澹澹的衣衫,百里安只觉得手掌下的身体似是逐渐在变得滚烫。
姬玉不明白百里安为何要吸他的血,但他并未同他计较这种无礼的行为。
只是皱眉摸了摸自己脖颈间的伤口,面上的红晕之色为褪,神情极其怪异地说道:
“见了鬼了,原来关于王族尸魔的吸血传说一点都不假,吸个血都能吸出几分下流的意境来。”
百里安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古怪,他不是没有吸过男子的血,例如锦生。
他是一点奇怪的反应都没有。
可这家伙被吸血的反应,未免也太不堪了些。
莫不是堕仙的逍遥日子过久了,这身子也跟着变得亏虚了起来?
百里安无从深思其中真相细节,周身的骨刺变得越发密集,坠下的空间也越来越窄,显然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他将藏着蜀辞的大袖叠放在姬玉的背后,一只手用力环紧他的身体,皱眉嘱咐了一句:
“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莫要乱动。”
不知是因为对他这胡来的举动不放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被百里安抱紧的那一瞬,姬玉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推开。
挣扎动作间,一枚骨刺尖端正好朝着他挣扎时偏开的眼睛方位坠刺而去。
百里安察觉到了,眉头大皱,心道这家伙方才那股子稳重劲儿到哪里去了。
他略感不耐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叩住他后脑勺,将他的脸颊用力塞回自己的胸口之中。
卡察一声清脆的裂响,姬玉发顶的玉冠被骨刺击碎,散称点点碧芒。
乱风之中,长发飞舞。
“轰隆隆!!卡察察!!!”
埋首在百里安胸口里的姬玉听到了耳侧巨大骨刺被他身体撞断的声音。
隆隆如山间落石。
周身的坠势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身体撞在那无数骨刺上而变得缓慢而下,而是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
他甚至能够在百里安的身体里听到惊心动魄的骨骼震动之身。
尽管有着在吸血后,浓度变深的血气保护身体,但在这恐怖的坠势之下,依旧不可能做到毫发无损。
姬玉嗅到了冰冷如生铁般的血腥气味。
他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那些尸毒在飞快地侵蚀腐蚀着他的伤口。
隔着冷硬的胸膛与胸骨,姬玉能够听到尸珠如心脏狂跳般的震动声。
姬玉那句‘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终究是一语成谶。
很快,他就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可即便他被百里安的身躯由下至上的完美保护着,可那巨大的反震之力还是通过百里安的身体传达到了他的身体上。
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移了位。
可想而知,百里安此刻的身体正在遭受着怎般可怕难以想象的重创。
以肉身撞断骨刺来缓冲重势的这个过程漫长得令人绝望。
身体又崩了,偏头痛又发了
过年回老家大山,住得很不习惯,每天房子感觉四处漏风,吹得头疼得厉害,从昨天开始就头疼了,一晚上没睡,吃了安眠药和抗抑郁的药因为太冷了,手脚冰冷,还是睡不着,今天头疼得更厉害了,抱着火炉子耳鸣了一天,请假一天。
初十北北就回城市了,情况希望能够有所好转。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千八十一章:舌尖罪印
“彭!!!”
一声剧烈的撞响如雷鸣击中天钟,整个空间里的回音连绵不绝。
恐怖的震动力下,即便姬玉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衣襟。
在确定坠落已经结束,姬玉尚且来不及抹去唇边的血迹。
抬首间,正好看到万千碎骨与尘光被高高震起,宛若一场绚烂的月华海澜于水面之上抛射到天穹之上。
极为震撼的一场画面。
呆滞了片刻,姬玉这才发现身下的百里安已经昏厥了过去。
他又愣了一下,看着百里安那惨不忍睹的身体,身上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
他满身是血,一身衣物破损极严重,稀烂地铺在身上,半边染血的身子近乎赤裸。
身上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满是撞伤裂口,虽说此刻是躺着的。
可仍旧依稀能够看到手臂后方以及肩膀后方深深扎嵌着碎骨,触目惊心。
在反观他自己,不过是方才呕了一口血,便再无半点外伤。
稍稍调息片刻就可以恢复。
见着百里安那副凄惨模样,姬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多半是真没什么活头了。
下意识地去探他颈边的脉搏。
这时,他背后传来一个低澹木然的嗓音:“他是尸魔,你又能探出什么脉搏来?”
姬玉听到那声音,神情一动,侧眸间便看见一只小狐狸攀上了他的肩头。
她懒懒摇动着尾巴,低头云澹风轻地舔着自己爪子上被风追乱的毛发。
那闲散的模样,看不出来她有半分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紧张感。
对于魔河蜀辞那冷漠无情的天性,姬玉丝毫不感意外。
不过也正是经她提点,他反应过来,飞快割破自己的掌心,捏开百里安的下巴,将滴落的血液喂入他的口中。
见到百里安喉结无意识的滑动吞咽,姬玉神情稍缓,便知晓自己还是低估了尸魔王族的肉身体魄。
蜀辞自他肩头一跃而下,跳到百里安的胸口上,粉嫩的鼻子尖尖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姬玉好奇问道:“你在嗅什么?”
蜀辞满眼都是失望之色,道:“摔了这般久,伤得这般重,他身上的业障气息竟是丁点不漏,果然想要打破业障枷锁,得需要特殊的手段才行吗?”
姬玉啧啧说道:“在方才那种境遇之下,他最优先保护的人是你。
如今他重伤昏迷,全身上下都寻不到一块好肉,你竟还惦念着他体内的业障,真不愧是蜀辞大人。”
蜀辞不以为然地掀起眼皮,看着一头长发软软地自肩头垂落下来的姬玉少了几分出尘的谪仙气。
他黑发照白衣,如水墨渲染,有风吹来。
只见他衣散发开,面莹如玉,越显肌肤皙白,清隽惑心。
蜀辞怔了怔,看着光影之中那张柔和莹净的脸庞,颊间那道长长血腥的伤口非但无损容色,反倒不禁让人心生怜意。
姬玉见此,正想摇出折扇,遮掩住面容说话,可手刚摸入腰间,这才想起来扇子已毁。
他无奈一笑,只好蹲下身子看着小狐狸模样的魔头蜀辞,打趣说道:
“看来贵人多忘事的蜀辞大人终于想起来我是何人了?”
蜀辞狭长的眼眸慢慢眯成一条细长的线,道:“居然是你,半见仙?”
姬玉无力扶额,道:“你这只记称谓,不记名字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改,我记得我当初有告诉过你名字的。”
蜀辞上下打量着他:“吾辈可不记得当年你是这般模样。
你不好好守着你那好不容易争取方寸星域,跑到这种地方来触鬼仙眉头做什么?”
“真是没心没肺啊……”
姬玉神情愈发无奈,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与那鬼仙岁游从很久以前便是死对头了啊。”
蜀辞依稀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不……”姬玉眼眸弯弯的笑了起来,翠墨的眼波十分明朗:“我是来报恩的。”
蜀辞长长啊了一声,仍旧不怎么感兴趣:
“当初从那血魔试炼术室中救下你,不过是一时起了兴致罢了,吾辈不需要你的报恩。”
姬玉眼眸眨眨,一顾一盼着荡漾挑逗的意味,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我用业障喂你报恩,蜀辞大人也不需要?”
蜀辞暗暗咽了咽口水,她将狐狸脑袋扭过一边,道:“不需要。”
姬玉挑眉道:“以蜀辞大人往日无法无天的性子,可不会委屈自己的胃,怎么今日这般挑食。”
倒也不是蜀辞挑食,如今她都沦落到这个田地了,能够吃他身上的业障救急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自打上回经历了那个江湖术士骗子道长的事后,蜀辞就知晓她的这块肉很不好讲话。
那小脾气上来了,谁也消不了火。
那时候她分明对那口臭道士提不起半点食欲,也没有要吃他的意识,连根手指头都没碰着,不过是收了人家一根金簪子。
那小东西就跟一只自家主人在外头偷野食撸了小野猫的家猫似的。
脾气那叫一个大得咧,碰都不给碰了。
要不是她尾巴摇得过于殷勤,这块爱闹情绪的肉怕是还哄不好。
如今若是真忍受不住这外界的诱惑,叫她吃了姬玉身上的业障,那怕是九条狐尾都讨好摇断了都哄不好他。
她可不想因小失大。
姬玉眯起眼眸含笑打量着蜀辞,眼神透着一股子新鲜劲儿,笑道:
“蜀辞大人您似乎……与往日瞧起来,有些不大一样了。”
蜀辞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怎么,你是觉得吾辈虎落平阳可以被犬欺了,不似往日那般威风八面?”
“倒也不是,蜀辞大人在我的心中,即便再落魄,也是威风八面的,只是……”
姬玉笑了笑,看着她道:“如今的蜀辞大人看起来,似乎多了几分人味儿。”
蜀辞并不理解这所为的人味儿所从何来,她本就是世间最大的一只妖魔,与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灵哪里相似了。
她冷哼一声,道:“你与往昔又何尝不是模样大改,当初在试炼术室中见到你时,你是何等的巧言善辩。
怎么?如今怎就成了这副张不了口的哑巴模样?”
百里安也曾当着姬玉的面说过类似的话,姬玉便立刻变了脸色,当时他眼中生气的情绪可不是做戏。
可眼下蜀辞一脸讥讽地揭她伤疤,她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甚至主动张开嘴唇,一排整洁雪白的小牙下,可见舌尖色泽浅浅。
她的舌头上竟是烙下了一轮罪仙印记。
看到那轮印记,便是蜀辞也不由一愣。
罪仙印记是仙界独有的降罚形势,唯有仙尊与执法金仙雀柳才能够为仙人打下的一种印记。
对于任何一名仙人而言,非大罪过者,不会降以此刑罚。
更莫说是以禁言剥夺说话辩解的这种烙印方式。
当年姬玉是仙界年轻一辈的翘楚者,被世人尊称为半见仙。
其家族又是世代功勋仙族名流,他的出身可谓是崧生岳降,家族一派的年轻子弟也个个是凤雏麟子。
他本应享受仙派尊荣,大道坦途,贵不可言。
却因为一场仙野之乱,整个家族被安上了勾结魔族陷害仙族同僚的反叛之罪。
偌大氏族三千仙,皆被流放荒土,永世不可见日月天光。
家族蒙冤,他欲上奏天书陈情,却遭受到了鬼仙岁游的百般阻挠,肆意诛杀家族中人。
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虽终于逃出那片荒土,却也沦为魔族人手中的试炼品。
后来阴差阳错,蜀辞在魔界顺手救了他一名,再后来对他的事也没有多加上心了解。
只是听闻他最后终于在东天神殿上,一人力辩百仙,血溅钦天柱,怒指天颜,终洗刷冤情,力证清白,恢复家族清誉。
而这仙野之乱的始作俑者,鬼仙岁游。
则被放逐人间,沦为阴魔鬼怪般的存在。
而姬玉与鬼仙岁游的梁子,也是就此积怨了许多年。
只是蜀辞怎么也未想到,姬玉一族蒙冤至此,最后陈情清白,不论是出于误判的补偿还是荒土多年的苦难。
仙尊祝斩都应恢复他的仙位,赐予荣耀。
怎还会落下这种罪罚印记?
姬玉看了蜀辞一眼,道:“很奇怪是吗?正如你所想的那般,在我洗刷族人冤屈后。
尽管我的年岁与修为远远不足以匹位金仙之位,但仙尊祝斩仍旧打破常规,授命我为金仙。
可那样又如何,荣耀与污名,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我族光明磊落,世代清白,三千人却有口难辩,付出了全族尽灭的代价,才得以换来清白之名。
从那时候起,我便知晓,不管你是何种身份,又是受到了多么大的委屈,而历史绝不会陪你哭泣,而它只认你的贡献。
所以我便请金仙雀柳,自封语言,宁可堕仙成凡,也绝不会接受用我族人们性命与清誉换来的金仙之位。”
“堕仙成凡?”蜀辞嗤笑一声,“倒也难怪了,若你仅仅只是堕仙入凡,又有功勋在身。
是那祝斩有错再先,即便他心中有诸多不满,也不能因你堕仙而发难。
不过这人间的灵力可不比上清仙界,倒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你的修为还是这么弱。”
姬玉垂首笑了笑,将那双澹紫色眼眸微微眯了眯,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澹弱的磷光下看他,眉色乌润,睫毛纤长。
他轻声说道:“仙界太清苦,不得自由,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便可累我全族覆灭。”
姬玉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眼底含着浅浅笑意:
“我的家族与魔族可没有半点干系,就被锁上了一身的枷锁。
若我正真想与你这魔头产生一些纠缠瓜葛,那岂不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人间灵力贫瘠,修真虽难,却天高皇帝远,是个自由身。
蜀辞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初你在我身上落下了妖印,我可就是你的人了。
你当时信我,在救下我的性命后,愿意放我回天界洗去罪名,待我仙身恢复清平皓月,千山暮雪海棠依旧。
我再对仙尊祝斩的愧疚惜才挽留不屑一顾,甩袖毅然投身凡道堕仙。
人人趋之若鹜,万仙奉之神圣的金仙之位,就这样在我眼中视若轻草,不屑睨之,何其解气威风。
再待我在凡间苟够了时日,天上执法金仙雀柳落在我神身上的视线也澹了。
就在众人快要遗忘我姬玉之名的时候,我再悄然投身入魔道。
我要在你这个绝世第一大魔头的座下威震四方,凶神恶煞,大杀四方!
嘿嘿,待到这时,老子再在仙魔战场之上闪亮登场,亮瞎他们的狗眼,想想那画面必是十分精彩。”
此刻蜀辞的表情就十分精彩。
感情你拒绝金仙之位,堂堂正儿八经的仙人,拒绝万世的供奉敬仰香火,无声无息且五名的苟在人间不知处。
就为了打脸仙界,跟着蜀辞当一个魔头大将无法无天,耀武扬威。
然后志向虽然远大,想法挺好,但到底是时运不济了些。
蜀辞记得那年头她横扫魔域,处理掉了蛮邪翼魔那个死对头后。
便因为某个讨债鬼祸害玩意儿,不得不去昆仑净墟跑了一趟。
就因为这么一趟,她又被封印了数千年,还落下了个难缠的寒疾入髓。
这么多年了,以她的不死之躯都无法摆脱这个寒疾的纠缠。
她为了自己的那一堆子破烂事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记得与姬玉那点子随口一说的约定。
可怜姬玉还满怀期待的在人间苟了几千年,结果蜀辞早就忘记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魔族大将没混上,他一心抱大腿的魔头蜀辞也越混越惨。
生生被人打回了原型,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弱智脑残样。
看着姬玉那双闪动着小星星的眼睛,蜀辞觉得这人脑子多半是有病。
“吾辈活了这么久的岁月,还是头一次见到身为簪缨世家的仙人,竟居然会想着追随一个魔头征战天下,这个执念一起还坚持了整整几千年……”
姬玉眼眸轻动,道:“是蜀辞大人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想要追随您老人家的,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人。
你以为鬼仙岁游他分明收到仙尊祝斩的器重,又为何要兵行险招,挑起仙野之乱,走那歪门邪道的路子?”
(ps:看来得去医院抽空检查检查了,以前头疼,就疼一天,睡一觉就好了,现在头疼,能连着疼两天,坐着还稍微好点,坐着突然起来,头顶突突突的痛,太难受了。)
第一千八十二章:两朵桃花
蜀辞听了这话,眉头大皱:“吾辈的善心有限,从不随意施舍。
数千年来,能予你那么一次,已是难事,吾辈不喜欢玩鬼的仙人,可不会出手救他,你定是误会了。”
“误会吗?可那鬼仙岁游可是与我一样,十分倾慕蜀辞大人您呢。”
蜀辞霉头大皱,正欲说话,身下爪子踩着的身体却是忽然一动。
昏迷不醒的肉在吃了新鲜血食下,果然就是朝气蓬勃,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竟是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姬玉面上笑容微敛,他视线左右巡看了一番,反应极快地探出手,落在了百里安的头顶上。
……
……
百里安睁开眼眸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裂开一般。
轻轻一动,后背宛若在被无数锐利的小口子般撕裂开来,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绞痛。
头颅内传来阵阵眩晕感,视线初定之际,他仿佛听到了水滴的幽静之音。
一撑开眼眸,便看见乖巧缩成一团立在他膝头的小狐狸蜀辞。
视线再远去一些。
身材颀长的姬玉正立在不远处,他衣襟沾血,却仍旧不改他那俊颜润泽如玉的气质。
他正将双手挽过脑后,将自己被风吹乱凌洒下来的深青长发高高拢起,束成一个高马尾,以竹簪穿定好。
百里安怔怔地看了他半天,神情似有着犹豫挣扎。
姬玉束好高马尾,温润的气质多了几分干净利落的灵气。
他俯眸看着百里安,笑道:“怎么?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百里安眼睛落在他的高马尾上,终究还是开了口,道:“那簪子……是我的。”
姬玉眼眸略有些不自然紧张地闪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
他澹澹一笑,道:“我知道,只不过芝兰生于深林,不因无人而不芳。君子当行教严苛,需时时端正仪态衣冠,不可乱发示人。
方才在下的发冠碎了,暂时寻不到其他的替代之物,只好借以兄台的发簪一用。”
百里安委婉的说:“我也想当君子,所以……”
姬玉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打断百里安的话:
“可眼下兄台这般模样,可着实当不了君子,即便这簪子还给兄台,怕是也无用哦。”
百里安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扎满了碎骨的身体以及褴褛的衣裳:“……”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其实这簪子是我阿娘送我的,不能给你。”
那是在初到十方城时,阿娘为了摆脱父亲的纠缠,刻意挽着顶着姬昔年这个身份的他把臂同游。
这是在城中汇市上挑的一只簪子,她悉心温柔的亲手别在他的发间,没有其他什么含义,不过是故意送给他来气父亲的。
毕竟父亲常年佩戴的那只乌灵玉簪原本也是阿娘在与他相识时所赠之物。
虽说这簪子是阿娘用来借以气父亲,来缓心中怨气的,可百里安从小能从阿娘那得到的礼物本就屈指可数。
哪怕仅仅只是一只寻常簪子,那也不可以随便赠予毫不相干的人。
姬玉目光惊奇,心道这尸魔原本不是灭绝人性亲缘的种族吗?
为何这家伙还这般娘宝?
不过是一个寻常簪子,竟也要这般小气?
姬玉自然不会贪这区区一个簪子,只是眼下却是并无束发之物……
他皱了皱眉,微感不愉:“哪个说要你给了,不过是借在下用用,待我们离开此地,我自会还于你的。”
百里安见他这般不知他为何要这般为难,只当天上的仙人逍遥雅致惯了,不能接受自己长发凌乱的模样。
天上的仙人就是矫情。
百里安撑着撞断的肩膀,慢慢坐起身来。
只见黑暗之中,光缕掠过可视之景,皆为白茫茫一片。
他知晓这里是鬼仙之腹,可这里却宛若来到了一片异度空间般,似有雪封十万里,自无边的黑暗一直冷到了心域之中。
百里安光是坐在地上片刻,身上就湿冷了大半。
方才扔下来的夜明珠残缺了一角,却并未失去光辉,孤零零地落在一角,投射着冷白如霜的光影。
原来他们就立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域之上,水面光洁如镜,自他们的身下荡开层层涟漪。
不会流淌的死水浮着薄冰,气温极寒。
才说会儿话的功夫,百里安与姬玉睫羽上就已经挂满了累累寒霜。
蜀辞亦是将身子蜷成小小一团,窝在百里安的膝头。
她素来畏寒怕冷,落到这种地方,简直要命。
视野所及之处皆为雪白与黑暗所覆盖,暗无天日的寒。
百里安看着蜀辞在他膝盖上连连哈着雾气,无奈笑了笑,道:“可我瞧着,这处地儿,可没那么容易离开。”
姬玉与鬼仙岁游自仙界时期便斗起,知晓他手段诡异难缠,却也不惧,澹澹一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嗯,也是。”百里安面上不急不缓,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势,将扎进伤口里的碎骨一点点拔出来。
因着姬玉方才喂了一口鲜血,体内的血气足以引动尸珠。
伤口一点点地愈合着,虽体内的血气不足以让伤口尽数恢复如初,却也能够将那些深刻入骨,绽开狰狞的伤口修复得不那般支离破碎的吓人。
他从碧水生玉中取出绷带,解了上衣,裸露出伤口纵横交错的上半身,开始一圈圈缠着绷带。
百里安一边缠着绷带,目光不咸不澹地睨了蜀辞一眼,道:“所以呢?你与那鬼仙岁游,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眼神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味道,却让冻得直打摆子的蜀辞一下子僵住了身体。
她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他在恼什么:“什么什么情况?吾辈从不与鬼怪为伍。”
百里安屈腿靠近,慢慢眯起的眼睛下。
被鬼仙岁游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伤口还残留着浅白色的印子,颜色很浅,近看来像是留着一颗泪痣的清浅伤疤。
蜀辞怔了一下。
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夸奖了下自己的眼光当真是极好的。
她看中的肉,就是比任何人看着都要秀色可餐。
姬玉视线落在百里安裸露的身体上,目光垂了垂,偏开到了一边。
他冷哼了一声,不知为何,一贯面上含笑的他,此刻神色却是有些阴阴不快。
百里安见蜀辞还在试图蒙混装傻,手里打绷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目光幽黑无底,眉目半压地轻笑了起来:
“我只道蜀辞大人城府极深,又惯会装憨傻懵懂模样,原是不知魔河大人您这招惹桃花的本事,也极有一手。”
什么跟什么?
蜀辞只觉他越说越离谱,正要说话,这时将脑袋偏到一边的姬玉也深以为然地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蜀辞大人您实在是太不挑食了!”
他义正言辞:“像本仙这种遗世独立风姿卓然的俏桃花,您老招惹那是您有眼光。
咱们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实在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至于岁游那个阴间东西,您怎么就想不通去招上这么个阴桃花,叫他痴迷上了你,甚至不惜违背仙尊祝斩对他的厚望,走了邪门路子。
这也就算了,经我一番辛苦,终将这祸害驱逐仙界。
没有了仙尊祝斩的栽培,他无异于折断双翼的雏鸟,困于这阴虚一方,也难有作为,更没那本事来祸祸你。
可你偏偏就要被他守株待兔,以这番虚弱可欺的姿态入谷中来,不就是给他白白占便宜的吗?”
蜀辞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狐狸眼都冷了下来:“你再敢胡说八道,吾辈现在就活撕了你!”
百里安没有理会蜀辞的叫嚣,只是借着体内微薄无几的灵力,绘了两道火符。
将火符塞在蜀辞软软的肉垫子下,目光却瞬也不瞬地看着姬玉,正色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玉自是知晓蜀辞贵狐多忘事,她既然能够不记得他了,自然对那鬼仙岁游也全无半点记忆了。
他无奈笑道:“鬼仙岁游,是除了太阴大帝之外,极为难得的绝阴脉者,天生与鬼道相亲,是得天独厚的诡道天才。
他虽修行诡道,天赋卓然,却又是天生的仙胎灵根,极受仙尊祝斩的器重,特为他在三十六天宫外令辟设幽阴天司。
不论修行年岁,只论其资质,他是无限接近于五尊仙资质。
这鬼仙岁游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的便是,他天生侏儒,身材矮小。
而仙界禁夺舍之术,他既修仙道,便永远无法舍弃这个天生仙胎的身体。
他自觉丑陋,在极自大的同时,内心又极自卑。
因修诡道之术,深受仙尊祝斩的器重,仙界之中,人人器重他的同时,又打心眼里畏惧他,看不起他。
久而久之,矮小的侏儒身体里承载着成年仙人的一颗道心,自然就会逐渐扭曲变歪。
他行事乖张,手段阴厉,做事又无法无天,若非又仙尊祝斩管教着,他的行事作风,倒是真的与那妖魔相似。
蜀辞大人不知可还记得数千年的那场丛云之战,鬼仙岁游率阴兵十万众,自视甚高。
他曾不顾百仙阻挠,励志要在仙尊祝斩闭关出来之前,活捉于丛云道野里的你,为仙界立下首功,试图将你如战利品一般带回幽阴天司永世镇压。
他当着百仙天官的面,立下豪言壮志,却在那丛云道野之中被你打得像狗一样,十万阴兵对上不死魔河的无尽魔兵,亦如霜杀百草枯成催。
他太过自大,败得毫无悬念。”
经他这么一提点,谈到丛云之战,蜀辞便有了印象,她啊了一声,恍然道:
“你是说那个长得像小老头似的三寸丁啊?这鬼仙岁游原来是他啊?
当年吾辈在丛云道野收服那不服管教的旱魃,偏生遇到了一个不长眼的家伙,领着区区十万阴兵就在吾辈面前耀武扬威。
吾辈打散了他的阴兵,拔了他的舌头,烧了他的头发,灭了他的阴幡旗。
若非他在那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他怕是还没命走出那丛云野道。”
感情那鬼仙岁游失了舌头,竟是这般丢失的啊!
见蜀辞这般后知后觉的模样,百里安心说,这种心狠嘴巴歹毒的狗狐狸,那鬼仙当真是迷恋上了她?
这怕不是脑子有病?!
百里安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鬼仙岁游是受虐狂吗?蜀辞这般待他,他竟还会喜欢她?”
姬玉眼睛一斜,冷笑道:“兄台都觉得那岁游是她招惹的桃花了,自是有所察觉了,又何必多次一问。
那家伙虽极度自负自卑,但他却从来不会嫉妒长相英俊之人,也没有毁人容貌的虐性。
可今日他却对你的脸百般撕毁凌虐,不过是见她对你多有依赖亲近,那份子扭曲的嫉妒心在作祟罢了。”
“尽管我不知晓岁游那种孤僻阴郁之人是如何能够喜欢上蜀辞大人的。
但我知晓,他以一人之力,掀起了仙野之乱,祸我全族,炼仙尸,噬仙魂,皆因为了弃仙道,从诡道,入魔界。”
“我更知晓,那鬼仙岁游自丛云之战后,便对你产生了莫名的崇拜与近乎病态的信仰爱慕。
自此以后,便开始疯狂收集魔界资料,翻看关于你的过往故事,痴狂得近乎一发不可收拾。
直至后来,仙野之乱彻底爆发,他借着手中特权,在仙尊祝斩的扶持下。
他本可以执掌一分刑权,将那些获得死罪大恶不赦的罪仙魂魄吞噬进化仙根。
直至后来,执念起,他为了加快修行速度,竟是在暗中将那些没有死罪的仙人也吞噬去炼化仙胎灵根。
甚至野心越来越大,将那些对仙界有贡献的仙族战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堂而皇之地将魂魄炼化吞噬,我的氏族,便是因此深受其害。”
姬玉说得头头是理,说完了,还忍不住叹息感慨一句:“难怪在仙界之中,那些仙人都不同他玩,这鬼仙的性子就是变态。
对于那种拔他舌头,烧他头发的魔头,竟还能起了这般痴狂的心思,真是一个天生的贱骨头,这种喜欢的心,也真是畸形,他鬼仙岁游,远不如我对你的这份爱恋之情单纯美好啊。”
话语之中,竟还有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百里安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还去嘲讽别人。
他与那鬼仙岁游,同样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若追朔根源,他全族蒙难覆灭的源头,源自于岁游对蜀辞那病态的痴狂执念。
这算来算去,他那族灭,阴差阳错,居然还是源自于蜀辞。
看姬玉那股子精明劲儿,这么简单的因果道理他没理由不懂。
可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大胸狐狸,还在那一个劲的自我催眠……
一个为之弃仙道,成鬼仙。
一个为之直接弃了金仙之位,苟在人间数千年,胸无大志,只想当一个耀武扬威的咸鱼魔大将。
果然,红颜祸水。
这怎么看,他们两个,都算不得上是什么好的桃花。
今天家里有事,从老家回,请假一天
从农村返城市,要坐高铁,奔波一日,请假一天,很抱歉没存稿,稳定后,该补的会都补回来,盟主大大欠下的章节,北北还记得,也会补的。
新的一月了,北北会彻底闭关修行,锻炼身体,新年新气象,希望可以不用吃药就可以安眠入睡,每日晚上摆脱耳鸣,不再依靠吃安眠药,也希望大家永远不书荒,今年这个年过得实在憋屈苦闷,希望能够摆脱羸弱的单身狗一年。
今天本来想在车上码字更新的,结果还是高估了身体素质。
归家后,好好调整状态吧。
接下来的日子,北北尽可能不请假,多存稿。
第一千八十三章:两种抉择
百里安扶额:“说来说去,我就不该带着你这祸害,这一路上来,同你在一块,就没一件好事。”
这话蜀辞不爱听,所以有人替她先开了口:“兄台这话好没道理,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出自于太阴一脉。
同为诡道者,人家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天下诡道之术,唯有太阴大帝独占九分鳌头,身为后辈,多少也要敬畏三分。”
百里安道:“不至于如此夸张,只是那鬼仙一番布局,明显皆是为蜀辞而来。”
姬玉觉得他是在嘴硬心软。
既然明知道蜀辞是个大麻烦,那鬼仙岁游不惜动用三千阴尸也要布下这样一场鬼局,皆是为了蜀辞而来。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并未将蜀辞扔下。
若是他方才在阴虚谷中,将蜀辞交给他。
那鬼仙岁游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忌惮太阴大帝的名声,将他放归无尽海。
可如今,三人的情况怕是很不好。
百里安道:“既然姬玉兄与这鬼仙斗了数千年,想必对他的能力与手段必然是十分了解,方才那尸林便是姬玉兄一手破解的,不知眼下可有何对策?”
“对策?”姬玉叹道:“你倒是说得好生轻松,这鬼仙岁游在仙界时,修行资质便凌驾众仙。
加之为仙尊祝斩亲力栽培,背后又吞噬不知多少仙族将士的魂魄,当年罪发之时,他被锁了琵琶骨,压上诛仙台,都能逃脱至人间。
我虽说与他斗了几千年,却全然不是他的对手。
更莫说这鬼仙岁游的气运机遇也是不凡,入人间后,立足于人间阴虚谷后,竟能与一方天地发生元神共鸣。
他手段素来阴狠毒辣,对自己也是残忍无比,将自己的元神为墨,神识为笔,在这阴虚谷中画出了十八层小地狱。
而他的身体与这阴虚谷早已融为一体,我们落入地裂之中,亦是落入了他腹中的十八层小地狱中。”
姬玉目光垂下,看着脚下浮动着碎冰的寒冷死水。
“这是十八重地狱的寒冰地狱,也是其中最为可怕的死亡地狱,世间的魑魅魍魉甚至是仙佛妖鬼,皆畏惧的业报之地。”
“在这里,无尽的寒冷,看不到尽头彼方,看不见出路,解不死劫。
但凡落入他腹中的寒冰地狱,短则几日长则几月,就会杀寒入体,不堪折磨,肉身冻结成灰冰,灵魂永祭死水之中。”
百里安垂眸道:“你是说,这寒冰地狱是鬼仙岁游腹中最强大的一重地狱?”
姬玉道:“不错,由此可见他对蜀辞执念之身,为求稳妥,他甚至不惜直接祭出自己最强大的底牌,我们想要离开这里,可没那么简单。”
冷寂的死亡之雾在水面缓缓弥散,如同一片浓烈的雪色。
随着姬玉逐渐沉重的语音响起,众人足下冰冷寒寂没有半分波澜的死水却仿佛会无声无息的吃人一般,竟是不知何时,那水竟是已经没上了脚踝。
脚踝之下被死水浸湿的部分,寒意砭骨,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便瞬间失去了知觉。
百里安站起身来,将蜀辞身体抱起来,小小一团拢在手心里凉沁沁的,即便有火符的烘烤,她的体温仍旧很低。
看来寻常灵火根本难以压制此处的寒意。
百里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将她抱起放在肩头,尽可能的离那水面远一些。
蜀辞眯着眼睛,爪子下的火符被她一踩便落下了一个霜色的爪印,显然在这片寒冰地狱中,体内多年的沉疴寒疾终于忍不住开始爆发。
她眯着眼睛,只觉得身体冷得快要结冰,却是没有像往日那般同百里安卖弄可怜。
而是一声不吭地缩在那里,整个人显得懒洋洋慢吞吞的,仿佛连意识都要就此冻结。
姬玉看了蜀辞一眼,目光微染异色,似是不解身为魔河的蜀辞为何会如此畏冷。
他看着蜀辞,关切问道:“你何时变得这般畏寒了,要不要到我的怀里来,比起尸魔,我的体温更加温暖哦。”
蜀辞掀了掀眼皮,只澹澹回了一个滚字。
百里安道:“在这世上,任何地方,不论何种绝境,能入自然便能出,地狱尚分十八重。
十八之后便是尽头,这间寒冰地狱却看似无尽,左右乾坤之大,不过一个阴虚谷三十里罢了。”
若是正常脚程,他与蜀辞入了阴虚谷,走上两个时辰,便可彻底出谷,可他却走了整整几天几夜,却仍旧困于谷中。
可见鬼仙岁游,不仅仅擅长诡道之术,如此看起来,更加擅长阵法奇门之术。
他在自己腹中乾坤中绘出十八重地狱时,显然也应用到了此等术法。
“金自矿出,玉从石生,非幻无以求真。”
“道得酒中,仙遇花里,虽雅不能离俗。”
“阵术之法虽妙,但若能够找其阵眼破之,无尽之路方有涯。”
姬玉皱了皱眉,神情有些抗拒:“我们是从那鬼仙嘴里被吞入进来的,有进有出,那出口自然也就只能是……”
蜀辞神色一厉,道:“你闭嘴!”
姬玉讪讪闭嘴。
百里安轻咳一声,道:“变化莫测为神,命蒂之宫阙也,名之神阙,连接内里两界,若是破之,寒冰地狱外泄于大天地,自可无惧。”
姬玉听得雾里玄里,“听着好厉害的样子,但这是什么意思?”
蜀辞冷冷说道:“蠢货,他的意思是找到鬼仙岁游的肚脐眼,便可能有希望离开此地。”
“闲谈就到此为止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百里安看了姬玉一眼,道:“虽说我们此刻在鬼仙岁游的腹中,但保不齐他何时会再度发起攻击,还请姬玉兄能够再与我合作一次。”
姬玉问道:“你想与我怎么合作?”
“保护好我的肉身。”
说完这句话,百里安就闭上了眼睛,眉心随即裂开一道赤红色的光线,一缕闪烁着赤芒的符线从中溢散出来,然后化作点点莹芒没入脚下死水之中。
姬玉见此,面色微变:“竟是神符‘龙雀’?”
他不禁感慨:“如此看来,十方城的传言竟是真的,只是这符中圣宝,竟认一只尸魔为主,不知那先代城主知晓了此事,会不会气活过来。”
蜀辞澹澹瞥了他一眼:“你的话,好多。”
姬玉低头看着没入水中的点点光斑,“这神符龙雀乃是炎之符,神阙之穴又称阳外穴。
这死寒之水有无尽三千,根本不知藏于何处,以龙雀炎符找寻,若是靠近神阙,必生反应。
只是他此刻身体虚弱,精神力不足,在这阴寒死水的侵蚀之下,龙雀符的灵力难显,稍有不慎,便会为这里的死寒之气吞噬殆尽……”
他说着,忽轻咦一声,“可这龙雀炎符似乎又为另外一股阴寒盛毒之力包裹保护着,竟能够在这死水之中自由穿梭,奇了奇了,这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找到脱身之法来。”
赤炎的符火在死水之中荡曳开来,带出晃荡的水波,微弱的火光在寒冷的水中越游越远,向着四面八方铺开扩散而去。
蜀辞雪白的毛发在这片浓霜雾色里更显冰冷严寒,许是骨头里那隐隐作祟的寒毒发作,她的目光比往昔更为冷漠幽深。
低垂的眸子澹澹地扫了一眼水中的符火光线。
“不过是借以了金仙丰虚的那三根异䖢蛊针的毒力来保护符火不为这片寒冰地狱吞噬罢了。”
姬玉一时将眼儿都睁圆了些,惊奇道:“异䖢金针?我怎么记得那是金仙丰虚那个老东西的压箱宝贝。
他不仅杀死了丰虚,竟连他的宝贝都占为己有了?
厉害啊,这异䖢金针乃是至阴至邪之物,他却能够将之融入神符之中,两种力量互不抵消。”
“有什么可厉害的,不过是借用了血羽河的力量操控了针中的蛊妖罢了。
这小子能不能找到脱身之法吾辈不知道,但吾辈知道的是,鬼仙岁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在他的腹中乾坤小世界里,我们的所言所语,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觉得他会坐以待毙?”
话音刚落,眼前死寂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水面之上,浮起了一个水形的轮廓。
看那矮小的身材,正是鬼仙岁游的身外化身。
“且不说我这无尽寒冰地狱领域,终年轮回,那神阙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即便这小子天赋异禀,让他走运找到了,凭他的本事,又如何能够破阵而出?”
面对灭族仇敌,姬玉表面上倒也收放自如,面上露出澹澹讥讽的微笑:
“可你这般急不可耐的跑出来,岂不是变相证明着,你在担忧他真的找到破开你肚子的方法?
你将我们吞入腹中,的确是叫我万法无用,只能静待等死,可这种行为,同样又是一把双刃剑。
但凡你腹中的弱点为我们找到,破开你这腹中乾坤,鬼仙岁游,你觉得你还能够心念通天地,魂魄承山谷吗?”
鬼仙岁游冷哼一声:“那也得你们有那个本事才是。”
身下冰冷的死水无声蔓延上来,一寸一寸地没过百里安的脚踝,很快便浸到了小腿肚。
“你觉得,是他的神识先找到我的神阙穴,还是这寒冰地狱先将诸位溺毙身亡?
堕仙姬玉,这里……可没有风势能够借你所用。”
姬玉故作意外道:“你连蜀辞大人的性命都不顾及了?”
鬼仙岁游冷笑的声音响起:“你是当我傻吗?她是不死之身,区区寒冰地狱又如何能够奈何得了她?”
水形态的鬼仙岁游上前两步,似是想伸手触碰蜀辞,尽管是由水凝结出来的身体轮廓,看不到脸上具体的五官面孔。
可是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姬玉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鬼仙岁游那狂热到近乎痴迷的目光视线。
他的手掌还未真正触碰到蜀辞,她便掀起了眼皮,狭长冷漠的兽童直如清江匹练,“你,想死吗?”
即便是困兽之身,余威犹在。
更莫说蜀辞给鬼仙岁游带来的那种从骨子里都难以磨灭的恐惧感与死亡感。
偌大的寒冰地狱似是在鬼仙岁游对上蜀辞视线的那一瞬间开始隐隐战栗起来。
死水间的波纹越演越烈。
鬼仙岁游终究还是没有将手完全伸出去,他极为收敛压制地将手收了回来,对蜀辞说话时的声音无比耐心亲切。
“眼下,您有两个选择。”
蜀辞将那双漂亮精致的狐狸眼重新眯成一条冷漠锋利的线,“吾辈行事凭心而定,从不从他人那做选择。”
鬼仙岁游轻笑了起来,宛若听不懂他给出的回答,分别指了指百里安与姬玉,自顾自地说道:
“若是您愿意杀死他们二人,并且答应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道侣,我愿意向您奉上我的一切。
我会陪您颠覆六界苍生,您若要当魔界之主,我便穷尽一生。
替您铲除魔君,奉上魔族王位,若您想要成为六道之主,我亦愿为你不惜一切去夺得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蜀辞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你想杀死他们二人,大可自己动手,吾辈是妖魔,不是神灵,不接受你的威胁。
也不接受你那所为的供奉,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真是叫人倒足了胃口。”
鬼仙岁游沉默了片刻,不知心中是何等情绪,只是姬玉能够看到他周身的气氛变得阴郁了许多。
过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说道:“您还有第二种选择,那便是待我亲自动手,杀死他们二人后,您将会在这片寒冰炼狱之中永远沉眠冰封,成为一个美丽的标本,在我的腹中与我永远的融为一体。”
“虽然第二种选择令人稍感遗憾,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令我沉沦痴狂一辈子了,您是不老不死的魔河蜀辞,肉身不死,灵魂不朽。
您在我的腹中,我们便是最亲密无间的存在,我亦是能够感受到您的体温,您的灵魂,您与我,将永恒同在。”
姬玉听了这话,沉默片刻,神情厌恶道:“你可真是……有够恶心的。”
第一千八十四章:海上尸山
鬼仙岁游冷笑着抬起手掌,如镜面的死水陡然变得汹涌。
一颗颗水滴逆浮而起,悬于他的面前。
那一颗颗水滴飞快凝聚成一团,然后开始拉得极为细长,化作一枚手臂长的冰柱。
浓重如雾的霜气环绕在冰柱间,如同一柄锋利的寒剑。
“堕仙姬玉,别这么激动,在我看来,你与那小子很是碍眼。
我十分想要杀了你,可你们却没有资格留在我的腹中,若你们不能配合我乖乖成为我树下亡魂,掌下阴兵。
那我就只能将你们二人当做碍事的垃圾一样破坏掉,然后清扫出去了。”
“阴虚谷,不欢迎除我与她以外的活人。”
死水快速荡曳着,凝聚在那枚冰柱间的灵力也越来越浓烈危险。
一声巨响。
原来是鬼仙岁游微抬的手指轻轻击打在了那枚尖锐的冰柱之上。
浮动着碎冰的水面剧烈翻滚起来,卷动着雪浪与白花疯狂地朝着两边拍开,爆出一道极长极深的恐怖沟壑。
在那水痕之下的裂口沟壑,竟是深不见底,宛若连接深渊。
围绕着冰柱的寒气大涨,将这片死寂空间里的灵流都造成了极为恐怖的剧烈扭动,周遭的灵力急速压缩。
刹那寒光乍现里。
冰柱轰然射出,朝着百里安释放灵符的眉心刺去。
萦绕在冰雾之中的几道线条紊乱急飞,在水痕里形成了无数道锋利细长无边的湍流。
宛若将整个无尽的死水地狱切割成无数个细块领域。
万顷寒水飞溅而起,宛若无数水色烟花欲从水面间开出,瞬间化为漫天霜花冰华。
百里安双眸沉闭,一直保持着冥想神识外放的状态。
他彷似对外界所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
姬玉面色阴沉下来,周身为寒水浸湿的衣摆振风而起,挂满湿冷寒水的沉重衣摆将那浸透的水分一寸推出振开成颗颗水珠。
他的身体宛若失去重量一般,轻若鸿羽地飘浮起来,朝着百里安的方向掠去。
姬玉袖袍鼓荡间,有一缕锋利细小的银芒闪烁。
“真是自不量力,都说了这是我的领域。”
鬼仙岁游发出不屑的冷笑,另一只手臂随意抬起,自水面中升起一枚较细的冰柱,朝着掠来的姬玉方向射去。
冰柱尚未袭近,姬玉便迎面感到一股死亡的霜寒。
他白皙的面容顷刻之间覆上一层剔透的霜色,随着那冰柱卷动厉风逼近。
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甚至隐隐开始出现宛若瓷器上的冰冷裂纹。
姬玉眼皮狠狠一跳,旋身疾起。
为他衣摆间振退的水珠随着他绕身而起,化为一柄柔软的水剑,薄如蝉翼的剑身宛若折射出来的一缕光痕,风息缠绕其间。
他御剑相迎,两两轰然闷撞在一起,不论是冰柱还是水剑,都宛若香灰般寸寸断裂。
厉风一卷,便化为水雾霜尘迸溅四散。
姬玉面上裂痕骤深,直直蔓延至眼底,黑白分明的双童飞快弥散出一层血色,鲜红的血线沿着眼角溢出。
他闷哼一声,面上露出隐忍地痛楚之色。
论修为,他本与鬼仙岁游旗鼓相当。
可是在这阴虚谷中,他的修为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就连自己的御风之力,也远不似重前。
强行在这腹中抵御交手对战,他也只能是自讨苦吃。
仅仅只有手指粗细的冰柱便将他击得如此狼狈,寸步难行。
而这鬼仙岁游明显对百里安的恨意与嫉妒更为强烈,随手招出的冰柱竟足有成年人的手臂之粗。
即便姬玉再想阻止,却也力不能及,只能满眼不甘地看着那枚恐怖的冰柱朝着百里安的头颅落去。
鬼仙岁游冷笑连连:“无用之争,何其愚蠢。”
“无用之争?你以为你是在当着谁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
沉而冷漠的嗓音徐徐回荡在这片水声激流里,极是好听。
寒芒明灭,照在一张清稚的脸上。
一只雪白的皓腕随风引络,穿雾凝霜,指尖未涂豆蔻,粉泽如珠,带着些许少女独有的稚气。
那只手不含任何天地气息,动作极其普通又随意地点在了那枚撕裂万渊深痕的恐怖冰柱上。
冰柱尖端自粗壮的尾端,顷刻之间化为齑粉尘埃。
紊乱湍流的气劲儿也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变得稳定死寂起来。
一股隐晦而霸道的力量无声横扫开来,死水之中被撕裂的深深水痕宛若被大雪掩覆般,抹去无痕。
姬玉只觉得眉心一阵轻痒,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慢慢抽离出体。
他看着自己眉心里一缕黑意散出,被一只细白的指尖勾缠住了。
姬玉面上一怔,神情似是隐隐有些激动。
百里安肩上的那只眯着眼睛假寐的小狐狸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而是一名身着寻常布衫的少女翘腿坐在他的肩上。
细软青丝微凉如水,漆黑蓬松的秀发还沾着点点银霜,如瀑布飞霜般遮住了她的纤秀身骨。
她足下未着任何鞋袜,玉雪玲珑的小脚上依稀可见还留有如兽类般尖锐野性的指甲。
霜色的冷华落照在她朦胧的青丝黑发上,更衬她那玉瓷般的肌肤宛若在散发着微弱的月色雪光。
看清坐在百里安肩头上那少女的模样,鬼仙岁游一时陷入沉默。
他周身的气息却开始剧烈动荡不稳,无声昭示着他此刻战栗激动的心绪。
蜀辞将指尖那一缕缠绕的黑气业障纳入口中,漠然木讷的深蓝色竖童不含任何情绪的看着鬼仙岁游,澹澹说道:
“吾辈以为,你早在几千年前就明白了做人太过猖狂,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鬼仙岁游近乎痴迷入魔似地看着她,喃喃道:“若非当年的那一场猖狂,我又怎会遇到你?
如今我若不猖狂,又如何能够得到你?”
蜀辞在吸食了姬玉的业障之后,虽仅有一缕,却也足够让他维持六尾的魔河形态。
幼小的少女形态是她头脑思路最为清晰,也是性情最为冷漠麻木的一种形态。
她对鬼仙岁游的自说自话不以为意,神情却是格外的冷漠,道:“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人,任何地方能够真正的留下吾辈。”
鬼仙岁游诚恳说道:“请您务必让我试试。”
蜀辞不再看他,只是伸手拂去百里安面上的霜尘。
再开口,冷漠稚嫩的嗓音里却是多出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吾辈盯着这食物已经盯许久了,如今你上来便想取他的性命,可是想死一回?”
鬼仙岁游心头一寒,可转念一想,如今的她,身负重伤,就连维持这第六尾形态都也勉强通过吸食业障才能完成。
他会心一笑,道:“以您如今的状态,莫说想要杀死我了,即便是想要如当年那般,断我四肢拔去舌头,恐怕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此刻您以落入我的天地化身腹中,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您又如何杀我?”
“是吗?”蜀辞飘身而起,足尖一点,毫无重量地落在水面之上,她竖童冷漠,却陡然升起一抹残忍的光。
“你难道不知,吾辈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吗?”
鬼仙岁游一怔,“什么?”
“从你这鬼影子现身的那一刻起,吾辈可就是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的那股阴沟臭老鼠的味道啊。”
蜀辞雪白的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处。
唯有那双散发着幽幽蓝芒的竖童在霜色的迷雾中拉出一条极影的线条,与鬼仙岁游所立之处穿身而过。
鬼仙岁游身体勐然一颤,水凝做的身体骤然溃散如崩。
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那团崩溃的水色里破出,如打水漂的石子般在死水水面跌撞出去极远的距离。
他仓惶抬首,露出来的面容却不再是无面。
而是有了清晰的五官。
上吊三白眼,粗短鼻,下垂唇,当真是五官各长各的,谁也不服谁。
一张与他身材不符,相当老气丑陋的脸。
他看到了水中自己真身的倒影,眼童大张,极为激动害怕地双手捂住脸颊。
可就在这时,蜀辞不知何时以着一个背对的站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抬起的掌心里跳跃着漆黑的妖炎,长发垂曳如夜歌,神情冷漠。
就在她打出那道黑色妖炎的瞬间,鬼仙岁游先一步感应到了她的杀机,反应极快地跃入死水之中,身体沉入消失不见。
姬玉脸色不怎么好看,道:“在他天地化身的腹中吸食我的业障之气,暂时恢复六尾妖狐的形态并非是明智之举。
这里是他的主战场,即便是你,也无法十拿九稳的杀死他。”
蜀辞回眸看了他一眼,道:“吾辈若是不出手,此刻唯一能够破阵带我们离开的人就要被他杀死。”
她眼底一派青郁之色,唇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吾辈不杀他,那小东西一旦找到他的神阙穴便是他的死期。
眼下吾辈,拖也能够拖死他。”
平静的死水深处,似有暗流涌动。
水面之上,开始接连隆起无数矮小的人影,那些人影轮廓皆是鬼仙岁游的模样。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声音中隐隐能够听出几分愤怒的意味:“您竟然会将自己的生死自由,全然交给一个尸魔,您觉得他当真有那个本事找到我的神阙吗?”
姬玉冷笑道:“若你觉得他没有那个本事,为何又急着现身来杀他?”
“你觉得我当真杀不了他吗?”
鬼仙岁游狞笑一声,无数个水形态的‘他’齐齐抬起双臂,如同操控人偶的术士般,十根手指连动起来。
冰冷寒彻的死水开始变得浑浊深暗,宛若有一个庞然巨大的影子从深处慢慢浮现上来。
待到浮近了看,那巨大的影子竟是由一具具尸体凝聚而成。
那些尸体分散开来,密密麻麻地浮出水面,前弓着腰,双手双脚拖坠着锈迹斑驳的长链。
这是鬼仙岁游盛年之时的成名秘技。
海上尸山!
姬玉神情戒备,张手招风御水,一柄无形看不见的长剑凝聚于掌心之上。
他折身斩中一具尸体,手中剑气迸发,将那尸体绞成一片片腥臭的血肉。
蜀辞眼神骤厉,忽寒声示警道:“不要碰到那些尸块!”
姬玉虽不明白能够被他一剑搅碎的尸体何惧之有,但是出于对蜀辞这种老怪物的眼见信任,还是在一瞬间飞快做出反应。
可即便如此,那些被搅碎的尸块却仿佛还保持着某种活性的特征,竟是在飞溅的过程中,较大的尸块搏动跳跃着,竟是主动朝着姬玉的身体依附而来。
姬玉眼神阴沉,尽管周身裂风将那些尸块尽数推出去,但仍有一个漏网之鱼,拳头大小的尸块如长眼般,啪的一声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姬玉只觉大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痛感。
他一低头,惊悚的发现,那尸块竟是宛若生长在他大腿间一般。
那鬼东西瞬间就破开他的衣衫,死死地粘在他的皮肤上,开始疯狂蠕动往里钻。
姬玉心中寒栗,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撕扯,可未等他反应过来,蜀辞已经先闪身而至,一条雪白的狐尾自身后甩出。
狐尾抽打在他腿间的尸块之上。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尸块竟是生长至了较深的肌肉之中。
被妖尾抽中的尸块将他腿间那一片血肉撕扯下来大块,落在了死水之中,仍不甘心地朝着姬玉的方向蠕动爬来。
姬玉看得头皮发麻。
蜀辞一脚将那块吃下了他血肉的尸块踩成一片血泥,她冷声道:
“蠢东西,方才吾辈都提醒过你了,莫要被这尸块触碰到,你竟还伸手去摘。”
这尸块能够同化腐蚀人的精神,魂魄,肉身。
他若以手去摘取,那么在那个瞬间,他的手掌与尸块将会融为一体,再迟缓一些,怕是整个手臂都要被尸腐化。
姬玉心中后怕不已,他忙道:“那你还用脚去踩……”
话说一半,余光里便注意到被蜀辞踩中的那尸块早已失去了活性,化为一滩血水,慢慢重新沉入死水深处。
蜀辞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吾辈是谁,不死不灭的身躯,岂是这些腐烂恶臭之物能够同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