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鸭
跟一个小可爱重楼偷偷py过来的一本书,后宫党福利鸭。
伟大的书名:《我姐姐实在太宠我了》
我能想到最浪的事,就是抱着七个姐姐一起慢慢变老,如果这还不浪,那就再抱上姐姐的闺蜜、仇人和师父们……
多女主爽文
喜欢后宫文的万万不可错过,更新是真的暴力,高产似母……咳咳。
让北北望尘莫及。
另外,小声逼逼叨叨一句,真的感谢诸君一路伴随,北北真的没想到,我居然能有一百多张,均订成绩也是我曾经努力三年多都无法达到的成绩。
虽然评论的人不多,因为文风太正经了,太好看了,让人忍不住沉迷于其中,以至于北北不知道大家正在默默无私奉献,但北北真的好开心,好快乐,奥利给,继续干鸭!
订阅每次突破两百,就加更鸭。
两天时间诞生两个盟主,北北要上天劈个叉,快活一下!
咳咳,一不小心就放飞自我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心如毒蛇爬曳而过,凉冷得让方歌渔起了几分窒息感。
“冷静一点。”耳侧的轻声低语犹如石上清溪,不徐不缓地流入她的耳中。
方歌渔一下子攥紧他的衣衫,压低嗓音,那张俏丽的小脸竟是起来几分狰狞。
“冷静?不要太天真了,如果吃下那枚坠子就能解决一切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仙陵城有秘石,纵然你吞入腹中,秘石也能够探查出来,蠢货!谁让你上我车的,是急着送死吗?!”
百里安冰冷干燥的手掌覆在她的眉眼之间,掩住了外界的一切黑暗。
百里安缓缓道:“深呼一口气,先冷静下来。”
方歌渔何时被人这般轻薄过,还是在这种绝境之下,她心中没由来起了恼意,正欲发作,脖颈又是一凉。
肌肤间的薄汗被他冰冷的手掌一点点的擦拭干净,紧接着腰间一紧,竟是被他手臂紧紧圈抱住。
方歌渔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闷沉沉的威胁怒音,抓住百里安覆在她眉眼间的那只手就要狠狠咬上一口。
谁知百里安身体往后重重一倒,还发出很刻意的不知是痛苦还是舒适的闷哼声。
大力将她娇小的身躯连带着一同拽倒了下去。
车外,顿时传来了蓝幼蝶狐疑的声音:“方歌渔,你搞什么名堂,你车里头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扯呢吧。
方歌渔虽说是十方城的大小姐,论荒唐无度,骄横跋扈,挥洒金钱,个个方面都让这位蓝幼蝶望尘莫及,拍马都赶不上。
那可真正是将仙门贵族子女的陋习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蓝幼蝶自认为,自己这一生,唯一胜过这位大小姐的地方,就是比她会玩男人。
方歌渔长相绝然不赖,可是认识她这么多年,蓝幼蝶从未见过,有那只不开眼的苍蝇敢围在她身边打转。
今日竟是破天荒的,从那玉车之中,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还哼得这般……让人想入非非。
蓝幼蝶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小子想死了是不是?吃干净了酒酒,撩拨了小苑儿,如今还敢不知死活吃本小姐豆腐!信不信我一刀切了你那玩意儿,给你去去势,让你也冷静冷静!”
方歌渔目光凶狠,骑在百里安的身上,双手揪紧他的衣襟领口,感觉到那只手还搭放在自己的腰间,她面色顿时一黑,气得手间力度骤然收紧。
然后兹啦一声,裂帛之音。
蓝幼蝶越听越不对劲,面色都变了,这穿衣服还能穿出这般动静的?
“喂!方歌渔,你到底在干什么?!”
方歌渔一脸茫然地看着手中撕裂的衣衫,又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小尸魔。
外衫裂开大敞着,里衣也皱巴巴乱成了一团,依稀可见衣襟下的一块胸口。
百里安看着逐渐呆滞的方歌渔,目光平静道:“不要。”
回答的自然是方才方歌渔威胁他要不要去势之言。
说话间的功夫,他藏于身下的手指屈指一弹,将腰间的白雪流苏弹射了出去。
本就误会了那一声‘不要’所含之意的蓝幼蝶,一脸呆滞地看着飘落在雪地间的洁白流苏。
她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这不是太玄九经的贴身佩物吗?
里头那男人是太玄弟子?!
而且还是太玄九经的弟子!
娘啊!方歌渔疯了不成,竟然对九经弟子用强!
服了服了。
突如其来的强骚,直接闪了老娘的腰!
感情你不是不玩男人,一玩就玩别人玩不起的是吧?!
蓝幼蝶铮地一下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将手中剑捏得死紧:“方歌渔!你冷静一点!这里可是仙陵城!娘娘眼皮子底下,你可一定不能胡来!”
想她这么多年,还没对谁用过强。
这大小姐,不要太彪啊!
方歌渔目光逐渐阴沉。
百里安却是对她微笑了一下,黑眸犹如深水静潭般清净,他压低嗓音:“就连外头那位姑娘都让你冷静了,还不能冷静一点吗?”
方歌渔一怔。
“纵使正要吃你豆腐,也不会选在这车上,方才这车晃得我实在恶心,现下很想吐,早点解决完眼下的麻烦事,让我早点下车吧。”百里安的言语很是无奈,面上也无半分轻薄之意。
说话间,他取过方歌渔的那把贴身佩剑,在自己手臂间划出一道血口,猩猩点点的洒在昂贵的毛毯间。
方歌渔再傻,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可是……”她手掌覆在他的腹间,压得百里安轻蹙起眉头。
“这坠子,很麻烦。”她力道不重,他却被压痛似地眯起了眼。
百里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乱摸乱碰。
他轻咳一声,苍白的面容起了几分晕色,毫无血色的唇也透出从未有过的殷红,他道:“秘石查不查得出来,那要得查了才知道,你有胭脂吗?”
方歌渔眯起眼眸,随即又很快睁开,淡道:“你右边架子第三层第二列。”
百里安很快摸出一盒胭脂,低声道:“得罪了。”
手指将大红胭脂抹散于指腹,朝着方歌渔招了招手。
方歌渔蹙眉,很不情愿地压低了身子。
指腹凉凉,在她唇瓣间涂抹出嫣红的色泽。
她的唇在轻颤,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异性男子以手指触碰嘴唇。
百里安的手指也微微有些不稳,这是他第一次为姑娘上唇胭脂。
末了,指尖有残红湿意,他将手指在自己脖颈间擦拭出一道暧昧的红痕。
方歌渔打量了他办响,也学着他的动作,将唇间的胭脂揉的迷乱,手背轻擦,在嘴角颊边曳出一道残红。
见她已经彻底冷静,而且三言两语之间便能默契配合,百里安忍不住赞许一声:“聪明。”
方歌渔懒懒地一撩长发,将发尾间的红绳发带解了。
青丝铺下,眉若黛色,唇瓣红得近乎妖娆。
她看似轻松的浅笑一声,软软的身子倾压了下来,柔软温暖的小手却是从他腰际里衣内朝上一路摸了进去。
她说:“外头那位,可也不笨。”
只听话音落下,百里安只觉自己胸口一疼,仿佛被一只幼猫的尖齿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锐利轻疼。
这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方歌渔如战鼓般的心跳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是她的面首
当蓝幼蝶以手中长剑劈开白玉车门的那一瞬,九只独角兽皆是默契地闭上了眼睛,并未发动攻击。
长街陷入短暂的安静,蓝幼蝶手中的剑锋抖了抖,差点脱手落地。
月华冷照,大雪无声。
从蓝幼蝶这个角度,刚好得以看见方歌渔的一只小手已经探入百里安腰际被揉烂了的衣衫里。
手腕不经意撩起他的一截衣摆,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蓝幼蝶呆愣的目光下,露出一片白皙光裸的侧腰。
仙陵城乃不夜天之城,月光倾华,明灯不灭。
纵然是深夜,街道光线也不是昏暗难辨。
以至于蓝幼蝶就这样明晃晃地看到那线条流畅的腰侧。
在百里安“屈辱”地挣扎推搡间,肌肉不自觉的绷紧成好看的线条,苍白的肌肤本应显得有几分瘦弱,可那紧束的腰线弧度却只叫她觉得异常紧致有力。
饶是调戏面首成了习惯的蓝幼蝶,也不由面如火烧。
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好腰。
在看着似乎憋着一口气,面色微红的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倒还算是镇定。
额头也不见汗水,衣襟被扯得凌乱散开,神色清明的模样,却是烧得蓝幼蝶心头一热,质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是一时忘言。
看着模样,倒不像是意乱情迷,更像是被逼迫的……
蓝幼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子无名之火。
这水灵水灵的好白菜,怎可被方歌渔这小乳[.]猪给拱了!
她顿时挥斩手中长剑,斩去方歌渔被风撩起的一缕青丝,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剑风袭过,方歌渔这才悠悠地支起半边身子,手掌撑在百里安的胸膛上。
她慢慢挑起眼睛,看似冷淡的眉间如覆雪,眼尾却是袭着一抹残红,竟惹有一股独特的风流韵味。
方歌渔一脸不耐地看着她:“本小姐做什么,还需要由你来过问?”
蓝幼蝶眼皮抽抽,真真切切地看到她支起身子时,百里安被扯开的衣襟下的锁骨肌肤硬生生被啃出的一口红痕,下口着实重,都渗出了血丝。
方歌渔似笑非笑:“什么时候,你也管起了别人的私事?”
蓝幼蝶面色一黑,道:“今夜君皇秘宝被贼人所盗,我为追查盗窃罪者而来,方歌渔,你夜不归宿,自有嫌疑,还不快快配合调查!”
方歌渔淡淡相视:“怎么,还想本小姐脱衣给你搜身不成?”她目光冷淡,似是不屑:“即便是本小姐脱了,你敢搜吗?”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蓝幼蝶冷声一笑,从衣袖中摸出一块天蓝色的宝石,道:“此乃仙陵城秘石,但凡盗取城中秘宝者,此石皆有反应,方歌渔,你敢不敢让我上车一查。”
“有何不敢。”方歌渔敛首一笑,竟是大方侧身,懒懒斜躺在车中的美人榻上。
百里安也默默扯了扯衣衫,目光却看着车外快要被大雪掩埋的白色流苏上。
蓝幼蝶翻身下马,收了佩剑,拾起地上流苏,入了马车递给百里安,不禁问道:“公子可是认识太玄第九经大人?”
百里安点头道了一声谢:“我唤她一声姐姐。”
太玄九经温含薇,素来独来独往,从未听闻过她竟然还有一个同胞弟弟。
只不过这信物流苏在手,倒也容不得人去质疑什么。
蓝幼蝶又问:“公子可否告知名讳?”
百里安道:“司尘。”
司尘?
蓝幼蝶目光落在他脖颈间的那抹残色胭脂痕迹上,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又道:“公子与太玄九经大人似乎并非同姓。”
百里安面不改色:“幼年分别,经年才重逢,姐姐随父姓,我随母家姓。”
远在未知黑暗国度,莫名其妙就被随了母姓的尸王大人忽然莫名其妙地恶寒了一下。
在问话间,蓝幼蝶已经仔仔细细将车厢内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放过的搜查了一遍,手中秘石没有半分反应。
在方歌渔恹恹嫌弃的目光下,蓝幼蝶将秘石也在她身上绕了一圈,仍是没有半分反应。
她心中暗自皱眉。
难道今夜秘宝被盗,当真与方歌渔无关。
可是,在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巧合。
蓝幼蝶沉思办响,朝着百里安方向行去。
方歌渔心中骤然一紧。
虽看到百里安眼神平静淡然得很,似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可看到蓝幼蝶提剑朝他走去,她仍是忍不住将手掌压在了剑柄之上。
一旦那轮回碎片自百里安身上查出,她有着绝对的权利,在第一时间将他斩杀于剑刃之下。
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占领先机。
可谁知,蓝幼蝶手中的秘石却是迟迟不用,目光朝着四下打量了一眼。
最后看着百里安,笑了笑:“司尘公子衣袍间染了好多鲜血,这地上血迹也是不小,这若是彼此情浓,风花雪夜,本该是一件温柔缱绻的美事才是,怎么弄得这般狼藉。”
对于蓝幼蝶的怀疑,百里安面色如常对她小小一笑,抬起受伤流血的胳膊道:“我是歌儿小姐的面首。”
说得这般坦坦荡荡,从容淡定。
饶是养过一堆面首的蓝幼蝶都不由怔惊了。
方歌渔掌剑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从美人榻上翻下来。
歌儿小姐?
歌儿??
我娘都没这么叫过我!!!
不等蓝幼蝶继续发问,百里安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
苍白的面容咳得有些微微泛红,他面色平静宛若在说他人之事,淡笑道:
“终究是年轻心气儿高了些,身份摆在这里,却还想仗着自己有一个了不起的好姐姐来摆高姿态,方才歌儿小姐一时兴起,我却执意反抗扫了小姐的兴致,不过是给我吃了些许苦头罢了。”
一袭话,被他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煞有其事。
宛若方才她当真是气恼他的不配合,在车中赏了他一剑似的。
方歌渔坐稳身体后,神情怔楞,看着垂首坐靠在玉车内壁的那个少年,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其他什么错觉。
她竟是觉得他投望过来看她的目光异常柔和平静。
世间哪个男儿不心存傲骨,哪个男儿甘愿自折身份。
可他却将面首二字,说得这般平静寡凉,混不在意,仿佛这对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蓝幼蝶轻哼一声,睨了方歌渔一眼:“倒是符合你那霸道性子的作风。”
更新迟了,抱歉
昨天晚上在家码字码着码着人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八点多快九点一直平复不下来,叫了救护车,一路吸氧送进了医院,检查了一堆东西,就十二点多了,所以就白天更新。
医生说建议手术,太恐怖了,以后不能熬夜了,各位喜欢熬夜的小伙伴真的要注意,不能再继续熬夜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我有一个高洁的姐姐,她很穷
蓝幼蝶想,定是这少年不愿,便是平白挨了一剑。
这方歌渔,霸道起来,莫说砍你一剑,放火屠你一家都不算过分的。
确认地上以及衣物间的血迹来源与原因后,蓝幼蝶不再持有怀疑之心,将秘石放在百里安身上探查片刻,仍旧黯淡无光,没有丝毫反应。
看到这一幕,方歌渔虽格外诧异,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真的有本事将那轮回碎片藏得如此安好。
虽说今夜出了纰漏,可一想到这轮回碎片终究还是到手了,她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激动火热。
终究还是没能抓住方歌渔的把柄,蓝幼蝶十分失望。
虽说执政官有令,但凡有可疑之人皆压入大狱之中,严刑拷打逼问。
可方歌渔身份毕竟过于特殊,十方城城主之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这是人们对她身份的认知。
且世人所知,不过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蓝幼蝶却十分清楚,方歌渔的身份远没有如此简单。
若有证据,就地打杀了都不要紧,若无证据,却也不是能够随便捉拿的,更别说这车中还有一个梵阴剑经的胞弟了。
其背后牵扯的暗线实在太多。
蓝幼蝶无奈,只能够罢休。
只不过离去之前,仍是心存疑惑,不禁问道:“司尘公子既然贵为太玄梵阴经主的弟弟,何以要屈尊于方歌渔之下?”
这显然不和身份。
百里安给出的答案十分强大:“因为我穷啊。”
蓝幼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温经主这般强大厉害,怎么可能让司尘公子过这穷苦日子?”
百里安一本正经地反问:“你见过我姐姐吗?”
“温经主常年深山闭关修行,我等自是难得一见。”
“你没见过我姐姐,怎知她这般强大厉害之人就不穷了?”百里安反问。
“啊……啊?”
百里安又道:“我姐姐是清高仙人,不为尘世黄白俗物所污,高洁出尘得很。”意思就是高洁之人,一般都很穷。
因为穷,所以才不常常出山。
而温含薇的弟弟一点也不高洁强大,所以当了全天下最有钱女人的面首。
蓝幼蝶竟是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原来太玄九经,温含薇是个穷鬼……
百里安笑了起来,笑容端得是好看干净,眼睛微微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极易让人放下心中的怀疑与防备:“我只是一介红尘俗子,我喜欢钱。”
蓝幼蝶看着这副笑容,老毛病又犯了,想也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道:“喜欢钱那你跟了我呗,我脾气很好,不拿剑砍你。”
百里安一愣,却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这么一句无耻之言。
方歌渔面色铁青,虽说百里安并非真是她的面首,可当着面被挖墙脚的感觉真是叫人不爽得很呐!
她磨了磨牙道:“癞蛤蟆也会打哈欠,口气倒是不小啊。”
百里安又是一声轻咳,两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既然折身求财,那自然得折其所用,跟也得跟这世上最有钱的人,毕竟我胃不太好,只有歌儿小姐能够暖一暖我的胃了。”
蓝幼蝶算是长见识了,还是头一次见将吃软饭说得这般清丽脱俗,毫不脸红的。
她啐了一下,低语一声晦气,提剑便气急败坏地走了。
好气啊。
不就是脸长得好看了些吗?瞧不起谁啊。
等她找到一个更好看的面首,气死你方歌渔。
不过找到一个更好看的……貌似、好像,也许有些难啊。
目送着蓝幼蝶领军离去的背影,百里安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敛了,视线收了回来,静静地望着天外的夜空。
他忽然低咳一声,道:“先回客栈吧。”
方歌渔取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吹了一声口哨,车帘垂下,独角兽徐徐前行。
她擦去唇上的口胭,正欲说话。
却见百里安仍保持着蜷靠在车壁上的姿势,脸上那层浅浅的晕色褪去了之后,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整个人懒散无力的样子,双手随意搭放在膝盖上,指甲泛起了一层不健康的青色。
方歌渔蹙起眉头,道:“要不要下车走回去?”
她记得他晕车得厉害,今夜才下玉车没多久,夜里又将他折腾了一回,不难受才怪。
百里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透着涣散的沉思,他道:“不必了,早些回……咳……”
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呕出一小口血来。
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平静道:“早些回去吧。”
方歌渔只当他照常晕车,也并未多加留意他的异常,沉默了片许后,道:“那个坠子,你看看你能不能催吐出来。”
百里安抬起眼皮子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怎么,方歌渔只觉得着眼神透着一股子责怪的平静,她抿了抿唇,道:“今夜瞒着你们擅自行动,确实是我不对。”
百里安蜷坐在那里,不知是玉车太晃还是恶心感又犯了,他面色十分不好看。
犯冷似地缩了缩身体,他平静问道:“那耳坠之中是何物,有何用?”
虽是知晓尸魔不畏严寒,不知温度,可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歌渔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小眉毛。
她扯过一张厚毯扔给百里安,道:“轮回碎片,能够塑造轮回,逆转时空,因为只是碎片,无法改变这个世间的时空法则,只能够改变一个物体或者生灵的时间状态。
比如说一个重伤快要死掉的人,若是用此碎片的力量,便能够逆转时间,将身体恢复到未伤的状态,从而获得新生。
君皇陛下早年身子受了一些难以弥补的创伤,需要轮回碎片来维持身体的健康,这是人间最后一片轮回碎片,因为破损得过于严重,需要仙城古法山的山灵来修复此碎片。
碎片早已修复好了,君皇随时都有可能下凡来取,我安插的暗子来报,说是君皇近日以来,会同娘娘一起现身于仙陵城,所以我……”
“所以你必须趁早盗出碎片,所以你今夜出现在了这里。”不知为何,百里安的目光微微有些锋利。
方歌渔眼神竟是有些挣扎痛苦,咬牙道:“我赌不起。”
“方才听你所言,我本以为你是想救山父爷爷,可是细想却又不对,你安插暗子,想必是筹谋多年,在多年前,你便有了盗取秘宝之心,你是想救谁?”百里安问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坠杀
方歌渔看着他的眼睛,眼底不知不觉起了几分孤寂哀绝:“我想救我幼年时亏欠最多的两个人。”
“可是碎片只有一个。”
她缓缓低头:“所以我很挣扎,挣扎了很多年,不知如何抉择,直至前些日子,山境传来噩耗,我便知晓,我不用在挣扎了。”
“你还是想救山父爷爷?”
方歌渔点了点头。
百里安却是摇头,缓缓阖上眼睛,道:“无形之物,如何塑造时间与轮回?山父爷爷已经身归于混沌,无迹可寻,纵然你找到碎片,也无法将他复活,况且……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易死而生。”
方歌渔如何不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她有些恼怒:“你到底吐不吐给我!”
百里安干巴巴道:“吐不出来。”
方歌渔面色发青纠结。
她捂唇颤声道:“你该不会是想拉给我吧……”
百里安的好脾气差点没能压住,生生被她气得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他低咳两声,咬牙道:“这我还真是有心无力。”
很快,独角兽踏着月色灯华,抵达客栈大门。
方歌渔一掀车帘,正欲独自下车,目光忽然瞥到角落里裹着毛毯缩坐着的百里安,动作顿住,还是折返回去,将他给扶了下来。
下车后,百里安面色没有丝毫好转,一直咳血。
守在楼梯下方的柴烨看到这一幕,不由迎了上来,看着百里安衣襟满是鲜红:“这……这是……吃宵夜吃得满身血?”
方歌渔不咸不淡道:“废物没用,晕车了。”
百里安朝着柴烨点头致意,寒暄问道:“阁下守夜辛苦了。”
柴烨也点头致意,显得十分客气:“职责所在,不辛苦。”
“阁下那两名同门睡得可还习惯?”
柴烨道:“安师妹不认床,睡得倒还安稳,只是对于黎师弟而言,怕是个不眠之夜了。”
百里安道:“那还得多加辛苦阁下了。”
柴烨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黝黑的眸子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但很快,他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道:“身为师兄,照顾师弟,是为负责,那是自然。”
回到房间,方歌渔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也不嫌凉了,一口喝了个干净。
林苑急急迎来,面上焦急忧色还未褪去:“你今夜去哪里了?外边到处都是现成守卫在巡逻,真担心你乱来惹事,这里可不比十方城,能够任由你的性子胡来。”
方歌渔正欲解释,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重响。
百里安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已经完全的弓了起来,捂着腹部一副不得动弹的样子,牙齿发出咯咯痛苦打颤的声音。
在他身前,有呛咳出来的一大滩血迹。
那血迹被灯光一照,竟是在逐渐变黑,像是中毒了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二人先是一怔,随即心惊胆战。
林苑跌跌撞撞地迎了过去,双手无措,都不敢胡乱碰他,慌乱道:“司尘,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方歌渔也疾步冲了过去,手指发冷,倒还算是有几分镇定。
她快速端起他的身体,触手之间,隔着衣衫,却是发现他的身体烫的吓人,甚至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体温。
方歌渔面色少有的惊慌,看着百里安被血染红的唇轻轻嗡动,她紧了紧牙根,迫使自己冷静:“你在说什么,你要什么?”
“刀……小刀……”百里安眉头痛苦地紧紧拧着,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一身的力气。
方歌渔不知他要刀做什么,但此时此刻对于他的要求自是无所不应,飞快地从靴子里取出一把贴身匕刃,放在他的手心之中。
百里安眉头拧得死紧,一边死命咳血,一边颤抖得撩开衣摆,将匕首锋刃抵在腹部肌肤间。
那衣衫一撩开,林苑方歌渔二人身体俱是一颤。
胸腹之间的肌肤不再苍白,竟如叶上霉斑一般。
猩红一块,乌黑一块。
透着一股子腐烂恶毒的气息,还在不断扩散成灾。
百里安的手掌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可是没有犹豫,他似是咬牙,将自己的腹部切开,鲜血顿时淌了满身满地都是。
肠穿肚烂!
方歌渔整个人都呆傻了,看着他一刀顺笔般,没有丝毫犹豫地切开自己的肚子。
手指染红伸进切口之中,硬生生将那枚鲜红耳坠给取了出来,他重重喘了一声,随手扔在地上间,还虚弱地嘱咐一句:“不要碰那坠子。”
“你……”方歌渔刚一开口,嗓子便被什么酸涩的东西给哽住了,再难发音。
在玉车上,他吐了一口血,神色恹恹,就再也没有表露出半分痛苦异样来,看起来就跟平日里晕车一般并无差别。
面对她方歌渔,面对那蓝幼蝶,还能镇定自若,冷静非常地解开一步步死局。
从容不迫地带着她安然回归客栈,一星半点的异样竟是都未叫外人察觉出来。
她从未想过,这个能够一本正经说自己是女子面首的少年,竟是一个如此能隐忍之人。
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直至这一刻,她忽然有些能够理解,为何酒酒和林苑,会喜欢他了。
切开自己的肚子后,百里安手指骤然无力,匕刃从指间滑落。
他雪白着脸,痛苦闭合着眼睛,整个人如一片薄叶般,毫无重量地软了下去。
林苑那双湛蓝色的漂亮眼睛早已蒙上了一片水雾,一副哭都哭不出来的哽咽模样,将他身体接抱住。
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将死死捂住他腹部间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上,泊泊的鲜血却止不住地用她指缝中涌出来。
手掌之下,是他疼得直抽的身体。
百里安只觉得一阵令人心悸的冰冷寒意袭入身体之中。
尸魔无眠,可是此刻耳边却仿佛响起了安魂曲一般,催他沉睡。
月清风高,星光灼灼。
眼前,不论是林苑还是方歌渔的面容都开始变得十分模糊,整个人间都仿佛在离他远去,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他仿佛嗅到了三途河彼岸花的冷香。
这可真是糟糕。
耳边嗡嗡颤颤,仿佛什么也听不真切。
百里安虽知那耳坠必然存在极大的问题,却没想到,竟藏着这般邪恶歹毒的杀机。
若是等到方歌渔一路佩戴回山境之中,焉能成活?
第一百九十七章:再抠出来还来得及吗
“咳咳!!!”百里安咳得撕心裂肺,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唇齿间的血猩红得刺目,让林苑心惊肉跳,手掌颤得厉害。
她颤抖的手掌忽然覆上一只冰冷的手。
百里安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咳得窒息,不断呕吐,一个字也难以言说。
林苑也反握紧他的手,隔着那手掌的颤抖痉挛,她能够深刻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承受得痛苦。
窗外打更声惊乱夜色,鲜血的潮猩弥散在空气之中。
林苑的掌心十分温暖,仿佛只要紧紧拽住这人间的最后一点温度,他便不会再度重陷黄泉之中。
方歌渔一言不发,唇紧紧抿起,脸上不见丝毫血色。
她将自己随身的宝囊翻倒而出,无数灵丹异宝堆成小山般地倒了出来。
飞快的翻开那一堆小山,找到一个玉盒,打开小盒,顿时弥散出缥缈纯净的浓霜白雾。
那浓霜白雾绝非虚幻缥缈之物,那是集天地之灵力,具象化的雾体,常人吸食一口,便可提升十年修为。
可这些浓霜白雾,却仅仅只是用来封存盒中之物的。
林苑看到盒中那枚纹路繁复的白玉云丹,面色惊变:“这是十方城的太白丹?我记得是你母亲留给你渡劫时准备的七宝灵丹,仙人难寻的古灵宝丹。”
世有传说,仙人炼丹,流转于四海八荒,丹分十宝。
丹入一宝之境,可谓灵丹,
凡渡五宝之上,那既是仙人也难求的上妙仙品之丹。
七宝灵丹,那可是传说中的金仙才可有资格享用的稀世珍品。
渡劫有生死,可是若得此丹护灵,却是能够提升整整五成渡劫成功的概率。
且一旦渡劫为仙,仙神之位必然不会屈尊于如今人间那三位千年仙人之下。
如此珍品,她竟是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林苑震惊地看着方歌渔。
心想你知不知道你此刻放弃的是什么?!
取出那枚白玉云丹,方歌渔眸子异常明亮坚定,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
手指往他含血的口中一送,甚至说不上有多温柔优雅,捏住他的下巴。
还嫌他一时吞不进去,两只纤长的手指深深插进百里安的喉咙里,硬生生将那颗仙丹给塞了进去。
这速度之快,快得都让林苑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她白生生的手指插进去,将东西塞进去被迫他吞下去后,又血红红地抽了出来。
这一下,百里安连咳都咳不出声了。
林苑楞了半晌,饶是心忧于百里安的安危,但还是没能忍住,分了一下神。
她看着那边不过是塞了一口丹药就累得气喘吁吁的方歌渔。
想来也是被百里安此刻的状况吓住了。
病急乱投医,挑药不挑对的,只挑最贵最好的。
直接一口塞,顺都不带用水顺一下的。
这真是败家败出一种境界来了。
方歌渔在那一脸如释重负地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林苑忧心忡忡地看了百里安一眼,道:“歌渔,你喂的是仙丹。”
方歌渔道:“我知道,那仙丹虽是贵了些,但能救命,不必客气,我不心疼。”
林苑又道:“是能救命,但你喂的是一只尸魔,尸魔无命可续,这仙丹于他而言,就同吃了一颗酸溜溜的葡萄一样,并无多大差别,而且方才你都不捣碎,那么一大颗塞进去,怕是堵得一口毒血都吐不出来了。”
其实在林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方歌渔就已经变了脸色。
她捏住百里安的脸颊,两根手指又从他血糊糊的嘴巴里插了进去,虎着一张小脸认真道:“你说我现在抠出来还来得及吗?”
林苑尚未回答,百里安声音沙哑且虚弱地响起:“方才你捅太猛,插太深,我已经吞下去了,没事,我没有消化能力,现在你想取丹,可以在我肚子里拿,已经开好了刀,直接取就可以了。”
林苑:“……”
方歌渔:“……”
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啊!
这么残忍的事。
方歌渔两只手像猫爪子一样,不安地在地上挠了挠。
林苑还以为她是忧心那仙丹浪费难以取出,正欲说话。
方歌渔却是一拳头砸在地板上!
模样有些吓人地厉声道:“没事瞎吃什么东西!我就不信这仙陵城的人抓了我还真能一刀将我给杀了?如今就连我娘留下来的七宝灵丹都救不了你,你就等着去见阎王爷吧!”
百里安只觉得这一次,从奢比尸那掠夺而来的治愈力都失了功效,被破开的胸腹非但没有半分要愈合的征兆,反而体内涌出来的血越涌越多。
他身体凉得厉害,死死握住林苑的手掌,汲取那一点来自旁人的体温,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清明。
他道:“方歌渔,你先听我说,你盗来的那枚碎片根本不是真正的轮回碎片。”
方歌渔一边翻出匕首,一边朝着自己的手腕间割去,气恼道:“我知道!我知道的!若是真正的轮回碎片,怎么可能藏有这般噬人剧毒,我知道是我蠢,中了别人的算计!
可我再蠢,也不至于经历了今夜这一切,还什么道理都不明白!所以你给我闭上嘴,我要喂你喝血了!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所以不许给我死了!听见没有!”
她方歌渔最讨厌背负别人的性命了!
百里安虚弱地笑了笑:“闭上嘴又如何饮血?”
他伸手制止方歌渔割腕的行为,气息虽是荏弱,像一个苟延残喘之人。
可百里安的目光却是从容近乎坚定:“别再继续伤自己了,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我也不会做此蠢事,放心,死过一次的人,清楚知晓死亡是一件很冰冷可怕的事情,我很害怕,所以我不会死。”
他指间没有什么力度,却能够迫使方歌渔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匕刃。
“接下来好好听我说话。”
看着他的眼睛,方歌渔明知什么都不做很不对,可她竟是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百里安虽然平日里看似温顺可欺,
可是林苑看得出来他并不习惯于去依靠他人,就仿佛一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未曾经历过被岁月温柔以待,就连活着都是小心翼翼。
就好像知晓自己身后早已是空无一人,不敢轻易倒下。
因为心中清楚,自己一旦倒下,无人相扶,只会摔得满身伤痕再也爬不起来。
跌跌撞撞地一个人,渡过着难熬的时光近乎是依靠本能而活。
分明是一个能够对旁人极好的人,却一旦接受旁人的善意,便会诚惶诚恐,如获珍宝一般地藏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魔界有河
可是,这样的他,此刻却是冷极了一般往她怀里钻,将自己用力蜷成一团,弓着身子,窝在她身上。
林苑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柔软。
她的手从百里安腰侧穿过,自背后轻柔地将他抱紧,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言语。
百里安任由肚子里的鲜血往外淌着,好像不将体内留存的冰冷血液流干净誓不罢休一般。
他轻声道:“别的我便不多说了,方歌渔今夜抵达仙陵城,城中暗子便摸上门来,送上那坠子并告知碎片消息。
光是这一点便已经显得极为不正常,可想而知,在这仙陵城中,早已藏好敌手,躲于暗处。
先有明元基主动闹事,试图惹怒巨灵守城将,后又发生引诱盗窃君皇秘宝之危行。
可山中秘宝早已被人所盗,不知何时被盗,不知何人所盗,但能够得以肯定的事,暗中敌手,欲一石二鸟,即可盗宝全身而退,又可祸水东引,除掉十方城的大小姐。”
百里安虚弱地看了方歌渔一眼,语气肯定:“不是十方城的公子,而是小姐,恕我直言,想来方歌渔你的身份,不仅仅只是十方城大小姐这么简单吧。”
方歌渔蹙眉沉思,也并未隐瞒:“母亲去世之前,曾有遗命,十方城城主之位,当由我来继承,并且授剑于我,不论来日十方城如何发展,此令绝不变更,如今虽是由我父亲暂代职权,可是城中上下,皆是知晓,这十方城只是我一个人的城。”
如此,倒也难怪那轻铠女子对她百般嫉恨了。
一个不过是仙家门阀的贵女,虽有深宠,却无实权,唯有依仗家族背景才能彰显身份。
而另一个,则是手握剑宪,掌万众生杀大权的继承者,是以家族来依仗她方歌渔之名。
两者之间,身份意义绝然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杀劫却也因她而来。
经百里安三言两语的点拨,方歌渔不难猜出其中道理。
她面色阴郁道:“不仅仅是想要我的性命,还是想削十方城的势力,方一入城,便折损一名拓海境的客卿修士,接又引我入局,这分明是不想让那仙陵城城主之位归于十方城名下。”
听到这里,百里安低咳轻笑出声,面容虽是失血憔悴,可目光却是多了几分神采。
方歌渔皱眉:“有什么可笑的。”
“不……咳咳,只是方歌渔你自己口口声声说无心于那仙陵城城主之位,可方才字里行间,却是自信满满,势在必得的样子。”
方歌渔面色一僵,冷哼一声道:“不想要是一回事,可我就是见不得那些只会背地里害人的小人造次,他们不想我夺得城主之位,还想让我孤身零落梧桐半残,那我又为何要如他们的意愿,不让我有相争的机会,那我偏要争给他们看一看了!”
林苑看得出来,今夜方歌渔是动了真火。
在这世上,想要她性命者,绝不占少数。
可是将夺命的暗剑,悬于她的颈间,捕杀的陷阱,设于她的脚下,让她感受到了死亡之近,黄泉之冷。
想必还是头一遭。
若是死了,身份再显赫,终究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一蓬黄沙,无人问津。
“莫恼。”分明此刻重伤是他,百里安却是露出一个安慰的表情。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既然有风,寻那风迹,不难找到青萍始于何方。”
伤口之中,不再涌血,仿佛鲜血已经流尽,百里安面上起了一层灰败之意,可眸子依然有神,不存死志。
食指轻摩拇指间的碧水生玉,一柄被深藏已久的银色华美小剑出现在了手掌之中。
那冰冷的死亡触感,让他熟悉又陌生。
仿佛此刻握着的,是一个身处已久,却难窥全貌的深渊。
他不知晓,[
]将这深渊之中的力量引入身体之中,他会变成什么样。
但不管怎样,他都觉得好过死亡。
百里安道:“柴烨是一个可信可用之人,明日醒来,他会给你答复,虽说舍了几名客卿修士,但对于你来说不是坏事,方歌渔……”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带任何疯狂的贪恋,十分平静:“天下本就不大,仙陵城落于天下之中,自然而微小,如今你已身在城中,想取,那便去取来放进手心里握好,我会帮你的。”
满身血污,开膛破肚。
肝肠寸断,毒深腐骨。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活不过明日的末路者。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旁人不敢奢想的仙陵城,到了他这,不过是身前一碗茶,一杯酒。
举手之间,便能触及取来一般的轻易简单。
他哪里来的底气,他哪里来的自信。
简直愚蠢得……就像她一样。
方歌渔看了一眼窗外不夜天城,缓缓吐了一口气:“取来,也好。”
百里安手中的那把银色小剑,反手之间,没柄于胸口之中,正如起棺之时,沉睡百年的模样。
可不同的却是,现在这柄剑中。
藏河。
魔界六河的那一道鲜血长河。
旧血淌落一地,身体已然干涸,新血汹汹灌入。
林苑面色大变,正欲出声。
转瞬之间,她眸色一清,面上复杂神色逐渐散去,恢复平静。
魔界有河,鲜血藏焰。
魔界有河,可纵万法。
魔界有河,可渡轮回。
魔界有河,可淬灵成魔。
魔界有河,可易生死。
魔界有河,可达彼岸而见海。
山境之中,经年守护的魔界鲜血长河,藏存于剑,尸魔为血而生,以剑歃体。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窗台上,一只兔子,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竟有几分真切悲伤。
次日,天光微明。
百里安并未醒来。
面容苍白,身体冰冷,没有呼吸,更无心跳。
仿佛死掉一般。
方歌渔早已将地上那枚吊坠收入原来存放七宝灵丹的玉盒之中。
此玉盒既然能够存放此等珍贵之物而不散溢半分灵力,自然本身也是个不俗之物。
将耳坠封印藏好。
方歌渔默默无言地看了百里安一眼,眼眸深邃思索片刻,再并无犹豫,严谨地关好窗扇,拉紧床帘后。
便是推门而出,寻来了柴烨。
第一百九十九章:万道
“见过三小姐。”柴烨恭敬见礼,身侧不见黎悲风也不见安思琪。
行礼之间,他的袖口染红。
那是新沾的血迹。
方歌渔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本意是想着旁敲侧击,与之周旋探测一二。
可脑海中不由想起昨夜百里安的一番话,她竟是直接开门见山。
“是司尘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是可信之人。”
柴烨出自于天歌城,天歌城又隶属于方歌渔名下。
不管怎么看,关于他是可信之人这一点,都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柴烨眼底却是浮现出了几抹惊讶与感动,他将腰身压得更低,温言道:“多谢小姐赏识。”
方歌渔坐于栏窗一侧,双手交叠,摆出一个闲逸的姿势。
清晨的阳光有些耀目,她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那么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柴烨眼中隐有痛苦,但很快便被更为坚定的神色所替代,压低嗓音道:“明师弟昨夜诸多行为,看似是在为难司尘,实则意图谋害小姐。”
方歌渔手指轻击手背,淡淡道:“这点无需多言,在他行动的那一刻,我便已经猜出他的心意。”
柴烨点头又道:“但小姐却是不知,若有敌手意在小姐,又怎会只布一子,明元基的意图过于明显好猜,倒更像是一个放出来的诱饵。”
“那么……”方歌渔看着他袖间的血迹。
柴烨微微一笑:“那么自然,真正的刀藏于更深的暗处,更近的身边。”
他面色笑容忽然一敛,道:“是黎师弟。”
对此,方歌渔面上并无意外,淡淡颔首:“难怪昨夜司尘同我说,即便折损几名客卿修士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几名……”她低笑一声:“他目光倒是犀利。”
柴烨神色无奈却也冰冷:“在司尘小哥的暗示下,我已将他拿下,用了一夜的刑,终于逼问出,他原是万道仙盟的人。”
“万道仙盟?”方歌渔一下坐直了身体,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冷笑道:“原来如此,倒也难怪了。”
虽说如今整个人间仙道,那是三分天下,共分天玺、太玄、苍梧所掌。
可天下修行者何其之多,三宗势力固然绝强而根深蒂固,可又哪里容得下偌大的诸国天下。
而三宗入门者,条件极为严苛。
不论是灵根、品性、德行、心性、学识个个方面条件皆得过关,还得身世清白,为人端正。
能够选入这三宗者,在千万修行者中,少之又少。
而无缘入着三宗势力者,唯有令拜他门。
天下皆知,百家仙门虽是各有所长,灵山宝地多奇,可又哪里比得上那三位千年仙人所掌的三宗圣地。
三宗之外,虽不缺乏一些学有所成之辈。
却是远远不及天玺、太玄、苍梧这等圣地培养出来的天才修士。
拜入仙门者,学有所成,日夜供奉师门,自由有拘。
久而久之,人间便多出了散修之派。
散修不立于仙宗之下,自来自去,苦修其身。
直至五百年前,正值三宗鼎盛的黄金时期,散修之中,出了一名不俗人物,一手创建出万道仙盟。
万道,正如森罗万象,万道隆昌,收揽各方散修势力。
拜入仙盟名下,不禁其自由,也无需年年纳奉。
名下弟子自行所得机缘异宝,皆归于自己的名下。
仙盟有教无类,所藏仙学典籍,更是无私教于名下子弟,灵丹宝器等物资,也是大方广发。
散修凝结成一团新的势力,又不为宗门所拘,又可得仙盟大力栽培,拜入名下者自是数不胜数,络绎不绝。
万道仙盟虽说论真正实力,不及三宗之一的任何一力。
可名下子弟,却是三宗合数的十倍不止。
更莫说其盟主又是个广结善施的伟大仁慈性子,不拘名下弟子纳奉自由,全凭自觉。
因此也有诸多散修自觉供奉,并真心投靠于仙盟之下。
久而久之,万道仙盟日益壮大,却未得正名,其盟主虽为渡劫境仙人,却未同于那三位千年仙人一般,渡劫飞升那日,便被帝尊赐下金仙之名,受仙道眷顾。
但不管怎样,在人间地位,也绝然不低。
甚至有人曾预言,这万道仙盟,将会成为震慑千古,流芳百世的第四大宗门。
而十方城,亦与万道仙盟有着千丝万缕的生意上来往。
方歌渔看着清冷夜色,月光照雪。
冷寒的温度仿佛让她眼底里最后一抹笑意都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脊骨发寒的森然凶意。
她淡淡道:“倒也难怪,今夜蓝幼蝶出现得这般巧合了。”
“小姐……”柴烨低语一声,看着月色下的少女,目光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终究还是那位大人认可的孩子。
尚未成文,却是早已有了食牛之气。
只是这般岁月里,不曾叫人察觉罢了。
“人可还活着?”方歌渔手指轻敲木栏。
纤长的指间,落满了月光,更衬她指尖肌肤,如细瓷般精致白皙。
柴烨随忙道:“还活着。”
地面间的影子单薄消瘦,方歌渔手指习惯般的细细摩挲着木栏杆上的暗纹浮雕。
她言语淡然,却如秋风铁马,凉染肃杀:“那便让他好好活着。”
柴烨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不斩草除根。
方歌渔偏头朝他轻轻一笑,不似往日轻狂桀骜,竟笑如枝头薄雪,风神俱籁。
可越是如此,柴烨竟是越不寒而栗。
只见方歌渔指尖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盏玉瓶,颜色碧绿通透,其中只盛放一颗大红朱丹。
看到那玉瓶所放之物,柴烨没由来的头皮一麻:“小姐,这是……”
方歌渔道:“有时候严刑拷打固然惯用,可所究之物不过真相尔,今日本小姐遭逢算计,这般不将我十方城放入眼中,死一人两人……”她笑得清绝如妖:“可不够。”
柴烨心中顿时明了,面色复杂的取过栏杆上静放的玉瓶。
“我竟不知,小姐居然身藏此等剖魂恶丹,据城中记载,炼制出此枚丹药者,是为百年前苍梧宫古岐十殿主音无大人炼制而成。
此丹能够强行将修行者的魂魄剖分一半离体,而不伤及性命,通过着剖解的半数魂魄,便可操控其本体的一切行为意识。
第两百章:剑上宝石
由于此丹过于霸道歹毒,被其宫主勒令炼制,并亲手毁了丹方,自此,天下之中,诸方国度,仅余一枚。何以……竟在小姐手中?”
四国之内,当以十方城最为耀眼华丽,富饶丰裕。
四大雄国之中,在朝为国,在山为宗,皆有十方城商行遍迹天下十方。
虽以城称,其城规模,却堪比一方大国。
人间有传说,但凡皇天所照,后土所覆之地,都有十方城的财富。
而十方城内,不论是怎样的稀世之珍,皆是她方歌渔手中玩物。
以十方城的底蕴,弄来一枚剖魂丹并不难,方歌渔收藏此丹,也不难。
只是,她这般不知不觉身藏苍梧禁丹,半分没叫旁人察觉,就很是了不起了。
更令人在意惊奇的事,她是身份尊贵、百物不缺的千金大小姐,何以要瞒过城中所有人,私藏这种歹毒之物。
要知道,此丹狠绝,是连承灵境都能够暗算的毒丹。
如今却用在一名废子身上,柴烨觉得十分大材小用。
方歌渔看着西方月末,轻笑一声,道:“莫要觉得此丹用在黎悲风身上无用了,他可是能够成为极佳的诱饵。”
柴烨如何不知其中道理,但认为还是不妥。
“万道仙盟成立已有五百年之久,加入仙盟者何止万千,莫看仙盟名下修行者众多,可据在下所知,但凡加入仙盟者,十之六七皆是诚心为其折服,在修真一界之中,当属罕见。仅凭一名暗子,怕是在仙盟之中掀不起什么风浪。”
方歌渔侧眸看了他一眼,道:“你说万道仙盟名下,修行者众多?呵,倒也确实如此,天下三宗都未揽收的人数,万道仙盟却能够轻易完成,原因不外乎万道仙盟秉承无私大爱的授道之风,盟内机缘物资大方分派于名下弟子。
可是想要支撑起偌大一个仙盟,光凭弟子们自觉供奉,你觉得这样便能够足以让仙盟光鲜团结数百年?”
“这……”柴烨说不出话来。
方歌渔冷笑:“小小方寸江湖,皆藏无数污暗之事,要知晓人性如此,以肉去蚁,蚁愈多。以鱼驱蝇,蝇愈至。
你口中所谓的团结,不过是那些冲着鱼肉而去的蚂蚁蝇虫。
有利可图的一个仙盟,还妄谈什么无私大爱,若说这仙盟之中,没有什么藏污纳垢的东西,你信?”
“那小姐是想……”
方歌渔淡淡道:“要想取之,必先于之。两名暗子如钉子一般插在我天歌城,这万道仙盟所谋的,可真是再明了不过。”
柴烨面色忽然一变,道:“黎悲风素日可是掌天歌城与大泽国临泉十三城的符兵交易!”
十方城善符,兵二道。
城与城之间的庞大交易,有时不仅仅只是用以灵石金钱等物购买,还可以城中灵符与兵宝购换。
临泉十三城,每年都会拍卖一些珍贵石料兵材,以及十方城必不可失的紫焰流沙。
故而常与十方城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而临泉十三城,各城城主势力看似互无来往,却有着一个共同之处。
城主皆为散修。
方歌渔道:“回去查探一下天歌城的西南库房,便不都清楚了。
呵……真是有趣,主意打到本小姐的天歌城上了,用本小姐的钱,来壮你仙盟之势,末了还想取本小姐的项上人头,在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事。”
柴烨哑然无声,心中却是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生忠于天歌城,并誓死守护天歌城。
天歌城之主,也是他主,本借着此番考核之机,他想观测一下自家小姐是否真的如同传言中那般荒唐无药可救。
却不曾想,却是一路惊喜。
他镇守天歌城多年,自以为对城中大小事务,无不精之。
到头来,反倒是人们口中这个不学无术,只知挥洒金钱的三小姐,一眼道破城中利损。
柴烨面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折服且恭敬道:“属下清楚知晓该如何做了。”
方歌渔道:“安思琪。”
柴烨道:“小姐放心,今夜发生的一切,包括逼供,安师妹皆不知情。”
他想,若非是那个叫司尘的少年曾嘱咐一句,他是可信之人。
想必今夜,这枚毒丹,也落不到他的手中吧。
念及此处,手中玉瓶仿佛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虽不知是何故,小姐藏锋隐忍多年,但今夜小姐向他初次展露锋芒,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念及此处,柴烨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
……
东方日初,大雪将停。
方歌渔在栏台边吹着清晨冷风,寒风席面,将她眉眼吹得几分寒凉无情。
晨钟悠响,打破了寂静的长夜黎明。
天光斜落,倚在手边的宝剑,幽蓝宝石折射出一缕幽寒的光。
她缓缓睁开双眸,清晨的微光落入眼瞳之中,竟是映不出半分光泽来。
漆暗的眸子无光无影,宛若两笔色彩最是深浓的墨汁点晕而出的瞳。
残雪覆落,轻擦剑柄宝石。
幽幽光华敛了几分,而她的双瞳也宛若升温一般恢复光泽。
分明不过是简单立在这里,吹了片刻晨风,她什么也未做,可眼底却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之色。
手指拭去剑上残雪,方歌渔提剑返回客栈屋内。
林苑正跪坐在地板间,擦拭着地上残余的血迹,对于昨夜发生种种,她止口不问。
百里安被安排在了床榻间,双眸阖着,面色苍白,没有呼吸与心跳,看起来就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腹部的伤口并未上药,对于尸魔而言,再好的疗伤圣药对他而言,效果也是甚微。
所以只缠了厚厚一圈绷带止血,除此之外,林苑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林归垣蹲守在床边,头颅无力的耸搭着,面部肌肤僵死而苍白,看不出是何情绪。
方歌渔走至床边,蹙眉看着百里安心口间的那柄银色小剑。
她是知晓山境之中鲜血长河秘密的,也从林苑口中得知了山境的种种厄难与经历。
也知晓那藏于境界之中的那道鲜血长河此刻正存于那把小剑之中。
虽不明白为何这柄小剑竟会有如此神奇的力量,能够将鲜血长河藏于其中。
但方歌渔亦是聪明之人,不该操心的秘密,她绝不多问。
第两百零一章:仙人之血
方歌渔无言静默地看着榻间不醒的百里安,她蹙了蹙眉,忽然伸出手掌去触碰那柄银色小剑。
一直如傀儡般一动不动蹲在床边上的林归垣突然出手扼住她的手腕。
林归垣眼眶中死灰色的眼瞳僵硬地转动了一下:“此剑弑命,危险!不要乱碰。”
方歌渔道:“一夜了,他还未醒。”
林归垣沉默了片刻,然后带着她的手贴在百里安的小腹间。
他的声音破损而沙哑:“昨夜坠子就藏他的尸珠中,所以城中军才探查不到坠中之物,那碎片假的,藏有炙毒,公子他的尸珠被炙腐了大半,眼下只有鲜血长河的力量能够救他。”
即便是贴着一层血迹斑驳的绷带,也能够感受道他那冰冷的体温。
方歌渔自嘲一笑:“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并未急着收回手掌,掌心之下,灵力温和的探入至他的体内,细细感应一番。
果不其然,这具冰冷身体之中,果真有一颗尸珠在徐徐预转。
开元境的尸魔,竟然能够凝聚出尸珠来,这简直匪夷所思。
方歌渔并未多想,神情凝肃。
正如林归垣所说,他体内那颗尸珠果然被毒弑了大半,维持尸魔之躯的本源力量早已随着昨夜鲜血的流失,散去不少。
心脏间,那柄小剑深深插入其中,诡异的是并未对这具身体造成半分实质性的伤害。
剑中的鲜血之河汇如他体内早已死寂不再流淌的经脉之中,如同百川小河一般,连绵不断,川流不息。
只是,那鲜血长河的力量围绕着他的身体毫无章法的运行围绕,腹部间的伤势非但没有得到半分好转,反而在这股蛮横的力量之下,撕扯得愈发严重。
那股鲜血之力难以汇入那尸珠之中,便无法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这时,林苑走了过来,面色带着忧色:“魔界六河,非认主,不得被炼化使用,司尘想通过这鲜血长河的力量来修补尸珠,可是未得其河认可,便冒然引剑入体,怕是凶多吉少。”
方歌渔未言,收回手掌,以手指轻压百里安脖颈。
过了片刻,她凝眉道:“林苑姐姐说的并无道理,可是以我对司尘的了解,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若是自认为掌控不了这魔河的力量,断然不会行如此自绝生路的蠢事。”
林归垣道:“魔河之力虽然狂暴,但是一夜过去了,却没有反噬的迹象,这说明公子的身体正在接受魔河的融入。
只是不知为何,魔河的力量未得引导,犹如乱河激走,尸珠尚未修补,身体难容这股庞大的力量。”
听了这话,方歌渔凝肃的眉间却是缓缓的放松了几许,她深深吐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死不了。”
林苑即刻问道:“为何这么说?”
方歌渔道:“暗常理言,炙毒属于刚猛的阳毒,用以暗杀我这般小女子,自是不难。
他身为尸魔,集天地阴气所生,体内尸珠也是至阴之物,他将炙毒藏于尸珠之中,正如冷冰藏岩浆,自取灭亡。
可是,他的尸珠虽然有损,但是却并未彻底炙腐消失,方才我探了探,这小子尸珠之中竟然藏有两股仙人灵血,正是着两股仙人灵血保护了那颗尸珠。”
说到这里,方歌渔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巧的是,这里也有一名仙人的后裔。”
魔界六河,虽然从魔而生,可历代河主,皆为生者。
死者无法引导魔河之力。
纵然百里安这具尸魔之躯,能够容纳鲜血长河,却是难以引导利用。
方歌渔抽出短刃,割开自己的手掌,又将百里安那只怀有山印的手掌割开。
掌掌相对,十指轻扣。
她阖上眼眸,口中开始轻念咒诀。
“生者日夜,不寐夜长,愚生死长,如众流归海,往而不返。”
林苑的面色微变,似隐隐有些不可置信。
归垣元僵硬的嘴角都微微抽动了一下,灰败无神的眸子怔怔地看着方歌渔的侧颜。
随着轻唱吟诵般的咒诀响应在屋内,方歌渔白皙的面颊浮现出鎏金般的古老神奇纹路。
忽然,心脏振动的声音响起。
那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声。
只见方歌渔面颊间宛若鎏金般的流光纹路不断顺着她纤细优美的秀颈蜿蜒。
透过衣衫,她心脏间有一处被点亮,如赤焰流金般璀璨美丽。
随着屋内那勃勃有力的跳动声,可以看到方歌渔心口间的光在振动闪烁。
鎏金的光线蔓延至她的右手间,汇入掌心。
在掌掌交汇处,升起一团燃燃的光,画面竟是说不出的神圣唯美。
体内古老而又神圣的鲜血被引燃,如流光皎洁,徐徐流印入百里安的身体之中。
他手臂间苍白的肌肤,也出现了数道极为浅细的光痕,就像是被星光烟火映亮的河流一般,慢慢汇入身体内的深处。
屋内,忽然多出了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百年时光,此声竟是显得格外悠远而漫长。
林苑一下子攥紧了裙摆,指节因为紧张而用力苍白。
她紧紧地盯着百里安微弱欺负的胸膛,以及心口间那柄小剑下燃起与方歌渔如出一辙的光。
“咚咚……”清浅的心跳声,给人带来了莫名的感动。
方歌渔面颊间的细光流彩越来越炽盛,而掌下倾压的那只手掌也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下意识地五指紧扣,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一直紧闭双眸她,在这一刻忽然睁开眼睛,无言地看着青花素榻上那双十指紧扣的手。
漆黑眼眸里所藏的种种天色,似乎晦暗了几分。
她偏开视线,目光落至百里安那张苍白不复的脸上。
呼吸声。
心跳声。
甚至连面色都恢复了几分红润,此刻他看起来当真是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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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光燃的鲜血纹路引导下,百里安体内紊乱失控的鲜血长河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一周天皆一周天的在他体内运行流畅,然后汇入那颗残损的尸珠之中。
鎏金的光丝如针,那鲜血之力如线,勾勒编织出损毁大半的尸珠轮廓。
建立起了引导的桥梁,无需在渡血给他。
第两百零二章:先拔剑
方歌渔肌肤间的纹彩光辉散去,肌肤恢复雪般的白皙。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直勾勾看着她的两人:“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说话间,她正欲抽回手掌,一拉,却是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床榻间的家伙扣得紧紧。
方歌渔面色恼怒,又用力扯了扯,差点没把百里安从床榻上拽下来。
林苑忙道:“你动作轻一点。”
方歌渔甩了甩手:“你倒是让他松手啊。”
林归垣声音干巴巴地响起:“方……歌渔,你脸……好红。”
空出来的手掌,啪的一下重重拍在林归垣的脑袋上,将他脑袋拍得耸搭歪斜。
“胡……说八道!”
林归垣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咔嚓一下就给扶正了,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哼哧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不要……学我……说话。”
方歌渔转身就去取剑,要教育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山鬼,肩头却是忽然一暖,一只纤白的手掌覆在她的肩上。
只听林苑语含担忧道:“你方才动用的可是窃阴阳,盗生死?”
方歌渔一怔,旋即笑道:“无妨,盗的并非是中幽的阴阳生死,不会出大问题。”
林苑沉声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以体内仙灵之血为媒介,将生者之灵渡入死者之躯,让司尘拥有了人类的生命特征,从而方可归渡魔河,可这生……又是从何而来?”
方歌渔并未回答,手掌忽然一紧,那道浅浅的呼吸以及心跳声逐渐稀薄,然后消失。
百里安幽幽转醒,恰好听到林苑这具询问之语。
他不由蹙起眉头,缓缓坐直身体,看了方歌渔一眼,道:“很显然,她是向自己借了十年光阴寿元,换得我方才几息‘生命’。”
见他醒来,林苑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满眼关切:“司尘,你可算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百里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恙。
林苑将他腹间绷带轻解开来,见昨夜那恐怖的切口终于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白的疤,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方才你说十年光阴,歌渔她……”
方歌渔握拳打了一个哈欠,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十年光阴罢了,对我而言意义不大。”
林苑语气严厉:“纵然你体内流着仙人的血,但只要你一日不渡劫成仙,你便算不得仙,万不可在做这般傻事。”
她倒不是恼她以着十年寿元来救百里安,只是着实不喜方歌渔对自己余下生命的那种浑然不在意。
就仿佛自己的寿元正如她口袋里的钱财与灵石一般,可以仍由她浪费挥霍。
因为方歌渔方才说那话时,当真不似勉强,而是真的觉得毫无意义。
对于林苑的教训,方歌渔很是敷衍的应了两句,听没听进去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话说回来,你要抓我的手抓到什么时候?”方歌渔神色忽然鄙夷,就像看沟渠里的死老鼠般,一脸嫌恶地看着百里安。
可惜,百里安却是陷入一脸沉思,没有对上她那嫌弃满满的眼神,很是平静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
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方歌渔轻嗤一声,正收回手掌,手腕却忽然一紧,被他握住。
“想死吗?”方歌渔冷冷地看着他。
林苑也是一愣。
百里安动作轻柔地将她手掌五指轻轻翻开,看着她掌心深长的血口还在渗血,鲜红的嫩肉向两边绽开,甚是触目惊心。
引渡体内灵血的伤口可不比寻常的伤,随便上点药就能修复。
这种伤口留下来,不仅疼痛敏感,掌心轻轻扯动一下都宛若刀裂一般,疼得钻心,而且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复原不了的。
这是一个很让人吃苦头的伤。
他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这刀伤之苦。
“疼不疼?”他的手指沿着伤口边缘轻轻擦过,似抚似慰。
方歌渔眼眸微睁,本来是很疼的掌心被他这么用指尖勾撩一番,疼倒是不怎么疼了,却莫名起了几分酥痒。
她被这份抓不住,挠不着的痒闹腾得她有些烦闷。
她一贯不擅长回应旁人的关切与善意,于是冷巴巴道:“知道我疼的话,还用手指乱蹭个什么劲儿。”
神色甚是凶恼,可林归垣却发现,这个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了,而是任由百里安握在手心里。
百里安习惯性地对待小鹿儿的屁股那般,低头轻轻在她掌心吹了两口。
方歌渔万没有想到他竟敢这般方式大胆,猝不及防被那两口气息所袭,手指惊颤一蜷!
甚是纤长的手指指尖,必不可免地在他下巴上轻轻擦撩而过。
嗯,小尸魔还未发育没有长胡子。
想必身前甚是鲜嫩可口。
方歌渔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着他轻轻吹气间微张的唇。
莫名其妙,没由来的想起了昨夜玉车中……
他的唇覆于耳垂间,凉凉的舌尖含着那要命的坠子,冰冷的语息灌入耳根子里,却是一路延绵不知何处。
如今便是这么浅浅撩拨一下,昨夜种种皆浮上心头。
百里安慢慢松开她的手,抬首间,那清俊的脸看起来温和无害,也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黄纸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雪白的桂花糕。
他拾起一块,撑起身子就送至方歌渔的唇边,青眸笑影,一时温柔哄人,甚为温情:“吃口糖,便不疼了。”
一颗缭乱的心,不知为何,在这样目光注视下,刹那间,便是平静了下来。
方歌渔轻轻含住那块桂花糕,她忽然问道:“这哄人的语气,你是同谁学的?”
百里安收回的手指微僵,他面上有着瞬间的迷茫与惘然,想了片刻,才转而一笑,道:“莫约是我的娘亲吧?”
方歌渔微诧:“你记得自己娘亲是谁了?”
百里安苦笑道:“记不得,只是……很熟悉,我想我小时候受疼,我的娘亲也会这般用糖糕来哄我吧?”
方歌渔目光落在百里安手中纸袋里的桂花糕上:“那你娘亲可真好,我的娘亲从来都不会买这种小玩意儿来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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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方歌渔的目光,百里安又拾了一颗桂花糕,喂于了她:“昨夜买的,你说你肚子饿了,我便怕是真饿了,晓得你不会真的去买宵夜,便顺路带了一袋桂花糕,林苑姐姐要吃吗?”
林苑却是好没气道:“吃什么吃啊,你倒是先将自己心口上那把剑拔出来啊,明晃晃地插在那吓死个人了。”
第两百零三章:羽河
林归垣眼巴巴地看着:“桂花糕,甜。”
可惜他吃不了,只能看看。
他尸身僵硬,失去了进食的功能,莫说吞咽,就连咬咀食物都困难。
陵天苏收了心口间的小剑,放入碧水生玉之中小心存放好。
林苑仍是不放心,扒开他的里衣,仔细看了看心口间的伤痕。
发现那道剑痕虽是鲜红,却已愈合,未有裂痕伤口。
这会儿,终于是放下了心中那颗大石,不由问了另外一个很是重要的问题:“司尘,现在那道鲜血长河是在你的身体之中吗?”
百里安点头道:“我想这样应该比存放在剑中更安全,如今这道鲜血长河已经认我为主,只要我不死,便无人能够夺去这道魔河。”
方歌渔道:“鲜血长河出自于魔界,不论是六河中的哪一河,无疑皆是至邪至戾之物,即便是天上金仙继承魔河之力,也会被同化成魔,改变心性,你……确定你能够压制得住鲜血长河的魔性吗?”
若是压制不住,他将为成为整个天曜诛杀的敌意邪魔。
即便是她,身为十方城的继承者,也断然容不下他了。
百里安一愣,这才想起来鲜血长河的魔戾之气有多么恐怖。
光是血河流入乱魔海中,海中生灵尽数狂暴魔化,可见其影响力是有多么的吓人。
只不过,他此刻意识十分清明,前所未有地清明,心情也异常平和,没有半分负面怨戾的情绪滋生。
“这个……我倒是感觉这魔河对我的影响力并不大,会不会是我本就是魔的缘故,此刻这道魔河在我身体之中,很是安宁。”
方歌渔与林苑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目光。
“这绝无可能,魔河的力量能够将这世间任何生灵拉至灭绝心性的深渊之中,心性强大者,或许能够压制对抗,但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毫无影响。”
林苑也十分同意这个观点:“魔河的力量非常人都能够想象,我曾近距离的接触过存放魔河的血晶,并未直接用手触摸,光是多看一眼,灵魂都仿佛被拘禁一般,心中杀意戾气也曾被牵引而出,不能自已。”说这话时,林苑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目光隐隐透着晦暗的恐惧。
百里安凝眉思索,不语。
林归垣却忽然说道:“想不通的道理公子可以不必先去纠结,如今魔河已经认公子为主,公子不防先看看,这是魔界六河的哪一河?”
百里安觉得极有道理。
他反手摊开手掌,浓郁的血气从他掌心缭绕而起,浩浩汤汤如冥河渡暗。
不多时,掌心之上,血气灵界出一枚鲜红的冥镜,镜中倒映出一双猩红竖瞳。
那是一只黑色妖蛇。
暗道这一幕,方歌渔意味深长地谓叹一声:“竟然倒映出了一只妖,显而易见,这是魔界六河排名第六的血羽河,能力是御妖灵。”
血羽河。
这个百里安倒是不陌生,他有在山境典籍中学得魔界六河的相关知识。
血羽河,排魔河第六。
而且还是万年第六的存在,其余五河根据每代主人的不同,排名高低也有着小浮动的变化。
唯有第六河,从未超越过第五河。
原因无他,只因这第六河的能力相较于其他魔河,实在是远远不足。
御妖灵。
血羽河,河生千万血羽,钉入灵兽的魂魄之中,便可将灵兽奴役为己用。
只是被血羽奴役的灵兽,会被魔河的力气所影响,从而失去本我的灵智,而化身原始而强大的妖魔。
不比其他五河直接性的攻伐之势,血羽河需要自己打败压制灵兽,再将血羽种入其魂魄之中。
抓捕灵兽,本就是一个消耗时间的过程,而往往能够被抓获的灵兽皆是比自己弱小的。
在战斗过程中,能够提供的帮助却远远不及其他五河的力量。
林苑好奇地看了那镜面一眼,道:“测试六河之属性,会由冥镜倒映出本河的具化灵象,按照常理而言,血羽河倒映出来的具化灵象应当是一片羽,怎会是一条黑蛇?”
方歌渔道:“这还不明白吗,这小子背着我们,偷偷抓了一只蛇妖当灵宠。”
在百里安的记忆之中,他并无这些记忆,自己也从未接触过什么蛇妖。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得林归垣声调平平,毫无起伏地啊了一声,指着那盏镜子,道:“镜子……变成银色的了。”
众人皆朝着镜面看去,宛若铁水浇筑而成的镜身竟是正在缓缓剥落沙化。
黑暗凋零出银色如新的镜面。
在那镜中世界里,那只黑色玄蛇,鳞甲与双瞳也在逐渐褪色曾为熠熠的神圣银白之色。
充斥着诅咒的猩红眸子,也不知因何缘故,淡化为清澈干净的圣金之色。
不论是投射魔河息影之镜,还是镜中白蛇,竟是难见半分凶魔之意。
众人哑然。
静了办响。
方歌渔蹙眉喃喃道:“莫不是山境中所封印的不是魔界六河之一?”
听了这话,百里安目光微动,手指覆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之上。
镜中白蛇腾云而舞,似有所映,吐出鲜红的蛇信子,隔着镜面与他指尖轻触。
可镜中物,终究是幻影的投射,并非实体。
相触之间,那盏由黑转为银白的镜子蓬然一散,化作无数光粒尘埃。
银白点点洒落在屋内世界,将清晨点缀得愈显寒凉。
林苑静静地观测这未知的异象片刻,继而摇首说道:“绝无可能,山境之中所封印的不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我与归垣曾亲眼见证,这的确是六河无疑,山父爷爷没有道理会隐瞒欺骗我们。”
百里安轻轻嗯了一声,道:“虽然不知这是何故,但我感觉,这的确是魔界六河。”
“不管怎样,六河之力并未失控暴走,那便是好事。”方歌渔显然并不想在继续深论这种追不出结果的话题。
“君皇秘宝被盗之事,如今城内守卫调查得如何了?”百里安问道。
方歌渔耸了耸肩:“昨夜禁城一整夜,闹得满城风雨,风声鹤唳,搜查无果。仙陵城毕竟是君皇娘娘所创之城,有法有秩,一夜查不出什么,第二日,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却也不会继续封城,禁锢入城者的自由。”
百里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虽说明面上并未禁锢边城者的人身自由。
但他也十分清楚,在这种关键时期,却也不会有人傻到选择这时候匆匆出城。
不管怎样,昨夜方歌渔那一趟,算是白折腾了。
第两百零四章:出门玩
“话说回来,为何昨夜你会藏在我的玉车之中。”方歌渔眉头拧着,万分不解。
独角兽是蓬莱仙兽,纵然无主御车,仙兽有灵,断不会随意让他人进入玉车之中潜伏。
如若不然,人人都可进入玉车之中潜伏,那岂不是任何人都可轻易潜藏其中埋伏暗算。
这小子在车中无声无息,那九只独角兽也愣是半分反应都没有。
更何况,独角兽有着天赋神通,能够自隐,只要收敛神息藏于自设的结界之中,无人刻意探查,极难察觉。
这怎么想都反常得很。
百里安微怔,奇怪道:“我到古法山下时,是它们自己现身在我跟前的,本想着上山寻你,可古法山太大,冒然入山未必能够将你找到,反而还有可能拖累你,倒不如在车中等你。”
方歌渔办响无言,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这家伙,竟然能够让独角兽对他毫无戒备之心,且主动上门求助……
神仙下凡也没有这么神奇吧?
愣了半天,方歌渔忽然想起百里安腰间的那枚流苏。
她无语地捏了捏眉心:“我怎么忘了,太玄九经温含薇,便是出自于蓬莱仙山,独角兽自是与她格外亲近,你又身藏她的信物,倒也难怪。”
温姐姐竟然出自蓬莱?
百里安倒是真不清楚这一点。
“不过你也着实可恶!”方歌渔捏起拳头:“你既然在马车之中,为何没有半分动静,非要在那种时候……那种时候……”
咬她耳朵。
女子的耳朵,是能随便碰的吗?!
这小子,当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
气人!
百里安无奈道:“我本想提醒你一声的,可你当时一身鲜血的上车,匆匆驾车而行,那速度太快,我晕得有些难受,感觉一张口就要吐出来,所以才强忍着没吭声。”
谁能想到会有半路盘查。
谁又能想到,方歌渔的车,也能够被人轻易拦截下来。
方歌渔:“……”
接下来几天,边城倒也算是过得风平浪静。
令百里安意外的是,黎悲风既然仍安然无恙的在他们这支小队伍当中。
虽少有与他过多交流,但与他的师兄师妹乃至方歌渔之间,倒也相处得十分融洽自然。
他脸上脖子间都有着受刑的痕迹,安思琪追问了几句,也都被他含笑应付过去。
柴烨看起来也并无半分异样,不论是生活细事,还是修炼上的事,他都对这位师弟百般照拂,甚是亲切。
与百里安之间,也保持着一种冷漠疏离的距离感,眉眼神态之间,隐隐敌视与不屑。
可是百里安却能够感受到,在无人注意的时分,他会偶尔对自己投来几次微妙的目光。
以至于好几次,林苑都在私底下偷偷问他。
这柴烨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想要为自己师弟报仇雪恨,正盘算着如何暗害他。
对此,百里安也甚是奇怪,倒不是奇怪柴烨的态度。
而是他深知柴烨是个极为谨慎沉稳的人。
那好几次的目光可是十分隐晦难察,有时候他自己都并未注意到。
何以林苑姐姐却每每都观察入微,柴烨打量他一次,就被她逮着一次。
莫不是,鲛人也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天赋不成。
嗯,林苑姐姐可真是厉害。
几日下来,百里安已经将身上伤势尽数养好。
城中无事,大多入城者都忙着借助这城中充裕非凡的灵力而闭门修炼,为大考做准备。
只不过这城中灵力对于百里安而言,却实在并无大用。
他心脏幽府点燃一枚灵力节点,能储灵力,却也有限。
此间城府的灵力,不过一夜之中,就让幽府中的节点饱和,再怎么蒙头修炼也是白搭。
他还发现他的小兔子,自入城以来,修炼地对他颇为冷淡。
自顾自玩,对于他的多次逗弄,也是爱答不理,更多的时间,便是用来睡觉。
分明以前很是黏人的。
莫不是他吸收了魔河的力量,体内气息让这兔子不喜了?
全城之人,但凡有些修为的,都在用功刻苦的修行。
方歌渔倒是清闲,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对于修炼之事,显得极不上心。
可即便如此,她这般懒散的性子,却也是在吃吃喝喝间,不声不响的突破了开元之境。
见她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竟是无半分破境的危险紊乱征兆。
百里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求道境的方大小姐才将一颗黄澄澄、圆溜溜的小金钱橘放入小口中,细嚼慢咽吞下,抹抹嘴。
就这样,破境了……
酒酒姑娘刻苦修行二十载,受宗门之中的长老传功之礼,才得以破境开元,御剑成飞。
而方歌渔,修炼便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连个修行的手诀都没捏,不过是入城数日,被城中灵气自然逼发,竟就这么突破了?
真不知若是酒酒姑娘看到这一幕,会做何感想。
百里安见天色尚早,便道:“林苑姐姐,入城也有些时日了,想不想上街玩一玩?”
正将一条蓝尾巴泡在大鱼缸里的美丽鲛人不禁一愣,十分意外:“出去玩?”
看百里安这性子,倒也不想欢脱贪玩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饶是他性子在沉稳,也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小弟弟嘛,对于外界的繁华世界,有着好奇与向往,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鱼尾轻甩,溅起一串漂亮的水珠,鱼鳞熠熠生辉,光芒随即浅浅而褪,化作一双修长白嫩的腿,轻踩在地板间。
林苑嫣然一笑:“好。”
百里安看着强角落正拿着一只破蒲扇轻轻煽火烤着扇贝、撒上孜然的林归垣:“归垣也要一起吗?”
扇子一顿,林归垣僵硬地抬起脑袋,死灰色的眼眸微微发光,几分期许:“我……我也可以一起吗?”
不等百里安说些什么,他眼眸中的光又很快散去。
黯然地垂下头,看着自己青白僵死的肌肤:“我就不去了,我这个样子,跟别人不一样……”
百里安走过去,将他烤炉上那几个烤好的扇贝取了一个,细心剥好给林苑吃。
他笑了笑,道:“跟别人不一样?你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啊。”
林归垣肩膀一僵,慢慢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没有了言语。
百里安又道:“你是山鬼,我是尸魔,我要撑伞方可在阳光下行走,而归垣你却无需如此,何以你胆子却比我还小了。”
“我胆子才不小。”林归垣闷声闷气:“我也想……去玩。”
若是此刻林归垣还是一个正常人的话,想必早已是满面通红了吧。
商议好,两尸一鱼愉快的出门去。
方歌渔一脸冷笑地在房中将瓜子扔得满地都是:“这小子厉害啊,连林归垣他都念挂着要带出去一起玩,我这么大个人,当我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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