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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大和尚的心思

    李元昊的计划堪称完美,但有一点他不想承认,此时以无叶安的西北他才敢再展拳脚。

    那个男人是他心中的执念,不知为何自从他离开西北之后,自己便如打开枷锁一般松快起来,不在畏首畏尾……

    就算是西烈军与怀远军还在甘凉,自己也能不断试探宋人的底线,若是叶安坐镇怕是另一番模样。

    至今李元昊还记得那句流传在环州的童谣:“西北有叶郎,用兵如锋芒,西羌乱兵至,丧胆皆逃亡!”

    这不是自己心中的梦魇,更是党项人心中的恐惧,叶安魔帅的名头在党项已到小儿止啼的程度,连带着对自己也产生了影响。

    父王曾经说过,若想要消除这一执念,唯一的办法就是战胜执念!

    可在东京城的点点滴滴让李元昊充满纠结,那倾国倾城的女子,那明知自己是谁却毫不在意的少年,一切的一切让他充满回忆又充满痛苦!

    多少年过去了,李元昊尽其所能的想要忘却那段回忆,可越是想要忘记便越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尤其是叶安最后送别自己时那充满自信的笑容,以及从牛车上踹自己下车那一脚!

    这些年来他果然遵守当初的诺言,利用普惠商号不断的向党项出口铁器,而自己也在信守承诺的向大宋出售牛羊马匹。

    因为李元昊相信这些战马就算是到了宋人手中也无法发挥多大作用,并且一定会用作防备辽朝上。

    在他看来,党项对于宋人来说是疥癣之疾,而辽朝才是宋人的大患!

    父王一直劝自己不可心急,但李元昊却认为只有自己建元称帝才能让党项真正的为自己所用按自己的意志变得强大。

    这样的党项才能与辽宋抗衡,否则它将永远是西北的一片游牧之地!

    在李元昊看来宋廷将叶安调任江淮安抚使乃是大材小用,镇压还没成气候的叛乱根本无需这般费力,若是将他叶安放在西北,角厮罗的青塘早已成为大宋的疆土!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的想要整合党项乃是去岁在青塘受挫所致,谁能想到党项大军携威势而来居然会兵败青塘,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为了建国称帝,也为了后方稳固惩罚角厮罗归附大宋,李元昊于去年七月率军攻伐青塘,之所以出兵很重要的原因是党项的密谍司探得消息。

    青塘安子罗部反叛,角厮罗自顾不暇!

    党项大军很快便风卷残云一般攻下猫牛城,速度之快以至于角厮罗和宋人措手不及。

    但谁知在进攻青塘带星岭诸城寨时却被角厮罗使计,他的属下安子罗部根本就没有反叛,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佯装而已。

    党项大军以进围青唐城,后路又有收到消息的宋军围堵,攻城之战最忌久攻不下,而李元昊不知真相强攻青塘城苦战二百余日。

    李元昊撤军渡宗哥河时,被安子罗军以及宋军联手击溃,同年十二月,李元昊亲率大军进至河湟,这一次却被宋军阻截一致再度功败垂成!

    在李元昊的眼中,青塘与大宋之间便是“狼狈为奸”,屡次设计“坑害”党项,李元昊也回过神来,什么叛乱!根本就是宋人与角厮罗共同使出的一招反间计,以至于自己功败垂成同时在党项内部威信扫地。

    但李元昊始终想不明白,角厮罗是怎么骗过党项密谍司的?

    他哪里知道,在党项密谍司进入青塘的土地时,大宋的密谍就已经得知了消息,只因为李元昊的身边有一位“得道高僧”!

    净室之中,李元昊盘膝而坐,对面的胖和尚巍然不动在袅袅佛香下宝相庄严。

    “朕听闻法师精通《宿曜经》,眼下朕已决定明年开春用兵会州,不知空空法师可否为朕卜算一卦?”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大王何必执着于卜算之事?有时执念也非坏事,岂不知人定胜天之理?”

    李元昊微微点头,虔诚的说道:“朕听闻中原有大贤曰:儒能治国,佛能安民。心中有了虔诚的信仰,那百姓便不会动荡是吗?”

    空空和尚面露拈花微笑宝相庄严道:“佛能静心理气,自然能让百姓安定,但一切缘起缘灭皆看大王如何选择,此乃一字曰“缘”。”

    “法师言之有理!”李元昊面露喜色,党项人从小便要与穷山恶水斗争,西北民风为何彪悍?还不是因为这里的贫穷。

    除了草场与河套的富庶外,其他地方可为匮乏至极,唯有扩张将大宋肥沃的土地纳入囊中,否则党项的痛苦还会延续。

    党项的内部较为纷乱,一股子嘈杂的情绪难以让他们平静下来,而佛教便是最好的归宿,可以让百姓安心接受统治,更重要的是能让自己集中手中的权利。

    双手合十,李元昊躬身退出了净室,待转身之后目光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冰冷,对于空空和尚他是有些怀疑的。

    自从他在黑水城出现后,自己就已经对其产生了疑惑,一个大宋的和尚为何会跑到党项的黑水城来?

    让人查探之后才清楚,原来他是被叶安所害,佛门在大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排挤……

    真是让人讽刺,中原历代王朝都推行佛教,若是不好为何那些英明神武的皇帝要这么做?就看其中的利弊而已。

    但说到底,他空空和尚毕竟是宋人,若心中还有大宋又该如何?自己岂不是养虎为患?

    今日便将自己的计划说出,若他有所异动,便可知他还是效忠大宋,说不得是大宋安插在党项的棋子,可若不是,那自己便能信任他,并让他负责佛门在党项的推行。

    转身看向身边的拓实,李元昊轻声道:“从今日起派人暗中监视空空法师,直至朕率军攻伐会州!”

    “属下遵命!”

    空空和尚静坐蒲团之上,他在思考的同时也在纠结,眼下李元昊说出了他用兵会州的计划,若将消息传递回大宋,那虽说能让大宋有所防备,但以秦凤路那群虾兵蟹将如何能抵挡得住?

    朝廷定然不会调遣叶安再回秦凤路坐镇,眼下党项人蠢蠢欲动,以李元昊之能大有整合党项诸部的架势,并且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听闻他要建元称帝。

    想要让叶安回到西北,想让李元昊谨慎行事不敢造次,唯一的办法便是和让会州遇袭,党项人南下秦凤路……

第一百章水师的好处

    随着厢禁军在江淮剿匪的事迹逐渐传开,江淮各州府的大老爷们也在积极联系,都希望叶安能派遣厢禁军前往自己所在的治下剿匪。

    这其中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滁州知州卓国钧发了一笔横财,虽然钱财没有入他的口袋,却让本州衙门阔绰了些。

    大宋各州府的税赋几乎都要上缴朝廷,本州留用的钱财并不多,在百姓看来那些钱财根本就不够本州各项事宜开销的。

    富庶些的州府还好些,若是还穷困的州府甚至连本州官员的薪俸都要拖欠,或是以杂物抵充。

    江淮虽然土地肥沃,百姓众多,但架不住开销也大啊!地方上的水利,衙门的开销,城池的修缮,劳役的征派哪一样不要钱?!

    于是叶安以及他属下的厢禁军们立刻成为各州府的香饽饽,都希望厢禁军前去剿匪的时候给他们分一杯羹。

    吴遵路为此很是不满,眼下的厢禁军就驻扎在通州,算是吃他的喝他的,但最终他居然一文钱也收不到。

    虽然朝廷给了厢禁军钱财,最终也用来买了通州的粮草,可吴遵路没有看到一笔额外的钱财流入到本州府衙,这才是最让他不满的地方。

    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其他州府的衙门来人都会给他送来一些州府大老爷们的乡仪土产,为的就是让他行方便,或是从中游说。

    这点东西可不是吴遵路自己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如何让通州获益,而不是自己获益。

    本质上来说他也是为了通州的利益出发,这并没有错,范仲淹被他叨叨的烦了,也只能帮他去叶安那说项,就算不给通州好处,多多少少也要让其他州府给通州出点辛苦钱。

    于是老范便在十月霜降的晚上宴请了叶安灯下赏菊,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会让叶安给吴遵路一个面子,毕竟是一州知州都已拉下脸来求人了不是?

    在大宋,饮宴对于官员来说是十分正常的事,随便找个由头便能进行公款消费,衙门里的公使钱就是这么用的。

    灯下赏菊?这话也能说得出口!

    叶安看着桌上的鲜美宴席,再看屋内的灯火辉煌屋外的黑咕隆咚一时叹息:“咱们有事说事,灯下能赏的东西可不多。”

    吴遵路尴尬一笑,随即道:“这不是宴请叶侯寻个由头嘛!通州乃是沿海重镇,亦有利丰监这般的盐场,沿岸而行可达杭州钱塘,可谓是……”

    “可谓是交通要害!”叶安不等吴遵路说完便替他说了,说完便看向范仲淹道:“吴知州所言有理,沿江而上又可达扬州,江宁,朝廷当重之又重!”

    吴遵路的话卡在嗓子眼出不来,他不知叶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附和道:“叶侯所言极是。”

    老范不满的瞪了叶安一眼,随即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道:“别在我俩面前卖关子,有话直说!”

    叶安也不遮掩了,看向吴遵路道:“吴知州,这厢禁军不可能在通州久留,江宁府乃是其最终去处,你有没有想过若通州建军会如何?”

    “通州建军?!”

    吴遵路与范仲淹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叶安居然有如此疯狂的打算,改编了江淮厢军后,还要在通州再建一军。

    见二人吃惊的模样,叶安微微一笑:“我可听闻长江之上颇多水贼,连官府的盐船都敢劫,更别提两岸百姓与商贾了。若通州建有水师……”

    这一层窗户纸被点破,无论范仲淹还是吴遵路皆是眼前一亮,大宋在福建设有水师,可在江淮一带却是少有可用的水上战力。

    若通州先一步上奏朝廷请建水师,那便是快人一步啊!

    尤其是水上匪盗众多,但各州府想要剿灭却是难以寻觅,就算是找到了也无有一战之力,毕竟水上不是陆地不靠步卒攻伐。

    若建水师,购置战船,多加训练,那对长江上的水寇必是极大威慑,想要剿灭他们也并非难事。

    水寇可不比山贼流寇要穷,有些水寇据湖中岛而居,巢湖、洪泽湖、太湖,皆有水寇,国朝一直难以剿灭。

    “嗯,叶侯所言有理,江淮水寇不在少数,江南两浙更是以此为患,通州若建水师与于大有裨益!”

    范仲淹摸着下巴微微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叶安总能先人一步,从不同的地方发现问题所在,既能满足利益所需,又能解决隐患。

    而吴遵路却是大喜道:“甚好,甚好,吴某在通州便听闻长江上的水寇为患,若依叶侯之法或可为国分忧!”

    他当然高兴,毕竟若建在通州建设水师不光给通州百姓提供谋生的机会,也能使得通州从中获益。

    反倒是叶安有些顾忌道:“通州可有营造水师舰船所需的匠人?”

    吴遵路一愣随即大笑道:“叶侯有所不知,我通州海门县出产的海船可下南洋,江口镇之舟船通行长江如履平地!海船,河船皆不在话下矣!”

    对于宋代的造船技术叶安还是非常相信的,天知道宋人的智慧有多高超,居然能造出远洋舰船通往非洲!

    并且这个时代的舰船已经出现狭义上的轮船,靠水轮驱动,一对水轮谓之“一车”,庞大的车船上水轮可达三十车之多!

    三人在酒桌上便商定再次上疏的细节,对于通州新建水师的计划无论是叶安还是范仲淹都有自己的考量,至于吴遵路却是为了通州百姓着想。

    叶安考虑的是大宋未来海疆以及海上贸易的安全,而范仲淹更多的是考虑大宋的稳定,对于他这样的文臣来说,无论是陆上的还是水上的匪寇,都是国家动荡百姓遭殃的不稳定因素。

    一场饮宴下来,菊花压根没赏到叶安也浑不在意,上了牛车后便晃晃悠悠的前往经略使衙门,牛车上的叶安酒意全无,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黑暗中。

    眼下的江淮看似风平浪静,但白莲社的活动却开始愈发的猖狂了。

    这种邪教属性的社团就是这样,越是不活动便越低迷,百姓的生活越好便越没有发展空间,他们就需要不断的蛊惑人心,以各种各样的噱头来迷惑百姓,最终让这些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以达到i洗脑的目的。

    通州百姓中无论贫穷富贵皆有信奉白莲社的,就算是叶安从东京城调乃格物学者对线,还是有一部分人选择死忠白莲社。

    而对于整个江淮来说,通州的影响实在太小了,盘龙山的白莲社正在悄悄转移,这一点叶安所料不及,甚至没有太好的办法,白莲社的信众伪装成百姓混入人群中根本难以识别,而化整为零后的白莲社更是难以围剿。

    最大的问题是,白莲社现在并没有举起造反,大规模的围剿白莲社信众毫无意义,叶安缺的是一个名分,一个彻底将白莲社定性为邪教的名分。

第一百零一章四散的“白莲”

    同样的月色中,一艘小船沿着江水逆流而上,船中坐着的皆是一群身着黑袍之人。

    长江上极少有夜晚行舟的,更别提这般的小船了,但掌舵的老船夫并不畏惧,在江上行舟多年,他知道该如何避过湍流与漩涡。

    黑色的兜帽之下,戴德坤多日来的凝重终于消失,只要离开自己离开通州,那白莲社便能再次“开花结果”。

    船儿顺水而上,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靠岸,床上的老艄公谄媚的笑道:“德晟先师咱们到地了,眼下已经出了通州地界到了磨河山,沿着岸边向西走上五里地便是孤山,孤山村的信众会在那里接应您的!”

    戴德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抛出个极乐丹给老艄公:“回去之后将消息传递出去,就说本座神通广大,早已登云驾雾脱身通州,白莲四散离去,不必纠结通州总舵有失!”

    “属下尊令!”

    老艄公喜笑颜开的将装有丹药的锦盒放入怀中,这丹药他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拿去卖的,信奉白莲社的人肯倾家荡产出钱来卖下!

    现在的白莲社已经不只依靠寻常信众了,戴德坤早已发现这点,开始用利益捆绑的方法蛊惑更多人加入其中。

    白莲社根本就不需要聚集在一起,通州的信众虽然减少了许多,那是因为叶安以及他的厢禁军在那,何况有一部分人并没有放弃信仰,而是隐藏起来。

    其他州府可就不一样了,朝廷虽说把白莲社定为邪教,并下文各州府遣散结社,但可惜的是地方上的官员并不在意,有些官员的家眷甚至官员本身就是白莲社的信徒。

    他叶安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不是围剿白莲社的最佳时机,否则必然闹大,一发不可收拾。

    眼下他叶安心中想的什么自己能不知道?

    还不是打算悄无声息的消磨白莲社在通州的影响,并在一个特殊的时候将自己与白莲社的长老们一网打尽!

    戴德坤暗自感叹,“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得不说这一计相当聪明,尤其是在白莲社这种结社之中更是如此,若自己被抓在他叶安的威胁之下必然就范。

    到时候白莲社的信众们听自己这位“德晟先师”亲自说出一切的真相,那才是白莲社的末日嘞!

    但叶安不会想到自己先走一步,除了生命,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就算是方林月那个圣女也能被用来笼络人心,也不知那个贱人现在去了何处。

    倒是那位伪装成周乡绅的人,戴德坤动用了白莲社的诸多力量后发现,无论如何也查不出那人是谁。

    聪明人是不会纠结于一时得失的,既然查不到戴德坤自然而然的将其归咎于叶安的身上,毕竟他叶安与皇城司之间关系甚密,说不得便是皇城司的逻卒伪装成的周乡绅。

    现在从通州脱身了,也就不用担心叶安会围剿,对于朝廷来说通州时他们的大本营,但实际上根本无所谓,放弃了也就放弃了便是,只要白莲社的长老护法们离开了盘龙山,那自己就能重新壮大白莲社。

    铁牛不明白戴德坤以及白莲社的核心信众是如何离开盘龙山的,厢禁军的暗哨已经在那里不眠不休的监视了很久。

    但盘龙山的线人却说许久未曾见到戴德坤以及白莲社的虔诚信众,于是他便向叶安请命带着厢禁军布防盘龙山,但可惜的是从山上下来的几乎都是周边上山砍柴的樵夫,以及村民。

    并没有发现白莲社的信众离开,但这些樵夫却与白莲社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可惜不能抓了下狱,毕竟人家已经宣称脱离了白莲社。

    就连铁牛也知道,若将这些人全部下狱,那通州百姓必定会向州府衙门上告哭诉,侯爷早已说过只要脱离白莲社便既往不咎,抓人等同于打了侯爷的脸,结果只能威信扫地。

    看着失望的厢禁军们,铁牛不禁感慨,经过改造的厢禁军已经全无之前的胆怯,对于任何一点军功都不打算放过。

    铁牛火急火燎的找到叶安,谁知叶安却却淡淡道:“知晓了,不用查了,戴德坤以及白莲社的核心信众已经脱困。”

    瞧见铁牛惊讶的表情,叶安放下手中的笔笑道:“这还不简单,定然是樵夫与白莲社的妖人串通,打着上山砍柴的名义施李代桃僵之事,待你们去围捕的时候真的樵夫这才下山,去问问最近去往盘龙山砍柴的樵夫是不是多了许多,还有山上的村庄,猎户总是要下山的吧?其中可玩把戏的空间可太多了!”

    听了铁牛的禀报叶安想也不想的便得出自己的判断,在一开始他便知道戴德坤与白莲社的核心可能逃脱。

    他是故意放走戴德坤的,现在的他很聪明的选择了化整为零,白莲社虽然信众众多,但发展的还不够庞大,最重要的是财富还不够多,没有达到让戴德坤等人舍不得放弃的程度。

    四散而开的白莲社对江淮各州府并没有威胁,但当他们真的开始作乱的时候,自己才会收网。

    这么做必然会使得大宋的腹内之地“鸡飞狗跳”,可若就地扑杀戴德坤等人,那问题会更大,白莲社的特点便在于其封建王朝的土壤本就会滋养壮大它,总不能为了剿灭白莲社反帝反封建吧?

    唯一的办法只有恐惧,让这些邪教恐惧的东西就是杀戮与死亡。

    一个戴德坤倒下去了,还会有另一个戴德坤站出来蛊惑人心,只有内心恐惧到没有人敢成为下一个戴德坤,那白莲社这种邪教才不会再次出现。

    为此后世曾经出过重拳打击邪教,那场骚乱叶安经历过,但效果却好的惊人。

    于是他打算故技重施,养精蓄锐,待江淮白莲社敢于挑战官府权威时再出重拳一次将白莲社这种邪教碾为齑粉,如此便能消除祸患。

    当然不仅仅如此,还要依靠官府的治理,让百姓过上好生活,才能双管齐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不光是叶安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是他与范仲淹商量过后得到的最终答案。

    大宋国内的稳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百姓生活的现状,范仲淹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坚持在朝堂中进行改革,他认为只有将要朝堂改革好才能让大宋的官员尽心尽力的管理国家,真正做到为百姓谋福,如此百姓也自然而然的不会生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将奏疏上的墨迹吹干,叶安冷冷笑道:“真把自己当作救世主呢?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不过是鬼火,萤虫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岁币的价值

    明道二年的年关也即将到来,江淮灾情已进入尾声,这场来自初夏的灾难整整持续了半年,而朝堂之上的波澜在吕夷简的强势回归后得以平息。

    年关在即,没人愿意过年都不安生,眼下的大宋算是不错的,江淮的杂税、夏秋两税皆被免去,这已能让绝大多数的灾民活下去,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生计问题,那不是朝臣该操心的,地方州府官员有的是办法。

    这关系到州府官员的勘磨,江淮各州府的州尊,府尊,通判,主簿是开足马力,想破脑袋的解决自己治下的民生问题,为此不惜请叶安派遣厢禁军前往剿匪……

    剿匪是非常肥美的额外收入,别小看了大宋的地方官员,能坐上州府一把手的位置,没有一个是蠢人。

    绝大多数的地方官员还是愿意为百姓出谋划策的,就如同吴遵路一般,为了通州他能豁出老脸来求叶安,这就是州府大老爷该做的事。

    当然,他是求到了,叶安与范仲淹上疏朝廷在通州建设水师的奏疏顺利被通过,理所当然的会派遣朝廷官员来负责整军造船,不可能把所有的兵权都交给叶安这个临时带班的经略使来负责。

    还没过年,已经有朝臣在议论叶安就在江淮手握重兵了,不过几千的厢禁军已让大宋文臣们惶惶不安。

    这是江淮,不是边州,外强中干的大宋王朝恐惧任何一个腹内之地手握重兵的人。

    但赵祯顶住压力,并没有同意调遣叶安回朝,他是希望叶安能在江淮打造出一支忠于自己的新军,若是此法可行,便能在大宋的其他各路推广。

    如此一来大宋的腹内之地不光有能维稳的军队,还能剪裁大量的厢军为朝廷省钱,后者更为重要啊!

    年底的时候同样也是三司上报国朝一年开销的时候,看着每年拨给地方厢军的军饷粮草,以及边军的巨大开销,赵祯心中可不舒坦,而更让他拧巴的是每到年关之前也是大宋向辽朝缴纳岁币的时候!

    价值十万贯的白银和二十万匹的绢帛合计不过三十万贯钱,对于大宋简直九牛一毛,这种开销就算是每年给辽朝太后的贺礼罢了,但在赵祯看来却是一笔让赵宋蒙羞的钱。

    三十万贯钱的岁币在心理上的打击远超一切,大宋的官方记载中他们是澶渊之战的胜利者,可获胜之国为何要向敌国缴纳岁币?!

    朝臣们极力粉饰,说这三十万贯钱免去宋辽两国纷争,使得两国边境百姓“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识干戈”。

    况岁币三十万贯的支出不及用兵所费百分之一,免去重兵长年戍边的大量徭役,当然也免去了朝廷在赋税上的开销,这不是四两拨千斤吗?

    赵祯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在朝会结束后便留下吕夷简留身奏事,他倒是要将这个问题同这个三朝老臣问个明白。

    在入内殿更衣后,赵祯也算是调整了节奏,接过陈彤递过来的清茶润口后,这才缓缓对下面坐在锦凳上的吕夷简道:“吕相公,国朝已有中兴之势,兵马尚足,兵戈齐备,而辽朝宗室不宁,朝廷不稳,百姓不安,大有江河日下之感啊!”

    赵祯的话把坐在锦凳上的吕夷简吓了一跳,生怕赵祯有了再度北伐的想法立刻开口道:“官家,契丹人发于潢水,久居险恶之地,其性凶狠又占燕云之险,眼下两国交好并未交恶,不可轻启战端!”

    这是会错意了,赵祯刚准备解释吕夷简却又道:“如今辽朝占据地势之要,以燕云为屏障,国朝想要攻伐必先取燕云,可一旦开战契丹人屯兵燕云国朝用兵便如鲠在喉,且这一战国朝后方无凭,真定府,定州,保州,雄州以至沧州皆是一马平川,若契丹人乘机南下……”

    吕夷简越是这般的“解释”赵祯心中便越是生气,就算知道大宋不一定能够征服辽朝,可也没有必要如吕夷简这般的谨小慎微,甚至到了胆怯的地步。

    这更是证明叶安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朝臣怯战畏战之心以深入骨髓!”

    “朕没打算北伐!”

    赵祯没好气的放下茶盏重重的磕在御案上,边上的陈彤微微一抖也吓得吕夷简一惊,刚刚自己太过着急,以至于忘记官家年轻气盛。

    缓缓起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道:“惊扰圣言,老臣有罪。”

    赵祯心中无奈,但脸上还是收敛起不满道:“吕相公平身吧!朕并无他意,而是觉得每年岁币三十万贯实属窝囊。”

    事关岁币,吕夷简反倒是安心了,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岁币之事官家无需多虑,虽说国朝每年交割三十万贯于辽,但吃亏的并不是我大宋而是辽朝。”

    赵祯微微惊讶,给人钱还占便宜了?!这是个什么说法……

    大殿之内,年轻的官家端坐其上,而白发垂髫的老人一边踱步一边侃侃而谈:“三十万贯岁币听上去是花钱买平安,实则时候我大宋故意示弱,这三十万贯卖来的是辽人的安心,同时也是边州的安定,明面上节省的是公帑所费,实则养精蓄锐!三十万贯用掉了,省下更多可用在军备上,否则叶安推行厢军改革之法如何进行?臣听说他与范仲淹又上谏朝廷,力推通州营造水师,所费甚多啊!”

    赵祯微微点头,吕夷简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提到了叶安,赵祯便来了兴趣:“范仲淹与叶安二人算是能国朝的能臣,久留江淮怕是不妥,厢禁军已然成军,前几月还给朝廷送来了丢失的税银,可让蔡齐高兴了几日。”

    吕夷简微微感慨:“兵事上叶安的手段相当了得,在国朝也算是文武双全之辈,但不知为何江淮白莲之事他却并未速战速决,此乃不妥啊!”

    这是欲抑先扬,就差说出叶安是在养寇自重了,赵祯笑了笑:“朕以收到叶安的上奏,言及江淮白莲社之事乃是为了一网打尽不留余患,何况阳城县君还在东京,吕相公何必多虑?”

    “老臣无有臆测,只担心叶安此举遭人非议,叶安虽说性格跳脱,但忠于国朝自信天地可鉴!官家既然有如此想法,老臣便放心了。”

    吕夷简是什么人?一手太极的功夫将赵祯拿捏的妥妥帖帖,转瞬之间便让这位年轻的大宋官家心生安慰:“吕相公果是老成谋国!朕也疲乏了,退下吧!”

    “老臣告退!”

    吕夷简在赵祯的皇驾离开后才从资政殿的殿门离开,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又看了看后苑的方向微微一笑便离开。

第一百零三章宫中的规矩

    朝堂之上繁琐的政事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一种考验心性的折磨,理论上就不是年轻人的“战场”,而是那些老谋深算之人的“狩猎场”。

    进入后宫的赵祯终于心情松快了些,无论什么时候,在面对吕夷简这般的老臣时他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有时从他的口气和神态中便能看出自己心中盘桓许久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

    而他们总能轻松拿捏问题所在,并且很快说服自己,让自己这位大宋官家从善如流,这就是文臣们最习惯皇帝纳谏的原因吧?!

    赵祯暗自充满恶意的猜想,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那种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最后都能被人家轻松反驳,经历过几次后赵祯便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了。

    整个皇宫之中能说得上话的人没有几个,叶安的离开,秦慕慕的足不出户都让赵祯觉得举目无亲,而皇后向来善妒,自己想在宫中找个说话的体己人都是难事!

    自古以来皇帝都是整个皇宫中权利最大的人,当然前提是要排除那些个傀儡皇帝,至于皇帝的后宫那更是随便选取,但到了赵祯这里便不行。

    “连父皇都能娶章献明肃皇后,朕却连自己的后宫嫔妃都难宠幸,这是什么道理!”陈彤看了看四周,宫人们立刻如同泥塑一般站着不动,他自己倒是很想和这些宫人一样远离是非,但官家看向自己的神情实在让自己难以躲避。

    只能硬着头皮道:“官家,自古以来皇后便是六宫之首,况且郭皇后性端庄,又是先太后……咳咳……终归是中宫娘娘。”

    “哼!”赵祯不屑的撇了撇嘴:“行了,行了,不想说便不要说,朕就知道你担心什么,跟朕这么多年,你也算是朕的大伴了,皇后善妒的性格连你也不敢说,倒是要朕说出来?!”

    “官家,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可没说嘞!”

    “你倒是敢!朕大婚这么多年,却尚无子嗣,诶……听闻云中郡侯家的小崽子已经骑在狗背上跑了。”

    说着说着赵祯的声音便幽怨起来,陈彤只能在边上苦笑道:“骑狗坏裤裆……”

    “哈,你倒是会逗朕开心,朕倒是有个能坏裤裆的儿子便是天天坏朕也高兴!!去兰亭苑,召尚充仪、杨美人侍驾!”

    陈彤小心的试探道:“官家,要不让皇后娘娘陪您走走吧,或许……”

    “你也听不懂朕的话了吗?”

    赵祯的恼怒让陈彤不敢做最后的努力,只能委屈的应道:“奴婢遵旨,这便去宣尚充仪,杨美人。”

    瞧见陈彤彷徨的背影,赵祯于心不忍道:“朕知晓你的心思,知晓你忠于天家,但总归要为皇嗣做打算啊!”

    “官家,有您这句话奴婢便知晓您没怪奴婢,这心理便宽慰多嘞!”

    瞧见自己的大伴如释重负的模样,赵祯忍不住笑骂道:“你这杀才!朕没怀疑过你的忠心,在这上找折作甚?!”

    后面的话赵祯并没有让陈彤听见,这是他心中对陈彤的认可,在这皇宫之中也只有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宦官才算是自己的知心人。

    宫中之事向来复杂,尤其是在皇帝的后宫之中,陈彤也有自己的无奈,只是赵祯这位官家并不知晓而已。

    郭皇后已经几次暗示自己她才是后宫的主人,除了官家之外她是自己必须要效忠的人,若是敢违背她的意愿,就算自己是官家的贴身内侍也一样能被她从官家身边赶走。

    没有人比陈彤更清楚一个得势的宦官在失宠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就算他忠于天家可皇后的这番威胁却让陈彤如鲠在喉。

    陈彤在尚充仪的院中寻到了她,与她一起的是同年入宫的杨美人,到省事了。

    这俩个女子长相甜美,肤如凝脂,但最讨喜的却是两张极为清秀的脸,就如同邻家女子一般让人看了便觉其温婉。

    将要官家的召见告知后,这俩个女人便明显欢快起来,稍稍收拾便动身前往后苑,陈彤不禁感慨还是她们聪明。

    官家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阳城县君那种略施粉黛便有倾国倾城般容貌的官家都见过,更别提姿色一般的了。

    尚充仪与杨美人知晓自己的优点在何处,就在这张清纯的脸上,若是涂脂抹粉反倒落了下乘。

    陈彤还在打算要不要在官家面前给这两位说说好话,谁知这摘玉院的内侍很快便递过一张普惠商号的密押笺道:“这是二位贵人的谢礼,还请大官笑纳!”

    所谓的密押笺其实就是类似交子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只能在普惠商号的店铺用,以其上数字大小对应抵扣钱财多少,甚至只能用其会帐,因其上有密押,所以并不担心会被人假冒,但数量并不多,只有相当身份的人才能得到普惠商号专程送上门的密押笺。

    这东西对于寻常人来说实是有面子的,但对于陈彤来说却根本不屑一顾,别的不论单说他与云中郡侯府的关系,这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看着眼前内侍羡慕的表情,陈彤还是伸手接过道:“好叫两位贵人知晓,某家心中有数。”

    说完便在内侍的仰慕中转身离去,收下这密押笺不为别的,就是想要让尚充仪与杨美人放心,让她们知晓自己得了好,定会帮衬她们一二。

    这不是自己的投名状,而是给她们二位的定心丸。

    走在路上的陈彤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墙角总会有一两只窥伺自己的眼睛,不以为意的转过一个墙角后,陈彤便站定等待,于是那个偷窥的内侍便“撞”在了陈彤的拳头上……

    “哎呦!”

    内侍捂着眼睛痛苦倒地,而陈彤却高声道:“来人!拿了这行踪诡异的杀才!看看他是哪个宫院里的,连宫中的规矩都不知晓?!”

    见陈彤发话,边上的内侍便一拥而上,也很快从他的身上搜出了腰牌,但当他们看到“慈元殿”三个字后,一众宫人吓的哆嗦。

    陈彤倒是不慌,翻看手中腰牌后道:“慈元殿的黄门内侍?看来也是宫中的老人,居然敢随意穿行宫苑,还尾随天子近侍,某家这便去往娘娘那里,让圣人定夺!”

    听了陈彤的话,那个被按倒在地的内侍顿时急了,若他真的去了圣人定然会撇的干净并治罪自己,结果只有一个……去往入内内侍省受罪。

    入内内侍省是什么地方?那是蓝继宗与老陈琳的地盘,只要陈彤一个招呼自己连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陈大官饶命!”

    “饶命?行啊!都散了吧!”陈彤不是傻子,打发走四周的宫人后看着眼前的内侍冷冷道:“知道该如何做吧?”

    内侍眼的惊恐都快溢出眼眶,连连点头道:“知晓,奴婢知晓!”

第一百零四章善妒的皇后

    陈彤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内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大宋的皇后居然敢派人监视官家的行踪,这无异于欺君犯上!

    来自慈元殿的内侍交代他是在监视自己,但陈彤知道自己在宫中的行踪便等同于官家的行踪,话虽没有说出来,但看着内侍凄苦的表情就知道他自己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不用说郭皇后对官家宠幸尚充仪和杨美人已经极度不满,甚至到了要派人监视的程度。

    陈彤犹豫了,这话或许不该告诉官家,有挑拨帝后伉俪间隙之嫌,可若不说……自己便是欺君,一瞬间他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蓝继宗与陈琳都说过自己要忠于天家,那这天家到底是官家还是皇后?

    “你现在就离开,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但也必须回禀圣人,监视内侍并无什么,可某家乃官家贴身近侍,若被官家察觉恐生误会。”

    见陈彤给了台阶,内侍赶紧点头道:“陈大官放心,奴婢回去定然向圣人澄清利害!”

    陈琳满意的点了点头,最终他还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的宫中丑闻不宜声张,更不能让官家知晓,毕竟官家年轻气盛,若是知晓郭皇后监视之举必然愤怒质问,到时候倒霉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整个皇宫中的所有人。

    天家不和,倒霉的永远不只是附近的人,而是整个皇宫中的上下,打定主意后陈彤便快步离开,他觉得这件事或许应该让蓝继宗知晓,毕竟他是入内内侍省的都知。

    陈琳与蓝继宗在宫中地位不一般,就算是郭皇后都要给他们这二位老家臣一些薄面,当初叶侯也交代过,若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去寻这二位,必然会有所受益。

    只不过陈彤没有等到去寻蓝继宗的机会后苑便出事了,郭皇后收到消息已经杀到后苑之中,她与杨美人之间到没有多少冲突,杨氏一直是不擅争宠的,在宫中倒是有些自娱自乐不会去主动讨好官家拢络旁人。

    但尚充仪却完全不同,虽说长得楚楚动人,但心思极多,在宫中一直长袖善舞,又会以甜言蜜语讨官家欢心,若非是与杨美人同年进宫,官家又对杨美人性格多有褒赞,她也绝不会同杨美人关系如此之好。

    尚充仪躺在赵祯的怀中,胸前的挺拔撑的她香肩半露,杨美人知晓她这是在刻意争宠,不过她倒是不在意,本就不喜这种骚姿弄首的行径,不如在后苑中一赏风景。

    还有一点,杨氏在无意之中与秦慕慕相识,秦慕慕惊讶于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她居然是宫中的妃嫔,好奇之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两人倒是聊得投机。

    秦慕慕同叶安一样,身上自带有一种不卑不亢的亲和力让人难以拒绝,即便是贤良淑德的杨美人也被她身上这股气质所征服,临别之时以“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秦慕慕入宫时常寻她说话,告诫过她最多的一句便是“不争就是争”为此杨氏一直牢记心中。

    看着撒娇之声愈发“粘稠”的水榭,杨美人微微摇头便走远些,宫中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内侍已经在边上记录了,若让朝臣知晓必然觉得不妥。

    谁知在尚充仪的娇声中还参杂着对皇后的“控诉”,声音倒是愈发的大了些。

    就在杨美人微微摇头时,迎面的垂花门却走来了皇后的凤驾,这可让她大吃一惊,但随即退到边上蹲身行礼道:“皇后娘娘。”

    看了她一眼郭皇后便道:“怎生就你一人在这赏花?尚充仪那狐媚子呢?莫不是又在讨好官家?人家将你当作棋子用,你自己倒不自知。”

    “娘娘说的是。”

    “你这寡淡的性子,同你说也是无用!”

    郭皇后也觉得说这些话颇显无聊,但随着娇喘声中的“哭诉”她顿时面若冰霜,连杨美人都能瞧见她额头的青筋在不断的颤抖。

    “荒淫无度,魅惑君王,简直是罪该万死!”

    冰冷的声音从郭皇后的牙根挤出,四周的宫人瑟瑟发抖,也让杨美人庆幸自己没有附和尚充仪的邀请在那水榭之中荒唐。

    随着郭皇后的凤驾前进,四周的宫人逐渐拜下,没人敢在此时开口说一个字,陈彤恰巧赶来与杨美人打了个照面,见杨美人伸手指向水榭和凤驾顿时面若死灰。

    若是他在跟前万万不会让官家在水榭中临幸妃嫔,不是不能实是不成体统,天子临幸乃宫闱大事,连一行一动都要有所规矩,况事关后嗣之礼?

    起居注中若载……明道二年冬,帝于水玉台临尚充仪,得皇子、皇女,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当然,陈彤也知道眼下最大的危机来源于皇后,以皇后的醋性,在听见尚充仪的娇喘与控诉后怕是要当场打她的脸!

    几个小太监死死的挡在凤驾之前,既不敢阻拦,更不敢放行,只能用身体挡住。

    陈彤赶紧过去陪着笑脸道:“娘娘今日好兴致嘞!也赶巧边上摘云园的梅花开了,您看……”

    “陈彤,本宫知晓你心系官家,可若是真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你便让开,水榭之中荒唐成何体统,尚充仪魅惑君王的时候你在哪?!本宫便要亲自为国除了这祸患!”

    陈彤叫苦不迭,心中叫屈,还不是因您殿中的内侍!否则自己怎生能不在官家身边伺候着,这让自己上哪说理去!

    兴许是环境的原因,又或是其他不可知的因素,水榭中的动静消失了,陈彤如蒙大赦的冲了过去,在锦帐外叫道:“官家,娘娘的凤驾以至!”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呼,而赵祯则是要淡定的多,干咳一声道:“知晓了,待朕更衣。”

    再次的等待让郭氏内心的愤怒爆炸,这是对她莫大的羞辱,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隐忍的模样连陈彤见了都不禁发怵。

    待赵祯牵着尚充仪的手出来,郭氏便一个箭步上去拉扯尚充仪的头面,好好一个飞云鬓瞬间变得邋遢不堪。

    “身为妃嫔,魅惑君王,淫荡后宫哪是贵人所为,简直类比淫妇班头!今日本宫便要亲手惩戒!”

    说完郭氏便扬起巴掌怒扇过去,啪,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惊呆,连带着行凶的郭氏也发出一声“啊!”的惊叫。

    陈彤看着赵祯脖颈上逐渐显露出来的红印差点昏死过去,整个人如同兔子一般窜到赵祯的身边道:“官家……”

    可不等他开口赵祯便冷冷的看向僵硬的郭氏:“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但今日你之所为已然犯上,朕可废你皇后位!”说完也不管边上瑟瑟发抖的尚充仪以及呆滞的郭皇后,转身便离开,走之前反倒是瞧了一眼安静在路边的杨美人道:“替朕上药。”

第一百零五章家事,国事

    冬日里的通州是吃不成海鲜的,鱼虾都躲在了深海之中渔民可不好捕鱼,叶安与范仲淹只能望洋兴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躲在屋里烤火。

    普惠商号的小铁炉已经成为大宋百姓过冬的神器,但叶安更加怀念家中的大铜炉,随手将地瓜和土豆塞入其中,看了一眼范仲淹道:“看着架势咱们要在这过年了,我不受待见是理所应当,你老范可是赈济江淮灾情的有功之臣,眼下灾情已然结束,江淮百姓秋收颇丰能过个宽敞年,你却并未被召回东京城啊!”

    “朝中有人不想让你我回去,这般显眼的事你瞧不出?人家是嫌咱们的想法太过激进,不愿打破朝中这潭死水嘞!”

    吴遵路在边上笑了笑道:“诶,想这么多作甚?这通州还不好吗?放不下你们二位大佛?!我倒是觉得有你们二位在,通州……不,江淮百姓的日子过的倒是不错,又是上疏减免夏秋两税,又是请旨免去杂税,今年对江淮百姓来说倒是个丰年嘞!”

    叶安与范仲淹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通州是不错,可谁还没有别的事?哦,就困在你通州那不是耽误时间嘛!

    何况出来小半年,叶安都已经想家想老婆孩子,哪有功夫同他吴遵路在这墨迹。

    见叶安不说话,吴遵路笑道:“你就别想了,“少年人戒之在色”年纪轻轻的便想着家中娘子的温柔乡不可取嘞!何况朝中并非你想的那么太平,之所以没人提议你回朝,实在是各方都用不上你,枢密使王曾,相公吕夷简哪个同你交善?怕是没有吧!要想回朝,除非朝中再有大事发生,否则你且在这待着吧!至少等到通州水师营造出来,哦,你还要帮着训练嘞!”

    这都什么人?!

    叶安严重怀疑吴遵路晚上力不从心,心中是不是有啥障碍,否则怎能看着自己困在通州幸灾乐祸呢?!

    厢禁军自己已经训练好了,白莲社的妖人也化整为零的消失在了通州边境,灾民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年,自己难道就不能回朝?!

    发生大事,眼下就快进腊月了,年关在即能有什么大事?!

    按他这说法,不光要有大事,还必须是官家要用到自己的大事才能有机会回朝,可现在的赵祯并不需要自己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同样无奈的范仲淹叶安苦笑道:“看来咱们只能在这通州过年了。”

    不等范仲淹搭话,吴遵路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寻常都是老夫在这过年,看来这个年关老夫有人作伴了哦!”

    吴遵路之所以这般说实在是因他的夫人笃信道教,叶安见过几次,虽说上了年纪,但模样相当周正,只可惜脸上一股子清心寡欲的冰冷满是生人勿近的感觉,别说是自己与老范,便是见了夫君吴遵路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这样的娘子娶回家中,也不知他老吴寻常日子是怎么过的,难怪心理有些障碍!

    土豆和地瓜熟了,叶安便掏出来同范仲淹与吴遵路一起吃,一边吃一边道:“得益于山东路的这些土豆地瓜,今年冬天江淮粮价可是被压得极地,粮价低了,其他物价自然而然也就低了。”

    “诶!关键时口味极好啊!只是吃过后略微腹胀,若是……”范仲淹在边上摸着肚子开口,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叶安翻了个白眼道:“口味好,还是粮食,你还要啥自行车?!”

    “自行车是啥?”

    “额,内人发明的一种载具,人力驱驰……”叶安打了个哈哈便将要此事遮掩过去,范仲淹是个好奇宝宝,对格物越来越感兴趣,若是再纠缠又要说一堆的废话,关键是这些废话还要隐藏关于普惠商号的事情。

    叶安发现同这些文人说话很费劲,不是弯弯绕太多,而是你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家发现问题,甚至是无意中发现破绽。

    范仲淹没有故意套话,但还是从日常中发现了叶安对普惠商号的建设已经有了威胁大宋根基的可能。

    几次劝说叶安应该将普惠商号交给朝廷,否则但普惠商号足够大的一天它便不再是富贵而是祸患。

    三人说着闲话,聊着东京城中的趣事时门便被推开了,对于这种不窍门便闯入,尤其还是大冬天的闯入。

    但进来的不是旁人而是叶安的贴身侍卫铁牛,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闯入,范仲淹笑道:“看来东京城中传来消息了?”

    见铁牛犹豫,叶安笑道:“有什么便说,在范公与吴知州面前不必遮掩。”

    “东京城传来消息,官家大抵是……是……”

    “是啥?!”

    “要废后。”

    …………

    短暂的安静后房间内发出三声惊呼:“什么?!”

    叶安与范仲淹惊讶的站起身,而吴遵路则是一把抓住铁牛道:“消息可是真真的?!”

    铁牛没想到吴遵路这个文人手劲如此之大,自己的手腕居然吃痛,连连道:“真真的!这事俺还敢扯谎不成?!东京城顾掌柜发来的消息定然是经过多方确认的!”

    叶安忽然想起一些东西,缓缓坐下,这并不奇怪,历史上的赵祯同样也这么做了,他被郭皇后压抑的太久,就算是正妻但身为皇帝的他还是有自己的尊严。

    对于这位郭皇后史书上记载的是“挟庄献太后之势颇骄,后宫希得进美人”。

    秦慕慕也说过这点,她与诰命进宫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这位六宫之主抛弃成见,并且还发现郭皇后其实人并不坏,只是被刘娥给宠坏了而已。

    她认为赵祯只是她一个人的,而忘记皇宫中所有女人都是官家的!

    具体消息还不清楚,但叶安知道赵祯为何要废后,他早就不止一次在私下里对自己吐槽郭皇后的霸道,如今看来这位打算官家已经忍无可忍了。

    看了一眼震惊的范仲淹,叶安苦笑道:“这下咱们怕是要回京了。”

    果然如同叶安说的,铁牛在一旁道:“俺这次来便是告诉侯爷与范公,官家已经下旨召两位回朝复命。”

    叶安与范仲淹对视一眼,看来废后的消息还没有传的人尽皆知,说是下旨让他们回朝复命,实际上就是找个由头将他们召回去商量废后之事啊!

    毕竟朝堂上叶安与赵祯走的最近,范仲淹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点小心思还是太过明显。

第一百零六章皇帝的姑姑

    铁牛说的没错,赵祯的旨意通过层层递役很快便到了通州,江淮的灾情早已结束,厢禁军的改造也初见成效,至于白莲社这个邪教组织也已经转入地下。

    叶安与范仲淹之所以还留在通州,那是朝堂上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依然不待见他们,现在不待见也要待见了。

    皇帝的后宫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相反关乎朝政甚至是天下百姓!

    皇宫禁中的风吹草动对于东京城的百姓来说不光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他们关心的牵挂所在,封建帝王家就是百姓心中的信仰,这是很多人都会忽略掉的。

    尤其是赵祯这种以仁君之名上位的便更是如此了,百姓对他的敬重在“某些人”的刻意营销下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那个给大宋来带咸平之治的真宗皇帝。

    皇宫中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东京城才多大点的地方?赵祯想要废后的消息很快便从宫中传到了朝堂,又从朝堂传到了民间。

    当百姓们传开这个消息的时候,赵祯已经忍无可忍,他就是要废掉郭皇后,无论朝臣说的那些“不可废后”的大道理,他受够了来自郭皇后的骄横和愚蠢。

    整个皇宫中的人都知道当刘娥驾崩后谁才是皇宫的主人,她还是那般的骄横,连靠山都没有了她凭什么骄横?!

    每当看到她骄横善妒的模样,赵祯都会回想起被刘娥压制的憋屈,一股无名业火便腾地一下从心中迸发出来。

    他与郭氏不是没有感情,毕竟是明媒正娶的皇后,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但还是抵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自己的底线。

    被她在脖颈上打了一巴掌算不得什么,但这一巴掌却是让赵祯下定决心的要废后。

    若是不乘机废后,待风平浪静再度废后恐怕就更难了,赵祯不是个绝情之人,他想着将郭氏废后再安排到瑶华宫修道养心,为的就是逼她认错,等郭氏真的改过自新,再接回宫中封个二价妃子便好。

    至于皇后的位置,现在的他还没考虑那么多,这个位置对于大宋来说实在太过重要,看看曾经的刘娥就知道,帝王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此时皇后的权利便会过大,稍稍控制不好便再次上演干政之事。

    对于外臣终究是不能太过相信,内官虽然忠心,但宦官干政的结果也在那里摆着,最终还是要依靠皇后,可郭氏这种女人实不是辅佐帝王的料啊!

    也不知刘娥当初看上了郭氏的哪点好,非要让她做自己的皇后,但今日这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皇宫之中赵坐在资政殿的内殿之中默默不语,边上的陈彤也不敢说话,倒是有内侍进来小声禀报:“官家,魏国大长公主来了,就在后苑的宁华殿中待召。”

    对于姑姑的到来赵祯并不意外,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作为本家宗亲的亲姑姑都不来看一眼,那才是大大的不妥。

    深吸一口气,赵祯点了点头道:“知晓了,朕这就去,天气寒凉可让内侍准备了驱寒之物?”

    陈彤连连道:“备下了,火炉子,汤婆子都准备上了,官家这是您的。”

    看着自己手中精致的汤婆子赵祯抬头道:“阳城县君可来了?”

    陈彤一愣脸色有些尴尬道:“官家,阳城县君已嫁于云中郡侯,您还……”

    “荒唐!朕怎生能有这般的想法?!”赵祯一时气急,瞪着陈彤道:“朕只是把她看作姐姐般的人儿,想要问策于她而已,你这杀才说的什么荒唐话!”

    陈彤松了口气,他知道官家曾经喜欢过秦慕慕,担心他废后是为了他人妇,为了避免天家名声有损,他才故意这般试探,现在看来应该并非如此。

    但这也不怪陈彤胡思乱想,毕竟老赵家的人对他人妇有着别样的兴趣…………

    赵祯又好气又好笑,作为帝王他不可能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中,秦慕慕是极好但她早已嫁给了叶安,而叶安对于自己,对于大宋都有大用,岂能因一个女人而毁坏君臣的关系。

    刚走进宁华殿赵清懿便急急上前:“听闻皇后伤及圣体,官家可曾让御医瞧过?”毕竟是自家侄子,赵清懿又了解郭皇后的性格,赶紧上前问到。

    赵祯摆了摆手,但还是会侧过头让赵清懿瞧见脖子上的伤痕道:“无碍,不过是留下几道血痕而已,不用御医诊治,朕晚上用些活血化瘀的药膏便好。只不过朕的脖颈之痛还是其次,心中之痛却如万箭穿心啊!姑姑!”

    一声姑姑让赵清懿不由得潸然泪下,这么多年来赵祯如此喊她的次数不多,忍不住道:“官家受苦了,但后宫之事堪比国政,官家当谨慎些莫要被旁人利用。”

    赵祯微微点头,这话倒是点醒了他,自己就算要废后也不能让人有机可乘,何况这件事还没有定下,他自己也在犹豫现在要不要废后了,朝中关于废后的奏疏堆积如山,几乎一边倒都是在劝自己慎重,极少有人赞同废后。

    这也是赵祯犹豫的重要原因,此时他最想要听到有用的分析,而不是一个劲的安慰和劝谏。

    “或许官家应当召阳城县君入宫,她的想法向来独树一帜……”

    赵清懿看向赵祯,她当然不希望自己这个侄子废后,废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郭家的位置将会被别人顶替,郭家并不贪念权势,可若是换了别的皇后,难免其背后的家族会打破朝中的平衡……

    谁能劝得动官家?

    当然是云中郡侯叶安了!可现在他还未返京,只能让秦慕慕先顶上,官家向来是愿意听她说话的。

    没想到姑姑的想法和自己一样,赵祯笑道:“朕本打算寻叶侯的,但他人在江淮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倒是阳城县君寻常多带闺女入宫,与朕倒是熟络,只不过这也算是家丑……”

    “天家无小事!”赵清懿微微苦笑道:“官家这时候您便不用担心这些,后苑那点风波早已在东京城中传的到处都是,各种演绎都有嘞!”

    赵祯同样露出苦笑:“后苑发生的事,怎生就能连御街上的贩夫走卒都知晓?!朕这皇宫还真是……”

    “官家,这也并非坏事,天家之事让外人知晓更显天家亲民,是非对错百姓自有分辨不是?”

    赵祯微微一愣,这话说的是啊!

第一百零七章秦慕慕的打算

    刘娥听了蓝继宗的话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你这话在理,这样的女子也堪称奇,难怪赵宗说被她给掣肘,连欢彩楼都赔了去!”

    蓝继宗笑道“这是娘娘明鉴,祁国公堂堂一个国公,想要煎迫良人,强抢民女如何使得?”

    摸了摸手中的小黑匣子,刘娥却道“传诏秦慕慕觐见,本宫想要和她说说话!”

    蓝继宗领旨后便在心中感慨,这秦大家不简单,身为一个花魁能得娘娘赏识,实在是殊为不易啊!

    蓝继宗庆幸自己能够以传诏使的身份去邀请秦大家入宫觐见,这是一件极为奇妙的事情,娘娘的身份何等的尊贵?居然愿意召见一个花魁,这事情传出去了,必定会在整个王朝引起一阵波澜。

    当然蓝继宗也知道,这不和常规,便是每年上元节灯会之后,先帝也只是在宣德门或是金明池召见花魁而已。

    邀请花魁入宫,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殊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只可惜这个秦大家的背后已经没有了可以承受这个荣耀的家族,否则必定是光耀门楣的幸事!

    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对于蓝继宗来说这身朝服不但代表自己身份,也代表了天家的脸面,别看宫中的宦官品价低,可身上的衣服用的都是蜀锦这般的好料子。

    士为悦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秦慕慕对他的尊重,就像是对他的认可一样。

    对他身份没有在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认可,就像自己家宅边上洒水巷中的一个俏皮的少女与邻家伯伯一般。

    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渴望什么,想到曾经被秦慕慕捉弄的模样,蓝继宗便忍不住露出笑脸,边上的小内侍们见了无不惊讶,老祖宗什么时候能笑出这样的模样来了?

    马车在条石路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转着弯的便拐到了南门大街上,曾经的欢彩楼,现在的兰桂坊算是南门大街上的奇景。

    欢彩楼之所以叫欢彩楼,那是因为以欢门彩楼作为门脸,可现在早已被一盆盆淡雅的兰花所替代,门前则是香传十里的桂树。

    秦慕慕这小妮子在改名之后便在兰桂坊的门前写下了赞词。

    “兰者,花中君子者也!桂者,花中佳人者也!”

    这兰桂坊取得便是君子佳人之意,世人能不趋之若鹜?

    蓝继宗去过好些妓馆,虽说都是清倌人卖笑陪唱的地方,但相比之下,这兰桂坊却是大大的不同。

    在这里读书人于妓馆之中的那点兽性和狂狼早已被收敛的不知藏在了何处,若是谁在兰桂坊中放肆无礼,不需店家轰人,前来的文人墨客甚至是官员就能把扰人兴致的东西打出去。

    娘娘让秦大家随意开价买下了这兰桂坊实在是英明至极的决定,虽说是惩治祁国公赵宗说的过错,可也是让东京城受益的好事,至少那些文人墨客的狎妓之风收敛了太多。

    兰桂坊不是狎妓之所,这是秦慕慕早早定下的规矩,所有的女子都是训练有素的“舞者”与“歌者”。

    想到这里蓝继宗不禁微微感叹,在兰桂坊中最基本的便是对这些身为舞者与歌者的女子尊重,否则便是有再多的银钱也进不得这兰桂坊的大门。

    下了马车之后,蓝继宗便在内侍的搀扶下进了兰桂坊偏院的小门,他也想要从正门进去,可兰桂坊白日里也是开门迎客的,自己这般的身份若是去了,着实太过扎眼,也难免让御史台的人给盯上。

    想想那些连文官都不放过的年轻御史,蓝继宗不禁啐了一口。

    这些御史便是天家训出来的恶犬,不光咬人,还会反噬其主,娘娘可是没少受这些人的气,可气归气最后还是忍下了。

    兰桂坊的规模可不小,前面一个彩楼便是占地好几亩的三层木楼,后面还有一十二间小院,小院有大有小,错落有致。

    才进了秦慕慕的小院,便听见脆生生的招呼“蓝伯伯来了?”

    这声音很动听,宛如鸟鸣一般,反正蓝继宗觉得比娘娘宫中的百灵鸟还动听些,但又透着一股大刺刺的模样,像是与熟识多年的忘年交在打招呼。

    听闻这声音,蓝继宗仿佛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愉悦,多少年来他最希望听到的便是这样招呼声,可惜家中的儿子们见了自己都如同见了瘟神一般,恨不得躲到墙角之中去。

    但蓝继宗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秦慕慕的身影,只看见俩个侍女捂嘴轻笑,边上是一架大的不像话的碧油车。

    “蓝伯伯,小女在下面呢!”

    蓝继宗和跟随而来的俩个小内侍大吃一惊,堂堂的兰桂坊东家,东京城中顶尖的花魁居然钻到了车厢下面,虽然蓝继宗早已听到声音是下面传来的,但却觉得有事秦慕慕和她开的玩笑罢了。

    “秦大家,您这贵体如何能钻到马车下面去,侍弄车驾是车把式的活计…………”

    话还没说完一支玉手便从马车下面伸了出来“秦叶把钢片递给我!”

    蓝继宗便呆滞的蹲在地上,看着侍女把一片如同朝臣们手中笏板一样的铁片给递到了秦慕慕的手中,转眼便消失在了车下。

    咕噜噜,突然从车下滑出来的秦慕慕让蓝继宗吓了一跳,随即拍着胸口到“秦大家,您可吓死老奴了!”

    秦慕慕放下挽起的秀发,脚尖轻轻一点,地上装着小轮的板子便如同小车一般的窜了出去,撞到了柱子缓缓停了下来。

    “都与您说了,莫要叫我秦大家,还是叫我慕慕的好,秦叶,秦安,你们快把东西收拾一下,顺便把我那酥肉给回锅炸了送过来,好与蓝伯伯吃茶!”

    蓝继宗笑了笑“哦!老奴忘了,只可惜怕是没有这口福了,娘娘又召你入宫嘞!”

    秦慕慕细长的柳眉便皱了起来耸了耸琼鼻道“慕慕实在是不喜宫禁,虽然看似敞亮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不舒服!”

    “哎呦!我的小祖宗,娘娘召见可是天底下的人盼都盼不来的喜事,到了你这里还要挑三拣四!实在是不成体统!”

    “今晚有义演,为河南府百姓筹措钱粮,要不改日?”

    蓝继宗愣愣的看着秦慕慕,他打破头也想不出来,为何她能如此轻易并真诚的拒绝娘娘的召见?!

    长歌当宋

第一百零八章自作主张的县君

    赵清懿坐上马车准备离开皇宫,刚刚邀请秦慕慕同行却被她婉拒,这段时间两家的交往越来越少,甚至是李端懿与王英娘二人相邀,秦慕慕也是极少应酬的。

    赵清懿知道她与叶安是不打算与李家走的太近了,尤其是眼下废后之争的敏感时期。

    出了宫门便瞧见自家男人坐在茶铺门口等着,赵清懿暗啐一口便让马车驶了过去,见李遵勖上车便开口道:“这时候了你这浑人就不能耐下性子些?!”

    李遵勖哪管这些,急急的压低声音道:“宫中到底什么个章程?”

    “天家之事咱们哪里能猜?!秦慕慕进宫给官家说了些反倒是等同没说!”

    李遵勖有些好奇,按道理来说秦慕慕这样的女子在官家废后这件事上对官家的影响是不小的,怎么能说了等同于没说呢?

    赵清懿将秦慕慕的话复述一遍后看向李遵勖缓缓道:“看来叶安这小子是不愿搀和其中了,秦慕慕这番话可不是有头没尾的囫囵话?”

    谁知李遵勖无奈苦笑道:“那你可就错了,连你都被秦慕慕给耍了,怕是官家也不知自己以落入秦慕慕圈套中。”

    “圈套?什么圈套?!”

    赵清懿大感惊奇,她仔细盘算过秦慕慕说的话,并未发现其中的纰漏,也没发现有刻意的痕迹。

    “是不是觉得她的话没有什么毛病?可恰恰是她之前说的话才让人回味,试问一下她秦慕慕口中的皇后是不是君王所需的皇后?对官家这位打算励精图治的帝王来说是不是最佳人选?!”

    赵清懿微微点头道:“还真是如此,听她那般说,本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后来她不是说……”

    摇了摇头李遵勖缓缓道:“后面说的话不重要,前面的话才是说给官家听的,只是我有一点没弄明白,他叶安绝不会希望云中郡侯卷进这件事中,为何秦慕慕还要擅自做主?!”

    赵清懿看着出神的男人无所谓的笑道:“那便是叶安改主意了。”

    “不,他叶安绝不是那样的人,走十步看百步,岂能随意改主意?”

    秦慕慕坐在碧油车中,赶车的王帮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能听到叶灵在边上吃着从宫中带出果子的声音。

    今天她突然做了一些改变,心中还是有些慌乱,赵祯要废后对于云中郡侯府当然没有影响,但她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依稀记得赵祯后来的皇后姓曹!

    因为有了曹皇后,所以才有八仙之一的曹国舅,现在东京城中唯一能配得上官家的高门大户,且姓曹的只有一户了。

    曹玮所在的曹家若是能出一位皇后,且不说对曹家的好处,单单是对普惠商号也有大受益,这种受益不是从当下来看的,相反而是一种极为长远的投资,她不明白为何叶安来的书信却说让侯府保持中立。

    无论是从眼下还是长远来看明明是好事,为何要放弃?

    秦慕慕认为自己并没有推波助澜,她只不过是将要最简单的道理告诉给了赵祯,至于如何选择依旧是他这位官家所选择的事情啊!

    再说了,就算是自己有一丝丝煽动那也是不着痕迹,谁会在意一个诰命夫人说的话对官家的影响?

    马车很快便到了家门口,不等秦慕慕下车,探头探脑的叶灵便飞快的将果子塞入口中,顺便小声道:“娘亲,爹爹回来了!”

    秦慕慕看了一眼侯府大门莫名其妙道:“别胡说,你爹在路上还要有几天才能到家,哪里能回来的这么快!”

    “真的!每次爹爹回来咱们家的门口便特别的干净,你瞧瞧连三叔伯的摊子都远了好几丈远嘞!”

    这么一说秦慕慕倒是回过神来,惊讶的看向自家闺女道:“你这丫头倒是仔细呢!为娘都没发现。”说完便让侯府亲兵将碧油车驶进小门。

    秦慕慕没想到叶安回来的这么快,进门后便瞧见叶安抱着胳膊在院中等自己,轻快的跳下车微微一笑道:“还以为你三五日后才会回来,没想到今天便到了,怎么瞧过了那位相好?本夫人安排的还算妥帖?!”

    “我说是被人下药了你信吗?”

    “就算如此也是你愿意的!”

    “冤枉!”

    “你再说一句?!”

    叶安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此时任何的争辩都是没有意义的,任何解释也都是苍白的,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寻求秦慕慕的原谅。

    见叶安略带谄媚的看向自己,秦慕慕撇了撇嘴道:“看我已经将她安顿好了,你便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了,刁难她我到不至于,那是欺负人!但你这几天老实些别惹我了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干净利索的让叶安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秦慕慕绝不是个大度到在这种事情上让步的女人,作为后世的女性,让自己接纳萱儿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的,不可能再因为自己的错而买单。

    秦慕慕一边走一边将宫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叶安,甚至连她对赵祯所说的话都没有隐瞒,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叶安拍了拍闺女的脑袋,有些奇怪的看向秦慕慕道:“你不是喜欢搀和到这种权利角逐中的人,我知道你想的什么,如果官家真的废后,再把曹家的女儿捧上去,那对咱们有着极大的好处,可这些好处真的长远吗?”

    果然,叶安一下便猜到了秦慕慕的想法,但她却不满道:“有什么不好,无论是当下还是长远看,曹家的女儿坐上皇后的位置都是最稳妥的!”

    “不、不、不!”叶安一边摆手一边道:“有几点你没弄明白,第一眼下的时间线已经同原本的历史不同了,我们做出了改变,如果你这话传到了郭皇后的耳朵里,无论长远如何当下倒霉的一定是我们,她虽然善妒骄横,但却不是个蠢人;第二,就算是曹家的女儿入宫成为大宋的皇后,你有没有想过曹家与咱们家还能维持眼下的关系吗?曹家到时便是外戚了,而李家同样也是外戚……”

    叶安对曹家的猜测让秦慕慕瞪大眼睛,说实话她以为在叶安救了曹玮之后,两家已经能算得上是通家之好,可惜她却忘了利益面前绝不会有永远的盟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曹家一旦出了个皇后,还能心甘情愿的同咱们家与驸马府三分利益而不插手对普惠商号的管理吗?别忘了,皇后的权利也是相当大的。”

    叶安的话如同一盆凉水,瞬间将秦慕慕交了个透心凉,她自认为看的已经足够长远,可在叶安面前还是有些小孩过家家的意思,虽然心中不服气,但理智却告诉她叶安说的是对的。

第一百零九章吕夷简的恐怖

    方林月看着近在眼前的叶安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同样叶安也是如此,双方之间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好似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如此。

    秦慕慕识趣的打发走了萱儿,无论如何眼下不适合外人在场,即便是她自己也算是外人了,这让她很不爽,但又不得不离开。

    “在这里过的还算妥帖吧?”叶安最先开口打破了安静,方林月则是低着头点了点道:“嗯,极好的,无论萱儿姐姐还是秦姐姐,待我都极好。”

    原本女侠似得的方林月哪里还有白莲圣女的模样,简直是小鸟依人的柔弱女子。

    叶安挠了挠头,他知道秦慕慕一定不会刁难方林月,当然也不会太过照顾她,只是把她当作受害者家属来看待,毕竟茶榷新法推行的失败以及方孝先的身死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若是待得不错,就在这里住下……”

    “难道叶侯就不打算给妾身一个名分?”

    方林月忽然胆大的抬头,眼里满是倔强的看向叶安,这位弱女子终于展现出了她的圣女气势来,叶安笑道:“名分自然有的,云中郡侯府的三娘子如何?”

    “本就是我该得的!”

    叶安微微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为何想留在我身边,东南茶榷一日不改,你心中的桎梏便一日不破,但有些事需要时间,这不是你想象中的“交易”,就算你不愿意委身与我,我也一样会改革东南茶榷。”

    一招反客为主用完,叶安果断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再这样缠斗下去,自己终究要顶不住了,不是担心方林月要的多,相反而是怕她什么要求都不提,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

    自己改革失败害死了人家父亲,现在又要纳苦主的女儿为妾?连一向胆大的叶安自己都觉得头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瞧见叶安逃走,秦慕慕便不屑的撇了撇嘴,无论如何也是发生了关系,这时候他跑了反倒是把烂摊子交给了自己,只能无奈的去寻方林月说话,夫妻二人之间打了个默契的配合。

    冬天已经到了,侯府中便又飘荡着火锅的味道,叶安与秦慕慕两人对这种食物的迷恋是无法摆脱的,为此他们想尽办法还原火锅的味道。

    当然其中也花费了不少的钱财,牛油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好搞,可对于官宦之家来说却并非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看似连相公上朝都坐牛车,可实际上东京城的高门大户哪家还没有一辆普惠商号制造的马车?

    牛就更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物了,王帮去开封府衙门打个招呼,再请俩个衙役跟来,于是被宰杀的大牯牛便被白纸黑字的记录上“病死”二字。

    侯府中的牛肉可此刻不少,但唯独没人敢打大青牛的主意,只要叶安回到东京城便会用它代步。

    这大青牛也不知多少岁,连眉毛都已经长出灰白色,板角青牛据说是太上老君的坐骑,其化身老子便是骑着青牛出的函谷关。

    侯府的大青牛当年是玄诚子的坐骑,现在成了叶安的坐骑也算一种传承,但也有好事之徒说:“云中郡侯府的大青牛恐怕沾染了侯爷身上的仙气,马上便要修炼成精了。”

    这些流言蜚语可一点也不影响叶安的食欲,看着老陈琳垂涎欲滴的模样便道:“要不你打包一份送去宫中?官家还未用晚膳是吧?”

    “你这倒是好主意嘞!”

    自从叶安离开了东京城后,陈琳便在侯府中潇洒过日远离朝堂上的纷争,就算是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打算搀和,用他的话说:“宫中有老蓝镇着出不了乱子,后宫争宠不是常有的事?”

    麻利的去小厨房收拾好箱笼,陈琳拎着便上了马车,他知道叶安给官家送火锅必有深意,只是自己不知晓而已。

    看着陈琳离开侯府,秦慕慕一边招呼方林月动筷子一边低声道:“你给官家送火锅是什么意思?!”

    “就是送火锅给官家吃啊!字面意思,你不要想多了,官家吃了这火锅心情或许会好点也说不定,我就是这么想的别无他意哦!再不吃牛肉便老了。”

    叶安一边说一边将要牛肉送入口中,他可从不会辜负美食,但看着秦慕慕紧盯自己的眼睛只能败下阵来道:“我这是在告诉官家,无论他如何选择我都会一如往昔,你看着吧!此时给官家出主意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牵扯到利益的,包括那位长公主殿下亦是如此。但我不觉得这整件事背后没有推手。”

    “你才刚回东京城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

    秦慕慕惊讶的看向叶安,此时的她哪有吃饭的心情,倒是叶安浑不在意的吃吃喝喝,顺便给方林月和萱儿夹了菜:“同你们没关系,该吃吃,该喝喝,你们这位大娘子心思太多,恐怕吃也不安生。”

    知道这是叶安在取笑自己,秦慕慕哼了一声道:“谁说的?!你什么都打算好了也不告诉我,现在我可不管了,大吃特吃!哼!”

    抢过叶安涮好的牛肉蘸上蒜泥便放入口中,秦慕慕舒服的发出一声满足的鼻音,她算是明白了,在政治上的事情三五个自己绑在一起也不是叶安的对手。

    叶安笑着摇头继续给三女放牛肉和菜,儿女们没有机会吃火锅只能远远的吃着果子。

    在与范仲淹回程的路上叶安便收到了蓝继宗这个太监头子的密信,信中详细的将事发经过描述出来,那时候的叶安便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既然见识陈彤的人被发现,那又是谁在给郭皇后报信?

    路上便去了密信让蓝继宗查清楚,在回城当天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消息出自闫文应之手,而闫文应的背后则是吕夷简!

    只要理清这条线,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吕夷简这个“老狐狸”完美的利用了赵祯对郭皇后的厌恶来达成目的,叶安甚至怀疑连尚充仪都是他刻意安排的棋子。

    现在回头看看这件事,只能说尚充仪太蠢了,激怒六宫之首的皇后她便有性命之忧,只不过没人会想到皇后会误伤到赵祯。

    吕夷简的目的达到了,无论赵祯废不废后,郭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这便是他最大的报复,也是消除隐患的手段。

    能将宫中的事情谋划的如此详细还能顺利实施,可见吕夷简的手段已经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作为相公的他已经逐渐将手伸入皇宫中。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想想都让叶安不寒而栗。

第一百一十章皇后的大过错

    赵祯对于郭皇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打定主意废后。

    虽说皇后的家族已经衰落,会对宋的政局产生任何影响,但赵祯数辗转反侧的夜晚脑袋都回想秦慕慕说的话。

    止一次的问自己,郭皇后需的皇后吗?

    答案显而易见,莫说管理繁杂纷乱的后宫,便当自己暴怒郭皇后也从没帮恢复理智,更别提帮自己恢复勇气,颓废督促自己打起精神,凡秦慕慕所说的皇后品质,郭皇后身一样也瞧见,倒那些争风吃醋,骄横跋扈的性格随处见!

    赵祯已经暗决心,既然样的女确实无法成为自己所需的皇后,那就换一,另外作为一国皇后与自己婚至今仍无子嗣,单单就一点也已经足够废后了。

    脖子的痛楚早已消失,女的手劲能多?但赵祯依旧让内侍给药,为的就做给朝臣看。

    朝会,赵祯没朝堂提废后之事,却朝堂宣布放宫二百,吕夷简班:“此诚美事,然宫恐无家归者,还望官家慎行。”

    赵祯微微点头:“朕以思虑周全,曩后临朝,臣僚戚属多进女,今已悉还其家,此举无顾虑。”

    皇帝放宫,仁治表现,朝臣自然会反对,并对官家的仁德进行夸赞,朝堂之也君臣齐心的模样。

    但散朝后,赵祯便垂拱殿的后殿召见了心腹之臣留身奏事。

    赵祯略显紧张的,毕竟废后放宫,事关国体朝臣百姓非议颇多,瞧见官家坐立安的模样,闫文应声:“官家无需如此,您脖颈的东西便最好的证据,就算民间媳妇伤了夫君也,何况官家乃咱宋的子呢?!”

    提醒赵祯将伤痕显露让朝臣注意到,赵祯干咳一声:“知晓什么,若刻意便落了乘,当朝的臣子知朕的用意?!陈彤呢?今日当值?”

    闫文应脸色微变,明白陈彤那子为何官家心如此地位,只能声:“陈官今日负责外放宫诸事,还官家您昨日旨的嘞!”

    “哦!朕想起了,近日宫多事,都给朕忙糊涂了。”赵祯才想起昨日对陈彤的吩咐,一苦笑。

    闫文应见缝插针:“正因如此,官家才需一位贤内助嘞!奴婢自己东京城也宅邸,巴掌的地方操心事少,若没良照应,还知成什么模样,如何尽心竭力的伺候官家?”

    话虽然没错,赵祯心却满,些话从别口说自己心说完全两回事。

    怎么意思?难国朝的皇后连乡野村妇都比?!当初婚自己也满心欢喜的,岂说自己的眼光妥?!

    就样,旁家的香饽饽都臭的,唯自家的东西好的,连狗屎都香的!

    怜闫文应还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官家,居然说的好好的就被打发走,反倒换做新晋的内侍边伺候。

    留身奏事的朝臣整理衣冠缓缓进入殿,吕夷简,范讽,李迪,王曾等也算子近臣,赵祯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皇后礼全,礼周,私德亏,且善妒骄横,朕意废后,知众卿意如何?”

    谁也没想到赵祯便将话说的么绝,都说到份了,众面面相觑心却知官家废后之心以定。

    吕夷简看了一眼范讽微微示意,范讽便立刻班:“后立数年无子……义当废。”

    提醒赵祯,郭皇后还一问题,婚数年之后居然还没子嗣,作为皇后的自身问题,也最的问题!

    连寻常百姓家都“孝三,无后为”何况最重的家族?

    郭皇后其的问题都以放一放,唯独婚数年后没子嗣才的致命伤,所说官家与皇后还年轻,郭皇后入宫的间短了。

    当初刘娥还世的候便一路护着,宠着,其的美都没机会靠近官家,全伺候,但直到成为皇后至今也没诞一儿半女,便些说了。

    若皇后以后还没子嗣,那问题只会更加严重,现以此为借口废后实稳妥。

    赵祯也豁然开朗。

    没错啊!郭氏么多年一子嗣都没,才身为皇后的最失德,单一项便已经足够,再加善妒骄横以及伤及圣体的罪名,废后以板钉钉之事!

    但表面赵祯还稍显惋惜:“郭氏与朕耳鬓厮磨多年,无子嗣亦非之也。王枢密如何看?”

    赵祯本王曾表态,谁知却躬身:“回禀官家,皇后之位乃国之事,废立之举得慎,还请官家三思。”

    王曾说完便退边一言发,绝会支持废后的,但眼若开口反对便忤逆官家之意,只能宫后将消息散给众多文臣清流,让疏台谏以警官家。

    赵祯摸了摸巴为数多的胡子微微点头:“王枢密所言理。”

    从王曾的态度赵祯已经得到了答案,但同样也没直接反对,已经算殿留余地,赵祯知自己想废后恐怕还很的助力,尤其适合朝堂以王曾为代表的一众文臣清流。

    待殿商议结束,赵祯已经了定计才宣右司谏范仲淹进宫,本想连叶安一起宣召入宫的,但想想昨晚那顿火锅便作罢,叶安已经表明了态度,无论自己作何选择都会支持。

    先朝会又内殿廷议坐了么久身体都僵硬了但还面见范仲淹,赵祯接内侍的茶水一饮而尽:“范司谏还多久能到?”

    内侍急忙开口:“范司谏崇文院最多半刻钟便能到。”

    赵祯起身:“范司谏旁,朕便走走,一边走一边说。”

    了垂拱殿的殿门漫步廊,一阵阵的寒风让头脑清明了些,正好也遇到了顶风而的范仲淹,两便廊边走边聊。

    范仲淹沉默了一会后开口:“回禀官家,废后之事臣以为!且宜早息此议,闻于外也。”

    对于范仲淹位曾经的先生赵祯了解的,眼的态度便知晓绝会轻易妥协……

第一百一十一章谁是“朝中柱石”

    赵祯并没有与范仲淹聊太久,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范仲淹的态度,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朝堂之上的手段。

    废后乃是定议,没有更改的可能,连叶安都不反对,范仲淹的话赵祯也不太在意。

    一开始他便知废后必然会招致朝堂上的反对,但自己也不会因为反对而放弃,秦慕慕说的没错,自己作为大宋的一国之君,必须要有一位能帮助自己的贤内助统御六宫。

    同样赵祯心中也有自己的委屈,作为一国之君难道想要一个贤内助都不行?郭氏为何成为皇后?范仲淹等一众清流们不清楚?!

    当初自己没有选择,一切都是刘娥做主,现在自己有了选择的机会,他们却在以家国大义来约束自己,就是不愿让自己换一位自己中意且有能力的皇后,凭什么?!

    没错,很多时候真正让人感到愤怒的不是这样那样的事实,而是一句凭什么,这才是世上最大的不公,即便赵祯这种天子也不能幸免。

    眼下的他不过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他多年受儒学熏陶还是难以避免身上的那股年轻之气的涌动。

    在他眼中朝臣是辅佐他治理国家的,但同样也是阻碍他自由的。

    范仲淹同样也知道赵祯决心已定,甚至不愿同自己多言,但废后乃是国之大事,皇后为帝王正妻,在没有过错的情况下不能因无后而废,否则刘娥早已被群臣以无后的名义上谏先帝废掉了。

    郭皇后所代表的乃是国母之威仪,同样也是天家的体面!

    无过而废后,此乃前世昏君之举,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官家?外朝又会如何看待国朝?简直是自失体统的笑话!

    范仲淹急急的出宫了,他要去寻叶安,在他看来整个东京城中恐怕也只有叶安能够劝得住官家的废后之心。

    老范撩起前襟便出了宫门,见自家的马车还在宫门外的车马院里停着,便直接让车夫赶车回家,自己则从街边唤来了一辆平安商行的马车前往信陵坊。

    叶安自从回到东京城后便闭门不出,他身上只有一个开国侯的正四品品秩,以及一个掌备顾问之责的天章阁侍制,这看似时个正经官职,可做的却是贴职的工作,官家若有事便侍从备顾问,有所献纳则请对或奏对,也就是说工作量全看官家和自己。

    到头来叶安身上的正经的差遣官一个没有,眼看年关将至,他也乐得如此,朝廷的薪俸照拿且没有要忙的事情,连勘磨也不用顾及,这种“混子”般的生活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换啊!

    可就在叶安每日带孩子游戏,或是在花园中左拥右抱撸烧烤的时候,范仲淹找上门来了,对于这件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叶安选择了摆烂。

    “皇后乃六宫之首,一国之母,岂能轻言废立?”

    “嗯,你说的对!”

    “我已经听闻,范讽以皇后入宫多年而无子嗣为由上疏官家废后!”

    “嗯,你说的对!”

    “你别总是这般同我说过,此事不可插科打诨!”

    “嗯,你说的对……对不起,你刚刚说的啥?”

    “你!”

    就在范仲淹气急败坏之前,叶安赶紧拉着他坐下道:“莫要这般着急,此事急也急不得,官家一心废后你就算能阻得了这一次,还能每次都阻拦?我不觉得郭皇后会因为此事而消停,说不得还会折腾。”

    “那是皇后娘娘以及官家的事,但不能流传于外让人耻笑,更不能于法理不合而废后,此乃名不正言不顺,至我大宋国威何在?群臣百姓如何看待官家?!”

    一把推过叶安递过来的热茶,范仲淹继续着他的演讲,也让给他斟茶的叶安苦笑不已。

    “有一句话叫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若是官家决心废后,咱们做出任何努力都是白费,最终还会被有心人利用,反倒是惹祸上身自己出外了,到时便是真的回天乏术,你总不希望那些窜拾着官家废后的人得逞吧?”

    范仲淹终于接过叶安的茶水放在唇边又停下,看向叶安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我?!”叶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看看外面的天气,看看我身上的官职,你觉得我现在说话管用吗?官家召见你而不召见我,可见官家是不想见我的,知道为何吗?”

    范仲淹回过神来,微微皱眉道:“没错,你是官家近臣为何此等大事官家却不召你?”

    “因为官家并不想让我为难,也不想让他自己为难,于是便不打算召见我,由此可见官家之决心有多重,轻易恐难令其回心转意啊!”

    范仲淹对于叶安这种态度很是不满,绕来绕去还是推诿不愿入宫觐见,不禁冷哼道:“你也是堂堂天章阁侍制,有入宫上谏及留身奏事之权,如何不能劝谏官家?况吾辈读书人当以国为重何计得失,就算千难万阻也当秉公直言!”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可问题是秉公直言不能解决问题,若是不想让官家废后,那便要让郭皇后做出彻底改变,同时你现在不应该在我面前叨叨这些家国大义,而是应该将官家废后的前因后果详细的描述给清流们听,让所有人都知道官家“无错而废后”乃失仪之举,错在官家,接着再让清流们团结起来上疏官家,时间很短你要做的却很多!”

    范仲淹愣愣的看着叶安,没想到他已经有了对策,疑惑的问到:“那你作甚?!”

    “我?”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当然是继续过我的好日子了,计划已经给你拟定的差不多了,你不会觉得我愿搀和其中吧?我是官家的侍制,今日咨询没收你钱财就已经不错了,还要我身体力行的帮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啊!你!”

    范仲淹指了指叶安便苦笑着起身道:“什么时候能将要朝堂之事,天家之事当作你自家的事来办,你就算是真正的朝中柱石了。”

    瞧见老范负气而走的模样,叶安竟一时间呆住,自己给这货出主意,备计划,到头来还要被他教训一顿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就是大宋文臣们的问题,仿佛一切都是应该。

    自己在给这个王朝四处救火的时候怎么不夸一句国朝柱石?自己给在江淮治理灾情,训练厢禁军的时候怎么没人夸一句中游砥柱?

    到头来只是不愿搀和到朝堂的破事中便成了卑鄙小人一般,叶安恶狠狠的对王帮道:“以后这些文臣来了便不给他们上好茶!全喝茶沫子去!”

    “侯爷,您也是文官……”王帮在边上弱弱的提醒了一句叶安便咆哮道:“除我以外!”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第一百一十二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虽然信陵坊的边上就是南门大街,可入夜的侯府却是静悄悄的,一来小巷中的步行街已经打烊,这时候就算有人也是冲着象棚瓦里勾栏瓦舍去的,二来也没人敢在这里喧闹,每晚都会有些退伍老兵组成的街坊在这里打更巡视。

    这些老兵都是在战场上立过赫赫战功的,用他们的话来说,那是拿了钱便到了东京城享福,既然是享福那就跟着叶帅才是。

    为此秦慕慕特意让普惠商号打点关系买下了信陵坊的一些院子,否则开封府哪里说不过去。

    叶安站在厢房的门口看了好一会游廊下的装饰,虽然黑黑的啥也看不见……

    “爹爹你在看什么呢?吸溜……”

    叶安低下头顺着灯笼的光亮看去,自家闺女正抱着一块果子吮吸里面金灿灿的蜜糖。

    “没看什么,大晚上的吃糖不好。”说完便抱着自家闺女坐在不远处的摇椅上。

    “这不是糖,是蜂蜜,甜甜的可好吃嘞!每次我不开心了便吃一块,什么恼人的事都忘掉了,比如二哥儿咬坏我的磨喝乐,比如娘亲打我屁墩……”

    叶安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分我一点可好?”

    “好啊!”

    闺女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在她看来自己成功收买了父亲也不用为晚上偷吃被罚了,只不过很快叶安便给他讲了一个关于蛀牙怪的故事。

    “呜呜……娘亲爹爹吓我!”

    看着撒丫子跑开的闺女叶安相信她以后再吃糖一定会被这个故事给支配……

    看着灯影下笑弯了腰的身影,叶安耸了耸肩,就算是偷听也不让自己进去,没瞧见在门口踱步半天了吗?

    方林月不搭理自己,秦慕慕也不待见,那今晚便睡书房好了,暂时让这些女人得逞,就不信自己没有机会,嘿嘿……

    带着傻笑叶安在院中溜达向书房,路过主卧门口时便听见里面传来秦慕慕训闺女的声音:“你爹进去了没有?”

    “呜呜……没,没进去……”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回来了啊!娘,牙齿里真的住着肥虫子吗?他们每天都在吃我的牙吗?”

    “你爹是为了让你刷牙,快,自己去刷牙,顺便给你弟弟也刷刷。”

    “娘,你抱着被褥干嘛?”

    “书房还是薄褥,你爹不冷啊!~”

    一开门便瞧见了叶安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秦慕慕便飞快的将被褥扔给了他便头也不回的关上门,留下叶安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得了,看来是两边都不受待见,可好歹心里有自己,要不要今晚去萱儿那里试试运气?..

    想想还是算了,萱儿虽说不会拒绝自己,可这样不好……嗯?

    叶安忽然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关于废后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困扰自己,太多的巧合混在一起便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安排。

    但吕夷简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将后宫的一切掌握的如此细致,闫文应毕竟是内侍省的副都知,他想要通风报信没问题,可若是将细节打点的这么好恐怕并不能如此轻松,那就是应该另有其人!

    这个人叶安一直没有找到,可今天家中发生的情景让他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皇帝的后宫,虽然关系不同,但有些东西便是类似的。

    当自己在秦慕慕与方林月那里吃到闭门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另一个女人,赵祯何尝不是如此,否则为何会让杨美人给他上药。

    现在看来,杨美人才是最大的赢家,从受益者的角度出发,她当然有嫌疑。

    连秦慕慕都说杨美人被尚充仪利用了,可现在看来恰恰相反,而是杨美人在利用尚充仪,有闫文应的通风报信,再加上她在后苑中的安排,那日之事便能完美上演。

    否则后苑那么大为何偏偏是她最先遇到皇后,也是她最先遇到的陈彤!

    只要将杨美人带入这场针对皇后的政治操弄中,一切都会变得完美丝滑起来,而杨美人与吕夷简有没有关系呢?

    正思考着叶安撞上了一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到我书房干嘛?不知道这里是侯府禁区吗?大黑耗子似得……”

    想都不想的便开口训斥,这时候能在侯府中闲逛的除了陈琳就没有别人了,谁知陈琳上来便是一个暴栗敲在叶安的脑袋上道:“你当老夫想来你这?老蓝也来了,就在小角门外等着呢!那么大的岁数冻得跟个兔子似得在那蹦跶,快些过去。”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且蹦跶一会呢!我说你们是怎么个事,宫中的水已经够深的了,还往里搀和?就不怕给自己淹死?官家是对你们颇多信赖,可不意味着无限纵容,你们以为是为了天家,可官家不一定领你们的情。”

    陈琳抬脚便打算踹向叶安,但一想到今日来作甚的便又悻悻然的放下:“此时候没有官家的首肯,老蓝这等宫中的入内内侍省都知能出宫?还是来的你云中郡侯府?”

    叶安惊讶的看向陈琳:“官家派蓝大官来的?”

    陈琳没好气道:“别问那么多,寻得老蓝便什么都知晓了。”

    到了小角门处,果然瞧见蓝继宗就在门口,但铁牛让他进来却死活不进来,就站在门口张望,瞧见叶安后便急急的走过来道:“快些入宫!快些入宫!”

    “别啊!出了什么事便要入宫?天又没塌下来!”

    “诶!~”蓝继宗跺脚长叹接着看向铁牛,原本还打算看热闹的铁牛被蓝继宗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吓得炸毛,瞬间便溜得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头的居然将郭皇后监视官家的行径给捅破,那内侍本被陈彤发现但陈彤打算息事宁人以免帝后间隙,便警告一番又放走,谁知被人告到了官家哪里!这下连带着陈彤也跟着吃瓜落,几日前官家还夸他一心为了天家,可现在便要治罪于他了。”见铁牛离开,蓝继宗这才开口道。

    叶安心中警铃大作,指了指自己道:“为啥官家要深夜召我?”

    “还能为何?是你当初提举皇城司的,怎生去了趟江淮便要把自己摘的干净?官家已经受够了,这次是让你回去彻查此事,务必将宫中的鬼蜮伎俩给剪除干净……”

    叶安大惊,赵祯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光要废后,可能还要定罪郭皇后,如此废后便名正言顺了,但以叶安对赵祯的了解,他并不是如此绝情的帝王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皇帝的感情顾问

    夜扣宫门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大忌,尤其是外臣而非宗亲更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大宋的皇宫分内外,外朝到也无所谓毕竟公务往来颇多,但在散班点卯之后便轻易不得返回,否则这皇城规矩岂不是形同虚设,又不是你家后花园说来就来,说走便走。

    老赵家吸取了五代时的教训,在宫廷门禁上显得极为重视和严苛,就连上至皇帝皇后、下至朝中重臣都要遵循这一制度。

    叶安看着高大漆黑的宫门有些发怵,不止一次的回头看向蓝继宗与陈琳,这两货不会是在坑自己吧?

    不是他过于小心谨慎,实是大宋的宫禁管理相当严格,甚至根据情节的轻重度和夜扣宫门的所在地处以杖责。

    “殿门杖九十,宫门及宫城门杖八十,皇城门杖七十”寻常在府衙杖责六十都能要人性命,但在皇城却都是轻的,且位置离帝王越近刑罚就越重,自己若是没得官家召见而入禁中,那真要被活活打死!

    好在陈琳和蓝继宗是带他从拱辰门边上的小角门入宫,从这里进去还不是禁中而是距离东宫稍近些的殿中省,御厨,以及六尚所在。

    叶安对皇宫的地形可谓是轻车熟路,否则他一个皇城司提举可不就是白当了?

    蓝继宗与陈琳趁着宫门守卫换班之际由宫中内侍以密押登记,此时叶安才发现这些禁军都是皇城司的旧部,几人不敢说话只是冲着叶安抱拳施礼。

    叶安长舒一口气但随即皱眉,这些昔日的旧部也算是担了大风险。

    “诸于宫城门外若皇城守卫,以非应守卫人冒名自代及代之者,各徒三年”。就算是有正经身份的侍卫,若要互换班也必须经过上头批准才行,否则也得论罪,要是有人前来夜扣宫门,侍卫不经请示便擅自开门,要处三年以上的刑罚,并流放千里。

    内侍用了入内内侍省的密押也是在给这些皇城司的禁军背书,看来老陈琳这个皇城司都监在自己走后并没有苛待这些人,算是有点良心。

    皇城司的人当值再好不过,最少消息不会从皇城司中泄漏出去,就算是赵祯深夜召见,朝臣们弹劾他的奏疏也能把他给埋了。

    但很快叶安便发现路有些不对,蓝继宗与陈琳并不是带着他前往禁中,而是到了只有一墙之隔的资善堂,虽然距离禁中很近但并不犯禁。..

    对资善堂叶安也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知道路该怎么走,这里也是他第一次给赵祯讲学的地方,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

    陈彤提着灯笼从殿内出来,瞧见叶安便一个踉跄的快步走来:“叶侯您可来了,官家,官家要治罪娘娘!您快去劝劝吧!”

    瞧见叶安不紧不慢的整理身上的公服陈琳都快急的哭出来,连连催促。

    叶安看着三人焦急的眼神不满道:“急什么?就在乎这一时三刻?若是连我都慌乱了,你们岂不是更慌乱?”

    “行行行!你有宰相气度,能不能快点,别在门口耽搁!”

    边上的陈琳忍不住开口,这边都要急的上吊了,你小子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着便让人牙根痒痒。

    但其实叶安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赵祯需要冷静,需要一个人独处并思考。

    眼看也差不多了,叶安便迈步跨入资善堂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让外面等待的几人无奈的缩回了脑袋。

    瞧见叶安来了赵祯脸上的愤怒逐渐消失,叶安的理智模样总能给他带来些许平静。

    “朕大婚已有七八年了,虽说算不上浓情蜜意,可朕待其并不苛刻,为何她还要这般骄横无礼?以至于派人监视朕的行踪,还要寻到朕的面前惹事生非!”

    原本还算冷静的赵祯说着说着便又激动起来,像极了后世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在家和婆娘吵架之后的模样。

    “官家觉得皇后是在惹是生非吗?在微臣看来好似从头到尾其并无过错啊!”

    赵祯大怒猛然回首看向叶安道:“连你也这么说?监视朕的行踪她没错吗?”

    “监视?或许是娘娘有事寻您不得,便派人来找找又或是巧合呢?官家心中还是在为宠幸谁都需告知娘娘而气愤吧!但娘娘乃是大宋的皇后,六宫之首,帝王临幸妃嫔本就需皇后首肯,这是古来不变的规矩,皇后乃帝王正妻,自然有挑选妃嫔侍寝的权利。”

    叶安一句话便让赵祯下不来台,这的确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但很多时候并没有人在意,皇后也极少反对所以才被许多皇帝抛之脑后。

    赵祯看了看叶安缓缓坐下道:“你的意思是朕不能废皇后?”

    叶安摇了摇头:“废后乃国之大事,官家需自己拿主意,并自己承担废后所带来的后果,臣身为天章阁侍制,职责便是给官家提出适当的建议,仅此而已。”

    “朕若废后呢?你会如何?”叶安说完赵祯便立刻发问,他倒是要看看叶安是否真心。

    叶安在资善堂中微微踱步,就像是当初在给赵祯讲学一般从容开口道:“若官家一心废后,那便将皇后所有的不妥列举并由中书门下行文朝堂文武,如善妒骄横,窥伺圣驾行踪,伤及官家圣体,大婚数年无后,等等诸如此类事无巨细的列举清楚,如此一来百官必会犹豫,而消息也会传出至宫外为天下百姓所议,以舆论之势彻底让皇后在宫中无立足之地,如此再辅以相公的手段,相信废后之事对官家来说轻而易举。”

    “可若是如此,朕的颜面何在?天家颜面何在?况……朕与郭氏夫妻多年,并未有过如此想法……只想着让她离开后位而已。”

    赵祯终于开始犹豫了,而叶安继续添柴加火道:“只有这样才能在皇后娘娘无过时废其皇后位,否则天下百姓一觉醒来却发现一国之母突然就被废掉,那时候的流言蜚语将更加可怕,不光涉及皇后,甚至会涉及官家,到时您还要面对朝中清流的不断上疏,其众一定会打着“无过废后,帝王失仪”的旗号大肆上疏,官家应该知晓朝中清流们的厉害。”

    随着叶安的话音落下,赵祯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见状叶安也合上了中央的碳盆盖子。

    “那你倒是说说,有没有能让朕废后,又让朝廷上下皇宫内外平息此事的办法?!”

    赵祯算是看明白了,叶安虽然给出了必定能废后的办法,可惜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归根结底他便不想让自己废后!那必须要刁难他一番才行。

    谁曾想叶安再次点头道:“有,只需一招便能让废后之事板上钉钉,同时让民间百姓不再议论,但朝堂上的清流臣是真的无能为力。”

    “什么办法?!”对于这样的回答赵祯十分吃惊,按照叶安之前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有失体面,现在居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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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