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长歌当宋TXT下载长歌当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歌当宋全文阅读

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看不见的博弈

    “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这八条规劝句句在理,也说进了朕的心中啊!”

    赵祯仿佛翻看吕夷简的奏疏,最终也认可他的能力,随手放在了桌面上,匆匆而来的陈彤在边上苦笑着道:“官家,闫文应多嘴了些,早该打板子,还是换奴婢来伺候您才是。”

    “朕是想让你回去陪陪家中老母,谁曾想那杀才多少还是同外朝诸事牵扯在一起,难怪当初张士逊在宫中训斥他,也是在理!”

    “官家说的是!”陈彤只敢在边上应声,不敢再过多言语,他不是闫文应,可不想让自己成为朝堂上博弈的牺牲者。

    从小他便知道,在宫中千万不能搅合到朝堂上的纷争中去,作为宦官别人利用起来最为得心应手,但同样被人放弃掉也最为容易。

    无论蓝大官和陈大官,都是在身不由己的时候才会做出选择,眼下张士逊的处境便颇为危险,吕相公这是打算回来了。

    大宋官制便是设立一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相公,另有两位参知政事为副相,为的就是限制宰相之权。

    如今身为参知政事的薛奎与李迪都以对张士逊不满,嗅觉敏锐的陈彤岂能不知大宋的中书即将改天换地?

    这里是尚充仪的锦绣宫,官家与郭皇后之间以有间隙,不长走动,来这里或是去往杨美人的兰秀苑倒是比去往慈明殿还频繁。

    陈彤也知晓官家这么做不合规矩,毕竟皇后乃是中宫,你宠幸嫔妃美人可以,但不能太过,现在皇后觉得自己受辱,常在宫中辱骂这两位。

    连起居郎都看不下去,在起居注中落笔“后性妒,屡与忿争”。

    本来官家与郭皇后还是有些情义的,但郭皇后不该仗着太后恩宠便在宫中跋扈,以为官家看不出来,其实官家什么都知晓。

    如今太后驾崩,郭皇后便没有任何靠山了,可她还不知收敛,无论宫中嫔妃还是宫外诰命,皆不喜皇后,唯一能同皇后走动的也只有阳城县君了。

    陈彤隐隐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朝堂之中的纷争是一回事,可后宫之中为何亦有纷争?还如此激烈……这让久居宫中的陈彤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不得不说陈彤的“嗅觉敏锐”,吕夷简作为三朝老臣,早已发现自己出外乃是无妄之灾,原因就在郭皇后的身上,当初她一句“夷简独不附太后邪?但多机巧,善应变耳。”才使得自己被官家罢相,这就是个祸端。

    就算自己起复相位,有这么一个皇后在宫中屡进谗言,自己也受不了,于是便暗中指使闫文应从中挑唆皇后与尚、杨二人之间的间隙,以郭皇后善妒的性格,早晚会惹怒官家。

    只要郭皇后被官家彻底厌弃,那就无法再对自己构成威胁,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要说官家与郭皇后之间没有情愫那是不可能的,但再多的情愫也无法弥补官家与其之间的裂缝。

    本来官家就不想立她为后,乃是圣人强加之意,如今太后驾崩官家的心就如同飞出笼的鸟,此时郭皇后再飞扬跋扈,官家只会更加厌弃。

    对于吕夷简来说,扳倒张士逊后自己再度回朝拜相并不难,难的就是如何让郭皇后不敢再对自己暗中下手。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岂能让自己最大的威胁再此对自己下手?

    本来上次被罢相出外就是因郭皇后的谗言,如果她被官家厌弃,那势必会对自己的起复再添助力,毕竟官家是个念及旧情之人。

    吕夷简人虽然不在东京城,但他的影响却依旧在这里,终究会有人为他所用,对东京城的局势吕夷简可谓是了若指掌。

    虽说扳倒张士逊并不难,但却是当务之急,只有扳倒张士逊,官家才会想起自己,吕夷简看着东京城方向的天空微微皱眉,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那封密信到底是谁送到自己府上的。

    可能时李迪,也可能是范讽,亦或是叶安,这一次吕夷简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头绪,一时间竟有些从下棋之人变为棋子的感觉。

    但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了行动,势在必行,没有退缩的可能,只能低声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书信递给眼前的年轻人道:“施文,你且将这份书信送去东京城御史中丞范讽府上。”

    名叫施文的年轻人接过书信后,继而小声道:“老爷,范讽此人虽为御史中丞,可心中亦有抱负,或不可深交啊!”

    吕夷简微微一笑:“是啊!越是这种心有抱负之人越不可深交,你还记着老夫的话算是不错,但这种人却是最好利用的,范讽一腔热血,让他弹劾当朝相公在合适不过,但该做的事你却要做好,免得人家不好下手。”

    施文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只是不知此去东京城办完差遣还回来吗?”

    吕夷简微微一顿,看向施文道:“嗯,是该在东京城中早做打算,事情办完你暂且留于东京城中,去南一巷的宅子看看,顺便再打听些消息。若一切皆在掌握,便派人回来将三哥儿接去东京城中,老爷我不在家,也该有个嫡出在家宅中坐镇才是,哦,对了!以后你多跟在三哥儿身边,大事小情也好有个照应,三哥儿也该有个体己的伴读了。”

    施文欣喜道:“多谢老爷,小的定然不敢让老爷失望!”说完便往外走去,却又被吕夷简叫住。

    “你去了东京城后便小心扫听一下范仲淹与叶安二人在江淮赈灾之事,顺便打听一番朝堂上关于叶安改革江淮厢军之事。”

    施文立刻点头道:“老爷放心,这事小的定会记在心上!”

    吕夷简微微点头,看向吕公著所在的小院道:“去吧!”

    待施文走后,跟随吕夷简多年的老仆这才缓缓走来,看向施文离开的方向道:“老爷觉得这小子能给三哥儿带来助力?”

    吕夷简微微一笑:“能,你物色多年的年轻后辈,我岂能不信?再回东京城老夫便要好生让三哥儿接手吕家,年纪大了终究要准备之后的安排,三哥儿是最合适的人。”

    老仆点了点头:“老奴知晓了。”说完便悄然离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吕夷简待其走后这才缓缓在院中渡步,就算是他也认为吕公著乃是自己最好的接班人,也是唯一能够光耀吕家门楣之后。

    唯一的缺点便是他太过好学,那股子求知、求真的劲如同与生俱来一般,有时连自己都吃惊于他的执着,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八十五章叶安的手段

    “长生,你觉得朝中之事悬而不决,你在江淮的改革还能进行下去?”范仲淹站在经略使衙门口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目光稍显空洞的对叶安发问。

    这个问题叶安也不好回答,毕竟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无论是向朝廷上疏,还是让曹家和李家帮忙打打擦边球,再让范雍帮忙催促一番,可结果却是官家已经下旨,却被卡在了中书。

    显而易见是张士逊从中作梗,这个老倌做好事不行,坏人好事却是相当拿手,不过他也并未从根本上否定自己的改革建议,而是用上了最为稳妥的“拖字诀”。

    “拖着不办可抓不住张士逊的把柄,毕竟改革江淮之地各州府厢军乃是一件大事,张士逊说他有自己的考量,还需研判一番谁能指摘什么?怕是连官家都不会说他的,若我等以在催促,反倒是授人以柄啊!”

    叶安并不着急,反倒是一再开导起老范来,他比旁人更了解朝中局势,眼下张士逊就等同于坐在火山口上,无论是朝内朝外的人都不希望他再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

    范仲淹不是没嗅到一点气息,相反他总觉得叶安有事在瞒着他,为此他忍不住对叶安发问道:“朝中之事你可曾暗中谋划过?”

    叶安摆了摆手:“不曾,我只是托人闻了闻朝堂上下对改革江淮厢军之事的态度,三司使蔡齐赞同改革,同时还说“一时舍钱总比一世舍钱来的好”!”

    范仲淹微微点头:“如此便可知晓问题出在何处了,只要中书不用印,事情就要拖延着,你这里的事便不好办!”

    叶安点了点头道:“范公高见,但张士逊如今在朝恐难坐稳相位了,小子可是收到消息,有人要弹劾于他,而官家亦有罢相之意哦!”

    范仲淹挑了一下眉头,看向叶安道:“经略江淮,便好生办你的差遣,不在庙堂还是少操心的好,官家罢相、拜相只要用人得当,便与你我无干,眼下江淮灾情以定,我派去南方购粮的船队就快回来了,你普惠商号的运粮车队以到何处?”

    见范仲淹不愿谈论朝堂只是,叶安笑道:“车队已达宿州,粮价已经降下来了,我又差人散布消息,东京城,应天府的粮商已经按耐不住,皆以运粮至宿州,只要南北粮食皆往江淮运,无论多少都会抑制粮价,灾情很快便会过去,剩下的就只有改革厢军了。”

    范仲淹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你要操劳了些,虽朝廷文书未至,该准备之事宜也许尽早准备,以备万全!”

    按理来说叶安与范仲淹现在平级,但叶安在老范面前依旧以后学晚辈自居,在心中这位就是他所熟知那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存在,故而对他的尊重叶安都是发自内心。

    本来江淮厢军改革就是头等大事,叶安自然不会怠慢,在范仲淹走后,他便召集经略使衙门中的官吏开始汇总江淮各州府厢军的信息。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叶安这位经略使可比地方州府的厢军都指挥使不知大了多少级,原本各厢军账册,名册皆是他们的命根子,一般上官索要都不一定能给,能推脱便推脱了,但在叶安这里却是通通不好使。

    叶安虽是文资,可在军中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再加之已经应承下给这些厢军谋职去往东京城,自然是尽数交出账册,名册。

    只不过账册与名册肯定是对不上的,问就是之前的军中司马没有认真记录,至于人早已是调往别处,想要找到几无可能。

    这些指挥使也想趁着叶安这波检查将之前的旧账抹的一干二净,如此也不担心之后的人前来接管时发生龃龉,至于其中的短缺……到那时自己都走了,哪管之后的后水滔天嘞!

    这些人的心中想法叶安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既然答应人家既往不咎,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些指挥使也欢欣鼓舞的接纳厢军改革,否则以他们屁股的干净程度,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上下的压力都小了,才能真正的将改革推行下去,这一点叶安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范仲淹,要想改革,那就必须平衡好各方利益,否则单单是朝堂上通过的改革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此时的老范已经将叶安的改革当作是自己观察的样本,没事便往经略使司衙门跑,看着叶安与一众官吏没日没夜的整日各种账册,名册,文卷,便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同样的,吴遵路也派遣通州州衙的刀笔吏前来帮忙,若是不派人来,叶安便要去他的州衙抢人了,别看这些刀笔小吏没有任何品秩,也算不得官身,但这些人长期与地方上的文卷接触,里面的门道可比自己清楚的多。

    有了这些人,很快便能将江淮各州府厢军上缴的文卷统计清楚。

    但随着统计工作的进行,叶安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而偶尔过来的范仲淹则是气的在经略使衙门中大骂了一通后便不愿再来。

    他是真的怕自己被气死在这里,身为右司谏他本该向朝廷禀报江淮厢军的亏空,贪腐,可叶安已经放出话来,若是他如实上报,自己立刻卷铺盖走人,宁愿厢军改革之事中道崩殂,也不愿继续进行下去。

    老范没办法,只能依着叶安,奈何心中憋闷,于是干脆便不来了。

    吴遵路倒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趁着三人在安抚使衙门中讨论灾情的空隙开解老范道:“希文兄莫要恼怒厢军的糜烂,若是不糜烂那长生还有必要改革厢军吗?越是如此越应改革,否则只会更烂啊!”

    范仲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吴道安说的轻松,你可知那保信军说是三个指挥,可实际在册又在军的只有一个指挥,整整短缺两个指挥!他庐州保信军指挥使方行勇吃了多少的空饷?!”

    吴遵路皱眉道:“不会如此之多吧?那俩个指挥的人呢?每年朝廷可都会派遣都巡检前去查看,人数缺了如此之多,他就不怕露馅?”

    “露馅?露不得!那俩个指挥的人还在他保信军的军营中,只不过全部变成了劳役苦杂之籍,算不得厢军军籍!待都巡检前去查看,只要人数不少,那便是保信军的在籍厢军,待其走后……哼哼!”

    老范一语道破其中猫腻,但还不甘心,便又将要其中倒卖军资,移花接木的手段连珠炮似得说了出来,吴遵路越听越吃惊,最后惊呼道:“这哪里是国朝的厢军,简直成了吸血的蛀虫!”说完便看向了边上的叶安。

    范仲淹亦是盯着叶安道:“这些人若是去了东京城,那岂不是祸水东引之法?”

    叶安冷冷一笑,眼中寒光闪烁道:“这些人若是再留在厢军之中,只会让厢军更加糜烂,不如让他们调往东京城,东京武官缺职多的是,我答应他们调其前往东京城,可却没说给他们谋个什么样的军职,到时从枢密院中划拉一些无关紧要混吃等死的闲散军职,这些人便知晓什么叫居东京大不易!”

    此时的范仲淹与吴遵路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善,大善!”

第八十六章第一封行文

    三天时间,整个经略使司衙门什么都没干都在叶安的指挥下整理江淮各州府厢军的文书,卷册,并按他的要求进行对各军进行分门别类。

    这些文卷中记载的实际亏空需要补上,否则指挥使一走,再度对厢军整编时必定发生营啸,甚至是哗变。

    范仲淹与吴遵路认为叶安是想多了,在他们看来这些厢军连杀敌作战的本事都没有,如何能发生哗变?

    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还真会造反,叶安担心也是这群厢军造反!

    别看他们在外人眼中如同烂泥,可他们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心中有多少的怨气?有多少的怒意?谁也不知道!

    看看铁牛,这货原本就是个递役铺兵,妥妥的厢军无疑,可他就不甘现状,拼了命也要挤入禁军的序列中,为何?

    还不是心中那股子意难平!

    所以在叶安眼中,这些厢军也并非不能成事,或许其中也有肯吃苦,能打仗的兵胚子,若是一棍子打死便可惜了。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最大程度上的节省开支,这才是改革厢军的好手段。

    想到这里,叶安便对衙门中的参谋官张文举吩咐道:“让参议官李忠渡来一趟,本官要签发文字,需你们二人共同用印。”

    张文举与李忠渡乃是朝廷派遣而来的官员,位列同判官一等,暂且调由叶安差用,这可是实打实的官身,品秩也不低,一个正五品,一个从五品。

    不过两人在叶安手底下做事那是真的用心卖力,因为他们知道叶安要干什么,也知道这件事干成了能给自己的官运带来如何的变化。

    张文举立刻应道:“经略稍后,属下这便去。”

    经略使乃一路之军政长官,何况叶安提举的并非一路,而是整个江淮之地,虽在北方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武备松弛的南方,这可是一股了不得的实权,故而经略使的行政公文必须要有参谋官与参议官同时用印,再加上经略使的官印密押这才能作数。

    很快李忠渡便来了,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卷账册来,叶安好奇道:“江淮各州府厢军的文卷不都整理好了吗?你这又是什么?莫不是有所少漏?”

    李忠渡连连摆手,笑着说道:“回经略使的话,这还真是少漏,不过却是各军账册中的少漏,下官已经同司曹厅的主官整理好了,这便送呈您过目嘞!”

    叶安惊讶的看向李忠渡道:“竟然如此之快?!”

    李忠渡笑道:“好叫经略使知晓,咱们从通州州衙调来的刀笔吏中有一人精通算学,可谓是下官入仕这么多年来见过算学一顶一的大家嘞!此人名叫贾宪,通州崇明县人氏。”

    叶安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便道:“待会让他来寻我,算学之用你们也都见识过了,这天下算学人才可不多,本官又喜算学,倒是巧了。”

    张文举在边上附和道:“这下好了,经略使得了学问上的知己,这贾宪也得了您的赏识嘞!”

    叶安并未理睬这个马匹,仔细翻看了手中的账册,他惊讶的发现这个贾宪算的不光快且相当准确,各军储备的粮食甚至计算到了几两几钱,比一般的刀笔吏不知强了多少。

    夸赞过贾宪后,叶安这才将手中的文卷放下,并且看向张文举与李忠渡道:“你们一个是帅司的参谋官,一个是参议官,乃本侯的左膀右臂,眼下江淮各州府厢军的模样你们也从文卷中看到了,这样的厢军连山匪流寇怕是都对付不了,更别提剿灭白莲社的妖人,本官之前可是已经去往白莲社所在的盘龙山中一探究竟,这通州境内便有其巢穴,而通州并无兵马可用,怕也是白莲匪众群聚于此的原因之一,连厢军都靠不住,通州的民壮就更不可能了。”

    见一旁的张文举打算开口,叶安想都不想便知晓他心中的打算。

    通州虽无厢军,但却有本州民壮可用,他肯定是在打这些民壮的主意,但民壮在叶安看来只能维持地方上的事情,对于剿匪根本想都不要用想,一群手拿粗略兵器、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农人,还是无偿的,你让人家去剿匪?!

    但凡遇到凶悍些的匪寇,一个回合就会被冲的作鸟兽散,大宋的匪寇可不是开玩笑,连地方上的县衙都不愿与之交锋。

    张文举与李忠渡呐呐不言,而叶安却道:“各州厢军也并非不能重整军备,你们也知晓本侯的计划,将多余的厢军改编为农垦军,开荒种田落其户籍,但并非所有厢军都愿成为农垦所在,亦有想要依靠军功往上走的,本侯便愿给他们这个机会,发出告示给江淮各州府厢军指挥使,让他么现在还在任的时候给本官做些实事,凡毫州集庆军、寿州忠正军,真州六合军、高邮怀安军、庐州保信军,还有宿州保静军之厢军兵卒皆可入新军,由各军文吏登记造册,送呈帅司!”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叉手道:“属下尊令。”

    这是叶安上任经略使以来的第一份军令,并且通报各州府厢军的,在张文举与李忠渡编写成书后,由快马发往各军。

    叶安给厢军的选择越多,这些厢军的怨言便越少。

    江淮各州府厢军整编新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有人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再不济作为农垦军还是有地种的,朝廷发放的农具良种层层扒皮后到自己手中的能有多少暂且不论,有地种就是天大的好事,总比在厢军的军营中做杂役苦差慢慢烂掉要好的多。

    挖沟渠,清河道,这些脏活,累活可都是厢军所作,相比之下朝廷若能给一块荒地开垦,就算是缴纳重税也无所谓,至少有个盼头,但听闻叶侯向官家请旨,免农垦军两年税负,这话对于江淮的厢军来说权且当作笑话来听,哪能有这般的好事嘞?!

    当叶安派出的快骑在军中宣读经略使钧旨时,在场的厢军都惊呆了,各军指挥使多少也知道叶安的用意,这时候谁会去刁难叶安,毕竟自己的前途还要靠这位云中郡侯。

    这时候该配合自然会配合,其中最积极的便算是刘钊了,站在军中亲自宣读叶安的政令,并且叫道:“往日里叫你们好生操练不听,眼下机会来了只要是想靠着军功给自己挣个封妻荫子的,那便去文吏那登记造册,若是不想那便也去登记,做个农垦军也非不好,叶侯可是出了名的仗义,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保静军的军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有近百人加入新军,剩下的还是打算参加农垦,在他们看来还是老实种地来的安稳。

第八十七章相位波澜

    叶安改革厢军的计划得到了大多数朝臣支持,但中书省却一直没有用相印颁布旨意,大宋的圣旨同唐时一样,必须加盖宰相的官印才算是真正的圣旨,否则便只是赵祯的中旨。

    中旨同样也是圣旨,但相比之下却差了很多,尤其事关江淮厢军的改革。

    何况中书省非但没有加盖相印,连圣旨都给扣下了。

    张士逊不担心赵祯追问此事吗?担心,但却极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相比大宋繁琐的国事,浩如烟海的公文,叶安对江淮各州府厢军的改革说到底也是因为手中无兵可用,根本无法剿灭江淮的白莲社,所以重点不是在厢军的改革上,而是江淮各州府有没有白莲妖人作乱!

    只要没有消息传到朝堂中,那就不会有人会在意叶安对厢军的改革成功与否,更没人在意那份文书是不是还躺在中书省的文卷阁馆中……

    但张士逊考虑的周全,却忘了自己早已被人盯上,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可实际上同样也是猎物。

    错综复杂的官场之上,没有谁永远是赢家,更别提大宋相位上的人换得比勾栏中的清倌人还要快!

    这一日,张士逊正同枢密副使杨崇勋园饮,谁知酒喝大了忘了今日乃是他带领官员站班,大宋的宰相一般来说是不用亲自站班的,可每到月初时却必须率领百官站班以示对官家之尊重。

    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宰相也不能例外,杨崇勋身为枢密副使却是不用去往紫宸殿站班,如此一来两人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原本张士逊就算自己忘掉,却也不会错过,毕竟他身边的仆从也会提醒他,可好巧不巧,他的仆从贪图别人给的好处,有待选官托他在张士逊面前说项给个差遣,约其在酒楼中喝的大醉,于是乎张士逊便完美的错过月初的站班。

    宫中的内侍,中书的官吏找他都快找疯了也没找到,所有人都认为他或许在宫中,可事实上他却一直在宫外。

    事后张士逊得知始末大惊失色,却也慢慢冷静下来,打算派人去往宫中以自己生病为借口,将此事遮掩过去。

    可谁知御史中丞范讽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写在了奏疏上,并且上疏弹劾。

    事情并非大事,可被捅出来之后便算是彻底失去颜面,不光如此,也让赵祯心中大为不满,就算是面子工程,你身为当朝相公也该做出表率啊!

    一时间弹劾张士逊的奏疏络绎不绝,更有甚者还专挑他的软肋“进攻”,对其在相位上的碌碌无为加以抨击,虽说这是实话,可终究是让张士逊下不来台。

    “士逊居首相,无所建明,当退位让贤,择能臣以辅官家之治!”弹劾的奏疏写的很直接,连赵祯看了都觉太过,这是事实,但张士逊好歹也是大宋的相公,该给的体面也还要给的。

    最重要的是,张士逊在赵祯亲政之后有着非常重要的过渡作用,在这段时间里,吕夷简出外,张耆出外,夏竦出外,陈尧佐出外,范雍同样也被降职,一时间朝堂之上重新洗牌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自己重新掌握大宋的权利,赵祯知道自己离不开朝臣,但权利必须由自己说的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要将要权利分出去,也需赵祯亲自分配。

    这是相当聪明的手段,但也同样不算高明,连叶安都能看出赵祯这手玩的拙劣,更别说朝堂之中的朝臣们了。

    就像后世公司的老板换了,那势必会将原本的高层管理给换掉,就算离不开他们,也需对这些人敲打一番之后再进行重用。

    但恩威并施的方法有很多,赵祯无疑选了一条最不高明的。

    相比之下,吕夷简的手段便是高明的多,用范讽这位御史大夫对张士逊的行为进行弹劾,恰到好处,一击致命。

    …………

    信陵坊,云中郡侯府,一个微胖的小姑娘正追着稍小些的姑娘打闹嬉戏,边上坐着俩个如画般的美妇,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们,唯有在戴着凤钗妇人怀中的小子一脸的不满,酝酿许久后放出了一连串的屁……

    “姐姐,昨日去食为天查账,无意中听说朝堂不太平,张相公被范御史弹劾,怕是要下去了,这下好了,没人再阻侯爷之事了。”萱儿一边逗弄叶麟一边开口。

    秦慕慕则是微微一笑道:“国朝的相公换的本就勤快,别说相公,就是京朝官又有多少三天两头出外州府走马上任的?叶郎在南方忙活他的,有没有人阻碍都一样,只是咱们家莫要搀和到其中便好,你也不要再见王英娘与李端懿夫妇二人,咱们家与王家本就不是一路人,与李家的渊源也是因侯爷与驸马之间的关系而已……”

    王家与李家之间的联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王家毕竟是文臣之家,早晚有一天王曾还会在朝中任以官职,至于李家这个外戚,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那与王家联姻便是其最好的选择。

    叶安与王家,李家的关系算不错,自然而然的也就会有些往来,秦慕慕作为侯府的大娘子不好拒绝旁人,于是乎那些人便找上了身为二娘子的萱儿。

    秦慕慕当然知晓朝中发生的事,前段时间她可没少带着叶灵进宫玩,在知晓张士逊刁难叶安后,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现在的叶安看似人在江淮与朝堂上的纷争并无瓜葛,可实际上也难免会被卷入风口浪尖之上,亦或是被人当作可以利用的棋子。

    秦慕慕虽然最近不出门了,但得到的消息可不少,普惠商号与兰桂坊都有一个特殊的消息收集部门,这在叶安开始经营商号的时候便已暗中筹备的。

    之前一直在收集东京城中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多是以仆从管事为突破口,现在不同了,普惠商号的伙计甚至能直接从官员身上收集消息,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伺候的小斯记录在案,并且送到专门的消息分析部门进行分析。

    无论是普惠商号还是兰桂坊,都在暗中收集消息,说实话这并不是普惠商号首创,但普惠商号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各行各业无孔不入,在东京城中遍地开花。

    萱儿连忙点头应下,多年跟随秦慕慕,她已习惯听从这位当家大娘子的安排,只要叶安不在,她便唯秦慕慕马首是瞻。

第八十八章寻上门的小娘子

    信陵坊还是那般的热闹,这里已经褪去了当初刚刚开业时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们已经习惯的繁华去处。

    作为叶安开辟的第一条步行街,这里已经成为东京城中的一处景致,虽然这里的东西在普惠百货也能买到,但还是有很多人习惯来这里走一走,逛一逛。

    有人是冲着这里美味的吃食而来,有人则是单纯的觉得在这里逛街有意境,四周的一草一木,一墙一景皆让人赏心悦目,这便是叶安打造出的顾客粘性。

    葛善书依旧在他的羊汤摊前挥舞着手中的蒲扇,已经出了伏天,眼看着便要入秋,天气并不炎热但他还是习惯坐在自己的小摊前手摇蒲扇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

    但凡是有人靠近云中郡侯府的,他便大声的呵斥驱散,在他看来这是在维护侯府的威仪,但实则是多虑了,没人敢靠近这座看似并不威严的府宅。

    门口竖起的铁枪以及铁枪边上高高挂起的旌旗说明了一切,这位侯爷已从文资的安抚副使变成了武职的经略使。

    朝廷法度,旌旗为证,没人敢在这里放肆,反倒是不少文人墨客瞧见了微微感叹一声:可惜了叶侯的文采。

    不过很快便会被葛善书用“狮子吼”给撵的屁滚尿流,鸡飞狗跳:“屁!侯爷的文采咋个可惜了?你们懂个屁!叶侯那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嘞!你们也配在这里胡沁!”

    “这叶安真有这般能耐?”

    葛善书顿时火大,刚要发难便瞧见一白衣女子头戴幕离站在侯府门前,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显得格外突兀。

    “岂敢直呼叶侯名讳!”

    葛善书在信陵坊许久,什么人没遇到过,眼瞧着这白衣女子身份不凡还敢直呼侯爷名讳,或许是侯爷的旧相识也说不定,毕竟嘛,侯爷那般的俊模样容易沾花惹草,何况堂堂云中郡侯府居然只有一妻一妾,这说到哪都不合适,不合适……

    “小娘子与叶侯有旧?那便请自便入府嘞!”

    葛善书说完便素手请进,这反倒让方林月心中一突,她也不知为何今日会鬼使神差的来这里,心中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拧巴,就像是期待许久的人等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又开始害怕相见。

    “本姑娘只是路过,何曾说过要入侯府?你什么眼神?!哼,老不修!”

    瞧见葛善书那种懂得都懂的眼神,方林月更是羞愤交加,仿佛自己就应该成为他叶安的女人一般,顿时玉足一顿,带着身边的断萍掉头便走。

    这下反倒是让断萍着急起来:“娘子咱们就这么走了?好歹他也是云中郡侯,咱们又不理亏,怕什么!”

    自从知晓那周乡绅居然是叶安假扮之后,断萍对叶安的态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在她看来自家娘子与云中郡侯有过一夜云雨,并且许诺负责,那便应该寻到他家府上从此去过好日子去,哪里还需为了生计发愁?

    何况到了东京城这么久,也未曾寻到娘子的师傅,倒是去了几座尼姑庵,谁知那里没有要寻的师傅,反倒是红墙绿柳之处,若非劫了几个动手动脚的汉子,两人吃饭都成了捉襟见肘的事。

    东京城可不是好待的地方,富人自不用说,但对于穷人来说要有体力,有手艺,或是有些祖产否则这里不是天堂而是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离开白莲社之后方林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圣女,而断萍自然也失去了圣女侍从的光环,两人依靠之前的那点积蓄来到东京城已经是不错的了。

    一路上她们可没少被人打主意,不过那些人都被方林月料理。

    就在当下她们到了云中郡侯府,不是因为对叶安抱有多少执念,恰恰相反而是她们在这座城市中就要生活不下去了……

    在断萍看来,她们已经找到了落脚之处,为何还要离开?

    无论是方林月还是她都只不过是寻常女子,离开白莲社的她们什么都不是,看看东京城的物价都能让她们望而却步。

    自己甚至想要去往兰桂坊当侍女,听说那里的侍女都是极难选上的,并且其背后的东家就是云中郡侯府……

    断萍不想离开,可方林月执意要走,对于她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妄,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在这座府宅面前却变得极为渺小。

    来之前她心中有一股气在支撑着她,可到了这里那股气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正当两人打算离开时,从门内走出两名有说有笑的女子:“姐姐,今日可要好生逛逛,我都好几日没有出门了!”

    花容月貌的那位笑着戳了戳说话女子的额头道:“就是耐不住性子,逛怕是没有时间逛了,不出南门大街你便要去兰桂坊查账,以为我不知?都这般大的买卖了,还要自己操心,可真不会做生意嘞!”

    萱儿立刻恼羞成怒道:“姐姐不带这般贬损人的,还不是为了咱们侯府的买卖……”

    两人有说有笑,给人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虽然是大宋的诰命夫人,可浑身上下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都没有,亲切随和。

    尤其是那位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子在瞧见方林月后好奇的上前道:“这位妹妹来侯府有事?”

    “好似与侯爷有旧……大娘子,您是当家主母,可不能落了场面……”葛善书立刻在边上小声应承,生怕秦慕慕大发雌威,毕竟侯爷在府中没少被这位大娘子“收拾”,自己也算是帮侯爷打了掩护。

    谁知秦慕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三叔,你就不要替他找借口了,什么旧相识,这位姑娘怕是来述说苦楚的呢!”

    说完便上前打量方林月一番,随即惊讶道:“你是东南茶场的采茶女?莫不是因叶郎的茶榷之法而来?”

    “你怎么知道?!”方林月隔着幕离的表情惊讶万分。

    “因为这个啊!东南茶场的采茶女身上都会带着这种祈求好运的茶花包,晒干了的茶花很好闻,你这是用什么泉水泡的?”

    方林月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秦慕慕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拉住了她道:“既然是叶郎的旧相识,那便进来吧!萱儿咱们今天不去逛了,明日再带这位妹妹好生在东京城中逛逛。”

    “姐姐,这……小娘子是谁啊?”萱儿好奇的看了一眼方林月,随即小声在秦慕慕耳边不满的发问。

    “还能是谁,定然是叶郎欺负了人家,人家寻上门来了!这个傻叉……你就别指望男人能管住下半身!”

    “啊?!”

第八十九章厢禁军

    秦慕慕是何等聪慧的女子,就算不知事情的详细经过也能猜出个大差不离,一个女子既然敢找到云中郡侯的府上,若说两人之间一点男女关系都没有,打死秦慕慕也不信!

    男女之间能有什么事?作为后世的“开放”女子来说,秦慕慕太过清楚了。

    其实此时的她也慌,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但有一点她却清楚,绝不能在外人面前让侯府丢脸,这脸面不光有叶安的,也有自己的。

    作为侯府的当家大娘子,这时候的秦慕慕虽然很想将叶安给暴打一顿,但还是要做出贤内助的姿态,否则一个善妒的名头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方林月只觉得这位侯府的大娘子很厉害,几句话便让断萍快要变成她的小跟班,那些流水一般的小吃食看的自己都忍不住伸手,何况是一个小丫头。

    她被安排在了一个靠近主室的偏房,但秦慕慕却拉着她一起在庭院中说话,侯府的庭院算不上多么华丽,但梧桐,芭蕉,秋千,小道组成的景致却极有意境。

    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女女带着俩个孩子在院中疯跑,边上的娘子连连叫唤:“慢些,慢些!”

    几个老兵模样的人路过月亮门高声叫了句:“小娘子好俊的身手!”惹得那稍大小女女回头炫耀道:“那是自然!以后我还要学花木兰做个巾帼英雄嘞!”那些老兵跟着哈哈大笑。

    反倒是一个文静的管事立刻变得暴躁起来,呵斥老兵道:“你们就在那里瞎起哄!咱家叶灵乃是官家封赐的乡君,岂能去做花木兰?!大娘子,您也不管管这帮杀才嘞!”

    “花木兰有甚的不好?”秦慕慕翻了个白眼便笑着对边上的方林月道:“这是灵儿,叶郎的长女,那跟在后面踉跄的男娃是长子,稳重护着他的是二女,以后都在一个院子里过日子,万万莫要拘谨,更别被他们三捉弄了。”

    这就是云中郡侯府?方林月有些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院内的景象觉得不真实。

    但秦慕慕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拉着方林月便在府中介绍起来,侯府上下没有多少人,但大家都露出一副懂得都懂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是侯爷的外室寻到家来了,而大娘子包容了下来,并没有排挤外室,可见大娘子“大度”……

    萱儿觉得秦慕慕不会这般大度,她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目的,她太了解这位大娘子了,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但眼神中那种狡黠却是藏不住的。

    没错,秦慕慕并没有刁难方林月的打算,但她也不打算放过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叶安为何会同她发生关系?

    虽然叶安没说,但秦慕慕知道他在男女之事上有着自己的原则,不可能轻易打破。

    对待方林月如此就是为了从她口中套出事情的真相,拉近距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了解侯府,并且让她融入其中。

    很快秦慕慕便从侯府的当家主母变成了一位“知心大姐姐”,拉着方林月妹妹长,妹妹短的询问。

    而此时在萱儿的眼中方林月便立刻成为一只单纯的“小白兔”,几句话便被秦慕慕套出了真相,带着委屈的表情在秦慕慕的身边叙述着自己的悲惨过往。

    在得知方孝先的经历以及方林月的身份后,秦慕慕不禁微微一叹:“当初叶郎对茶榷新法的执着让他忽略了许多事实,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当地百姓参与其中,便能更加稳妥的推行新法,可他却忘了这些人在变法失败后一定会遭到报复,东南茶场之祸叶郎不可置身事外,妹妹放心,定然要他给你一个交代和名分!”

    方林月缓缓起身拜下:“姐姐如此明理,妹妹感佩,还请姐姐做主,定要让侯爷将茶榷新法推行下去,家父曾言:东南茶榷唯叶侯可整肃方正,唯有如此才能救我茶农,茶户于水火之中!”

    秦慕慕捂嘴笑道:“你是不知咱家侯爷的脾性,在东南茶榷上栽了跟头,他若是不找回场子,将东南茶场的四大茶商给扳倒,那他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说完秦慕慕便小声对方林月发问道:“妹妹这个月的例事可曾来了?”方林月哪里知晓秦慕慕如此“大胆”满脸羞红道:“来了……”

    秦慕慕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便在府中住下,从现在开始莫要去管那白莲社,你就当这件事本不存在,相信再过几个月白莲社也就不会存在于江淮之地,你的过往也都会消失,侯爷已被官家任命为江淮经略使,其责便是剿灭白莲社。”

    方林月急忙开口道:“白莲社中并非皆是歹人,亦有无知百姓被蛊惑其中……”

    秦慕慕笑了笑,方林月能有这想法说明心中依旧存蓄良善:“放心,叶郎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自有办法。”

    …………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如何将白莲社的寻常信众与真正的歹人区分开,咱们总不能将所有白莲社的信众一网打尽吧?且不说人数多少,单单是范围已经遍布各州府县治之中,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叶安在帅司衙门的签押房中来回渡步,面对范仲淹与吴遵路二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像白莲社这种宗教团体最麻烦的便是对信众的区分。

    范仲淹微微皱眉道:“朝中弹劾张士逊耽误了厢军改革的太多时间,眼下你手中可没有多少兵马,帅司还在重新编制厢军,新军还不知几时成军……”

    叶安笑着摇头,指了指吴遵路道:“那就要问吴知州什么时候能将本帅所需的军营建好了,编制农垦军与新军将会同步进行,这是一个统计学问题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于我来说且并不费事,你们知晓为何我要将格物学者调来通州吗?为的就是发挥他们的作用!”

    范仲淹与吴遵路一脸的不相信,在他们看来叶安改革厢军中最费时费力的便是重新编制农垦军与新军,尤其是新军,还需进行训练和校阅,否则如何具备战力击败白莲社的歹人?

    但一切都在叶安的计划之中,他有致胜法宝,统筹计划。

    那些来自东京城的格物学家已经制定好了所有计划,并且已经由张文举与李忠渡二人具体负责,帅司衙门的人手充足,完全足够应付这个看似庞大的工作量。

    张文举带人负责农垦军的改编,而李忠渡在按照叶安的方案对各军进行重组,新军的名号还需赵祯亲自赐下,不过在此之前赵祯为了区分此厢军与之前厢军的不同,特意给了新厢军以统称“教阅厢军”又名“厢禁军”!

第九十章身在江淮,牵扯朝堂

    张士逊被弹劾乃是意料之中的事,赵祯同样也做出了一个年轻帝王的正确选择,罢相。

    现在的大宋官家亲政百废待兴,无论是赵祯本人还是朝中的臣子们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而一个碌碌无为毫无建树的宰相根本无法胜任这一重要职位。

    范讽的弹劾恰到好处,当然也有张士逊自己做死的缘故,他在朝中几乎没有助力,大多数人都不看好他,认为他只不过是个协助官家权利过度的“守门人”,甚至连身为副相的李迪都这么认为。

    于是赵祯下旨,张士逊罢为左仆射判河南府,枢密使杨崇勋罢为河南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

    一时间朝堂之上颇为热闹,人人都为这“无功相公”的离开而感到欢欣鼓舞,但却忘了,无功并非有过,说到底这种罢相那是朝堂上政治博弈,甚至是迫害产生。

    而张士逊被罢相后,相位空缺,许多人都在揣测谁会被官家任命为新的宰相。

    为此赵祯也在权衡利弊,现在最热门的人选有三位,一个是出外澶州的老臣吕夷简,另一位则是同样德高望重的王曾,还有便是身为参知政事的李迪,至于另一位参知政事薛奎,赵祯是绝不会考虑。

    此人辅佐宰相倒是恰到好处,可若是让他做相公,恐太过刚直以至朝廷不宁。

    最好的人选赵祯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李迪资历不足,而相比王曾,老成持重的吕夷简更能胜任宰执的位置,他提出的八条规劝其实也是他心中的八条改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大宋的朝堂都有极大的好处,不可谓不针砭时弊。

    最终赵祯下旨,吕夷简复相,并且连再次拜相的地点都定在了资政殿,如此一来可谓是一锤定音,终结了大宋宰相之位悬而未决的尴尬。

    许多人都觉得吕夷简的复相也意味着王曾的失败,但赵祯很快又下旨,任王曾为枢密使,填补了杨崇勋的缺职。

    只能说赵祯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对平衡之道运用的炉火纯青。

    不过吕夷简还在回朝的路上,此时的中书由李迪权且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他便果断的在改革江淮厢军的中旨上用印,给予了叶安改革江淮厢军之权,为此收到消息的吕夷简非常不满。

    看着手中从东京城传来的文书,吕夷简气得发抖指着东京城的方向破口大骂:“李迪小儿欺人太甚!”

    吕公著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这本就是应有之事,为何父亲会发如此大的火?

    “父亲何故动怒?”

    儿子的疑问让吕夷简无奈苦笑:“张士逊为何被罢相?还不是他身为相公毫无建树,叶安改革江淮厢军若是成功,那便是一件大功劳,要知晓朝堂之上支持他的人并不多,若是待为父回朝后再向叶安发出旨意,那便是为父在为他出力,只要叶安改革成功,那便是出自为父之手的政绩!现在却被他李迪抢先一步,实不为人子!”

    吕公著惊讶的张大嘴,在他看来叶安改革江淮厢军的文书早就应该发出,没想到父亲支持叶安的根本目的却是为了自己的政绩……

    同样不满的不光有吕夷简,还有身为枢密使的王曾,他没想到李迪居然不寻自己这个新晋枢密使商量便与薛奎二人将旨意从中书发出!

    吕夷简说对了,朝堂之上真正支持叶安的人并不多,除了薛奎与李迪还有三司使蔡齐之外,便没有几个重臣支持叶安了,但在吕夷简与王曾这种老谋深算的人看来,这也是一件捞取功劳的好机会。

    不过朝堂上的这些事对叶安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此时的他正忙着训练江淮各州府的厢军,他们源源不断的从驻地过来,有些数百人,有些只有百十人,但加在一起却有千人之多。

    这千余人集中在了通州城中不光给了吴遵路以压力,同样也让戴德胜胆战心惊,毕竟他还没有造反的打算,这时候通州的力量每强大一分,便让他的压力多上一层。

    范仲淹赞同叶安的计划,既然知道白莲社的老巢就在通州,那自然要加强通州的军备,厢禁军的训练也必须要跟上。

    只不过这下却苦了吴遵路,通州城内根本就没有地方能够安置这数千人,虽说厢禁军的数量只有一千余人,可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而来啊!

    并且叶安还给出了具体军营的建设规划,工程量相当之大,必须动用民夫才能完成建设,而身为通州的父母官,徭役又不能轻易开启,否则必生民怨。

    当着叶安与范仲淹的面,吴遵路便开始哭穷,同时表现出自己体恤爱民之德:“通州百姓不易,虽躲过旱蝗之灾,可既要接济临州灾民,又要幸苦劳作,若开徭役摊派,恐民心动荡,亦有损朝廷之威望,官家之仁德……”

    看着他“悲愤交加”的模样范仲淹差点笑出了声,但他还是憋着笑意看向身边的叶安,因为就在刚刚叶安向他阐述了一个完全不需要通州出力的办法……

    “吴知州的意思是我厢禁军不得动用通州之民力便要自建军营?这到也并非难事,本来本帅便向朝廷上疏,并向官家请旨拨付军费,这其中本有通州的民力所需,这下便全留作军用。”

    吴遵路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叶安已经向朝廷上疏,并且能从蔡齐那个老貔貅那里讨要来军费,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啊!

    他哪里知道,蔡齐作为三司使是最支持叶安改革江淮厢军的,这是长远打算,若是叶安改革成功,每年会为国朝剩下万巨的军费!这时候花点小钱算得了什么?

    范仲淹瞧见吴遵路吃瘪不由得笑出声来:“本打算推脱的事,到头来吃亏的却是你这老倌,以为自己精打细算,实则却错失照拂本州百姓的良机啊!要知晓修建军营还有工钱拿,如此能安置多少的百姓和灾民?”

    “啊!这!长生啊!你看如此善待百姓之事可否……”

    “诶?!吴知州,咱们可是说好的,万万不能反悔啊!食言而肥之事可不是你堂堂一州知州能做出来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瞧见叶安与范仲淹得意洋洋的模样,吴遵路只觉得欲哭无泪,在无奈的叹息一声后他也就释然了,最少自己免除了本州百姓的劳役和摊派,虽然也少了些进项,有得必有失嘛!

第九十一章国之内卫

    叶安光着膀子同厢禁军的将士一同搬运建材,眼下只是暂时安排住所,房舍、军营、校场都还只是简易搭建,所需的也只是木料石块之类。

    一开始范仲淹与吴遵路还以为叶安会站在校场的高台上训话宣讲,但谁知他居然下场同将士们一同出苦力。

    叶安作为经略使,居然能同士兵一起参与到军营的建设中,这本身就已经让军中的将士无比佩服,虽说一开始还有人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叶安被汗水浇透的裤衩,厢禁军将士逐渐闭上窃窃私语的嘴巴。

    “或许长生的带兵之法才是军中最高明的……”

    范仲淹颇为感慨,反倒是吴遵路嗤之以鼻道:“身为文资却同兵卒一道将帅之威何?以文御武岂不成了笑话?文人治军当运筹于千里之外,决胜于瞬息之间!”

    这是文人的纸上谈兵之说,范仲淹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看了看浑身如水中捞出的叶安,再看看站在阴凉之处的吴遵路,不由得摇头叹息:“文人治军还是不成,瞧瞧你这模样便知晓文人治军为何不能服众!”

    吴遵路还是有些不满范仲淹的说辞,在他看来叶安太过做作,丢了文人的体面,也丢了经略使的威严。

    此时的叶安可不在乎这些,身体力行并没有什么错,总比站在将士们的面前叉腰指点要体面的太多。

    叶安早已知晓大宋文人对待兵卒的态度,完全不去理睬那两位躲阴凉的“大老爷”。

    军人是有自尊和荣誉的,你践踏了他们心中最后的底线,将他们当作牛马畜生,那他们也将在战场上失去拼搏之心。

    指望一群躺平的人在战场上效死命?那是痴人说梦!

    古代战场上为何会出现数万大军被几千精锐击溃的状况?说的难听点,若那几万大军中没有逃兵,奋勇作战,别说几千精锐,就是同样数量的精锐敌军也无法杀透本阵!

    历史中有很多以少胜多的实例,虽说不一定能赢,但就算是拒敌时间达到战略预期那便是一场大胜。

    一上午的忙活结束,全军上下便都成了水中捞出的人,连叶安都如此,军中的官吏自然也不敢懈怠,都头,虞侯,校尉,没人敢躲懒一个个随着叶安身体力行。

    原本他们还打算替叶安多分担些,谁知叶安推着满满当当的小车健步如飞,反倒是他们跟不上……

    铜锣声敲响,火头扯着嗓子大喊:“用饭了!用饭了!”

    这是叶安早就交代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从事一上午的体力劳动,必须补充能量,而好饭食必不可少。

    一大段的宽面条从锅中捞出,撒上咸菜蒜末和其他调料,滚烫的菜籽油浇下,随着炽烈的刺啦声香气便一个劲的往人鼻子里钻。

    胖火头一边浇油一边叫道:“都别挤,饿死鬼投胎似得,热油烫着了可别嚎!”说完不忘加一句:“面条管够!”

    随着士兵们的欢呼,叶安在边上苦涩的笑了笑,这群人哪里像是士兵,更像是没有吃过饱饭的灾民。

    只能说他们之前过的太苦了,不少人劳作的人中甚至有不少还是老人和孩子的军属,生怕自己不出力便得不到吃食。

    为此军中的官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担心这帮子老弱妇孺没饭吃,可见原本这些人在军中是如何生活的。

    但事实上叶安给这些军属准备了同样的饭食,只是吃饭的地方不在一起而已。

    军队必须规范化,统一化,否则根本无法做到令行禁止,之前的厢军乱哄哄的,因为士兵与军属住在一起久了,各种各样的坏习惯都被养成。

    这些厢军中带来的陋习必须改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区分士兵与军属,训练士兵的同时,也必须对这些军属进行规范和安置。

    一千多人的厢军带来了近两千人的军属,军属可不在兵籍,但却是厢军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们是亲人,是厢军的动力,对别的将帅来说是累赘,可对于叶安来说却是促进厢军的动力。

    端着大粗碗,叶安蹲在厢禁军中间大口大口的吃面,同时也在有一嘴没一嘴的同身边士兵闲聊,这些厢禁军毕竟是从厢军来的,对叶安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很快便自觉的聚集过来,想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见围拢的人多了,叶安便端着碗站起来道:“都坐下吧,蹲着挺累的!咱们这是厢禁军,不同于厢军,令行禁止乃是第一要务,坐!”

    叶安的话软中带硬神情不怒自威,围拢过来的厢军不由得坐在地上,齐刷刷的看向眼前的年轻侯爷。

    “都是我大宋的好儿郎啊!却在厢军中浑浑噩噩,耽误了大好青春,本侯甚是可惜!”叶安上来先肯定这群难民一般的士兵,给予他们最根本的尊重。

    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既然成了厢禁军,那便不能怠慢!本帅的名头尔等应该知晓,本帅不喝兵血,只要战兵!尔等用命,便有依靠军功封妻荫子的一天!多说无益,从今日开始尔等便擦亮眼睛看着便是,现在本帅便颁布第一条军规,令行禁止!一切行为皆遵号令,若有违反者军法从事!”

    四周的将士被叶安的手段所震慑,齐齐应声道:“我等谨遵帅令!”

    将士们看到了叶安的真诚,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威仪,恩威并施永远是带兵的最好手段,下午叶安同厢禁军们继续干活。

    他不喜欢作秀,但这也是一场“秀”,真正将帅是没有时间去做这些杂事的,但却一定要让军中的兵卒知道你说到做到,如此在他们冲锋陷阵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的拼杀,他们相信自己的死能换回荣耀和抚恤。

    就这样同厢禁军的将士们连续干了三天,偌大的军营已经有了模样,厢禁军上下都看到了叶安在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劳作,甚至在听到荤段子时一起哈哈大笑。

    这三天时间的同吃同住同劳动使得全军上下对叶安自发的尊重起来,如果说之前的将领将他们视作敛财的工具,叶安便是他们真正的统帅。

    士兵对将帅的认同其实很简单,不需要多么爱兵如子,只需要自己做好该做的事,如果能有更多的付出,那便能够让士兵们死心塌地。

    这是叶安领兵多年得到的经验,也是最为朴实的道理。

    待军营建设完成,叶安这才第一次站在校场的高台上高声宣读朝廷的文书以及赵祯的旨意,他要让这群士兵拥有自豪感,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再是浑浑噩噩,整理混吃等死的厢军。

    叶安要将他们打造成一支全新的内卫部队,且是直受官家统辖,并由自己暂时管理的厢禁军。

第九十二章改造厢军

    厢禁军的操练制度是叶安亲自制定的,他惊讶的发现这些厢军的素质虽说差了点,但在规矩立下后却进步很快,比不上西烈军,但比之禁军也差不到哪去。

    东京城的禁军叶安不是没见过,若论军规军纪在他眼中简直是自由散漫。

    身体素质和军事素养不是一天能追上的,这需要长期训练,于是当范仲淹于吴遵路二人再到城外军营时,便瞧见一副他们终生难忘的场面。

    体能训练是第一步,科学的锻炼身体永远比一个劲的操练要来的更快,两人看着叶安亲自带领士兵离开军营出早操,跑了近一个时辰才返回。

    一群兵卒累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的鱼,翻着眼瘫倒在地直喘气,而叶安却命令全军不得休息,必须起身走动,待呼吸匀称之后才能坐下。

    于是这千把号人便行尸走肉一般在军营中游荡,而接下来的训练更是光怪陆离,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木质器械上是叶安亲自安排的训练,士卒们有些要翻越高高的木板,有些要用双臂抓住木杆从一头荡到另一头,有些则是在跑步时跨越一个有一个护栏,或是各种各样的障碍。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后世精准训练人类肌肉的办法,臂力,腰力,腿力都能训练到,西烈军与怀远军早已普及。

    如此训练之下也恰巧能达到太祖皇帝当初定下的“兵样子”,虎背,蜂腰,螳螂腿……这哪里是兵样子,其实就是后世的健美先生的模样啊!

    当然,这些通过体能训练出来的士兵可不是健美先生,身上的肌肉并不明显,但却实打实的充满爆发力。

    范仲淹与吴遵路二人虽然看不懂,但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样,最少他们从这些士兵的精气神上已经看到了明显变化。

    一个军队的气质其实并不难察觉,寻常的一个士兵往那一站便立刻显现出来。

    无论昼夜营中皆有巡哨的士兵,还有负责检查卫生和军容的督查,那门口哨位上的士兵更适合英姿挺拔,单单是看过去便没有人敢侵犯这支厢军的威严。

    厢禁军名号中有禁军二字,但也能理解为本质上还是厢军,宋人对于厢军的轻视是刻进骨子里的,二人明白叶安就是要让世人重新定义这支军队。

    训练往往要与实战相结合,因江淮经历一场旱蝗之灾,匪寇山贼的数量可谓是暴增,他们躲进山中有些成为流民继续耕种土地,有些则是落草为寇,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

    这些匪寇便是厢禁军打出名号的最好目标,当然剿匪这件事的收益往往是大于付出,否则叶安也不会做这亏本买卖。

    早在环州之时,叶安便用山贼流寇给大军练手,到了甘凉更是如此,那些匪寇的腰包甚至比地方州府衙门还要肥,剿匪的所得除了上缴一部分给朝廷外,剩下的都可以留作军用,这是大宋军中为数不多的好规矩。

    范仲淹和吴遵路二人对叶安的训练大感新奇,但在看了几天之后才发现,这样的训练及枯燥又无聊,不过叶安倒是乐此不疲。

    在他们离开后,叶安无奈撇嘴,就知道这些读书的文人看不上自己的训练方法,这叫有眼不识金镶玉!

    这套训练方法对于真正的大宋将帅有着无限的吸引力,看似枯燥的训练实际上每天都有新内容的增加。

    这两个人却看不到其中的变化,眼下的训练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体能训练,而是分小组的训练方式,为的就是锻炼士兵之间的默契,也在增加他们配合的熟练度。

    在这个时代,对付没有重装以及骑兵的匪寇并非难事,何况厢禁军的武装力量得到了朝廷大力支持。

    在这些大宋官员的认知中,操练固然重要,但武器装备更加重要。

    厢军比之禁军在书面上缺少最多的东西便是武器装备,因为他们并没有军事任务,现在不同了,叶安的厢禁军不再是寻常厢军,而是一支要比肩禁军的存在,既然如此填补上他们在武器装备上的差距不就好了?

    文臣哪里知道战争要比想象中复杂的多,军队的管理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这是缺少大量技术手段的冷兵器战争时代,想要统筹指挥好一支军队多需大量的时间,精力,耐性,技术装备,后勤补给,军事素养训练缺一不可,更要求主帅拥有相当高明的战略眼光于临场应变能力。

    战阵的规划,士兵之间的配合,后勤的补给,这些都还只是领兵之道中最基础的。

    想要提高厢禁军的战力,训练才是重中之重,对于这群人的训练叶安不敢有丝毫放松,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厢军战力底下不是身体素质所决定的,而是态度。

    从他们列入厢军序列开始,这群人便没有了上进之心,他们和铁牛不同,铁牛的家世摆在那里,他父亲好歹也是大宋的军官,深知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就必须从厢军前往升为禁军。

    但其他厢军不同,他们其中大多数都是灾民或是罪囚,厢军的待遇不能说一点没有,只能说没有一点。

    这些人能勉强保持温饱就不错了,有些人还要服苦役,稍微好一点的会去守城门。

    现在的厢禁军和过去的厢军完全不同,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而能主动参加厢禁军的人多多少少不安于现状想要拼上一拼,当然其中不乏有一些是冲着叶安的名头来的。

    在大宋他就是军神的代名词,没有那个将军能有他那般的战功,有没有哪位将帅能训练出一支支击败党项人的军队。

    这是他们的信心来源,之所以成为厢禁军就是奔着建功立业去的,于是这些人的训练不可谓不刻苦,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投入了十二分的热情。

    叶安身边的老兵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教官,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都头、副都头、由他们暂代,这是经过赵祯批准并报备枢密院的,待大军成军那一天,他们便会卸除职务,由本军出众者担任。

    到时候一切凭的都是真本事,只有这样在军中才能服众,所以将士们对这一决定并无任何疑议或是不满,训练的也更加刻苦。

    人就是这样简单,只要能给他比过去更好的生活并给他一个盼头就会充满干劲,谁都希望过得更好些。

    人们对未来美好的期盼也是人类进步的最大动力,虽然这些厢禁军并不明白,但叶安却非常欣慰,也更加充满希望。

    从接收江淮厢军的改编开始他就充满压力,毕竟厢军名声在外,在叶安的认知中简直就是烂泥般的存在,东京城的厢军他不是没见过,何况是地方上的厢军?

    一开始他也是失望的,但渐渐的他发现,这群人不是烂泥,只是对生活和前途彻底失望,当一个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出现时,他们比谁都更希望抓住这个机遇死死不肯撒手!

第九十三章武装起来去剿匪

    半个月的训练很快便过去,这段时间来自汴京兴国坊的军械也在源源不断的送来。

    朝廷喜欢直接把它称作“南北作坊”,但这个朴实的名字,实在跟它硕大的体量不甚相配,因为这里日常至少有近八千名工匠和厢军在此劳动。

    军中所需的弓弩、甲胄、旗帜等一系列军备皆出自这里。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宋虽然在军事上处于被动,但在其他方面几乎领先于这个时代太多,甚至可以说以碾压的姿态出现在世界文明之中。

    仅南北作坊底下的专司小作坊便分为五十一类,从马甲作、马甲生叶作、漆衣甲作、铁甲作、皮甲作、柔甲作开始,直至蜡烛作、藤席作、画作,但凡你能想到的军需用具,都能拉出一个连的匠人。

    这体现了大宋后勤的强大,也体现出了这个国家的繁荣。

    在朝廷的支持下,源源不断的军需从东京城被运来,若是在往常多会调用其他州府的储备,但叶安要求厢禁军的装备应该与禁军相似,否则恐挫军心。

    赵祯深以为然,所以才会下旨南北作坊为江淮厢禁军重新制作军需。

    但厢禁军的士兵还上全新的军衣,铠甲,兵器之后,这支原本由厢军组建而成的军队焕然一新。

    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仪态上都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这才短短的半个月,已经让范仲淹与吴遵路二人刮目相看。

    这样的进度让叶安都觉不可思议,后世的新兵训练也要三个月的时间,但这些人整整缩短了四分之一便已初具规模。

    他们更加努力,知道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只因见识过曾经的颓废才有努力向上的动力,那时的他们活的像是烂泥,可现在叶安将他们变成了钢铁。

    当战鼓被敲响,范仲淹与吴遵路惊悚的发现眼前的这支军队杀气腾腾,将士们被划分为红蓝两方,随着战鼓声开始激烈的碰撞了起来。

    作为读书人,他们第一次见识到类似于战场上的攻伐,那种金戈铁马的感觉让他们既兴奋又恐惧。

    吴遵路死死扼住想要逃走的冲动,瞪大眼睛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红蓝双方的盾手撞在了一起,接着木质的长刀,长枪进行砍杀,不带箭头的箭矢穿空而过,军旗猎猎,铜哨整整指挥着双方的士兵保持阵形。

    回过神来的范仲淹低声道:“如此强军竟是厢军脱胎而来?!”

    看着他与吴遵路二人期待的眼神叶安微微摇头:“这还算不上强军,真正的强军必须要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他们连人都没杀过,算得上什么强军?!”

    “杀人?你打算让他们杀谁?白莲社的匪寇?”

    吴遵路惊讶的开口,但叶安依旧摇头道:“我在整军备战,戴德坤同样也在暗中窥伺和准备,白莲社的人可不好对付,还是先拿山贼流寇练练手才是。”

    “山贼?流寇?嗯,这倒是,还有流民……”范仲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点头。

    流民也叫逃户,他们不在民籍,自然也就不用交税,他们的存在是时代的悲哀和无奈,别以为这些人能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自从他们成为流民的第一天开始,便永远的失去了作为宋人的权利。

    虽然不用纳税,但官府也不承认他们的地位,一旦入城便被会抓进大牢,要知道封建王朝对人的控制十分执着,这些人一旦进入大牢之中,男人女人便形同奴隶,生死都不由得自己掌控,乃是实打实的贱籍,甚至比乐籍,世仆,甚至是丐户还要低贱。

    至于山匪,流寇,那直接便是罪犯,对于这种罪犯,大宋的官方态度是相当恶劣的,要么便不要落在官府的手中,否则一定枭首示众。

    不同于其他的死刑犯,山匪流寇对寻常百姓造成的伤害太大,也是朝廷德政缺失的体现,为了震慑宵小,也为了证明朝廷的决心,只要抓到不用等提刑司复议,皇帝勾决便能诛杀。

    于是叶安便将要目标瞄准了这些匪寇,用他们练手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厢禁军所要面对的将会是白莲社的妖人,这些人的凶悍他已经见识过了,不是眼下厢禁军所能匹敌。

    第二天范仲淹和吴遵路便瞧见叶安带着这支刚刚组建没多久的厢禁军离开了大营,他们的目标是滁州九斗山的匪寇。

    横跨俩个州府前往剿匪,这还是范仲淹第一次见,而吴遵路认为这纯粹是没事找事。

    滁州的匪寇与通州有何关系?再说就算是剿匪成功了,对叶安也并无好处,只是平白帮滁州知州肃清了匪患而已嘛!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厢禁军剿匪的钱粮谁出?

    通州衙门是万万不会出这个钱的,而滁州又没请叶安派兵剿匪,就算他顶着江淮经略使的名头,也不能硬问人家要钱吧?这可就是明抢了!

    但叶安并没有问谁要钱,只是行文滁州州衙,大军即将前往九斗山剿匪,让其布告百姓不用惊慌。

    剿匪还要伸手要钱?这里是哪?江淮!原本富庶得紧的地方,只要地方上富裕,那落草为寇的山贼身上能没钱?

    还有一点,滁州虽然地方不大,但却是江淮的交通要道,往来的商贾,地方上的买卖家可不少,这些人平常没少被匪寇骚扰,甚至连州府的税钱也被劫过。

    叶安仔细查验过卷宗,天生二年,江南东路秋税税银经江淮运往东京,途经滁州九斗山押解税银的士兵遭遇歹人伏击,税银丢失大半,另有一半运往了东京城。

    丢失掉大半的税银本不是一件小事,奈何当时天下赋税万巨,相比之下便也算不得什么,刘娥调三州兵马围剿,结果军报上说匪寇死伤殆尽,大军无有伤亡。

    这样的军报叶安是绝不肯相信的,以江淮厢军的实力,想要围剿九斗山的匪寇不付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都不可能成功,何况匪寇死伤殆尽而厢军未有损伤?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军报已经滁州知州的文书中明确表示,未曾寻得失落的税银,意思也很清楚,挖地三尺也没找到,这便耐人寻味了。

    而在之后的滁州官方文书中,九斗山的匪寇死灰复燃,名义上不是之前的匪寇,可实际上却一定是他们。

    由于时间过的久了,记载死去匪寇的文书早已不知所踪,可以说三州厢军以及滁州知州和朝廷派出的监军一起撒了个弥天大谎。

    当然,幕后的主谋是谁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九斗山上威风寨内的匪首彪五,这几日虽然带兵训练,但叶安还是派人不断收集情报,最终才敲定以九斗山威风寨为厢禁军的目标。

第九十四章进攻威风寨

    杀声阵阵,箭矢如蝗,厢禁军将士配合默契的向前推进,虽然他们紧握武器的手微微不断颤抖,但并没有一人退缩。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山路本就狭窄,身后没有可退之处。

    这么多日的艰苦训练,对战法已经烂熟于胸,虽说这是厢禁军的第一次实战,但他们知道这也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路上叶安都在鼓励他们,给这群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树立信心。

    而另一边,彪老五不明白朝廷为何要派遣大军前来围剿自己,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山贼而已啊!什么时候需要朝廷动用边军来围剿了?!

    什么?为何自己知道这些人是边军?

    一通鼓后便从山脚下杀上来的宋军不是边军是什么?之前那次厢军的围剿三通鼓后还在山脚下叫嚣,就算是最后逼急了上山也不过是围而不攻,散乱不堪。

    可看看眼前的兵卒,进退有序,号令统一,更重要的是阵形俱在,浩浩荡荡的向九斗山上的威风寨压过来,这气势一看便不是厢军!

    “老二,难道是咱们当初的买卖东窗事发了?”彪老五略显忐忑得对身边二当家魏书全发问,此事后的他已经没有了主意。

    魏书全乃是威风寨中的“智多星”,寻常的他以足智多谋著称,但面对眼前的局面他自己也心中打鼓,思来想去道:“咱们在外面的暗哨全被这些贼配军扑杀了一个没有回来,按理来说不该如此,可见这些贼配军不只是边军那么简单,如此精锐来对付咱们,若是当初之事败露也不必如此啊!这有些说不通,不如派人去谈谈?”

    “让老三下山去问问。”

    站在山顶便能瞧见大宋向山上压来,彪老五微微点头,眼下毫无头绪也只能如此了,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才是。

    扛着大旗的周老三很快便被押到叶安的面前,在瞧见眼前的年轻人后,周老三觉得有些不真实,如此威武的军队居然由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指挥令人难以相信。

    “这位将军,不知您是哪一路的大军,为何来围剿我威风寨啊?我等皆是遭了灾过不下去的百姓,实属无奈才落草为寇的,还请您高抬贵手,当家的已经交代无论多少金银悉数奉上!”

    话刚说完,周老三便瞧见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哦?看来你们之前也是如此打动滁州官府的啊!连前来围剿的三州兵马都被收买,这么说来威风寨中的金银可不少啊!如此本侯便放心了,也对,当初劫持南方的税银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本侯,回去告诉彪老五,要么让威风寨上下自缚双手下山投降,要么便引颈守戮!二选一,可别说本侯没给你们机会。哦,忘了告诉你,本侯名叫叶安。”

    “云中郡侯?!”

    周老三吃惊的看向叶安,他之前便收到消息,江淮经略使便是这位大能担任,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位堂堂的大宋侯爷居然率军围剿小小的九斗山。

    见他吃惊的模样铁牛在边上不屑的撇了撇嘴:“这种人就该杀了祭旗!”说完眼神便在周老三的要害之处来回晃悠,吓得周老三练练道:“小人这便回去传话,您就当小人是个屁给小人放了如何?”

    作为山上的匪寇向来是胆大包天的,叶安没想到这周老三居然如此胆小,厢禁军只是清理了外围的暗哨,他便已经吓破了胆。

    但他哪里知道,周老三之所以如此恐惧不是因为大军的围剿,而是叶安的名声在外……

    无论是环州还是甘凉,叶安的战绩可为是功勋卓著,但这只是朝堂上的说法,到了民间叶安早已被人奉若神明,再加上普惠商号的运作,民间百姓已经将他比作文武双全的存在,说是文曲星,武曲星俯身他一人身上。

    还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说法便更加离谱了,有人说他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将要敌人杀死,有人甚至说他一念之间便有排山倒海的本事,等等这些不一而足。

    千万不要小看百姓们的想象力,在他们看来叶安已经不属于“凡人”的范畴,一切超越常理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是合情合理。

    民间的小道消息传的很快,九斗山的匪寇当然也知道,只不过周老三没想到这般的人物居然会率军来攻打小小的九斗山!

    瞧见他连滚带爬的跑回山上,铁牛微微忐忑的说道:“侯爷,这些匪寇不会真的投降吧?那咱们千里迢迢赶过来……”

    叶安轻蔑的看了看山上的寨子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下让他们放弃所有,还要被定罪,你觉得这些过惯了杀人越货日子的匪寇能答应?这么做就是在把他们逼上绝路,为了自己而拼命!”

    铁牛咽了一下口水,被逼上绝路的匪寇可是相当凶残,就算是禁军想要围剿也颇为费力,没想到侯爷为了训练厢禁军上了如此狠的手段。

    仿佛看穿了铁牛的想法,叶安缓缓道:“这些还只是匪寇,虽说凶残了些,但终究不是白莲社疯狂的妖人,当初在宿州城时你也见到了白莲社的疯狂,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待遇到悍不畏死的白莲社之后该如何?”

    铁牛默然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自己作为教官已经和厢禁军的将士处成了兄弟,在他看来这些人与西烈军无异。

    其实叶安耍了个心眼,此时的大军已经推进到了半山腰,距离威风寨已经不远了,九斗山有好几座山头,威风寨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山寨而是好几个山寨的合称。

    这样的山寨并不好进攻,寨与寨之间互为犄角,互为驰援,一旦遭到攻击对进攻方来说将是一场持久战。

    也难怪当初三州兵马围而不攻,这是最好的选择,一旦进攻就算最后剿灭了威风寨,三州兵马的损失也是惊人的,何况若是战败那朝廷的颜面便彻底丢了。

    叶安能够想象他们当初的妥协,也将要所有的一切还原了出来,朝廷税银的丢失很显然已经被瓜分了。

    果然大军还未攻至威风寨就已经在山路上被阻击了,这是明智的选择,山路狭窄最适合阻击敌人,也是威风寨最大的优势所在。

    但厢禁军不同于寻常厢军,他们在遇袭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了反击,巨大的橹盾被竖起,就算石块砸在上面也只是发出一阵金石交鸣的声音。

    厢禁军的橹盾加了内外两层的铁皮,石块堪堪能够抵挡得住,只不过橹盾后的士兵却是脸色涨红,来自石块的冲击力让他们苦不堪言。

第九十五章一盘散沙

    一边是训练有素等着沙场立功封妻荫子的新军,一边是打算鱼死网破的匪寇,双方之间也算势均力敌。

    其实不论匪寇的装备,单论战法他们也是不够看的。

    系统化训练的军队无论是从身体素质还是阵法配合上都要远超匪寇,在厢禁军的眼中这些匪寇就如同一盘散沙般冲击过来,妄图依靠手中的各种兵器来击溃军阵。

    厢禁军的训练成果便体现了出来,在橹盾的配合下长枪穿过缝隙直刺来犯之敌,三米长的长枪如林一般竖起,别说是刺击,就算摆在那不动,对面的匪寇也难以近身,此时再用弩箭进行攒射,匪寇死伤惨重。

    这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和散兵游勇之间的区别,双方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一个维度之间的差距。

    其实叶安就是在用厢禁军的优势欺负人,说是在锻炼厢禁军,但实际上他不可能让厢禁军蒙受太大损失。

    厢禁军需要的是一场强度并不高的实战,这是在给他们树立信心,若是伤亡过大很可能会产生负面的影响。

    此时的威风寨的匪寇才知道双方之间的差距,尤其是在叶安的帅旗打出之后,更是给了这些匪寇以心理上的打击。

    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让大名鼎鼎的云中郡侯率军围剿?

    但无情的打击才刚刚开始,匪寇退守山寨,依托寨墙进行抵抗,同时弓箭抛射用来击杀盾牌后的厢禁军将士。

    巨大的石块伴随着隆隆的声响从高处滚落,这些石块是早已安置在山寨边的悬崖上的,硕大的石块砸的橹盾之后的士兵吐血,但已经杀红了眼的厢禁军那里能停下,血液和凶残的画面激起了肾上腺素,也让人类基因中的本能得以觉醒。

    匪寇悍不畏死,厢禁军同样如此,在一声爆炸的声响后,九斗山威风寨的大门被攻破,厢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其中,叶安的本阵也开始向上进发。

    数百人的厢禁军同数百人的匪寇混战在一起,铜哨尖锐的声音响彻山寨,厢禁军的将士们在铜哨声的指挥下在混乱中勉强稳住军阵,但还是有人被冲散,陷入厮杀之中。

    小半个时辰的围剿已经让威风寨损失惨重,彪老五没想到眼前的厢军居然如此强大,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拼个鱼死网破,赌的就是叶安名头大,而厢军战力不及匪寇。

    但现在看来叶安果然并非浪得虚名,而是真有本事将厢军变成一支能征善战的强军。

    “你不是说厢军不堪一击,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到时还有一线生机吗?为何这厢军如此之强?”

    此时的彪老五死死攥住魏书全的脖子,身为山寨“智慧担当”的他已经毫无对策,整个人站在那里打摆子。

    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他的那些阴谋诡计早已如同纸片般不堪一用,颤颤巍巍的他只能道:“当家的咱们投降吧!此时归降或还有一线生机……”

    啪……一个大大的嘴巴抽在了魏书全的脸上,彪老五指着山洞外的厮杀声双目涨红的瞪着他道:“现在投降?如何投降!一开始便投降或许还能留下一命,现在已经杀成这样,若投岂不被那叶杀神剁成肉酱?!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此时要么给自己挣命,要么便等着被赶尽杀绝,这叶杀神是个什么人物你们比谁都清楚,连党项人在他手中都占不到一点好,咱们落到他的手中会如何?!”

    彪老五的话让九斗山的匪寇核心成员彻底放弃了幻想,周老三小声道:“叶贼歹毒!让俺回来就是在扰乱军心啊!”

    “说的什么蠢话,回来便是回来了,若是死在叶贼手中那才是不值嘞!老三,你熟悉山路,我把最强悍的人交给你,务必堵住威风寨的第二道寨门,老黄的左寨已经带人来援了,只要你能守得住,咱们就能依靠这九斗山的洞穴继续死守!看他叶贼能奈我何!”

    周老三被彪老五的话感动不要不要的,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大当家的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为了这份兄弟情义豁出命去如何?

    待周老三带人离开,彪老五立刻换了嘴脸,拉着魏书全道:“老二,快些收拾钱财,咱们这就从密道下山,叶贼这是势在必得,咱们不可能守得住了,虽说可惜了这些金银财宝,可啥也没有性命重要!”

    魏书全微微一愣,随即露出自信的笑容,他刚刚之所以慌乱乃是认为死路一条,没想到他彪老五居然还留了一手,自己在山上多年都不知还有密道这回事,生死关头他终于松口了。

    能活命比什么都重要,魏书全同样也知道这是彪老五需要自己的帮助,毕竟钱财向来都是自己最清楚,虽说现在要走了,那也必须把最值钱最方便带走的东西带走啊!

    魏书全选了在地方上最不流通的交子,他是个聪明人,知晓交子虽然只能在蜀中商人开设的店铺中取钱,但这东西轻便不占地方,只认票据不认人的特性也不好追查出处,再带上一些普普通通的金银,便是他们的所有家当。

    彪老五故作不满的问到:“你带这些交子有啥用?都这时候了,还是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嘿嘿,大当家的,这交子现在没用,可到了东京城便能换取真金白银,蜀中的商人可是有钱,只要咱们用这真交子去换,就不怕他们不认账嘞!”

    看着尽在眼前的密道,彪老五嘿嘿一笑:“如此还真是方便许多,你也安心上路吧!”

    说话间彪老五迅速刺出手中的短刀,谁知不等他得手自己却猛然一颤,双手抛下短刀的同时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喉咙。

    一支小巧的弩箭正插在他的脖子上,彪老五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鸡鸭,发出无助的嘎嘎声,眼中闪过一丝悔恨,但更多的却是恶毒的恨意。

    魏书全轻蔑的笑了笑:“别这般看着我,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在背后出谋划策,你们在外打打杀杀,总觉得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你却不知,读书人最好不要招惹,因为他比你们更聪明!”

    瞧见彪老五挣扎的手愈发的无力,魏书全这才从他的面前捡起短刀:“哦!还有,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这帮杂碎污烂人想要利用老子?老子好歹也是读书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魏书全狠狠地冲着彪老五狰狞的脸啐了一口,接着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密道中,但他不曾想到密道里错综复杂……

第九十六章剿匪,剿匪

    从彪老五决定逃跑的那一刻开始,威风寨的反抗就已注定失败。

    最关键时刻大当家、二当家都不见了,而周老三还打算率领威风寨的核心成员进行抵抗,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久久不曾等到左寨老黄的支援,等到的只有宋军的强攻。

    装满猛火油的罐子被投进山寨之中,二道寨门之后的威风寨已经没有多大,随着满地的猛火油被点燃,

    这场围剿也陷入了尾声。

    事实上就算是主寨没有被攻破周老三也等不到援军,威风寨匪寇能想到的事叶安能想不到?

    从这场围剿的开始他便制定出了针对九斗山匪寇最好的办法,围点打援,以进攻威风寨主寨为基础,在其他山寨支援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兵。

    利用地形优势的伏击并不需要多少兵卒便能完成以少胜多,何况厢禁军们占据了武器装备优势,

    小型化的投车,

    背上山的猛火油,还有强劲的弩箭。

    还是那句话,

    经过系统性训练的军队是这些山贼匪寇无法抵挡的,一开始厢禁军的将士们还有些胆怯和紧张,但随着鲜血和杀戮的不断继续,他们心中的那股子坚毅终于被唤醒。

    汉人在骨血中便有着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古老基因,当这股子劲头被逼出来之后,军队的气质也随之改变。

    这是叶安多年来总结出的规律,大宋的军队不是没有血性,事实上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和憋屈让他们更有爆发力。

    看看西烈军与怀远军,哪一个不是在一场场的战斗中逐渐成长起来的,他们的血性一点不比后世的军队要来的少。

    戍边的边军经历的大小战斗不下百余次,只是规模有大有小,有些甚至寥寥几笔就被带过,但就是这些小规模的战斗和冲突给予了边军战斗的机会,也激发了他们的血性。

    现在的厢禁军也是如此,叶安之所以瞧不起东京城中的禁军,最大原因是他们已经丧失了作为军队最基础的东西,血性。

    就算模样再威武,就算本事再强,

    就算身上有着那股子天家禁军的威仪,可那种骨子里的悍不畏死的勇气却是他们最缺少的。

    战场上有击杀就会有牺牲,在威风寨被攻破,匪寇被正法后,叶安便命厢禁军各都开始统计伤亡。

    那些打算前往进入山洞收缴威风寨财物的人被铁牛等一众老兵给踹在地上,眼下威风寨的匪寇已经被围剿,但还没到深入山洞的时候。

    里面有没有落单的匪寇,有没有机关陷阱这些都不清楚,还有投降的匪寇需要看管,也需要对他们进行突击审问。

    最重要的一点是战后必须在第一时间统计伤亡,救助伤者!

    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战场上每存活下来一名士兵都将成长为老兵,虽说算不上精锐,可也是未来厢禁军的中坚力量。

    至于这些匪寇的财富,已是囊中之物,何须着急?

    清点下来的伤亡在叶安看来不容乐观,围剿不到三百人的匪寇居然牺牲了五十六名厢禁军将士,从伤痕上来看其中最多的是在后背上。

    在已经进入到白刃战的战场上做逃兵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只有这样后背才会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挺可悲的,

    这些人距离成功只有一步,只要撑过这一战,之后便会更加勇猛,他们不是被敌人所打败,而是被自己打败。

    但叶安并没有将他们列入逃兵的名册,一旦成为逃兵,他们在军中的家属也会受到连累,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这些人在名册中全部是英勇战死,叶安还要给这些战死的士兵以丰厚的抚恤,只有这样才能激励那些活下来的人。

    为此知晓内情的厢禁军们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不是说叶安给他们的兄弟隐瞒下事实,而是出于这份对军属的照顾。

    救治伤病有统一的安排,任何人都不得违反救治规定,叶安在这支厢禁军中组建了大宋第一支战场救护队,名曰扶伤郎,他们的出现就是在战场上救下伤兵的士兵。

    这些人所精通的也是战场上的医疗救护,多以外伤为主,并且还需掌握防疫等基础手段。

    扶伤郎抬着担架在救人,其他的士兵在威风寨中搜查,对付山洞中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去烧,地势若高烟气会直接进入其中,地势若底,那便用水灌下去,再在上面倒入猛火油,猛火油就是原油,能在水中燃烧。

    并且原油还能放出大量有毒气体,氮氧化合物、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二氧化硫哪一样不要命?

    当然,在放火焚烧之前,叶安还是给了匪寇最后的机会,派人向洞中喊话,也陆续有些匪寇从洞中的犄角旮旯出来投降。

    这些人被用麻绳捆成一串,押至俘虏营中看管,接下来叶安便不会再给洞中的人任何机会了。

    大火点燃,烟气弥漫,在山洞中点火真正可怕的不是热量与烟气,而是快速被消耗殆尽的氧气,一旦缺氧,正常人能坚持几分钟就已经是了不得得了,就算肺活量再大恐怕也难以坚持一个时辰。

    待烟气散尽,又过了一个时辰叶安才派人进入洞中查看,很快一箱箱金银财宝就被拉了出来,这些钱财中有不少都是属于寻常百姓或是路过商贾的。

    看着闪闪发光的财富实则站满鲜血,朝廷的税银也被从威风寨的宝库深处被找到,大部分的税银已经被打磨掉了官印,唯有一些能从银锭底部发现一些不起眼的印记表明他们的出处。

    按照惯例军中司马将属于叶安的那一份给留了出来,但这钱叶安不想要也不敢要,厢禁军刚刚成军,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何况此次围剿威风寨就是冲着这些税银来的。

    自然要将这些秘密上缴赵祯的内藏库,在官面上叶安不会将真相说出来,朝中该知晓这件事的人必然会知晓,追责已经毫无意义。

    只能说是叶安找到了当初没找到的税银,顺便将九斗山的匪寇彻底清剿而已。

    如果将过去的事扒出来,还不知要牵扯多少人才能罢休,聪明人绝不会这么做,而吕夷简就是个聪明人……

    除去要上缴朝廷的财物外,剩下的留作军用,这也是大宋军队的规矩,只不过对于厢军来说这还是头一次。

    滁州知州卓国钧带人敲锣打鼓的来到了山脚下,各种各样的食物,稀粥,甚至还有新鲜的果子,说是来劳军的,可明白人都知道他这是想要从中分上一杯羹。

第九十七章利益分配

    无论什么时候利益的分配最能彰显个人的能力和社交的智慧,叶安不会做出愚蠢的傲慢姿态,相反而是由衷的感谢卓国钧的劳军行为。

    “卓知州率滁州百姓箪食壶浆犒劳大军,叶安生感欣慰,厢禁军刚刚组建没多久,还请卓知州多多夸赞以固心志!”

    卓国钧没想到叶安上来便是这般的捧他,还让他在大军面前说话,这可是给足了他这个滁州知州的面子。

    卓国钧反倒不好意思:“叶侯言重了,卓某愧不敢当!叶侯率精锐之兵荡平九斗山之寇,为我滁州灭此大患,实乃我滁州上下的恩人,卓某岂敢在骁勇之士面前大放厥词?”

    “军民鱼水之情,厢禁军刚刚成军第一战便得滁州百姓之犒劳,叶侯感动万分啊!”叶安一边说着一边将卓国钧带入军中,为的就是让他看到厢禁军将士的幸苦。

    卓国钧微微感叹:“九斗山之匪寇盘踞滁州久矣,之前朝廷剿灭过一回,而后死灰复燃,现如今被叶侯剿灭,其中的道理咱们都知晓,老夫在滁州做了五年的知州,对前事也略知一二……”

    “卓知州为钱而来?”

    叶安也不再客套,直接开口发问,谁知卓国钧倒是痛快:“叶侯高见,卓某正是为钱而来,这九斗山上的钱我滁州也有一份,那可是百姓的血汗钱,终究……”

    “九斗山上的钱一部份是不能动的,那些银锭下还有江南路的官印必须发往朝廷,至于剩下的我厢禁军也想给滁州分一杯羹,奈何官家早已下旨,首战缴获可留军用啊!”

    叶安将赵祯给搬了出来,卓国钧想要从厢禁军的缴获中分走一杯羹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让他知道在这里自己说的算。

    身为江淮经略使,叶安无论品秩还是差遣都比卓国钧要高出不少,若非是他年龄和资历要少些,卓国钧也不敢提出这般的要求来。

    “权且听从叶侯安排……”

    叶安笑了笑,卓国钧故意示弱也就实在告诉自己多少给点,全听自己做主,这已经是很大让步了。

    明知道是来要钱的,话也说到这种地步叶安也就不再拖延,唤来军司马道:“此次围剿九斗山之匪寇,滁州犒赏劳军,出力颇多,从缴获中分出一些……”

    军中司马瞬间会意,露出了一副“我懂得”的眼神,现在是自家侯爷说的算,该给多少心中有数了。

    如此一来滁州的利益被满足了,叶安也达到了训练厢禁军的目的,同时也有了高回报,当然让赵祯以及朝廷看到厢禁军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大宋的文臣们对于除了东京城之外的腹内之地出现一支战力强悍的部队必有微词,但眼下的情况来看利大于弊。

    叶安这段时间没少给赵祯上疏,其核心内容便是让他对厢禁军安心,只要朝廷给予尊重,最重要的是赵祯这位官家给予他们尊重和重视,粮草兵饷方面不去短缺,那这支腹内之地的强军必然会忠心耿耿。

    这些话叶安并没有直接点破,但在拉拢人心上老赵家可是个顶个的好手,赵祯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厢禁军在回程的路上满是轻松,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回去时却用厢车载着满满当当的财富,这其中虽说绝大多数都是铜钱和银锭,还有一些货物,但已经足够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时候厢军能有这般的缴获?还能将这么多的缴获都留下,叶帅也是宅心仁厚,居然连自己的钱财都不要,而是将那些钱放入了军中的公使钱中,一部分还用来补贴阵亡的兄弟。

    厢禁军中唱起了叶安给他们编的军歌:“骁勇善战厢禁军,杀敌为民保平安……谁敢掠我剑锋芒,碾碎宵小踏歌还!”

    这不是唱,而是在吼,他们脚下轻快,声震破天,卓国钧的属下衙役两腿发麻颤颤巍巍道:“州尊,这还是那些烂泥似得的厢军吗?看上去可比禁军还要威猛嘞!”

    “也不看看他叶安是个什么人物,能将李德明给击溃使党项人畏惧三分,你当他是个只有虚名的太平侯爷?看这模样,眼下的厢禁军算是成军了。”

    厢禁军成军之后第一次大声的吼出自己的尊严,对于逃兵之事叶安只字未提,但在他们心中都知道,从今往后厢禁军不会再有逃兵。

    回过头来,卓国钧便一阵苦笑,叶安留给自己的钱财不能说少,只能说是棘手,这些都是来自各州商贾随身携带的官钱,银锭和金锭,上面还带有官府印记,要想将要这些印记消除唯一的办法只有融掉重铸,可其中的火耗却是一大笔开支啊!

    这个叶长生连这点心思都用上了,自己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好在实际上自己还是赚到了,前任知州留下的烂摊子自己不用负责,反倒是从中捞取了好处,州衙也该修缮一番了,还能给州院,州学拨点钱,毕竟是自己政绩所在嘛!

    在回到通州后,吴遵路第一件事便是向叶安伸手要钱……

    “厢禁军虽未得番号,但以是我通州驻军,就算是禁军也是就食我通州的,这驻扎就食之费是不是该给我通州?”

    范仲淹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而叶安这位当事人更是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大爷的,没想到这吴遵路才是真正的“周扒皮”啊!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指向军营中的将士,叶安无奈道:“本侯乃江淮经略使,论品秩、差遣皆在你之上,有调用江淮诸州兵马之权,且粮草虽然是你通州官仓出的,可本侯给了钱的啊!朝廷拨下的粮饷本就有你通州一份!”

    说完便看向范仲淹道:“这老倌明明能直接抢,却非要找个由头来!”

    “哈哈哈!还不是听说滁州的卓国钧得了好处?我可听闻卓国钧乃是老吴的同乡,有甚的消息可瞒不过他嘞!”

    “那也不能眼红啊!”

    叶安无奈的看向军营之中欢天喜地如同过年一般的景象:“此次围剿九斗山的匪寇,我可是分毫未取,该得的也是拿出去补贴阵亡将士的家眷了,他倒好,回来便要抢我厢禁军的钱,你看看军中的将士能不能答应?!”

    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眼下自己手中有精兵千余,又有赵祯的任命和朝廷的文书,吴遵路再想从自己这里占便宜可不行。

第九十八章战争的导向

    北方的秋天来的更早一些,对于草原上的民族来说眼下正是贴秋膘的时候,中原百姓是给人自己贴秋膘,而北方人则是在给马儿贴秋膘。

    在党项人看来马比人重要,这是他们驰骋西北的重要依仗。

    蹲在马厩里,李元昊亲自给自己的坐骑喂食,看着马儿大口大口的咀嚼着豆渣饼子,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但很快这种笑容便收敛了起来,转身对后面的仆从问到:“派去凉州城的人回来了吗?”

    身后的壮汉微微一颤,惊恐的回答道:“回来了,但并没有带回您要的东西。”

    李元昊并未动怒,只不过声音中没有过多的感情:“拓实啊!你看大夏花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给了你们那么多的银钱从中打点,你现在却同朕说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到?!火药的配方你们弄不到,西烈军的部署你们不清楚,居然连怀远军的情况也不知晓?朕还要你们作何用!”

    拓实惶恐道:“回禀陛下,咱们的人手虽说已渗入凉州城,可无论是西烈军还是怀远军皆独立于凉州城之中,连凉州府府衙都是如此,门口岗哨站班,营内更是巡查不断,这两军纪律森严的不似宋军啊!连宿娼之事都不曾发生,我等实是难以靠近,至于火器司……凉州百姓只知其名号,不知其所在……”

    “朕不需你解释也知晓,可朕不需要知晓凉州城的防卫有多严密!但朕不会杀了你们,接下来便去往辽朝吧!”

    拓实心中长舒一口气,最可怕的惩罚并没有落下,这或许是今日最好的事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有密谍司的人自己挑选亲眷男丁一人编入撞令郎!”

    拓实大惊失色,所谓的撞令郎乃是俘获掠夺来的汉人,让他们充当大军的前锋以减少党项人的伤亡,此制乃是李元昊首创,故名曰“撞令郎”。

    在这其中不乏一些党项罪囚掺杂其中,一次冲锋下来往往死伤大半,唯有斩首二十之人才能活着离开撞令郎的队伍,可谓是有死无生。

    本打算求情的拓实在瞧见李元昊冰冷的眼神后不敢开口,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再求情很可能会让这位喜怒无常的大王再起杀心。

    “末将遵命!”

    随着拓实抱拳退走,李元昊这才将目光收回,握着一把黄豆塞进战马的口中,看着它咀嚼的模样微微舒展眉头:“叶安的自信便是火器,早晚有一天朕也要有火器!届时便是我党项男儿驰骋宋土之时。”

    李元昊心中有自己的苦,这段时间党项人的骑兵依靠来去如风的速度时常派出小股力量袭击甘凉的土地,尤其是交界处的军堡,关隘,为的是打西烈军与怀远军的部署之况,但每一次都不得深入,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西烈军与怀远军中装备了火器。

    党项骑兵挑衅时宋军坚守不出,若要攻伐,宋军便依靠火器之威痛击,可若绕过堡寨关隘后,宋军就如同跗骨之蛆般尾随其后,并且很快就有援军进行围堵,使得党项骑兵不得深入。

    可以说甘凉的宋军算是把党项骑兵的软肋摸透了,一时间在西北之地来去如风、侵略如火的党项骑兵居然练练吃瘪。

    李元昊心中也有自己的焦虑,眼下的宋人在甘凉不断的修建堡寨,这是在蚕食党项的土地,虽然速度不快,可架不住数量每日剧增啊!

    连绵的堡寨可以最有效的牵制党项骑兵,李元昊不相信这是西烈军的丁小乙或是怀远军的关万山能想出来的,那答案不言自明,这一套针对党项的用兵之法定然是出自他叶安的手笔!

    一想到那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男人,李元昊心中便是一阵纠结,一方面他曾给自己开眼界,可另一方面他给自己开眼界的目的却是在告诉自己党项绝不可能战胜大宋,这是赤裸裸的讽刺,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每当想起两人之间相处的场景,李元昊便会在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无力感。

    这也是自己想要战胜他的原因,甚至已经化为一种执念,如果自己不能击败他,那这个桎梏将会永远的盘桓在自己的心头。

    今年给战马贴秋膘,待熬过这个冬天,便是党项出兵痛击宋土之时,甘凉是固若金汤,是有精兵强将,可大宋的土地又非都是甘凉之地!

    西烈军、怀远军就算再厉害,对于其他的宋土也是鞭长莫及,哦,环州也去不得,那里也有叶安留下的“种子”安化军乃是最早跟随叶安的精兵悍将。

    党项人在环州吃过亏,那是李元昊第一次遇到叶安,也是他第一次瞧见伟岸如山一般的父亲受创,那时候的叶安年轻的过分,虽然宋人极力掩盖他的功劳,但李元昊知道那些宋廷的迂腐读书人不可能在战场上用兵如风,一眼看穿清平关的要害。

    党项是由河套这片土地上多个部族所构成,并非拓跋氏一家独大。

    现在的党项内部并不安稳,许多人认为李元昊年纪轻轻无法胜任党项的王,尤其是最近这样的风言风语更多了。

    但李元昊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愤怒,他需要的是一场胜利,一场让党项诸部都闭嘴的胜利,同时利用这场胜利对那些胆敢挑衅自己威严的人以致命打击。

    说到底,明年对宋的战争就是为了自己在党项的权利更加稳固,河湟之地不利攻伐,环州所在的永兴军路亦然,至于大宋的河东路那里距离东京城太近,更容易让宋人过激。

    于是最有利于自己进攻的地方便是秦凤路的中段了,秦凤路地势狭长,兵力同样也分散,甘凉自不用说,兰州也是固若金汤的重镇,东面还有怀德军,镇戎军。

    唯有中段的会州乃是依托柔猿山,零波山的山势防御西北,宋人认为此地山势险峻难以攻伐,岂不知党项部族的猎人几个月前发现在这山势交错之地居然有小径可通行战马,李元昊以命步跋子探查过,只要提前在山上安插哨探便能避免被埋伏的可能。

    若是拿下会州敷川城便能一路南下直取巩州,此乃陇西门户,稍加劫掠便能给党项带来相当不错的财富,也算是自己登上王位后的最大功劳。

    党项诸部的头人是谁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党项诸部带来富足和荣耀!

    李元昊阴翳的眼神缓缓看向这座由父王兴建的宫殿,多少人觊觎它,又有多少党项人想要登上宫殿中的王座,但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唯有自己才是中兴党项的天命之子,自己也要达到父亲前所未有的成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30/ 第一时间欣赏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作者:我欲乘风归所写的《长歌当宋》为转载作品,长歌当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歌当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歌当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歌当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歌当宋介绍:
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