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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五章小夫妻的“混合双打”

    一顿粗粮杂饭吃完,叶安喝着草根一般的茶水对马寿全道:“不知马举人有何难处?本官倒是愿闻其详!”

    马寿全苦大仇深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希望,看向叶安扑通一声跪倒:“还请天官留宿几日,助我安乡村度过大劫!”

    叶安皱眉拉起地上的马寿全:“安乡村虽说不是要害之地,但也为河湟相交之所,两地州府不该至于不顾啊!有何劫难?”

    马寿全苦笑道:“河湟两州皆不管啊!别说是我安乡村,便是除去军寨,大城外的村落乡镇也皆是如此,河湟两州的衙门……诶,便是想管也管不得,明日便是缴纳夏税的日子,又是刘家峡大档口毒蛇寨收租的日子,天官也看到了,地里的小麦还未收获,我安乡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来啊!届时官府征收夏税,匪寇收租,我安乡村只能以人相抵,可怜我村中女娃……”

    “嗯?!”叶安看向马寿全奇怪道:“夏税在八月,为何六月便要征收,何况你们凭啥向匪寇交租子?难道官府不管?!”

    马寿全看向叶安无奈的起身道:“天官有所不知,河湟二州向来是六月征收夏税的,说是预催之税,秋税亦是如此,说是免了其他杂税,可如此一来却比杂税还要命,我等乡农又不经商,也极少进城,减免的商税,身税,丁口税实在无用啊!还有摊派和支移更是要了命的苦差事……至于匪寇的租子也是无可奈何,除了那些军寨城池之外的地方早已被各方匪寇所分,我等百姓种植的土地就等同于匪寇家的土地,若不按时交粮,便要带走丁口充抵,说我等是自由身,实则佃户不如!”

    好家伙,叶安震惊的看向陈琳,没想到在这河湟之地的百姓已经被匪寇所瓜分,成为实际意义上的佃户,由此可见河湟二州的糜烂到了什么程度,而官府不作为任由百姓受到欺辱和盘剥,非但如此,连官府都要再盘剥一次!

    这还是大宋吗?这才什么时候?居然已出现这种江山倾覆的局面!

    以丁口充抵是什么意思?显然就是买卖人口,这个从古至乃至后世依然存在的暴利行业,从未断绝过。

    男子成为劳力,女子自然会被逼良为娼卖入青楼妓馆,连孩童都不放过,用马寿全的话来说,每年听闻死去的男童女童便不在少数。

    啪!随着一声脆响,马寿全骇然瞧见,那瘦瘦的无须老者居然单手捏碎了盛水的大粗碗,水洒了一地陈琳怒目圆睁道:“官宦尸位素餐,匪寇禽兽不如!河湟二州以这般局面?!”说完便紧紧地盯着马寿全道:“你可敢指天发誓并无虚言?”

    马寿全前襟被抓住勒的他喘不过气,但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涨红了脸道:“小老并无虚言,若打诳语愿下地狱!”

    陈琳缓缓放手,他也知道马寿全没必要这样骗他们,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马寿全所说的话完全推翻了他对大宋的认知,想想也是,一直以来他所到的地方不是大城便是重镇,哪里见识过边州百姓的穷苦。

    若非被逼到极致,马寿全又岂能打肿脸充胖子的刻意挽留车队,叶安可是瞧见了,车队这么多的人每吃一口饭食,他的脸都不自觉的抽搐一下,车队的人在吃饭,全村上下的百姓都在看,但不敢出声。

    那种眼眸中闪烁着绿光的眼神让侯府的亲兵们食不下咽……秦慕慕与萱儿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吃下粗粮杂饭,车队的人自然也跟着吃,只不过在吃完后,便在秦慕慕的带领下将车队的干粮分给安乡村的百姓。

    炒面,炊饼这样的细粮让村民们眼睛放光,甚至带着对食物的崇拜才敢小小的咬下一口,至于肉干,肉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奢侈品,只敢舔着吃,若哪家的孩子若是敢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便会招来大人们的一顿毒打……

    萱儿觉得这些人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陷入绝地,而秦慕慕根本就忍受不了,寻了叶安便要管这件事。

    叶安脸色平静的摇了摇头:“管可以管,但我们难道就不走了吗?河湟二州已经成为这样的局面,我们能保一个安乡村,又能保几个其他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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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秦慕慕如同第一见到叶安盯着他的脸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了?难道不打算救助这里的乡民吗?你不是说过一条鱼也要救,他们觉得有意义!”

    “我不是要救一条鱼,而是要救所有的鱼!”

    秦慕慕瞪大眼睛看着叶安:“你这可是说大话了,河湟二州有多少匪寇,你又怎能救得过来?!至于河湟二州的州府衙门,虽然你是堂堂云中郡侯,但也只是秦凤路兵马钤辖,是武职而非文官,提举的也只是甘凉诸事,非是秦凤路的安抚使!”

    叶安端起粗碗笑眯眯的看向秦慕慕:“你倒是对大宋的官制有所了解,但我能上疏弹劾河湟二州的知州,并能调动边上的积石军!别忘了我可是有掌秦凤路禁军驻屯、守御之权的。”

    “积石军?你调不动的,人家只需一句话便让人打道回府,积石军驻扎在林松堡,边上便是青塘吐蕃的溪哥城,若是积石军离开,你觉得会如何?”陈琳一句话便让叶安的计划搁浅。

    叶安故作失望的看着门外的满天星斗道:“那如此一来便只能调用西烈军和怀远军了,陈大官你想想把这秦凤路从头到尾翻一遍,犁庭扫穴的生意有多赚钱?”

    “赚钱?”陈琳不可置信的看向叶安,这小子是怎么把剿匪与赚钱联系在一起的?

    就知道他不明白,叶安笑了笑道:“你觉得河湟之地的匪寇有多少财富?恐怕比秦凤路转运使司衙门还要富有吧?这里是西北要道,多少的商人在此处被劫,历年来又有多少财富在这里被劫?”

    “你这小子是打算……”

    不等陈琳说完叶安便大笑道:“天大的财富又能练兵,何乐而不为?军中缴获本侯打算一半分给将士,一般留作钤辖司军费用度,还能以军功向朝廷换取军饷,这可是一鱼三吃啊!”

    陈琳嘴角抽搐,瞪着叶安道:“你这小子实在是太过市侩,明知那么多的缴获还要以军功向朝廷索要钱粮……”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剿匪的军功也是军功啊!再说朝廷自有法度,军功就是用来换钱粮军饷的,否则军功又有何用?你可知晓打造一支强军需要花费多少钱粮?!”

    秦慕慕在边上打着哈气道:“不管如何,只要能使这里的百姓安居,比什么都强不是吗?至于弹劾河湟二州知州的奏疏也不用叶郎亲自上疏吧?陈伯伯乃是皇城司的都监,本就有刺探监察之权,相信陈伯伯的一份奏疏要比叶郎的奏疏管用的多哦!当然,若是伯伯不愿救民於水火之中,那权当小女子没说便是……”

    咳咳……陈琳一阵猛咳,秦慕慕的激将法一时让他进退维谷,只能苦笑道:“你这丫头都把话说到如此地步了,某家还能如何?诶,你们夫妻二人啊……”

    “陈伯伯为国为民,小女子佩服的紧呢!”

    话是如此,但陈琳总觉得这是叶安与秦慕慕算计好的圈套,自己又被他们夫妻二人给坑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疯了”的叶安

    刘家峡并不是什么大地方,只是因为这里在两段河谷之间而形成的一处悬崖之地而已,悬崖之上颇为平坦但想要上去却是路径狭窄十分困难,这样易守难攻的地方自然也就称为匪寇的牺牲之所。

    虽然叫刘家峡,但距离最近的刘家庄已经完全消失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略微有些印象,匪患太甚,没有一个庄子能在附近存留,刘家庄便是最早的受害村庄之一。

    匪寇的头子阎三刀在河湟很是有名,不少人唤之曰“阎罗王”,据说此人身高八尺,善使长刀且生性残忍,四周百姓皆摄其威,不敢触怒分毫,尤其是阎三刀劫掠过附近的村庄后,那里便如人间地狱一般。

    至于官府并非没有管过此事,只不过稍有战力的积石军河湟二州的州府衙门都调不动,而两州驻军除了州治所在的大城,其他地方皆是厢军,无论装备还是战力都无法匹敌。

    两州知州都不愿冒着兵败的风险出兵,胜也不可能是大胜,但败一定会惨败,一旦惨败这将是他们政绩上的最大污点。

    在这尴尬的情况下河湟二州的州治衙门只能与当地的大多数匪寇达成一种“默契”,双方“互不侵犯”,官府不管匪寇对百姓的压榨,但也警告他们不能欺人太甚,以至民变发生,而匪寇也明白这一点,把人逼急了他们还抢谁去?

    事实上匪寇收取的“租子”要比官府的夏秋两税少的多,但依旧是压在河湟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谁愿意把自己辛苦种植出来的粮食送给他人?农人宁愿用自己的血去浇地,也不愿庄稼受旱,每一粒粮食都是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用汗水耕种出来的!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叶安自然不好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是吃的是揦嗓子的粗粮,喝的是糊糊,叶安也决定要还上这个“人情”。

    陈琳就知道叶安要对刘家峡的匪寇动手,大晚上的换了一身黑衣站在黑影中等待。

    叶安发现这老家伙越来越有人情味了,知晓同情弱者和社会底层的百姓,总比心中永远挂念衣食无忧的天家要强,这是好事。

    “陈大官这是作甚?”

    “受人恩惠,铭于心而报之;赠人恩惠,心善为无所求,欲求报而予索予求,不及陌路!”

    叶安惊讶的看向陈琳,没想到他还有这般的哲学思想,已经堪比儒家的典籍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大官高见,一语道破玄机!但也别把刘家峡的匪寇当作是杂兵,我可是打听了,刘家峡的阎三刀号称三刀斩马,就算是有些虚言,也可见此人的本事当真了得,在河湟之地经营十来年算是附近规模最大的匪寇之一,除了刘家峡的阎三刀外,还有狮子岭的张道士,南崖洞的钱不渡,三人乃是结拜兄弟,互为犄角,也互为驰援!”

    陈琳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么说来难怪河湟二州的州府拿他们没办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快,在其他两人来不及反应之时便要拿下一处,否则等另外两处的匪寇前来支援,那便有被合围之势,没想到这些杂碎还知兵法!”

    叶安微微点头,随即长叹一声道:“大官可知晓我为何要对刘家峡动手?为何是眼下?”

    陈琳奇怪道:“难道不是因这安乡村的百姓被逼入绝路?”

    叶安摇了摇头,却有点了点头:“是啊!是因他们被逼上绝路,但也不忍看他们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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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陈琳大惊,看向叶安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这话是何意?”

    “马举人虽没说,但你没觉得这村子进来之后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吗?”

    叶安的话让陈琳微微皱眉,看着漆黑的村庄忽然道:“极少有男丁出现!这村子里的丁壮去了何处?”

    叶安苦笑道:“自然是被集中起来了,想要落草为寇,就必须有一支丁壮组成的力量,这安乡村的土地不少吧?地里满是庄稼,难道都是这些老幼妇孺所种?丁壮为何不见,自然是蓄势待发!若真的被逼无奈,安乡村将居村搬迁到大八山上,倒是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山民,河湟二州的名册上都不会再有此地,如此便不用缴纳赋税!山民没有土地,只能靠劫掠为生,届时河湟的土地上又多了一家匪寇……”

    随着叶安的话,陈琳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没想到河湟二州的百姓已经被逼如如此绝地!

    山民可不是好当的,他们没有正常的身份,连进城都是一件困难的事,生活所需之物便只能靠劫掠获得,盐铁短缺的山民日子可要比大宋的百姓难过得多,但便是如此还要成为山民又是为何?!陈琳自然知道答案。

    这不光是安乡村一家如此,河湟的土地上有多少村庄变成这样,长此以往下去的结果他以不敢想象。

    叶安还没有蠢到夜间进攻不熟悉山峡的打算,刘家峡易守难攻,夜里便更是如此了,漆黑的悬崖峭壁会吞噬多少生命?

    安乡村最大的院落便是马寿全家的土房,至少这房子中还有砖石作为基础,外面用麻杆和草绳配合上黄泥涂抹起来,年代久了黄泥墙皮脱落,露出了路面的砖石显得这房子更加破败。

    但就算如此已经是安乡村中最好的土房了,其他的人家连个院墙也没有,只有一座座孤零零的土房。

    唯一不错的就是还有几个被打理的极好的粮仓,粮仓中的粮食已经见底,在地里的粮食收货前这段时间对于农人来说永远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叶安看着对面紧张到不自觉颤抖的马寿全微笑道:“你也不需这般紧张,本官并没有治罪与安乡村的打算,活不下去不是你们的错,想要落草为寇成为山民也不是你们的错,人终究是要活下去,用什么方式活下去则不是自己能够选择。”

    “天官已经知晓,小老不敢狡辩,只求天官放我安乡村的穷苦人一条生路,小老愿代为受过!”

    叶安摇了摇头:“不用你顶罪,但要你们戴罪立功,本官要你们激怒刘家峡的阎三刀,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但这三百人极为彪悍又占据刘家峡之险要,要将其一网打尽殊为不易,所以本官想让你出个主意,激怒他们,引诱他们出峡攻打安乡村,本官相信以阎三刀的实力和自负,对付你们不会派出全部的手下吧?”

    马寿全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叶安,这娃娃的脑袋莫不是坏掉了,居然打算用自己这点人来对抗阎三刀和其手下?!

    见他呆滞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叶安冷笑道:“以入绝地,或生或死,该如何选择马举人该是知晓的!”

    此时马寿全才发现眼前的年轻贵官以气质大变,虽然满脸斯文,但眼神中满是杀伐之气,一时竟不自觉点头应下。

第八百六十七章小儿止啼的“名号”

    从普惠庄而来的新兵并没有随同车队一起,他们乘坐的是牛车,还带了不少的补给,这种长距离行军根本就是一场折磨,即便是对于财大气粗的西烈军来说也是如此。

    但行军本来就是一种训练,无论是对身体素质还是对毅力都是一项不错的锻炼。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却无法跟得上叶安的车队,现在的车队护卫只有赵虎以及另外二十人的亲兵,再加上皇城司的逻卒三十余人,便是将叶安也算上,总共不过五十多口战力。

    五十对三百,这在马寿全看来就是寻死,而安乡村的大三十多个壮丁,便是都加上也不过是阎三刀手下的一半好不到,何况常人岂能与匪类相比?!

    叶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群汉子,还不错,虽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壮,但常年劳作的西北汉子浑身都是腱子肉。

    他们把碳水化合物中的多余糖分全部转化为了能量,并储存在了肌肉之中,不要小瞧精悍的瘦子,他们有时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这是在剿匪,师出有名不说,还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此时的叶安也不会再度隐瞒自己的身份,老马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从叶安进入安乡村开始他便没有打听叶安的官职和差遣,但现在叶安要给他们以信心就必须亮明秦凤路兵马钤辖的身份。

    “本官乃云中郡侯,秦凤路兵马钤辖,有本官在尔等还有何可担心的?!”叶安豪气干云的对马寿全召集起来的青壮开口,但现场却是极度拉胯,对于这些朴实的村民而已,县尊便是他们知道最大的官了。

    再往上的知州便根本是他们耳朵听不到的存在,这也是大宋寻常百姓最日常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衙门里的小吏都是个大官,因为能决定他们的粮食缴纳是否达标,踢斗的官差一脚下去甚至能让他们带去的粮食减少三成。

    兵马钤辖是什么?他们当然不知道,边上的马寿全瞪大眼睛叫声一声:“天爷爷,还不赶紧参拜天官,这可是比知州还大的官嘞!”

    这下安乡村的青壮们终于知道了,赶紧齐齐拜下,口呼“天官”,只不过叶安看到的只有惶恐和担心,而并没有充满信心的感觉。

    这些农人的想法和马寿全一样,凶恶的匪寇他们可是亲眼见过,数百人的规模根本不是他这大官手中的这一点人手能够对付的。

    就算是把整个安乡村的青壮都加上也是白给啊!

    但叶安却是信心十足,傻子才会让这群人去对抗阎三刀的手下,这些人的作用不过是壮壮声势,同时给赵虎和程拱寿等人打下手而已。

    恫吓是最好的办法,叶安的车队中带着象征兵马钤辖的仪仗和大旗,熊虎为旗,交龙为旂,大旗猎猎顿时便让叶安的气势大为不同。

    古人对法礼的尊重从小便植入心中,而这群农人在瞧见威武华丽的旌旗仪仗后,更是浑身发麻,这还真是天大的官呢!有他在或许真的可以……

    萱儿和慕慕并不担心,他们对叶安有着绝对的信心,而亲兵们和皇城司的逻卒更不担心,叶安“魔将”的名号可令环州的西羌小儿止啼。

    连党项人都在传闻,叶安乃是“天魔”降世,谁家小孩不听话,报出叶安的名号定会把孩子吓得老老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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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有些兴奋的擦拭着手中的铁枪,这是精铁长枪,枪头细长锋利,深深的血槽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将牛血放的干净……

    王帮已经换好了劲装,拿上了叶安的文书和私印,谨慎的装入怀中便翻身上马,他要前往最近的临滩堡调动那里驻扎的抚宁军,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一个指挥又是厢军,但终究还是有些作用的。

    叶安作为秦凤路兵马钤辖,小小的抚宁军都指挥必定不敢违逆,五百人一个指挥但在这种偏远州府能有三百多人叶安便觉得万幸了,至于作战能力……凑人数而已。

    中午的时候踏白城的人便派来了官吏催收夏税,但官吏到了村口便不敢再往前走,高高竖起的熊虎大旗,在风中抖动配上猎猎的风声如同活物一般。

    犹豫半天之后,收税的曹官还是下了板车带着手下进入了安乡村,看着旗号便知晓这是秦凤路兵马钤辖所在,大抵是云中郡侯前往凉州府的时候路过此处,便在安乡村歇息吧?

    方亓整了整身上的官服硬着头皮对眼前的壮汉道:“下官是踏白城的税曹官,今日前来安乡村收取夏税,还请上官通禀钤辖……”

    “你收税的和我家侯爷有什么干系?难道要拜见我家侯爷?!”

    铁牛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而方亓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多有叨扰,生怕惊扰钤辖!”

    铁牛大手一挥:“皇城司的陈大官说了,西北偏冷,河湟收成皆在九月,眼下六月便敢催缴夏税,这是要逼死人嘞!已经上疏弹劾你家大老爷了,你便打道回府,少来叨扰才是,哦?对了你是踏白城来的,踏白城的抚宁军有几个指挥?我家侯爷打算剿灭刘家峡的阎三刀,准备调兵嘞!”

    方亓已经被铁牛的话给吓到,皇城司?皇城司的陈大官说要弹劾县尊大老爷,这……这……太过震撼了。

    皇城司是什么地方谁不知晓,陈大官?能被称为大官也只有宫中的宦官,如此一来岂不是皇城司的都监?!

    催缴之事在河湟已成惯例,但惯例归惯例,实则有些不通人情,方亓也不敢哆嗦什么见铁牛发问连忙道:“五个指挥,不足千人,只供城防所需,若是钤辖需要调动兵马,怕是……”

    “五个指挥只有不足千人?!”铁牛的声音扯得比铜锣还大,把四周的人吓了一跳,而面前的方亓更是两股战战,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

    果然,冰冷的声音响起:“五个指挥若是满额应该有两千余人,眼下却不足千人,真的“吃”的一大笔的兵饷呢!”

    叶安缓缓从军帐中出来,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河州抚宁军的缺额居然如此严重,不看方亓反而是转头看向王帮前往的临滩堡,恐怕那里的一个指挥也不可能足额了吧?

    也难怪河湟二州匪患丛生,看来王帮将要无功而返,临滩堡不可能派出抚宁军的一个指挥前来相助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有些事根本没得谈

    方亓诚惶诚恐的离开了安乡村,这对马寿全等一众村民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预催夏税和匪患就如同两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他们身上。

    方亓的离开让他们松了一口气,而叶安却是满脸阴霾,从方亓那里可以得知,整个河湟地区都已经没有强大战力的存在了,有的只是满是缺额的边军,当然西面提防吐蕃的积石军出外。

    很难想像偌大的一个秦凤路只剩下一支积石军还保持着完善的作战能力,也难怪刘娥让自己在西北建立新军,若是再不在这里形成一支有效的作战力量,大宋的西北很快便会沦陷。

    虽然王帮还没有回来,但叶安也已经知道眼下的处境,不会有援军前来支援……

    一身酒气袒胸露怀的薛大扛着面小旗帆摇摇晃晃的走向安乡村,小旗上不是凶猛野兽而是狰狞的毒蛇,这种蛇是刘家峡独有的小花蛇,个头虽不大但却毒很,号称五步倒,小旗在风中摆动毒蛇也仿佛活了起来不断吞吐着蛇信。

    眼前是熟悉的安乡村,这里的人几乎都姓马但性子却如牛一般的温吞,薛大情不自禁的哼着小调,满脸猥琐的幻想模样。

    若是安乡村再交不出粮食,那可就要用人顶粮,这个村子里的小娘子长相倒是不错嘞!虽说瘦了点,但清秀的紧!只要带回刘家峡,好吃好喝的养着,过段时间便能有圆润的模样,等自己玩腻了再送给鲁大抵赌债……滋滋滋……

    得意起来的薛大忍不住咂嘴,看了看身边吊儿郎当的手下,不禁整了整衣裳道:“都给老子精神点,安乡村可是十里八乡中稍显富庶的村子,若是拿不出粮食,便客气些的把小娘子接回去,莫要让人看轻了咱们!”

    身后的小喽啰们齐声应下,也学着薛大的模样整了整衣服,但模样却愈发趾高气昂起来。

    眼前的安乡村很是安静,农忙的日子早已过去这也算是寻常,薛大不以为意,在河湟相交之地还没有什么人敢对蛇头寨的人动手。

    “老马头,今日倒是勤快,往日里你见了老子可都是吓得不敢露面嘞!”

    马寿全看着眼前不到十个人的匪寇,又是欣喜又是失望,欣喜的是来的人不多,失望的是天官说了来的人越多越好。

    “薛老大是那里的话,到了日子就该按规矩办的,小老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不是?”

    薛大不以为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相反倒是觉得安乡村的人已经顺从了,往日里他们威胁其他村庄也是这样。

    上前拍了拍马寿全的肩膀,薛大笑道:“老马头果然识相,用读书人那句话该如何说来着?识……什么来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

    “对,对,俊杰,你我都是俊杰,哈哈!”

    马寿全根本就不想和这种蠢货待在一起,简直是有辱斯文,看了看毫无警觉的几人,他紧张的心也放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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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草垛堆在这里当真碍事,快些让人给搬走,省的待会运粮回去的时候路窄过不了板车!”路过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垛时薛大忍不住皱眉埋怨。

    马寿全的心顿时一紧,随即露出苦涩的笑容道:“薛老大,这些都是去岁存下的麦秆,过冬的时候没烧完……您看是不是发发善心。”

    薛大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耽误了运粮,阎大当家的怪罪下来可不是我吃罪得起的!你们也少不了吃排头!看看这旗上是什么,不会不知晓刘家峡蛇头寨的规矩吧?!”

    “知晓,知晓!”马寿全连连点头,一副不敢违逆的模样,但越是往村子里走,他的脚步便越是坚定。

    这些人是匪寇,死有余辜,若是安乡村的人活不下去落草为寇成了他们的模样,还不如死了算逑!

    走不了多久便是安乡村的打谷场,高大的粮仓就在眼前,四周空旷且寂静,不知为何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数次的薛大突然感觉脖颈冰凉,这是在山林之中遇到猛兽才会有的感觉。

    也不顾及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薛大惊叫一声:“有埋伏!”便迅速滚到边上的石碾子之后,这种感觉救了他很多次,无论有没有埋伏他都不愿用自己的性命试探。但这一声惊叫还是太仓促了,高大的粮仓中射出了一片弩箭顿时将薛大带来的手下钉在地面之上,弩箭威力之大甚至能听见其穿过肉身与地面相交的声音。

    短短的一瞬间七八个小喽啰便死伤惨重,只有俩个运气好的手下跟着薛大躲到石碾之后,但小小的石碾如何能藏得住三人,一个腿脚中箭的小喽啰被薛大无情的推了出去,于是瞬间便又中了几箭。

    薛大惊恐的看着被射成“稻草人”一般的手下,这么多的弩箭根本就不是安乡村能拥有的东西,甚至不是临滩堡的抚宁军能拥有的军备。

    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小人得罪了,不知是哪位贵人在这安乡村中歇息,若是薛大惊扰,还请莫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还请贵人放小人一条生路!”

    打谷场上寂静无声,仿佛死寂一般的沉默却让薛大更为绝望,这是在表明态度,人家根本就没有谈的打算。

    “何必把人逼入这般地步,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啊!”

    但他不知道,有些事本就是没得商量,回应他的是“笃笃笃”的弩箭声,数支强弩射出的弩箭钉在地上,激起的土块砸的他脚踝生疼。

    一道身影从石碾子后冲出,但却并非是薛大,弩箭瞬间便把黑影射成了刺猬,此时的薛大才乘机冲出来,刚刚就是他把自己的手下推出来挡箭的,借着手下中箭的空隙,他想要冲出这个恐怖的打谷场。

    但可惜这里太过空旷,除了石碾子之外便再无掩体,尖锐的箭头轻而易举的便穿过他的身体,带着强大的力道将他射倒在地,只不过弩箭贯穿的只有他的肩膀而已。

    就在薛大绝望的迎接死亡时,那些蜂拥而至的弩箭并未出现,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翳的老者站在不远处随手将弩箭抛给手下,接着便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自己拖向了安乡村内。

    巨大的疼痛让薛大的眼神开始模糊,在看到了那双错到底的黑面白底快靴后还没来及看清是什么人便两眼一黑的昏死过去……

第八百六十九章联防联保

    薛大的死亡预示着血雨腥风的到来,刘家峡的匪寇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关乎到阎三刀的名声,之所以叫做阎三刀是号称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撑过三刀,和毒蛇寨一样,为的是震慑人心。

    眼下薛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消失的地点又在安乡村,阎三刀就算是气量再大,也不能忍受自己的面子被这样落下。

    阎三刀并没有派人来,薛大失踪让他感觉到不对劲,他是自己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附近的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怎生突然便失踪了,还是在去安乡村收租的时候?

    安乡村是什么地方他太熟悉不过了,那里的百姓如同大牯牛一般的老实,万万不可能对薛大下手,如此便只能是其他的山寨下的黑手了。

    可为何要袭击薛大?就算他敢打敢拼,可毒蛇寨中最不缺的便是他这样的人,也没必要对他下手啊!

    何况狮子岭的张道士和南崖洞的钱不渡乃是拜把子的兄弟,难道是他们在背后捅了自己刀子?!

    看了看四周议论纷纷的手下,阎三刀微微皱眉,难道是自己山寨中的人与薛大有间隙便在他前往安乡村收租的时候下的黑手?

    稍稍一想阎三刀便释然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谁对薛大下的手安乡村必须被劫掠,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议论纷纷的手下重获自信,当然劫掠安乡村也能给山寨带来一笔不小的富贵,毕竟安乡村乃河湟交界之地,比其他的村庄要多些油水。

    五十个匪寇便足以让任何一个村庄瑟瑟发抖,但很快这五十个匪寇也下落不明,但这一次却不是在安乡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他在安乡村附近根本就没瞧见这些人!

    这是五十个经验丰富的悍匪,不是五十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啊!别说是五十个人,就算是五十头猪也不能平白的失踪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在阎三刀看来,别说是附近的山寨,就算是踏白城的抚宁军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但他同样不明白自己得罪了谁,如此强大的战力完全没必要对自己的山寨动手吧?

    思前想后阎三刀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并且派人去往安乡村一探虚实,但山寨之中的其他人却是不干了,这些都是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些甚至还是血亲,平白的失去踪影岂能就此罢休?!

    而阎三刀的决定让毒蛇寨的匪寇不能理解,要知道毒蛇寨行事向来是下手毒辣的,否则怎生用上毒蛇寨的名号?

    内部议论纷纷,外面又是情况不明,阎三刀有些拿不准主意,但他却知道狼群的头狼一定要拿出手段来才行。

    一个小小的安乡村无论如何也要被屠灭,否则毒蛇寨的名号如何在河湟之地成为人人恐惧的存在?

    至于失踪的那些人,或许是被党项人袭击了也说不定,听说党项的游骑常常会突袭至河湟打谷草,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遇到了党项人?但来去如风的党项骑兵为何会两次出现在安乡村?!

    事不过三,阎三刀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并且自己带着全寨上下所有人前往,就算路上遇到了党项人,以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也不会随意进攻自己的。

    下定决心的阎三刀立刻召集了毒蛇寨中所有的手下,这次非要屠灭安乡村不可!

    程拱寿披着草衣趴在树下一动也不敢动,该死的阎三刀居然带着所有手下都来了,一个小小的安乡村有必要这般大费周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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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没想过叶安的身份会暴露,否则阎三刀根本就不敢前来。

    回头看了看,却见徐用章那家伙如同壁虎一般趴在地上飞快的游走而去,只发出了一点声响忍不住暗叹一声,不愧是皇城司中追踪本事最好的家伙。

    他们俩是被陈琳派遣过来的,为的就是收拾树林中残存的打斗痕迹,据说是叶侯的意思,必须清理的干净,这对皇城司的人来说算不得难事,但……

    回想起那场战斗,不,应该说是屠杀,到现在程拱寿也还是心有余悸,皇城司的人相比那群士兵都不值一提,他们说是叶安的亲兵,但更像是百战悍卒。

    五十多个匪寇在他们面前居然也只有被绞杀的份,不到三十个人居然能合围近一倍的匪寇连一个都没有走脱。

    但眼下来了近二百人的匪寇,战力必定是那五十人的数倍,也不知能不能如之前那般轻松对付。

    同样紧张的还有陈琳,近两百个匪寇,这规模着实不小,就算是去攻打临滩堡也并非是不能攻下,而眼下的安乡村把所有青壮算上也只有不到一百人,其中还有一半是毫无作战经验的农人。

    看着身边风轻云淡的叶安,陈琳忍不住开口道:“你就打算用这点人对付阎三刀和他的匪寇,就算战力再高,恐怕也会有所死伤!”

    叶安微微点头,看了看简单武装起来的村民道:“我知晓,但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何况是包围自己的家?这些农人虽然动作笨拙了些,但你看他们的眼神中有惶恐吗?这些最卑微的人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就会死命的抓住!前日那几个来收租的土匪在安乡村被杀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琳不解的摇了摇头,叶安看了看给自己扎紧腰带的马寿全转头道:“意味着他们与毒蛇寨不死不休了,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那就是马举人交出的投名状!”

    陈琳恍然大悟,微微点头道:“原是如此,难怪这些乡野农人短短一日的功夫便态度大变。”

    “一个安乡村如此,若是河湟……不,若大宋的农人皆是如此,那还会有匪患肆虐的情况出现吗?我以上奏官家,在河湟推行联防联保,若是能见成效可在各路推广!”

    “联防联保?”

    叶安点了点头:“没错,联防联保顾名思义便是各村,各户联合防卫,保护村庄的意思,在匪患丛生的地方尤其适合,一旦某个村庄遇到匪寇袭击,较近的其他村庄便可前来支援,如此互相联合共抗匪患!”

    陈琳惊讶的看向叶安指了指马寿全道:“你前日让马老头的儿子带着你的官印信笺离开,为的就是调用其他村庄的青壮?!”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些农人看似没有战力,可一旦与剿匪联系在一起可就说不定了,一来匪寇为患乡里,二来我可是许下好处的,你说附近各村会不会派青壮前来助战?不要多,一个村能来几十口人,七八个村子加起来可就不下四五百人!到时候只需用上长兵器,再有咱们这里的强弩坐镇,你说早已对匪寇恨之入骨的农人会不会击败毒蛇寨的匪寇?”

    陈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是没想到叶安早已有了计划,而且还如此完备…………

第八百七十章安乡村战事

    叶安以及他的亲兵经历过战争的洗礼,面对匪寇有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从备战开始车队便进入有条不紊的状态,普通人根本无法如此从容的应对。

    安乡村没有围墙,只有一圈聊胜于无的栅栏,但同样的从一开始定居开始安乡村的先人们便选择了这片黄河沿岸地势较高的地方作为安身所在。

    黄河泛滥是常有的事,但地势高的地方却极少受到影响,当洪水退去,洪涝区也会变成极好的良田,就算是西北也有种植稻米的可能。

    六月的黄河刚刚进入汛期,河水略微上涨却并不会对土地有多少影响,经验丰富的农人甚至能根据河水与时间的变化推算出汛期到来的具体时间。

    不用叶安指挥,赵虎便带着亲兵们指挥安乡村的丁壮开始了部署,什么地方该挖上深沟,什么地方要布制陷阱等等诸如此类事无巨细的交代。

    连火药作坊的学徒们也跟着帮忙,三十个亲兵几乎已经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作用,叶安负责统筹协作,赵虎负责具体指挥,而剩下的亲兵们有的指挥丁壮制作翻板,有的则是进行简单的动作指导,还有人教他们如何相互配合。

    战场上的一点小技巧有时便是保命的绝佳手段,当然也少不了王帮扯着嗓子给村民们增加信心,在铁牛看来这是在拍叶安的马屁,但事实上这些夸赞之词却非常的重要。

    一遍遍的给村民们描述这场战斗的正面意义,一遍遍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在那里,给他们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安乡村与阎三刀已经不死不休了的心理暗示,这样一来村民们的心中便有一个潜意识,他们必须战斗!

    这种有效的心理暗示在数千年的战争史中已经无数次的被证明,即便是后世也是如此,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战前动员”。

    安乡村并不小,虽然聚居之地的房舍较为集中,但村子中的其他设施却也也完善,高大且已经风化的祠堂,建村时便种下的巨大松柏无不显示这个村庄的历史悠久。

    高大的熊虎旗已经被收了起来,此时还不是亮出的时候,马举人不知叶安为何要这么做,但陈琳却是知晓的。

    秦慕慕和萱儿虽说是女眷,但在村子之中却是最得民心,她们二人负责后勤,村中的妇孺老幼皆由她们负责安顿,同时还要带着女眷们准备食物。

    所有人都在忙活,连皇城司也不能例外,逻卒们虽然还守着装有火药的马车,但此时他们也已经被叶安卷入纷争之中,只能听从叶安的调遣。

    陈琳的底线是绝不能动用火药,他甚至下令徐用章带着祁敖以及普惠庄的火药匠人们先行离开。

    这是正确的做法,对于这些人才叶安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原本他是打算让秦慕慕带着老幼妇孺一同离开的,但这些生根在安乡村的人根本就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

    的确如此,若是没有匪寇和苛政,河湟这片土地几乎是另一个塞上江南,原本的富饶和安宁让他们保留了最后一丝幻想。

    陈琳羡慕的看着叶安的亲兵们在那里忙活,有这样当一群军士,乃是多大的一笔财富……但他却不知叶安为此花费的了多少的功夫。

    程拱寿在边上呐呐的不敢说话,都监已经训斥了他们不知多少次,只能厚着脸皮的向叶侯的亲兵去学习。

    随着一声短促的铜哨声,安乡村再次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平静之下是一片肃杀之气,阎三刀率领着毒蛇寨的匪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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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村中最高的粮仓上看去,乌压压的人影绝对不下两百余人,陈琳微微皱眉道:“看来阎三刀这是被逼急了,带着手下倾巢而出啊!”

    叶安点了点头:“事关毒蛇寨的名头,若是他不用安乡村杀鸡儆猴,你觉得他的刘家峡还能是他所掌控的吗?”

    “嗯,这话到也没错,但如此一来你又打算如何?这村子里的战力只有你那三十几人的亲兵和我二十来口的皇城司逻卒,其他的丁壮不过是装装样子,能抗得过这些匪寇的几次进攻?眼看着日头便要偏西了,你的援兵也不知几时能到,能到多少啊!”

    叶安笑了笑:“你总是能在我最乐观的时候泼上一盆凉水啊!五十对两百不是没有胜算,就看怎么打,咱们可不是进攻的一方,后发制人非不可胜也!”

    见叶安如此自信,陈琳也不再说什么,以少胜多的仗叶安不是没有打过,在环州的时候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眼下静观其变即可,陈琳还打算问一问有没有火药使用他很是期待,但话到嘴边却听见一阵喊杀声。

    几乎是在瞧见匪寇的同一时间叶安与陈琳两人身体猛然紧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没想到阎三刀指挥的匪寇居然颇有军中的章法,并非是胡乱冲向安乡村的,前面一排是手持盾牌的匪寇,而身后是举着长兵器的,在后面还有弓手。

    这显然是军中排兵布阵的方法,虽说是小盾,但依旧能起到挡住敌人进攻的作用,但很快便一脚踩如了村口的陷阱中。

    沾上了粪水的木楔子穿过脚踝,脚掌,脚趾,瞬间便令这些倒霉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丧失战斗能力。

    十指连心,脚趾亦是如此,脚部受伤可以最大程度的影响敌人的战力,惨叫声引来了弩箭,无论是叶安的亲兵还是皇城司的逻卒都配备有强弩,这是叶安的习惯。

    在这个时代,强弓硬弩依旧是最具杀伤力的远程投射武器,当然他们这些人手中的弓弩更是由普惠庄精心制作。

    嗡嗡嗡……的声响如同群峰飞舞,在夕阳之下迎着红霞的匪寇根本看不清弩箭射出的方向便应声倒地。

    “嘟嘟嘟”的铜哨声再次响起,弩箭便以最快的速度上弦继续攒射,在有效射程内尽可能的多射出弩箭,这是叶安下达的死命令,也是西烈军的作战准则。

    因为棘轮的作用上弦速度快了不少,并且也并不是那么的费力,对体力的节省有着极大的帮助。

    但很快阎三刀的手下们便飞快散开,他们知道越是聚集在一起目标便越大,并且加快了冲锋的速度,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面对弩箭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前冲锋,越是落在后面距离死亡越近。

    血腥的味道在西北的风中出现,血腥味刺激着毒蛇寨的匪寇,嚎叫着猛然扑向村中,此时才是短兵相接的时候,在双方混战之下,匪寇的弓手几乎无法射击。

    陈琳微微皱眉:“倒是颇有气势,看老夫拿几个人头来!”

    在叶安的惊骇中,陈琳如同大雁一般跳下了谷仓,这是他第一次瞧见陈琳真正出手,从前他一直认为那些强悍的古代侠客都是源自于小说的艺术加工,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开眼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羊群”领导的国家更加可怕

    叶安到底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武者,银幕上那些飞天遁地的武林高手在陈琳面前也显得笨拙而可笑,在热兵器被发明前,他们已经将人类的机能发挥到了极致。

    乱刀乱枪之中,陈琳如同灵活的“变形金刚”,额……这是叶安能找到最贴切的形容词,没办法,这个老货一会化身成鹰隼,手中长剑堪比利爪每划过一处便是鲜血横流,力道之大甚至能斩下匪寇的手足,有时却又如同狡兔,只需要一个侧身便能夺过迎面而来的铁枪。

    那扭成麻花一样的身体让人不敢相信陈琳以是耄耋之龄的老者,手中的长剑被他舞成了一团光球,只要是靠近的兵刃无不被他斩断与剑下,那金铁交鸣之声叶安听着便觉得耳根发麻。

    这还是个人吗?完全颠覆了叶安对人类的认知,陈琳说到做到,他是真的将匪寇的脑袋砍下来的,一手抓着头发提着脑袋,一手舞动手中的利剑,这剑必定是上好的合金材料所制否则早已变成了锯齿一般的模样。

    只有几个来回,这家伙的手里已经攥着数个匪寇的头颅,轻松回到叶安的身边,那模样实在骇人的紧,以至于匪寇根本不敢近身。

    而此时叶安已经发动第二轮攻势,武装起来的民壮形成密集队形手持木质的长枪投入战斗,巨大的枪林一旦竖起,就算是刚刚接受过基础训练的农民也能产生威慑力。

    猛扑过来的匪寇只能用刀劈砍长枪,这时候是进攻的最好时刻,但可惜的是这些刚刚接受过训练的农人并不知道抓住机会反击,相反枪林虽然按角度竖起,但这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只敢紧握木枪,不敢突刺。

    人类是善良的,无论以何种手段剥夺他人的性命,心中都会产生怜悯和胆怯,这是一种巨大的心理障碍,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本能。

    由此可见,即使落草为寇,这些农人也难以在山中立足,叶安看着他们既是欣慰又是觉可悲,是一个什么样的朝廷才能把这群人必成洪水猛兽?

    宋朝这个温吞而又显懦弱的朝代居然发生了四百多次农民起义,可见百姓已经被逼迫到什么程度。

    陈琳拎着脑袋回到叶安所在的谷仓顶上,本打算吓唬一下叶安,但谁知他微微皱眉将脑袋扒拉到一边道:“人回来便好,提着脑袋作甚?以你的身份实在有失体统,不过……你那一身的功夫能教教我吗?”

    陈琳微微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叶安现在居然想要学功夫,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道:“我这可是童子功,乃是当初跟随宫中大官所学,你要是想学恐怕……”

    见陈琳看向自己的胯下,叶安冷汗大冒颤颤巍巍道:“还真有葵花宝典啊!那便算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条件太过苛刻,我可学不来!”

    “说的什么疯话,某家的意思是你想学也晚了!何况这是粗人学的东西,你一个读书人,学这作甚?”

    话虽如此,但陈琳的脸上依旧带着骄傲,叶安微微摇头:“此言差矣,习武之人为国为民,这本就是侠之大者的典范之举,有何可瞧不起的?国朝吃亏便是吃亏在这里,文物并举才是……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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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琳奇怪的看向叶安,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怎生能说出这般的话来,文资朝臣向来是瞧不起武臣的,虽然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可惜这也只是说说,国朝哪里会重武哟!

    “太祖之制乃祖宗之法,五代之乱犹在眼前,自然便要削弱武臣之权,重文轻武乃是上善之策啊!”

    见叶安失望的摇了摇头,陈琳嘿嘿一笑道:“你可知晓为何自己不受文官的待见?你以为是自己没有科举出身?嘿嘿,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叶安紧紧的盯着战场上的变化,头也不回道:“我是知晓的,只是你以为我不知而已,我是文人出身,老师不是玄诚子那般的得道高人便是王渊似得大儒,只要我自己本事不差在朝堂上安分守己混几年,做出些政绩来,前途无量不是吗?依靠杀敌得来的战功对我来说不是功劳而是负累,被文官们认为粗鄙,得了这个评价,在朝堂中便落了下乘,能打仗的文官能用兵四方,但却不能留在中枢……所以我自请出外的时,圣人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陈琳震惊的盯着叶安的背影,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既然他知晓这些,为何还要出外?为何还要对军功如此恋恋不舍。

    或许是感觉到了陈琳疑惑的目光,叶安头声音略显沉重道:“你也无需惊讶……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若是不做,后果不堪设想,国朝衰弱则民弱,国强则民强,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至于我……没有那种为国为民的想法,知道我与慕慕为何不要孩子吗?因为恐惧,因为不想让他面对未来,你听不懂没关系,但要知晓一个国家若是不认可无武力,没有一个强大到足以消灭来犯之敌甚至是灭掉挑衅之国的力量,那一切便是扯淡!再大的富贵也只会招致灾祸,一群狼指挥一个国家可怕,但一群羊指挥一个国家更为可怕!”

    陈琳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安的话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刚要开口,却见叶安挥动手中的红色小旗,战场上已经开始略显胶着,这虽说是一场小战,但并不妨碍展现叶安的用兵之道,其他的事情便被陈琳抛之脑后,紧紧的盯着战场上的变化。

    随着红色小旗的挥动,铁牛以及预备下的十来个亲兵出动了,他们手拿小瓜一般模样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后奋力投出落入了匪寇之中,这是火药弹陈琳见过,只不过不是竹筒制作的而是薄铁皮,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圆点。

    随着火药弹爆炸的轰鸣声响起,战场上的拼杀猛然一顿,接着便是渗人的惨叫声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伴随着满地打滚血肉模糊的匪寇,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便是叶安的利器,铁皮手雷,虽然是黑火药但已经拥有足够的破片杀伤力,巨大的威力甚至使得距离最近的匪寇身体被碎片撕裂成破口袋一般。

    在这惊骇的场面之下,赵虎带着亲兵如狼似虎的杀入其中,一边劈砍被火药弹给吓傻的匪寇一边继续投掷火药弹。

    战场完全是一边倒的模样,已经被压制的农人青壮们也在皇城司逻卒的督促下回过神来,在顺风局的情况下终于展现出训练的成果,开始裹挟着向前推进。

    长枪用力的刺穿匪寇的身体,再向后抽出继续向前突刺,有些来不及抽离的尸体就这样挂在长枪上继续前进……

第八百七十二章阎三刀的财富

    叶安没想到匪寇会放弃抵抗四散而逃,在他看来这些亡命之徒已经对死亡看淡了,但他却低估了人对未知的恐惧。

    火药武器是改变战争形势的存在,连党项人都畏惧三分,更别整日里持枪凌弱的匪寇了。

    一时间战场上风向逆转,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老实巴交的农人手持长枪追着匪寇跑,此时的他们正沉静在复仇的快感之中,后背空门大开的匪寇只需一个突刺便被扎的透心凉。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绵羊”逐渐觉醒,而匪寇开始变得懦弱和惊恐起来,火药弹早已用完,但他们却不敢回头再战。

    穷寇莫追那是在敌人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而眼下却截然相反,乘胜追击才是王道!

    近俩个时辰的拼杀早已耗尽了双方的体力,好在安乡村是在防御,还有足够的体力进行反击,再加之他们占据顺风局,一时间杀敌之声不绝于耳。

    在亲兵的配合掩护下,皇城司的逻卒已经开始了包抄,农人追击到了于家洼才罢休,此时的匪寇已经不剩多少人了,匪首阎三刀一边怒骂一边脚步停歇。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子,看着折损的手下他的心在滴血,这是他近十年来经营下来的力量,眼下一朝尽丧,他岂能甘心!

    但眼下他以知晓回天乏术,那恐怖的爆炸和火光,让他感到真正的恐惧,利用带地形的熟络,阎三刀带着仅存的几个心腹潜入滩涂之下,顺着河水抓住崖壁几人在逐渐漆黑的天色下如同崖壁上的一道裂缝,让人难以察觉。

    追击的队伍并没有折返而是继续前进,秦慕慕看着叶安满脸沉重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难过,不是为了这个时代,而是为死去的百姓。

    历史造就了这一切无法改变,但战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农人死了十来个,亲兵们也有三人战死,皇城司的逻卒战死八人,这些都人在数个时辰之前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作为军人他所看淡的生死是在战场上,平民百姓的死亡依旧是他所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却还需要继续生活。

    叶安便与陈琳一起跨上战马前往刘家峡,那里才是摘取“果实”的地方。

    伤员交给秦慕慕与萱儿叶安十分放行,她们已经把西烈军的战地救护发挥到了这个时代的最佳水平,冷兵器之下,除非是贯穿伤和大动脉出血之类的不治之症外,外伤感染的治疗西烈军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经验和水平。

    刘家峡距离安乡村并不远,这里的地势陡峭而险峻,想要登上崖壁也只有从蜿蜒的曲径强攻,否则就剩下攀登悬崖峭壁了。

    叶安是从来不相信电影中的描述,这样的悬崖峭壁若是让军队攀登而上,不用和敌人作战,单单是摔下岩壁的死伤便难以承受,何况人家守在岩壁上只需一小股力量便能让地方损失惨重。

    但此时的刘家峡却是寨门紧闭,大多数的匪寇已经在在下午的战斗中或死或逃,只有少量的匪寇敢于逃回这里,而刘家峡所剩下的也只有老弱病残。

    对于匪寇叶安是没有任何怜悯的,让王帮放出话去,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同这座罪恶的山寨一起付之一炬!

    匪寇并没有如王帮想象中那样投降,反而是阎三刀站在寨门上疯狂“输出”那些难听的话让阵前的铁牛大怒,没想到让他这个匪首逃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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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陈琳倒是完全不在意,掏着耳朵看叶安的笑话,但叶安并没有动怒,语言若是有威力的话,眼前这货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令赵虎将被俘的伤残匪寇拖出来,阎三刀骂一句便在这些匪寇的身上捅一刀,很快阎三刀便闭嘴了。

    他对自己的兄弟还是很有情义的,最后只求叶安放过这座山寨,他情愿自缚双手出寨投降,但叶安却摇头道:“不可能,所有匪寇皆要押送官府,你觉得本官会同你谈?”

    “小人愿把寨中金银财物悉数奉与上官!”

    叶安哈哈大笑道:“你想什么呢?!那些东西本来便是本官的,你以为我付出如此代价为的是什么?为了你们这几颗项上人头?怎么可能!本官在凉州府有的是机会捞取军功,你们的脑袋不值钱!这时候想起兄弟情义来了?别把自己伪装成一条汉子,禽兽就是禽兽!你们在屠戮乡民的时候怎生没想到情义二字?你们劫掠别人财物,淫辱他人妻女的时候怎生没有情义二字?现在同本官说这些,本官只会觉得更加恶心!来人!放火!”

    这些人就算是到了州府衙门也必定会判做死罪,不是不足以平民愤,河湟两地的百姓苦其久矣,多少人因为他们而死,多少人因为他们被逼自杀,那些累累血债必须用血偿还。

    什么江湖道义,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快意恩仇,匪寇就是匪寇,他们的富足与伪善都是靠着掠夺他人而得来的,这种人无论用什么借口都难以洗刷身上的罪恶!

    火油点燃箭头如同一片火烧云般的落入山寨之中,至于其中老弱病残的哀嚎声并没有人会产生怜悯。

    叶安同情其中的孩子,但可惜的是他们同样也是牺牲品,山寨中长大的孩子想要让他们走上正道太难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经历去引导,并且还不一定成功,若是换做几年前的叶安他会想办法尝试,但现在……

    不知为何,陈琳看向叶安的背影有些陌生,也有些恐惧,这个年轻人已经成长起来了,从原来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将领。

    在大火的映照下,阎三刀喊出了最后一句话:“狗官你不得好死!”狰狞的面容在火焰的热浪中扭曲,叶安耸了耸肩:“或许吧!”

    火焰可以吞噬血肉,树木,但却对金属无可奈何,贵金属在火焰之下会变形,但不会消失,当亲兵和逻卒们清理掉瓦砾打开宝库的时候,里面是堆积如山的财宝和铜钱。

    近万贯的铜钱如同小山一般堆积起来,那模样实在是震撼人心,难怪古人常说腰缠万贯,一贯是一千钱,万贯便是一千万钱!

    除此之外还有金沙银锭不计其数,珠宝玉石成箱,便是见识过钱财的亲兵们都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

    至于那些负责搬运的村民们更是被眼前的财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马寿全颤颤巍巍的看着这些宝物,最后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了叶安道:“天官,我安乡村的丁壮……”

    不等他说完,叶安便道:“这些财富你们不可能拿走,铜钱可以随便拿,想拿多少随便你们,只要能拿得走,但金沙,银锭和珠宝玉石必须留下,这些东西你们拿走了便是要命的财富,就算是有本官作保,官府也会治罪你们。”

    “不敢,不敢!”原本还在为死去村民苦涩的马寿全转眼间便眉开眼笑,他是万万没想到也拿会如此豪气的将这座铜钱山给他们。

第八百七十三章就算是要造反也无所谓

    铜钱又重又不好搬运价值还不高,叶安当然不会要铜钱。

    亲兵和逻卒们将金沙银锭以及珠宝搬上板车都便先行离开,剩下的财富无论多少都是安乡村村民的,这让马寿全大喜过望,以最快的速度守住山上的道路,以防其他收到消息的村庄或是匪寇前来分享“果实”,又让人去村里寻来所有能动的人背上筐子前来搬运铜钱,连村中当作宝贝似的大牯牛也被赶了过来。

    如同山一般的铜钱用篓子装满,农人们每装一下都是如丰收般的喜悦,原本被死亡笼罩的村庄仿佛忘记了那些战死的人。

    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马寿全一面指挥着农人们搬运铜钱,一边对那些哭哭啼啼装钱的孤儿寡母道:“多装些,能装多少都是你家的,死了汉子的人家随便拿!”

    一万贯看似很多,但对陈琳以及叶安这种人来说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由村民组成的长长队伍在亲兵们的护卫下缓缓向安乡村移动形成一条长蛇。

    连夜搬运来的财富在清点完后让陈琳大吃一惊,居然足有十万贯之巨,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由匪寇所组成的山寨能拥有的财富。

    并且在银锭中还发现不少带有官府印记的银判,这便是杀头的死罪!

    “某家倒是想起来了,太平兴国三年,河湟二州向朝廷发运银判以充军饷,但纲运却并未抵达开封,以至于太宗下旨严查此事,河湟二州大大小小官员数十人被罢,沿途护送的抚宁军更是被治以重罪,未曾想这官银居然落入了毒蛇寨之中?!”

    对于这些陈年旧事叶安并不感兴趣,缓缓的抬起头来道:“十万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便是以普惠商号的财大气粗也很难轻易一下子拿出来,这笔钱我不会要,但却要花在有用的地方!”

    “有用的地方?”

    陈琳不明白叶安的意思,但他知道眼前这小子一定是另有打算,不由得暗叹一声:“就知晓拿走这些钱不容易,你且说吧!反正某家又做不了主!”

    叶安指了指安乡村的土地道:“在这里建设关隘,此地连接河湟,地势又高,乃咽喉要道,安乡关一旦设立,党项人或是吐蕃人想要南下劫掠,便会如噎在喉!”

    陈琳微微皱眉,叶安不说他还没发现,仔细观瞧后微微点头:“你说的到是不错,可河湟之地虽在西北,但安乡关却在河州,距离湟州之边不知多远嘞!”

    叶安无奈的摇头道:“眼光要放的长远些,眼下的河湟二州的交界地设立一座雄关,便可使外敌入侵河州后不敢逾越,只要敌人有所收敛,那便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战场上的事情陈琳不懂,不过他还是愿意相信叶安的判断,微微点头道:“如此某家便同你联名上奏便是,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圣人定夺了。”

    “理应如此!”

    设立安乡关虽说是叶安临时起意,但也并非如此,在河湟二州军寨便不,但一路走来却并未发现一处可以称得上地势险峻的关隘。

    若是在安乡村设立安乡关,并以刘家峡作为屯兵之地互相驰援,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河湟二州的州境,这般手段应对党项与吐蕃人的劫掠非常有效。

    虽然叶安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陈琳依旧看出这是他在请求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这小子终究还是有求人的一天嘛!

    就在陈琳略微有些得意的时候,王帮走了过来小声道:“启禀侯爷,薛大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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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杀他?”陈琳惊讶的看向叶安,此时的薛大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叶安居然还留着他,并且好似还派他去做了某事……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嗯,杀他作甚?这么有价值的一个人怎能随意杀掉,刘家峡的毒蛇寨已经覆灭,但还有南崖洞和狮子岭!薛大的作用便是挑唆这两地的土匪互相残杀,只要把刘家峡的覆灭归咎于对方便是!”

    “你可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子,张道士和钱不渡难道就不会派人确认消息?”

    “所以我才安排人在必经之路上设伏,击杀传递消息的人啊!”

    “啊!你这招还真是歹毒的很啊!”

    叶安笑了笑:“对于这些匪寇无所不用其极,至于剿灭他们的任务便交由西烈军的新兵去做吧!他们应该已经抵达河州城了,很快便会向北而来,军令已经传下,所有情报也已经交由他们,若是不能经历这一场小小的战事,那便有辱西烈军的名号!”

    陈琳不由得感叹道:“让你这小子练兵还怎么错,果然有些手段啊!”

    这就算练兵了?叶安苦笑不得的看向陈琳:“陈大官怕是想差了,我只是让他们赚些额外的花销而已,至于练兵……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就不能被称作是战兵!这些新兵还差得远,就算是凉州城的西烈军也并未真正与外敌厮杀过,在我眼中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兵。”

    陈琳撇了撇嘴,这话说的,若是按他的标准来国朝有多少军旅都不达他的标准了。

    叶安与陈琳聊了很久,不是关于这场战事,而是关于凉州府以及许多禁忌的话题,期间只有秦慕慕来送了些茶水和饭食。

    但在陈琳离开之后,秦慕慕便过来坐在叶安的对面道:“你这样骗一个为赵宋天家兢兢业业的老头好吗?挺可怜的诶!”

    叶安耸了耸肩膀:“我说的可不是假话啊!”

    “但你的目的可并不单纯哦!”

    秦慕慕不雅的斜靠在软垫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安:“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无论是火器司还是火药实验室你都应该安置在大宋的腹内之地,只有如此才是最安全的,也是对老赵家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并且还应交由天家管辖……但你却是恰恰相反,虽然黑火药的配比告诉了赵祯,但黑火药的技术可不是单单只有配比,你留的可不是“一手”那么简单哦!”

    秦慕慕一语道破了叶安的小九九,只能无奈的笑道:“那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微微摇头,秦慕慕坐起来道:“我不在乎你要做什么,但你必须告诉我!别人的手段无所谓,但你我不同,你必须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要让我措手不及,就算是要造反我都无所谓,但你不能瞒着我自己去拼命!”

    这话看似是随意说的,但了解秦慕慕性格的叶安却知道这是一份极重的承诺,深吸一口气看着媳妇坚定的眼神叶安缓缓道:“我要有一股自己的力量,一股能保全自己的力量,否则咱们经营西北干嘛?”

    秦慕慕疑惑的看向叶安:“真的是这么简单?”

    “废话!难道你真的希望你老公造反不成?!”

    “那我便放心了……快去洗澡!”

第八百七十四章凉州府竞价大会

    没有人知道叶安的计划是什么,他在逐渐的将自己的力量部署到西北,在老赵家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西北却不同。

    甘凉以及河湟之地既能保持传统农业也能发展畜牧业,可以说是整个西北最肥美的土地,而这里万万不能被吐蕃或是党项人所控制。

    更重要的是,叶安知晓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易主,将成为攀附在大宋这个巨人身上的吸血虫,不断的消耗着这个国家的力量。

    西北并不像是中原人想象中的那般荒凉,实际上那里曾经是富足和繁荣的所在,否则汉家数千年都不会放弃这里。

    当然这也是为何党项人和吐蕃人都对这里虎视眈眈的原因。

    叶安的离开让安乡村的村民们热情欢送,追随车队一直到黄河渡口才不舍的告别,对于叶安来说这是情理之中又双赢的事,但对于安乡村的村民来说却是一场丰厚的赠予。

    但他们并不知道,叶安的一个决定将会彻底改变安乡村的面貌,让这里成为西北的又一处繁华所在!

    一路上陈琳都在担心火药作坊的车队是否安全,直到抵达凉州城闯入祁敖的房间被他灰头土脸的赶出来才安心。

    相比原材料陈琳更加担心这些掌握着火药技术的匠人,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真正将黑火药玩弄到如火纯情的不是旁人,而是叶安。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他愿意将自己的技术分享出去,逐渐的将自己与秦慕慕营造成寻常人的模样。

    此时的凉州城已经相当繁华,入城时便看到了大量的人群,随着普惠商号在这里扎根,工厂的缺口巨大,毕竟出口的商品已经脱销了。

    但让叶安没想到的是,李元昊居然亲自跑来了,也不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是以定难军节度使之子的身份来到凉州城。

    此时的李元昊终于显露出了王子该有的模样,之前在普惠庄没有细看,仆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就让人不在意了,现在叶安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这货长了一副圆圆的面孔,有点娃娃脸但炯炯的目光下,鹰勾鼻子耸起,刚毅中居然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中等身材,因为时常运动的关系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只不过这货居然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头戴黑色冠帽,白色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好颜色。

    而他此次前来凉州府居然带了百余骑兵出行,自乘骏马,前有两名旗手开道,后有侍卫步卒张青色伞盖相随,从骑杂沓,耀武扬威……

    虽然很是帅气,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如此豪横,叶安很是不爽……

    大夏国王子到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党项人最近这段时间非常自信,以至于在榷场之中的竞价环节都非常有魄力。

    叶安在凉州府的府衙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庭院式结构,最前端空旷的广场上种植着大量的草皮,看到这些绿油油的草皮叶安便觉得肉疼,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才种植下来的。

    草坪上搭满了白色的帐篷以及白棉毯子,再配上绿色的草皮和妩媚娇羞的西域侍女,还有那镶嵌了彩色玻璃的屏风以及拜访了观赏用的瓷器,这场景足以让没有见识的党项人和回鹘人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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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一次大宗货物竞价大会,货物的数量都是按百件进行计算,但价格浮动却很大,有些只需要十头羊起价,有些则是需千只!

    这么做是为了增加市场空间,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底价有时比高价更能吸引人,一夜暴富的梦想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凉州府正在举行最新的竞价大会,叶安一身官服带着媳妇亲自到场坐镇,但他总能感觉到一身白衣的李元昊在时不时的“偷窥”自己的媳妇。

    随着商人越来越多的到来,场地也变得人山人海,但很快便安静下来,王帮站在台上高声道:“竞价即将开始,第一批货物瓷制器具百件,底价需以百只羊等价,每次叫价不得低于十只羊的等价!”

    这一种全新的以物换物法,以羊作为基本单位而不是铜钱,羊可以说是大宋所需的基本货物,羊本就是一种肉食,而羊毛则可以纺织成毛织品,对于凉州府和普惠商号来说这是一种只赚不赔的买卖,何况三羊等一牛,五羊等一马,这样换算下来大多数的交易品都能换算,而羊本身就有价格,即便是用珠宝或是其他珍品一样可以换算出来。

    原本叶安还以为党项人和回鹘人会不同意,但他们却极为爽快的答应下来,谁不知道铜钱都大宋出产的通宝,最终还会以交易的方式回流到大宋去,所以只要大宋不断的铸造铜钱,那就等同于有着无限的购买力。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却不知道,生产铜钱一样需要成本,大宋发行铜钱一样需要考虑到通货膨胀的问题,只不过大宋的信誉极好,无形中抑制了通货的膨胀。

    大宋的瓷器本就是紧俏货,再加上普惠商号出产的带有特殊配色和花纹的瓷器,价格很快便被抬到了一千八百只羊……

    虽然叫价看的叶安很爽,但当回鹘商人高声喊出:“一千八百只羊!”后,叶安与秦慕慕总觉得怪怪的。

    以物换物李元昊是最为赞成的,他对这种交易方式抱有很大的期待,于是便亲自前来观看效果,并且打算购买一些所需。

    于是当普惠商号铁器坊铸造出的上好宝剑出来后,李元昊便忍不住上前观瞧。

    这是最吸引人的环节,是个男人都爱宝马,良弓,美人,宝剑,这是秦慕慕安排的环节,为的是起到广告效应,也有助于提升普惠商号的品牌形象。

    宝剑是仿照汉代的八面剑所制,说是宝剑更像是一种艺术品,笔直的剑身上带有交错的菱形花纹,这是在铸造时放入的铜条增加了一定的延展性,分八面研磨每一面锃光发亮映人面貌,剑锋冰冷犀利,让人胆寒。

    汉剑的特点便是端庄大气,颇有雄者风范,剑柄上满是小篆阳文,充满古意的同时还起到防滑的作用,在亮出的一瞬间便让李元昊目不转睛。

    叶安则是在边上冷笑,这汉剑可是不是为了实用性而打造,为了保正剑的强度兼顾柔韧性,这剑的重量足有十五斤重,舞动起来虽说是虎虎生风,但可惜常人根本难以持久,更别说作战和长期佩戴了。

    但事实再一次打脸叶安,李元昊居然能单手舞动这柄汉剑,要知道这原本设计的可是双手使用的!

    宝剑舞动起来的,呼啸之声大盛,在阳光的反射下犹如一道银龙,叶安看的两眼发直,不禁低声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怪物吗?!”

第八百七十五章依辽和宋

    李元昊购剑很是直接,直接开价出了十匹骏马,这可不是一般的驽马能够比拟的价格,一匹骏马便能等价百只羊。

    其他商人瞧见是李元昊在叫价也自然不敢应声,谁愿意和西北的王子较劲,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元昊稍显得意,这柄剑对他来说是非拿下不可的所在,也让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少年人自然是最喜欢出风头的,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在意排场。

    叶安看着志得意满的李元昊露出奸商的笑容道:“恭喜李贤弟了,货款两清这是凉州府榷场的规矩……”

    李元昊大笑道:“这规矩定的好啊!免去了诸多麻烦,何况我党项人向来重诺守信,门口的骏马可由叶侯喜好随意牵走便是!”

    这是在暗贬叶安,不过叶安并不生气,笑了笑道:“如此甚好!王帮,带人牵马,挑好的牵!别忘了给人家的东西还回去,咱们可从来不“偷”东西!”

    “偷”这个字一出,李元昊满脸的尴尬,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叶侯,咱们都是体面人,有些话可否详谈?”

    叶安看向李元昊疑惑道:“哦?体面人?嗯,我宋人向来重视脸面,不会行下作之事啊!好话不避人,便在这里说吧!”

    “你……”李元昊一时有些愤怒,堂堂大夏国王子居然被叶安如此贬低,自己在东京城中卑躬屈膝装了半天被他识破也就算了,到了西北还要被他奚落,少年人血气方刚岂能绷得住?!

    但这里是凉州府,虽然党项在这颇有势力,但可惜的是这终究是宋人掌控的地方,尤其还是在叶安的掌控之下,临来之前父王交代过自己,非到万不得以莫要与叶安冲突。

    在李元昊眼中叶安与自己一样都是年轻人,且都是位高权重的存在,如此一来自然也就起了好胜之心。

    生生的忍住心中的怒气,李元昊低声道:“虽然我党项族人误入普惠商号,但你也不必羁押如此之久吧?该放人了不是?”

    李元昊此次高调前来为的就是向叶安要人,就在他离开凉州府的这段时间,党项的间人潜入普惠商号之中打算窃取技术,但可惜的是被西烈军的巡城虞侯捉住。

    党项人窥伺普惠商号许久,尤其是那些生产力强大的工厂,李德明早已看出其中的秘密,这些工厂能够制作出精巧的木器,坚固的铁器,那就同样能做出精密的弓弩,锋利的刀柄,坚固的铠甲!

    而大规模的生产能力才是最为可怕的东西,李德明一直将凉州府作为党项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现在叶安带着他的普惠商号在凉州府建立西烈军,开设榷场,这更加剧了他的担忧,这才开始暗中较劲,派遣间人前来,至于李元昊,其实是来给叶安送礼的……

    这一点叶安自己也很清楚,看向李元昊因为羞愤而憋红了的脸,他可不打算过分刺激这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旦将他逼到极限,谁知道荷尔蒙会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

    “想要人当然可以,但本侯需要看到党项的——诚意!”

    叶安的声音一出,李元昊便觉得自己听到了“敲诈”二字,满脸奸商模样的叶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轻易交人的模样。

    安静的房间,柔软的地毯,干净素明的家具,飘着茶香的建盏,这一切都让习惯了豪放粗狂的李元昊不知所措。

    游牧民族的文化与中原儒家的文化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但这一切都是秦慕慕营造出的气氛,为的是给李元昊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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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有桌椅,但叶安更喜欢这种席地而坐的感觉,厚厚的地毯上是几张小小的无腿椅,有扶手还能靠上很是有古意。

    叶安看着李元昊牛饮微笑着端起建盏品上一口才道:“如何?李贤弟的诚意如何?先说清楚,我倒是诚意十足,人就在府衙边上的军营中,只要你你党项人给出的诚意足够,立刻便能提人,我绝不阻挠哦!”

    都是老对手了,谁不了解谁?李元昊冷笑道:“依照叶侯的秉性,恐怕我党项人的诚意也不能少吧?”

    叶安耸了耸肩膀:“如此便要看你对那间人的重视程度了,看来他是你党项人安插在凉州城中不得了的间人啊!”

    “你我也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叶侯开个价吧!”

    “爽快!从今往后凉州府只有我说的算!你党项的军队若是敢踏入我凉州府一步,休怪我发兵沙陀城!”

    李元昊如同看待傻子一样看向叶安,说大话不是不可以,但能说的这么不着边际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过。

    “你可知晓沙陀城的边上是什么地方?那是我党项的应理城,韦州数一数二的重镇,驻兵数万,铁骑无数。”

    叶安耸了耸肩:“你们能让游骑随意进出凉州府,那我便能让我的西烈军去沙陀城逛一逛,如何?”

    “如此我便答应下来,从今往后我党项铁骑绝不跨入凉州府一步!但别的地方恕我不敢保证!”李元昊当然会同意,毕竟党项人在凉州府是做生意的,没必要派出骑兵来,就算要派来他也能挡得住?

    “爽快!如此便好!人你走的时候便能带走便是。”

    李元昊挑了一下眉头,看向叶安道:“就如此简单的要求?你就不要些骏马之类的东西?”

    叶安嘿嘿一笑:“马?我大宋虽然缺马,但从今往后西凉府不会缺,相信我,以后战马,骏马,在我这里恐怕都不一定是紧俏货嘞!”

    李元昊不屑的撇了撇嘴,好大的口气,要知晓好马无论是在党项还是在辽朝都是最稀罕的东西,而大宋的军马都是些被阉割的骟马!

    看着叶安嚣张的模样,李元昊微微皱眉,虽然非常担忧和提防普惠商号在凉州城的发展,但这却是饮鸩止渴一般不能放弃,父王觉得相对于凉州府的威胁,党项人更加需要来自大宋的货物。

    那些货物都是财富,是党项崛起的本钱,西州回鹘一盘散沙根本无力对抗党项,而宋人避战也是最好的机会,至于辽人那些自大而傲慢的契丹狼从未把党项放在眼中,为此父王甚至愿意俯首称臣,向辽朝皇帝卑躬屈膝。

    相对于大宋,党项人更需要稳定和发展,这一点父王早就向自己交代过,所以无论自己心中有多么的想要在大宋的土地上驰骋,也要忍耐住!

    “依辽和宋”乃是最好的计策,所以凉州府的四衢和市很是重要,在那里党项可以获得买不到的铁器和粮食,也可以获得精美的丝绸和茶叶。

第八百七十六章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随着四衢和市的发展和壮大,无数的商人汇聚于此,无论想不想承认,大宋永远都是交易的中心,四周的民族在贸易认可度上都以大宋为准,这是数千年文明留下最古老的意识形态。

    凉州府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里成为西北的一颗明珠,无数的商贾在四衢和市中扯着脖子大喊报价,这是财力与胆量的比拼。

    当然四衢和市不仅仅是接受以物换物的模式,金钱交易同样可以,以物换物只不过是增加了一种交易方式而已,叶安可不会真的傻到拒金银与千里之外。

    李元昊满意的走了,在他看来叶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真要有那么厉害的手段,还会让自己轻松带走安插在普惠商号中的间人吗?

    百骑疾驰速度迅捷,在离开凉州府后,李元昊便迫不及待的将间人寻来问话,这个人看上去并无外伤,甚至还白白胖胖的,一点也不像是被宋人抓住羁押数月的囚犯。

    微微眯起眼睛,李元昊盯着他道:“你倒是未在西烈军的手中遭罪啊!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亦或是将普惠商号中的秘密记录下来?”

    间人连连点头:“启禀殿下,小人自从落入西烈军手中便知晓是九死一生,可未曾想他们居然并未对小人下手,甚至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让小人百思不得其解……”连间人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被叶安放出来,本以为被抓住就死定了的他居然还有见到王子的这一天。

    瞧见李元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间人也不敢描述自己的“英勇”赶紧道:“启禀殿下,小人瞧见了普惠商号的工厂模样,也深入内里瞧见了诸多造作的手段!”

    李元昊大喜,立刻对边上的文官道:“快,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父王早就想要知晓普惠商号的作坊是如何做工的了,如果我党项也能效仿,自然也能造出普惠商号的货物来,最少速度要快上许多才是!”

    文官模样的人连忙提笔,但随着间人的开口李元昊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因为其中的内容过于……离谱!

    “纺工手摇旋柄,线头万绪垂下,毛料棉料成线而出;织工脚踏翻板,器械阵响,飞梭数十枚如流星过空,可出棉布,此物乃水力所驱,旋而不停,这是毛衣棉布之坊,每日可造千百,小人见之一时嘴不能言,眼不能挪矣!”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他说的这些东西寻常人如何能相信?但李元昊还是认为应该相信,就算是有悖常理,就算是天马行空,叶安的作坊也一定能做到,否则普惠商号的工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出货量了。

    盯着间人,李元昊一字一句道:“那木器与铁器又是如何?”

    说到这里,间人的眼睛开始僵直,呆滞的目光中开始机械式的张嘴:“巨锤三丈而下轰击锻铁,金铁交鸣之声远播十里,凡铁器入锤口,百下锻造不费其力,亦换小锤脚踏而击,手持铁器巍然不动,红铁屑飞淬火之景如雾升……木之精巧,刀具繁多,有一物曰“床”置于其上可得世间百形,蜿蜒折转无不一蹴而就,小人叹服!”

    别说是记录的文官,便是李元昊听了都觉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样的器具居然能把巨大的铁锤举起三丈高,又是什么器具居然能把木器轻松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恐怖的制造能力第一次让李元昊觉得心生怯意。

    “那些东西你都画下模样来了?!”

    间人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小人都画下来了,只不过……徒有其表!其中内里之精妙,小人不可一窥!殿下若是想要仿制而出,无有普惠商号的匠人不得其法啊!”

    李元昊微微一愣,随即面容开始扭曲起来,他又一次被叶安给耍了,这些器物如此精妙若是单看外形如何能仿制出来?

    而自己居然答应了叶安的要求,虽然这只是他与叶安私下的商谈,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党项的骑兵出现在凉州府,叶安会不会率兵出现沙陀城不一定,但他一定会在自己身上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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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临走时叶安的笑脸,李元昊觉得自己又一次被他所戏弄,狠狠地甩出手中的马鞭抽打在间人的脸上:“废物!什么都没探听出来本王要你何用?!如何向父王交代!”

    边上的文官小声道:“殿下,咱们并非是一无所获,最少四衢和市与党项之间的交易还是得利的不是?以物换物之法胜于铜钱买卖,如此回去大王必定满意!”

    李元昊抿了抿嘴道:“这还用你说?但若是不能知晓普惠商号的作坊是如何造作的,时间长了咱们的牛羊马匹也会变得不值钱!”

    “那便踏平凉州府,王上早有筹备,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李元昊猛然盯着眼前的眼前的文官道:“张文,你乃是我父王的左膀右臂,出谋划策最是擅长,攻略甘凉之时你需向父王进言,由我统兵!”

    张文微微一笑:“殿下稍安勿躁,好男儿当建功四方,只是时机未至而已,殿下需动心忍性!叶安此子看似坦然实则忐忑,党项有雷霆万钧之力,甘凉覆灭不过转瞬之间!”

    李元昊点了点头,无论是张文还是父王都让自己忍耐,原本自己不理解,但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之前的少年郎,尤其是在看到叶安的一举一动之后,更加懂得耐心的重要。

    看着不远处已经扩大了一倍规模的凉州城,李元昊使劲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早晚有一天自己要纵兵甘凉,早晚有一天要让他叶安感受自己的耻辱,至于那个女人,她终究会成为自己的女人!

    在不知不觉中,李元昊已经将秦慕慕当作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在他看来秦慕慕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跟随胜利者……

    只不过此时的秦慕慕却在与叶安一起规划着凉州城的未来,城市发展必须要有一个规划,这是最基础的东西,否则随着规模的扩大,城市的运行也必定会受到阻挠。

    在这一点上,秦慕慕的细腻与叶安的大局观相得益彰,两个人正趴在巨大的沙地上开始仔细的捏制凉州城的沙盘。

    府衙的后院有一大块专用的空地,这里按照特定比拟捏制出了凉州城眼下的模样,只不过即便是扩大了一倍的凉州城仍然不能满足以眼下的发展。

    如积木一样的泥塑被捏制好,秦慕慕在上面用柳叶细刀刻下“水泥”二字放置在城西这才开口道:“水泥厂已经在城西建好,这里是建筑材料区,窑厂也在这里扎根了,接下来城防建设需要你亲自来做了哦!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还挺好玩的,黄泥遇水居然有橡皮泥一般的胶质效果呢!”

    叶安嘿嘿一笑:“小时候我都是撒尿和泥的,那味道嘿嘿…………”

    “啪!”一块湿漉漉的黄泥扔了过来砸在叶安的围裙上,秦慕慕瞪着杏木道:“哇!你太恶心了,今晚吃烤土豆去吧!”

    “别啊!说好的烤乳羊的呢!”

    “萱儿,咱们洗手做饭去,今晚咱们吃红柳烤肉,顺便教你如何用牛乳做奶油!”

第八百七十七章凭什么?!

    半个月的时间里,叶安看到了普惠商号在西北之地的惊人潜力,大量订单的涌入让已经满负荷的工厂应接不暇。

    叶安原本还对西北消费能力稍有怀疑,但现在连秦慕慕也相信在凉州府真的能发家致富,还能让普惠商号的规模更大。

    工厂才是普惠商号的主力所在,而普惠商号的其他门店并没有必要那么多,只需要一个普惠百货就能将商号中的绝大部分产品卖出。

    而高端的门店更加适合走专卖路线,如此一来扩张的速度将会快的惊人,只要有西北这片“肥沃”的土地进行滋养,那普惠百货和普惠专卖开遍大宋也不成问题。

    之前叶安与秦慕慕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但算下来实在是成本太高,这个时代的交通运输问题足以让后世任何成功的连锁店崩溃,不光要花费大量的人工成本,更需要花费不计其数的粮食!带着货物从西北出发,最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南方,单单是自费的粮食在路上的消耗都会吓得普惠商号一般掌柜肝颤!

    如此一来不如在当地开设工厂,以网点经营的方式来的省钱,但区域的负责人又是一个问题,所以普惠商号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积累,不光是积累财富,更是要积累管理人才。

    凉州府的规模在日益扩大,尤其是普惠商号的工厂数量更是与日俱增,叶安与秦慕慕从来没有觉得把财富变现会是一件如此复杂的事情。

    大量的牛羊马匹通过交易流入到凉州府,大量的金银通过各种方式交易后堆积在普惠商号的库房中,这些都是普惠商号赚的钱,并不是凉州府府衙赚的钱。

    如此惊人的财富让陈琳眼红,他是出自宫中的内官,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但看着堆积如山的金沙银山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这种震撼程度不亚于穷人突然进入了“高端会所”的感觉,嘴唇干裂的他只能用干涩的嗓音开口道:“这……如此多的钱财简直是……堪比国帑!”

    叶安耸了耸肩道:“没有那么夸张,国朝的每年的税收可要比这些多的多,只不过大量的税收无法变现成金银而已,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普惠商号在凉州府的坐税可是一个子都没少交!”

    陈琳恶狠狠的盯着叶安道:“是没少交!可你凉州府的坐税本就低廉,又非设榷场专卖,茶,酒,盐,铁,几乎都以三十税一之法而行,如此算下来你凉州府的商税之低骇人听闻!”

    叶安看向陈琳道:“你只看到了这些吗?若非是这里商税低廉,哪来那么多的商人前来?若是以榷场之制来算,别说是我普惠商号,便是凉州府的府衙也收不到多少税!你可知晓牛羊马匹对我大宋来说多么重要?有些东西是花钱也买不来的,我早已与圣人上疏过,凉州府每年要向朝廷上缴良马百匹,试问各路州府有一个能做到的吗?!”

    犀利的质问让陈琳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多的财富就不应该属于普惠商号,也不该属于叶安而是应该上缴朝廷,天下之财都应该是天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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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多的钱财你普惠商号自己吞下实在太过了些,大宋的商贾从你这里买下党项,回鹘,吐蕃的货物,而你又向他们出售普惠商号的货物,所有的钱都被你挣了!”

    叶安奇怪的盯着陈琳:“这有什么不对吗?普惠商号在买卖啊!有卖就有买,咱们卖出货物给外族,外族的货物自然也要买下来,都是以物换物我把牛羊马匹吗,各色珠宝卖给大宋的商人又有什么错?他们可是把这些东西带回到各路州府去的,农人需要牛羊,国朝需要良马,我这是在促进天下之物流通啊!”

    金山银山固然好看,但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叶安拉着陈琳迈步离开,厚重的大门在机括声中缓缓合上,门口已经有西烈军的将士在守卫了。

    这座宝库乃是水泥浇筑而成,一体结构物便是从地下挖地道也不可能,在这个没有破碎机器的时代,厚达五米的钢筋水泥外体别说是用人力,便是用火药也不知多久才能打开,而大门则是一种闸门式结构,厚厚的预制板闸门一旦暴力打开其中的机括便会彻底卡死。

    陈琳颇为不舍,而叶安瞧见他那模样心头便升起一股无明业火:“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钱都应该上缴朝廷才是?”

    “那是自然,若非朝廷和天家,哪有你叶安?若非有圣人扶持,哪有你普惠商号?若非圣人与官家准奏,你能在这西北之地设立四衢和市?赚了钱就应该上缴朝廷,国朝赏赐你多少就是多少才是,如此才能算得上是忠君,效国!也对得起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啪啪啪……叶安鼓起掌来,看向陈琳道:“好,说的好,说的太好了,简直就是说出了强盗心中的想法!”

    “你?!”

    陈琳脸色大变,他是兵马钤辖司的监军,也是皇城司的都监,叶安说这话便等同于是在羞辱自己,不光是今日,自从叶安回到凉州府后便越来越是如此了,看上去是对自己不满,实则是对朝廷不满!

    “叶安!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某家乃是奉命监军,你提举甘凉诸事不假可凉州府的通判裴承文,怀远军都指挥使关万山以皆入你麾下,除某家之外何人和掣肘与你!”

    叶安大怒猛然回头看向陈琳道:“别说那些,关万山是真的服我,至于裴承文他是不敢造次!别问我为何……而你简直就是个蠢货,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难道不知有舍有得的说法?凉州府就是因四衢和市才有这般模样,只有凉州府的税收……你觉得相比之前的税收如何?若是没有普惠商号在会如何?普惠商号赚钱靠的是真本事,上缴的税收一文不少,凭什么要上缴朝廷?若是上缴的高额的赋税,你觉得普惠商号还有赚钱的心思吗?赚的再多都给给朝廷挣钱,那我普惠商号的学徒,匠人,伙计吃什么,喝什么,那什么进行研发,那什么去钻研新器械?那你大腿啊!”

    叶安极少发怒,文人就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他这一次却没有忍受得住,尤其是在陈琳瞧见了普惠商号的财富后提出的无理要求,即便他说的不算,可叶安还是出离的愤怒,因为这是对私有财产的强盗逻辑。

    他其实更加愤怒的是这个时代人的思想,陈琳如此,文臣亦是如此,裴承文已经不止一次“劝”自己将普惠商号的财富拿出一部分用来讨好天家,如此便能获得天家更多的青睐,可凭什么?!

第八百七十八章五凉京华的扩张

    “凭什么”是一个非常可笑的疑问,因为这世间只有强者说的算,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想要把“凭什么”变成理所当然,那就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叶安发现自己在某条路上越走越远了,陈琳的存在提醒了他,无论自己做的有多好,都有可能在某一天全部失去。

    所以他比平常更加渴望计划的成功,只有当西北的普惠商号尾大不掉的时候,朝廷才能真正的重视自己,才能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金沙,银山算什么?这些财富带来的只有贪婪,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使得自己不会说出那句“凭什么!”

    于是叶安便不再理会一肚子恼火的陈琳,他不怕得罪陈琳,毕竟陈琳就算是气的不行也无权干涉凉州府的政事,他只是监军和皇城司的都监,叶安文臣的身份摆在那里,分分钟可以“秒杀”他。

    只要叶安连续上疏中书省,痛呈利害,说明陈琳在凉州府并无帮助和益处,只会处处添乱,娇纵跋扈,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调遣回朝。

    监军可以换,但叶安这个提举却无法更换,凉州府已经繁荣的不像话,夏秋两税缴纳的不光足额足量,商税更是多的令人发指。

    无论是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叶安调回,毕竟单单是凉州府一府之地的税收便足以给付辽朝的岁币!

    谁都知道凉州府的财富大的惊人,今年是头一次出现地方州府向朝廷上缴良马的情形,且每一匹都是上好的军马!

    军马和良马不同,军马适应战场,只需稍稍调教便可骑乘,而良马不同,良马只是好马,但并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骑乘,在上战场之前还需要仔细调教。

    军马对大宋来说几乎是不可缺少却又无法拥有的,凉州府的存在给大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军马,虽然数量并不是很多,但贵在坚持……

    不搭理陈琳完全是正确的选择,此时的凉州府忙的不可开交,叶安算是知晓城市管理有多么的耗费心力,虽然手底下有人能用,但实在是不够。

    即便是裴承文在凉州府多年,拥有丰富的管理经验,但面对这样一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他的经验和手段依旧不够用的。

    许多事情还需叶安亲自处理,凉州城的规模已经不够大了,那就要扩大规模,可如何扩大?向什么方向扩大都是个问题。

    此时的府衙之中,裴承文与关万山正坐在叶安的对面,两人谁也不服谁,尤其是关万山,他说不过裴承文,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将主,必须向北面扩城,此处距离甘州虽说近了些,可却地势险要,再建郭城,瓮城,若甘州回鹘敢发兵至此攻城,那末将便能迎头痛击!何况有石羊河在,可为护城河之用!”

    “此言差矣,北面地势高,又有石羊河不假,可若是向北而扩则必然引起甘州回鹘的警惕,恐有袭扰,至于向南则不会由此麻烦,何况甘州背靠秦凤路,与湟州相接,若向南扩建则能保百姓平安。老关,你也不是不知晓,咱们扩城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凉州城的百姓?若是引来回鹘人的袭扰,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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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承文气定神闲的反驳,在他看来向南扩建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不容易引起争议的。

    关万山顿时涨红了脸,他知晓叶安最是重视百姓的安全,若是向北扩建城池会引来回鹘人的袭扰,那必定会作罢,但向北扩城却更容易防守才是!

    叶安瞧着这两人微微一笑:“一个是凉州府通判,一个是怀远军的都指挥使,虽说相持不下,但本官倒是看到了你们的为国为民之心,只不过无论是向北还是向南扩建,只要凉州城扩建便会引起回鹘人的担忧,也会让党项人夜不能寐不是吗?”

    这话倒是不错,两人微微一愣从叶安的话语中他们仿佛听到了些什么,关万山小声的试探道:“将主的意思是南北两面同时动工扩城?”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裴承文大惊只不过不等他开口叶安便又摇了摇头,这故作神秘的模样让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缓缓起身,叶安从签押房中站起了身来,指了指盖着红布的巨大几案关万山会意的扯了下来,顿时一座巨大的城市模型出现在了几案上,使得原本还充满期待目光的裴承文两眼一黑。

    “东南西北西面都要向外扩建,凉州城乃五凉京华之所在,本就规模不小,但你们也看到了城中百姓越来越多,道路狭隘,房舍鳞次栉比虽说显得繁荣,可一旦遇到火情便是成片火海,本官还要履行当初的诺言,给这座城池带来不同的模样,自然需要重新规划!”

    叶安说的气势不凡,但无论是关万山还是裴承文都在看着沙盘发呆,相比之下现在的凉州城只不过是城池中最中央的那一片区域,沙盘上的凉州城可要比现在的凉州城大得多!

    用力的挤了挤眼睛,裴承文用干涩的声音开口道:“提……举,这凉州城的规模如此之大,还要拆掉旧房舍,重建新房,铺设水泥路,还要修建长达十里多的高墙,如此耗费人力财力不知几何,咱们凉州城的府衙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还有时间,若是拖的太久,恐不利城防!”

    这一次关万山没有反驳,确实如此,他是想象过凉州城全新的城防是什么模样,但看着眼前巨大的城池以及绵长的城墙,忽然之间他便觉得要想守住这座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哪里是扩建,根本就是重修这座城!

    “将主,就算是让我怀远军以及西烈军的兄弟一起修城,恐怕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修好,其中花费更是万巨,朝廷怕是不会同意,圣人与官家怕是也……”

    “怀远军和西烈军修城?那你们的训练怎么办?想什么呢!”

    叶安不满的看向关万山,只不过这话彻底将对面的二人给整“破防”了,无论是关万山还是裴承文都是目光呆滞的看向叶安,裴承文缓缓开口道:“不用西烈军和怀远军的士卒,单靠摊派的劳力怕是远远不够啊!”

    叶安并没有纠结而是话锋一转道:“怎会不够?到时间恐怕来的人太多嘞!”

    两人还要打听什么却见叶安神秘的笑了笑,见到这略显诡异的笑容,无论是关万山还是裴承文立刻不寒而栗起来。

第八百七十九章到凉州府去!

    秋天的凉州府稍显寂落,绿色仿佛已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黄色成为了主色调但收获却也相伴而行。

    成片的麦田开始收获,这是农人们欢愉的季节,随着镰刀的挥舞,一捆捆的小麦被收割扎捆,麦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收获的满足。

    无论如何收获总是让人开心的,在收割完这些小麦后,农人们便会聚集在一起闲聊,布袋中的干饼便是最好的饭食,上了年纪的农人坐在一起聊着村中的杂事,中间还会穿插着一些荤段子。

    但年轻人却在议论着充满希望的未来,出现最多的一个词便是凉州府。

    “奎子,听说了没,凉州府又在招工了,这次是在招劳力,大量的劳力,按月发钱给的还不少嘞!你家娘舅便是凉州府的刀笔吏,可知晓章程不?”

    壮硕的汉子撕咬了一大口饼子嘿嘿的笑道:“俺娘舅早就给俺说了,待明日王家掌柜来收麦,俺便去往凉州府嘞!”

    随着奎子的话,四周的青壮立刻聚集了过来盯着他道:“你这厮知晓了章程也不告诉俺们,还是不是乡党嘞!快给俺们也说说!”

    见上了年纪的叔伯也在竖着耳朵听,奎子便更加有面子,干咳一声道:“要不是看在乡党的份上俺可不说,知晓不?凉州城要扩城,要修那么大的一座城墙,还有那么多的房舍,府衙的大官不愿动用怀远军和西烈军,这些活计都要招劳力才能做嘞!”

    随着奎子用手臂画出的俩个巨大圆圈,众人的目光也挪不开了,但这还没完,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奎子得意的笑道:“听说只要一直在那干活便能得例钱,小工每月例钱一贯,熟工每月两贯,大工每月三贯!”

    “吓!这么多钱?!”随着奎子竖起的手指越来越多众人发出惊呼,在西北三贯钱就等同于一笔巨大的财富,而这在凉州府只是每月的例钱。

    “奎子,啥是小工,熟工和大工?咋会差这么多的钱嘞?”

    终于有发问了,奎子赶紧道:“三叔你是不知,这小工便是啥也不会只有一股子傻力气的汉子,熟工便是有些土石本事的,比如二伯那般之前给石泉寨修过寨门的,至于大工咱们村里没有,听说是当年给凉州城修过城墙的石方匠嘞!”

    二伯听了这话稍显犹豫的问到:“奎子,你看你二伯俺能去做熟工不?”

    “能嘞!怎生不能?二伯你可知晓隔壁下俞村的老栓头不?他便是熟工,听说他前些日子便去了,凉州城的官爷给了他熟工的例钱,这般看着俺作甚,俺还能骗乡党不成?这可是俺娘舅托人捎来的话,若是不想去便罢了,明日俺自己去嘞!”

    “去,去,去!这般的例钱不去是傻子,反正家里的地已经收了,翻地的活计留给村里的人便是,听说还包吃住是真的不?”

    奎子练练点了点头道:“是嘞!俺娘舅说了包吃包住,干得多得钱也多,听说别的村已经去了好多人,若是人够了数可就不要了!”

    “吓,这般的好事可不敢错过嘞!奎子哥,走的时候俺同你一起!”年轻人总是希望看看外面的世界,何况还有不少的工钱可以拿傻子才不去呢!

    “那你们可嘚小心些,听说去往凉州府的路上歹人不少,三个月前的下俞村的李老财便被人劫了,虽说人没事,可随身的钱财都被歹人给搜刮了干净,连身上的皮袄子都被扒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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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子皱眉的嚷嚷道:“三叔你可不要吓唬人,俺们这些穷苦人浑身上下也搜不出一文钱,歹人劫俺们作甚?李老财被劫还不是他自己做了丧良心的事嘞!”

    “奎子哥说的是,咱们都是穷苦人怕啥?明天,明天俺就同奎子哥一起去!”

    三叔撇了撇嘴,在他看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一个劳力能给一贯钱?说破大天去他也不信!这些娃娃早晚要吃亏嘞!

    倒是二伯犹豫的开口道:“奎娃子,俺……俺明日同你一道!”

    奎子微微一愣,随即满脸的憨笑:“好!有二伯在俺也有了主心骨,可你要说清楚是哪一年去的石泉寨摊派的,做的什么,都要说清楚,俺好给俺娘舅说嘞!有他做认真,你这个熟工可跑不掉!”

    一听这话,四周的年轻人便更加躁动了,有些直接便跑回家收拾行装,有能去城里的机会,谁愿意在这田间地头出口苦力,汗水摔在土里碎成八瓣才能将将够吃饱!

    只有奎子满脸憨笑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布片用炭笔在上面刻下好几道竖线,又小心的叠好放入怀中,除了小工,熟工和大工之外,还有一种拉人的活计他没说,只要带去一个人,他便能得一百文的赏钱,他这一次拉了十个同乡,便能多得一贯钱!

    这是普惠商号的营销手段,利用凉州城中的人脉进行推广,都是凉州府土生土长的人,谁还没有个十里八项的亲戚。

    并且这些人还会向外扩散,不仅仅是凉州府,河州,湟州的百姓也在不断的向凉州府迁徙。

    只要一个地方繁荣,那就会吸引无数的人前往,凉州城是凉州府的中心,这里财富更多,机遇更多,自然也就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

    何况叶安开出了极高的价格,一月一贯钱的劳力开销,这在普惠商号的掌柜们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但叶安还是坚持如此。

    开玩笑,那么多的财富堆积在库房中总要变现的吧?只要有大量的人口流入到凉州府,那就有办法消耗掉这些钱财。

    钱财的消耗与积累是一个过程,若是不流通起来,那这些钱财对于普惠商号来说毫无意义,何况建设凉州城本就是普惠商号最大的一笔投资。

    从今往后,普惠商号将成为凉州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就是传说中的尾大不掉。

    前往凉州府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有商贾移动的官道上现在却挤满了前往凉州府的百姓,人是会用双脚投票的,哪里的生活更好,他们便会前往哪里,就算是故土难离,可相比更好的生活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到凉州府去!向希望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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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